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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70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着想的大臣们无奈的神色,万一再有一个不懂事的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说“殿下,请您劝谏陛下吧,您是正亲王,陛下的亲兄长,殿下的话,陛下会听的”,那他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走过金水桥,王府下人过来接着问殿下是不是回府,他心烦意乱的摇摇头,下人会看脸色,凑过来说“要不殿下出去走走散散心?”他想了想也摇头,那下人想了一会儿凑在身边低声道:“要不,去晋王府转转?”  他愣了一下:“好,就去晋王府。”  这个世界上便有那么些人,别人都热锅上蚂蚁一样的时候,她照样能吃能睡,或许旁人看不到的时候照样跳脚,可在人前平和稳定,安如泰山。五年前京城被围,晋王府上上下下吓得面无人色,一群宫女宫侍抱在一起哭,她走出来冷冷道:“哭什么,国破家亡生死,三个是连在一起的。有体力在这里哭,就给我上城楼搬石头垒沙袋去。想哭,国破家亡沦为阶下囚的时候有的你们哭得。”晋王外出游历去了,王府没有后顾之忧,女官们将侍卫和年轻力壮的宫侍宫女集合成一队交给五城兵马司,会武的上城楼,不会武的城内维持秩序,搬运军械粮草。那样的时候都不曾在人前惊慌失措,如今敌人尚在千里之外,更加连脸色都不变一下。  花子夜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位晋王府目前地位最高的人坐在王府花园内的芍药亭内,亭内小方桌,一边水影一边芦桐叶。面前放着初夏时令的水果糕点,水影手上还拿着一卷卷轴,仿佛在品评,看两眼说两句。花子夜自己心烦意乱,看到别人这休闲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主子不在家,太学院东阁游刃有余,闲得无聊不到王府来在这里过什么逍遥日子。他不要人禀告,提着袍子蹬蹬直上小坡上的芍药亭,距离五步外冷冷道:“少王傅过得好消闲的日子。”  芦桐叶慌忙跪倒参见,水影笑吟吟站起身,往旁边一站微微欠身叫了一声“殿下”,就算行过礼了,还不忘回一句:“东阁的王子们有没教好的?还是水影上一次讲授叫人听了不满了?”  花子夜翻了个白眼,自发在桌边坐下,水影跟着入座,芦桐叶承蒙赐座。花子夜还没开口,水影一拍手:“殿下来得正好,有个东西我正犯愁怎么送到殿下府上才好。”一边示意旁边伺候的两个宫侍去提。花子夜看看芦桐叶的表情,那人想笑不笑,眉眼间全是奇怪的神情,就知道今天自己不该来,定有什么丢脸的事与他有关撞到这位少王傅手里。  没多长时间,两个王府侍卫压了个人过来,那人榜圆体健,不过满身血污,披枷带锁。花子夜吃惊的指指,还没开口,晋王府的司殿女官用平淡的口气道:“刺客,昨天晚上来的。幸好桐叶和我在一起。”  一瞬间,花子夜为这位刺客默哀了一下。行刺居然撞到当年的内宫侍卫统领手上,真不知道是来要人命还是来送自己的命。  “来了三个,只剩下这一个。”  “还有两个呢?”  “丢城外喂狗了——总不能让这种东西停尸在王府里,当晚就叫人拖出去了。”  花子夜指着被绑成一团的人皱眉道:“卿是王傅,难道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拿到本王面前做什么?”  水影淡淡一笑:“啊,照理说该送五成兵马司,由京城衙门询问。不过……为了殿下着想,还是不要通过官府了,殿下自己把人带回去吧。另外,殿下见到您的婆婆帮忙说一句,这天下已经够乱了,想要看京城动荡也指日可待,麻烦她不要自找麻烦了。不管琴林家怎么看不上我水影,但苍天在上,我敢在水缨女神面前发誓,这天下的混乱不关水影的事,她老人家想要找人晦气,还是好好想想等和亲王殿下收拾了三万京城精兵,攻破清平关后该怎么办吧。”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二十九章 海内存知己 下  (起0a点0a中0a文0a网更新时间:20061026 8:36:00  本章字数:7218)  待到王府侍卫重新把人推走,花子夜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会问类似于“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琴林家派来的”这种问题。那么多年相处下来,别的没学会,好歹知道那个人只要敢说就一定有十成把握,追问只有自取其辱的份。芦桐叶已经找借口现行告退了,只这两人坐在亭中,居高而下的望着满圃芍药红似火,微风中摇曳生姿。  “王姐……清扬她能获胜?朝廷派出的将军身经百战,堪称卓越。”  “将军确实出色,可是和亲王殿下更了不起。和亲王殿下少年之时即多次出征,二十余岁大败乌方,以少胜多,那一场战役不亚于昭彤影的松原之战。朝廷派出的这位,远远不如。殿下且想想,茨兰以一介平民,数百草寇起事,尚且攻城掠池,势如破竹,数月之间三郡沦陷,大小数十座城池皆入囊中。和亲王准备了十年,以三万精兵一郡之力,难道殿下真的认为她还做不到茨兰的程度?”  “上次是仓促应对,这一次郡县有了准备。”  “殿下未免太小看和亲王了……啊,这或者正是清扬殿下的希望之一。”  “之一?”  “清扬殿下以自保为名举旗叛乱,倘若一动手就势如破竹攻城掠池,未免显露了野心。所以她不急,她要等到朝廷大军压境然后再动。先破大军震撼郡州,而大军压境更能体现她果然是‘为保性命无可奈何’。待到大军溃逃之后再行进兵,天下几人敢当?而且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个拿了金银财宝的朝廷官员也能以‘和亲王殿下用兵如神,未免百姓受苦,故而开城’的堂皇借口,献城以迎。如此一石数鸟,殿下以为如何?”  花子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道:“好,好得很。朝廷怎么做都是错,实在是好得很。”  “和亲王十年图谋,一朝举事,到了这个份上还会让朝廷轻易翻盘么?”说到这里冷笑两下,望着花子夜又是“嘿嘿”两声。  花子夜更是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内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他知道水影在挖苦他,也知道过去这些年关于清扬会谋乱以及该怎样应对的方法她提了无数次。可是一开始他不相信,等到相信了又无能为力,白白耗费了许多大好的主意。  两人沉默了许久,忽然花子夜喃喃说了一句,她听不清楚,身子微微前倾“嗯?”了一声。他微微抬一下眼睛,喃喃道:“卿是流云错,本王却不是宁若。本王辜负了卿的期待,本王什么都做不成。”  水影愣了一下也低声道:“不是王的错,纵王是宁若,今上也不是端皇帝。”  花子夜又抬了下眼:“卿觉得清扬会如何打败王师?”  “这我可说不准,行军布阵向来不是我的长处。我有此说乃是因为昭彤影离京前与我有一番长谈,我们谈到天下大势,都觉得和亲王殿下必反。又说届时何人能制,彤影说当年威震边关时的丹舒遥或许可以,可如今放眼天下数得上号的名将,无人能敌。即便朝廷布兵恰当,将士皆能用命,想要彻底平叛,没有三五年做不到。三五年战乱,苏台会何等模样,想也想得到了。”  “将士皆能用命……如今可放心用得将领能有几人,何况东有茨兰,北有方延,中有杨绮,四邻虎视眈眈边关不可一日无名将,要怎么用兵,哪来的兵可用。”  “若是没有王所说的这些,平叛当然不难,可若如此,和亲王怎么会反呢?嘉幽前车之鉴,清扬殿下是何等聪明的人,岂能不谨慎?他谋划十年,谋划的是什么,不就是谋划苏台天下大乱的这一天么!”  花子夜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道:“昭彤影说的……”  “她是当世俊才,文武双全,连她都赞赏的用兵高手,我绝无异议。”  “唉,她跟的是什么人?她说的你也信?”  “我信。昭彤影不会在这样的事上骗我,纵然各为其主,便是有一天我与她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她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我。战场之上,朝堂之间各凭谋略,胜败生死各安天命,这是理所当然的。那日说这话,是我们朋友二人把酒畅谈,只有不能说的话,没有胡说的话。”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比如说,那日我问她,和亲王若反会怎么进军,她说她已有预测,可除非我跟她到鹤舞,否则不能说。便是如此。”  花子夜还是一脸狐疑,水影又笑了起来,补充道:“是啊,那日她对我说和亲王无人能敌,便是想要劝我和她一起去鹤舞。”  “难道清扬也会如圣上一样守着先皇不得派兵入鹤舞的规矩?”  “自然不是。她劝我去鹤舞,是因为鹤舞有迦岚殿下和她。苏台清扬的确是用兵高手,可迦岚殿下还有她昭彤影更胜一筹,这便是她的言下之意啊!”  花子夜又愣了半晌,忽然道:“晋王在哪里?”  她笑意盈盈:“在鹤舞。”  “你为什么不干脆也到鹤舞去!”  “因为殿下在京城。”  花子夜忽然大笑起来,旋即道:“干脆本王也逃出去吧,卿觉得哪个地方够安全?本王去投奔安平王叔如何?”  “殿下若是再也不管苏台的未来,自然是可以的。纵然不能保殿下一生安康,三五年内逍遥度日,倒也不难。”  “这么说本王留在京城,你倒能保本王一生安康?”  “水影必当尽心竭力。”  “卿说一句真心话,卿想要让本王留在京城么?”  “想。”  “为何?”  “为了京城百姓。苏台未来几年间将会怎样,水影无能为力,但京城能不能安然度过劫难,殿下尤可作为。水影希望殿下留在京城,纵然危险重重,也作此赌注。”  “赌注么……输了呢?”  “水影陪殿下一起死,九泉之下再向殿下请罪。”又是一笑:“来生给殿下为牛马好了。”  “本王不要这个。”  “殿下要什么?”  花子夜嘴唇动了几下,最终道:“到那日再说。”  五月里,在鹤舞已经混了将近半年的凝川被叫到苏台迦岚面前。凝川陪着晋王出现在明州的时候,除了不知情的永亲王等人,从京城来的脸色都青了一大半。迦岚当然对这位凝川姑娘不陌生,这位姑娘在云台被自己亲娘捅一刀后还是她和晋王一起救了她。尽管昭彤影没有向迦岚“告密”,可她也不是傻子,几件事连起来一想,这位凝川可能是什么人也就有了八九成了解。  晋王也知道自己带了这么个人到明州说不过去,想方设法的编理由,总而言之非要她留在身边不可。迦岚耐心听完然后脸色一沉,两个字“不许!”晋王可怜巴巴的看着,凝川到识相,向所有人见礼又问候了京城旧识比如少王傅大人的安好之后就主动告退离开王府。然而,迦岚也知道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你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只要管不住心,他就有本事往外溜。事实也确实如此,王府下人三天两头来报“晋王殿下和凝川姑娘见面”“晋王殿下的宫侍往外头递条子”“截住了外头送给晋王殿下的一盒点心”等等,这一些迦岚只当没听见,寻思着早点把晋王送回京城也就太平了。直到某一天,王府女官来报“晋王殿下一夜未归”,这一下迦岚彻底火了。  照着迦岚的意思,当场就要人去把晋王找回来然后打包送上车押回京城,顺便还要派个人去把水影痛骂一顿。至于那个凝川,当然是可杀不可留,一介平民——八成还是间谍,居然勾引晋王而且勾引到做成了的地步,不杀她杀谁。  迦岚一大早就在那里暴跳如雷,当然惊动了王妃。玉台筑问明原因后劝她少安毋躁,说他在京城的时候从少王傅那边听说过晋王和宫外某个女人往来甚密,鸿雁传书,那时王傅也为此担忧。如今看来那个女人就是凝川姑娘。晋王和她也有年余不见,却牵挂不改,只怕不是一时的新鲜,殿下若是杀了凝川送走晋王,就怕晋王人走了心还留着,万一伤心出病来岂不是麻烦。  迦岚稍微平一下心情,还是狠狠地说:“那混帐东西勾引晋儿!”  玉台筑笑了起来:“王只当多一个给晋王暖床的宫女不就得了。”  “晋儿向来乖巧听话,如今却被勾引的违背本王的命令,翻墙出院、夜不归宿,我是担心……”  “实在分不了,大不了将来让晋王收她当亲侍。好在是皇家的人,有个亲侍从的也没关系,寻个性情好些的王妃便是了。”  玉台筑这么一番劝慰,迦岚的气也消了大半,冷静下来到有点后怕,若是一时愤怒真的杀了凝川,只怕后患无穷。此人十之八九是齐霜之女,这倒也罢了,问题在于齐霜的女儿也就是南平大宰的千金,南平皇帝的掌上明珠。她在鹤舞都听说南平皇帝的这个义女长川公主乃是路臻的宝贝,从小便由路臻做主,让她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读书学习,弓马骑射样样出色,出入皇宫就像进出自己家门一样。少年时纵横京城无人敢惹,南平皇族子弟看到这个公主都让她三分,等到路臻继位,宛明期权倾天下,更是说一不二,整个南平也只有宛明期和皇帝的话她才能听两句。这么个宝贝若是被她一气之下杀了,宛明期会做出什么事想都不敢想。她倒不是怕南平,可两国相处,交好为上,为了她自己的喜怒致使生灵涂炭,她便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那日她和昭彤影确定了对南平的方略,便在这一天找来凝川。凝川在明州城内的一间客栈租了个跨院,晋王放了个亲信在她身边随时听命令,传传信之类的。这日正亲王府的人来了一群问谁是凝川,后者答应一声,两个人上来架了就走,这传信的缩在一边看得真切,一转身从后门溜出去也直奔王府找晋王报讯。  苏台晋得到信脸色刷就变得雪白,拉着陪他来的女官一叠声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王姐一定会杀了凝川的。”那女官对晋王也不知什么感觉,又同情又可气,更怕事情败露了回去被水影收拾。看晋王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虽然很想说“活该,谁让你偷着在外头和人过夜”,可毕竟这是主子,也只能安下心来安慰。晋王眼泪汪汪的看着,忽然说:“若是凝川出了事,本王也活不下去了。”那女官着实翻了个白眼,心说那姑娘又不绝色还比您打了一大截,您到底喜欢她什么,我看让司殿帮您张罗,找到的人比她好十倍。  晋王团团转了半天,一咬牙往正殿方向过去,女官怕他闯祸,忙着跟来。等到了迦岚的住处又害怕起来,在殿前庭院里搓着手打转。前后一个时辰的功夫,苏台迦岚由玉台筑陪着从殿内走出来,玉台筑一眼看到靠在树上皱眉跺脚的晋王,笑着对迦岚说了一句。  晋王听到有人叫他的名,一抬头见迦岚站在台阶上向他招手,忙着跑过去,可和迦岚视线一对又害怕起来,伸出手拉住迦岚的衣袖,可怜兮兮叫了声:“王姐。”  迦岚看到这个兄弟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苏台晋的母亲丹惠妃生下他没几个月就病逝,爱纹镜对惠妃十分怜爱,爱屋及乌也特外疼爱晋,便交给皇后抚养,故而晋王好些年是和她一起长大。迦岚至今还记得晋王三四岁的时候白白嫩嫩胖嘟嘟的,总是张开两个小手摇摇摆摆跟在她身后,若是一天看不到还会哭着要姐姐。每次她御书院读书回来,一进仪凤殿,那孩子便飞奔着扑过来,粉嘟嘟的一团在她怀中,奶声奶气和她说话。迦岚也听说过自己的母亲叛乱未果服毒自杀后,人人不敢发声,只有苏台晋哭闹着要母后,直到很多年后已经懂事的苏台晋还总在废皇后去世的那一天斋戒纪念,算是皇家里难得的有良心。  她拉着苏台晋的手领他进屋,先数落了一顿,骂得晋王眼圈发红,咬着嘴唇低着头,骂到痛快了才叹一口气,柔声道:“晋儿,你对姐姐说句真心话,你喜欢那凝川到什么份上了?”  晋王犹豫再三,一狠心,抬头道:“我想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你当年不也和本王说喜欢你那司殿,想要嫁给那人么?”  晋王脸上顿时红成一片,低着头喃喃道:“不,不一样的,王傅不喜欢我啊——”  迦岚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么,本王为你做主,让她做了你的王妃吧。”  晋王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道:“王傅……王傅她不会答应的。”  “是啊,所以晋儿你别回去了,留在鹤舞成亲,过个一两年再回京城吧。”  晋王虽然天真烂漫却不笨,也知道朝廷中都在传这位迦岚亲王早晚要叛乱。自来除了正和两位亲王,其他象他这样王爵婚事是要由皇帝点头才能定下的,迦岚说要为他作主,还要他在鹤舞成亲,分明就没打算把皇帝放在眼里了。而他这一点头,便是“投靠”了这为正亲王,被人计较起来形同作乱,这京城其实是再也回不去了,除非这位鹤舞的亲王掌握天下。心里的小算盘打了又打,终究还是一低头:“但听王姐安排。”  苏台迦岚安排好晋王的事,又把他训斥教育一番,最后送走苏台晋,这才走出来转到书房。昭彤影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个多时辰,听到动静将书本一放,起来向她见礼。迦岚上下打量一下,见她神情中颇有几分惆怅,轻轻叹了口气:“本王知道,卿不喜欢这件事,不过……”  “殿下无需抱歉,这件事的主意原本就是臣出的,各为其主,各争其利,各自凭借各自的才华胆略,江山原本就是你死我活才能到手的。但愿她有脱身之法吧。”  晋王和南平长川公主的婚事一对外宣布,南平与鹤舞定的是两国之盟约,消息一出也就等于是宣告谋反。而晋王,自然也成了叛党中的一员,他在京城王府中上上下下必遭牵连,首当其冲便是担负着教养晋王之责的司殿官水影。这么个罪状,处死也是正常的,端看那个时候花子夜还保得住保不住她。  想到这里,虽然各为其主无可奈何,昭彤影还是叹了口气,望向迦岚道:“陪伴晋王来的那位女官的家眷都在邓州,请殿下派可靠的人去把她的家眷接到明州,如此才能让此人安心,不去提醒晋王殿下。否则,晋王殿下若是知道他的举动会让王府中人,尤其是水影陷于死地,只怕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明州。”  迦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卿真的能安心?”  昭彤影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那人无论如何不肯为殿下所用,日后必成的隐患。若是她过不了这一关,对殿下大业而言,也是好事。”  苏台迦岚愣了一下忽然又道:“若是过了这一关?”  “那便是她的天命,兵临永宁之日,臣再与她智谋相较。”  “卿不是与本王说过,卿与她乃是金兰之交,生死之契,为何今日本王听你说话,句句带杀气。”  “臣说过,各为其主。何况,自来君子和而不同,臣自然希望与她能如前代江漪与莲锋,可惜造化弄人,各在一端。不过,我与她就算是生死相搏,即便她亲手杀死我,或者我亲手杀死她,我们还是金兰之交、生死之契,不会有任何改变。”  迦岚看着她半晌深深叹了口气:“说的本王羡慕不已。”顿了一下,忽然道:“那个人可与千月家族有关?”  昭彤影笑了起来:“啊,一点没错。臣一直没有告诉殿下,那是因为。臣希望她能亲口来对殿下说,只可惜,她直到今天,还是选择跟随在花子夜亲王的身边。”  “或许对于少王傅而言,本王不是一个能托付身家性命的主人。”  “不,臣倒觉得,那纯粹是千月家主对忠贞不渝这四个字的坚持。”  “千月家主,这么说王姐得到的那个果然是冒牌货。”  “也不算冒牌,那是影的同母同父的亲妹妹,她们俩人还是双生子。影曾对我说,百年前千月家有家主预言其曾孙将生下一对双生姊妹,而千月家族将从她们开始重生。”  “千月家族的重生,原来这就是少王傅想要的东西。”  昭彤影哈哈一笑:“臣曾斗胆告诉她,这并非难事,至少,对殿下而言并非难事。”  苏台迦岚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望定昭彤影道:“卿确实是僭越了,因为本王并不打算做这样的事。”  非常难得的,鹤舞郡的领主让与自己同龄的女子皱起了眉头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而当领主的那个因为这少见的“胜利”而放声大笑。  五月也很快走到了终结,这一年安靖的夏天来得很早,而且是以闷热的方式到来的。不少地方的雨水充足到了讨厌的地步,而另一些地方则滴水不降——又是一个要发生灾荒的年份,地方官吏们这样想着。各地的神庙都香火旺盛,既然朝廷没什么可以寄予期望的,当然只能期盼上天和神明的眷顾了。  从上一次北辰入侵京城被困之后,安靖便天灾不断,朝廷的赈济却一年比一年不利。初时,偌娜下令遭兵灾的几个郡免除税赋一年,后来又说已经开始征收或完成征收的就不退了,第二年相应少收,然而,到了第二年该收的一分没有少。这几年,中原、丹西、芦北等地水灾、旱灾、蝗灾不断,朝廷的赈济有一阵没一阵,甚至税赋都半分不减,各地百姓收上来的粮食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哪还有交赋税的量。官员为了自己的前途,派差役四处征粮,翻箱倒柜的将百姓糊口甚至留作种子的粮食都搜走,如此涸泽而渔的行为让灾情进一步恶化。  去年中原数州蝗灾,十余个县颗粒无收,大宰照容在朝堂上禀告说各地告急文书连连抵达,不少县已经满地饿殍,乡村的情况更为严重,卖夫婿儿女换取粮食的事数不胜数,请求皇帝加以赈济。偌娜倒是同意了,偏偏这一年各地缴纳的粮食都不多,鸣凤、鹤舞两地虽然丰收,但路途遥远,不能马上运到京城。地官黎安液奉命调查灾情,回来后说情况之惨已经不容拖延,请求皇帝开放位于苏郡的苏丰仓。话音未落,琴林映雪跳出来说万万不可,苏丰仓是朝廷的储备粮,用于应对最危险的时刻,比如战乱,绝对不能用来救那些草民。这件事就这样搁下了。等到鸣凤的粮食终于运到,各地饿死的人已经难以计数,剩下的也纷纷背井离乡逃难他方,一些乡村十室九空。  百姓们说如今的安靖,若是老天开眼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第二年全家老小还能糊口,只要遭遇一点小灾,第二年就只有吃树皮草根挖野菜了。  朝廷不可靠,神巫便大行其道,千漓找借口离开京城后一路西行,本想不露形迹,然而没走出多远就被人认出。百姓们扶老携幼走许多路来到她住的客栈或神庙,请求这位被称为千月素重生的女子能赐给他们风调雨顺。然而,一路上千漓的回答都是一句话:“做不到。”  补充的解释是:“这是上天的愤怒,是上天对人主失道的惩罚,天意不可改,漓也盼望风调雨顺,可惜,漓无力回天。”  一路散播这这种说法,五月下旬,千漓终于抵达了永州界,与此同时,朝廷平叛的军队也来到距离永州一百三十里的地方。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三十章 势如破竹 上  (起5g点5g中5g文5g网更新时间:2006116 12:43:00  本章字数:7742)  扶朗县,永州郡与丹霞郡的交界处,这里是天朗支脉陇山的道口,永州门户。扶朗和清平关一样,雄关要塞,历来兵家必争之地。不破扶朗,无以得永州。永州是奇特的盆地地理环境,西面为扶风高原,南面是天朗群山,北面有断龙山脉,东面则是陇山;四面高山环绕下却有一个风调雨顺的肥沃土地,也就是永州平原。当然,永州的风调雨顺、土地肥沃是相对而言的,相对于扶风、丹霞等绝对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相对于鸣凤、苏郡、沈留,那是称不上的。  永州独特的地形造就了这里的太平宁静,同时也成为永州发展的阻碍。出入永州主要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陇山隘口,也就是扶朗县所在的陇山关;另一条相对平缓,但要绕道齐郡。不过出入最为便利的反而是扶风,扶风虽然是高原,但是地势升起的速度慢,道路反而好走,然而这一条路实际使用价值很低。  高山阻挡,交通不便使得永州的物资难以外运,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永州这样一个粮仓,扶风的粮食运输却通过清平关走水陆两路,陆路绕道齐郡。  当年赐予清扬封地,原本选中的是沈留郡,这也是先皇留下所谓“清扬莫带兵”,给她中原富庶之地,即可就近监视,且歌台舞榭,醉生梦死一段时间后也就磨灭了这位皇长女的锐气。然而清扬是祖制和亲王守边为由,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沈留,一定要“为陛下守边,为苏台守边”,甚至跑到皇帝陵前抚碑大哭,说不能取得新君信任,不能为皇家建功,愧为人子要从此留在皇陵等等。  当时皇族和大臣们也反对这种做法,那个时候和亲王在朝廷中的势力鼎盛,多有功勋显赫之臣依附于她,比如大司空卫简。花子夜被闹得焦头烂额,只好问清扬你到底想要什么地方作封地呢?清扬的回答是“永州”。  那个时候水影尚且没有投靠正亲王,花子夜在皇族中唯一能找的商议对象便是端孝亲王。两人在一起商量了好几回,便是因为永州处于腹地,不便于出兵,故而判定该和亲王没有太大的野心,最终将永州给了清扬。  扶朗县,县城即关口,城墙高达十丈,城砖厚重,分内外两道城门,中有瓮城。出清平关两条道路,宽大的绕过陇山山脉,通往齐郡。另一条,宽窄不一,宽敞处达到数里的坝子,窄处不满百步,这条百余里的陇山径的终点就是扼守陇山隘口的扶朗关。和亲王夺下齐郡数县,皆是要害之地,封住了齐郡出入永州的要道。  对于朝廷平叛的将领而言,他们只有两个选择,齐郡或者扶朗。主帅再三考虑,选择了抢夺扶朗。她也知道和亲王是精通用兵之法的人,永州兵卒强壮,粮食充沛,而京城兵马远道而来,不识地利,不服水土,故而不敢与永州兵硬碰硬。她与部将几番讨论,最终的结论是——偷袭。不走相对便利但距离遥远的齐郡,从京城出发后一路急行军,在清平关短暂休整一夜行百余里清晨叩关,打永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她所有的计划都在苏台清扬的计算中。  陇山径陷龙谷一场夜战,朝廷三万兵马在深夜里毫无防备的陷入永州师的埋伏圈。  永州兵马居高临下,山谷中火焰冲天,永州师以三千兵马取地形之利,埋伏在先,设火攻之计,三万朝廷精锐之师一夜覆灭。将士生还者十中无一,平叛军主帅也战死在陷龙谷中,生还者也七八成带伤,堪称全军覆没。  永州师以少胜多,一仗而全胜,震动天下,此后西南诸州郡纷纷依附。  苏台清扬站在扶朗城头,劲风猎猎吹动城关上的旗帜,刷刷作响,清扬身侧,一边是一身劲装的鸣瑛,另一边是长裙曳地素白如雪的春音。朝阳从群山间升起,将金色镀在城头,群鸟集飞掠过房屋俨然的关城,越过山峰。更远处,一团团烟雾从山谷中升腾而起,在古老的陇山径上蔓延开来,铺天盖地,连清晨的阳光也照不透这一团团的浓烟。  昨夜,浓烟升起初马嘶人喊,凄烈的哭声撕裂夜空。  清扬抬起手指着远处道:“卿看本王的谋略如何?”  春音淡淡笑着:“殿下乃当世名将,那些人又怎能与殿下相比。这一仗后,各城官员将领必闻风丧胆,殿下所到之处一定夹道相迎。”  鸣瑛看了她一眼,一丝不悦的神情掠过,心道:“没有一句是有用的话,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清扬却听得愉悦,哈哈大笑道:“不错,本王与卿等的大业从此而起,本王要带着你们夺取天下,然后与你们一起富贵。”  春音嫣然道:“殿下大业成就指日可待。”  话音未落,但听鸣瑛淡淡道:“殿下说大业从此而起,恐怕不合适。”  “怎么说?”  “待到殿下站在清平关城头之时,再说此话不迟。”  春音瞟了她一眼,轻轻的冷哼一声,清扬听得真切,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一下,笑道:“鸣瑛生性谨慎、居安思危,本王喜欢的很。有鸣瑛在侧,本王永远不会得意忘形。”说着拉着两人下城楼,又对鸣瑛道:“那日千漓起卦算吉凶,云此战定能全胜。前两日本王看径中云雾缭绕,甚为担心大雨坏了火攻计,然漓说火攻前三日必云开日出,果然不差。本王能得到漓,乃是天意让本王得天下。”  鸣瑛默然不语,清扬得不到回应,看了她一眼,笑道:“卿有话直说。”  鸣瑛犹豫了一下道:“漓虽好,但请殿下莫要留恋神巫之术,忘了用兵根本。”  清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伸手勾着她的肩道:“说得好,本王绝不会舍本求末,卿放心。”鸣瑛也笑了起来,君臣二人并肩而行,一时都觉得心情愉悦,却没注意到春音在侧后脸色凝重,望着鸣瑛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形容的锐利目光。  陷龙谷一战,天下惊动,和亲王以少胜多,名扬四海。朝廷的官员们在震惊之余想到了这位亲王青年时领军征战四方,连丹舒遥都称赞的军事才华。这一战的效果是极端惊人的,和亲王长剑所指之处,五成官员开城投靠,其余的又有一半望风而逃,将关城州府拱手让人,真正抵抗的十中二三。  陷龙谷之战后短短十余天,和亲王统治下又增加了两州十县,整个齐郡都在这位亲王的掌握中。  各地告急文书雪片一样传到京城,骑手飞马过永宁城的大街小巷,在官署前下马,喘着气递上加盖“急”字印的公文,每一道都能让京城的官员们彻夜难眠。  齐郡的沦陷使得安靖四大边关中的扶风郡陷于危难之中,扶风是典型的产出少消耗多的地方。十万常规军吃喝用度都要靠朝廷供给,相等数目的屯田军虽然可以自给自足一部分粮食,但军装器械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扶风也不是什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所,每年朝廷贴补的钱粮难以计数。扶风的军饷粮草都通过清平关从水陆两路走,水路依然是顺白水江逆流而上,陆路走齐郡。但不管哪一路,实际上都要通过齐郡的领土,且从燕子关进入扶风。齐郡一失,扶风的补给通道就被叛军截断,即将陷于援尽粮绝之地。  当然,并不是说扶风一点获得补给的希望都没有,扶风与鹤舞、凛霜都有接壤之地,只不过通过这两个地方补给所需要的时间惊人。更不要说,鹤舞也不是随便能够通行之地。  京城兵马在永州全军覆没,消息传到京城,这一下连偌娜都被吓坏了。这些年来偌娜对自己的信心越来越足,当年虽然发生过京城被敌国军队围攻,迫不得已只能向苏台迦岚低头求援,可偌娜这两年已经不觉得这份耻辱关自己什么事——那是花子夜无能,年轻的皇帝这样告诉自己,并且越发心安理得起来。  这一次的耻辱却不是她能够轻易推给别人的,堂堂王师一战溃败,和亲王传檄天下,将她这个皇帝说得一文不值。更让她愤怒的是,和亲王甚至在檄文中质疑她凰座的正当性。暗示当年皇帝病危的时候,她和母亲德妃篡改诏书,假传圣旨等等。  偌娜看到檄文的时候砸了半个御书房的东西,惊动了皇太后抱着她的心肝宝贝连声劝慰。其后秋水清对皇帝说,殿下的凰座来得正道,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和亲王的檄文明显是颠倒黑白,朝廷中几人不知先皇拟诏书时在旁边侍奉的是女官长和端孝亲王,与皇太后何干?此乃有目共睹之事,乱臣贼子的胡言乱语,假以时日不攻自破。  然而,秋水清还有没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尽管篡位这个罪状是胡言乱语,檄文中其他的罪状却基本都属实,比如宠幸外戚、排挤忠臣、不听劝谏、滥用武力、不恤民力、奢侈糜烂、残杀重臣等等。  更给皇帝沉重打击的是千漓的背叛,这个时候关于千漓四处散播皇帝失道,又投奔苏台清扬的消息当然已经送到了京城。大司礼看了一身冷汗,想要偷偷压下,然而殿上书记白皖也得同样的信息,毫不客气一道折子送到皇帝面前。紫名彦被连夜传召进宫,诚恐诚惶得跪在皇帝面前请罪,然而不知道是和亲王“残杀重臣”的指责让偌娜有所收敛,还是紫名彦甜言蜜语的本事实在高,总而言之,这位推荐了千漓的大司礼并没有因此受到应该的惩罚。  朝廷兵马全军覆没后,内宫的气氛冷却了好几分。原本皇后死后,偌娜的情绪就阴晴不定,现下妃宾女官看到这位天子都缩头缩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皇帝当作出气筒,这样的例子这些天已经有了好几件。  后宫一片凄风苦雨的时候,前些天有气无力的花子夜反而像是想通了,精神比以往好了很多,然而这并不能给皇太后带来什么安慰,因为心情好起来的花子夜三天里倒有两天和她最看不顺眼的“那个贱人”混在一起。  这一日,“那个贱人”——也就是朝廷的少王傅水影,从太学院东阁回来,骑着马径直到了正亲王府,一进门就让人给她拿点心,让闻讯过来招呼的紫千苦笑着说:“卿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怎么?要不,我和你换换,你来当这正亲王府司殿。”后者甩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说得好像在吃醋。”  紫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种玩笑吓得死人,讪讪笑着引她去见花子夜。  这些天花子夜彻底恢复到了闲情王爵的生活,一切不管不问,每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要么赏花,要么观鱼,清闲的好像不知道京城以外已经天翻地覆。这一日花子夜的项目是观鱼,在水榭内拿一本书,身边放些鱼食,丢丢鱼食看看鱼,时不时瞟一眼书本。水影看到这位正亲王的休闲样子笑了起来,在他对面坐下,侧头瞄到书皮——还是时下流行的小说,忍不住笑道:“谁从外头买了这样的书进来?”  花子夜抬一下眼:“卿倒是知道得多。”  “臣也在读同样的书。”  她的书是日照买来的,她那新婚夫婿从锦绣书院拿到月束,留下基本生活费,其他都跑到街上买了一堆闲书外加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送给了她。  她指了指旁边一堆文件:“这是什么?”  “好像是各地的告急文书。”  水影叹了口气,挥手让宫人退下,身子微微前倾,几乎凑到了花子夜耳边,低声道:“臣请殿下韬光养晦,并没有让殿下意气消沉。”  花子夜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一扬手丢一把鱼食,目光盯着水榭下争相夺食的锦鲤,低声道:“刺客那件事本王查过了。皇太后信了那个千漓的话,那家人……她们不过是愚蠢。”  水影笑了下:“罢了,懒得和她们计较。”顿了顿又道:“整个齐郡已经归了和亲王,我看清杨殿下下一步就该进军清平关。清平关集中了春天运往扶风的所有军粮辎重,此地弱、失……”  话说了一半花子夜忽然截道:“千漓对皇太后说,卿前生被苏台皇家所杀,今生乃是向我们苏台皇族来报仇的。”  “殿下信么?”  花子夜依然死死盯着水面,喃喃道:“卿不是恨着本王么。”  她脸色一沉:“我若恨着殿下,现下还会在京城么?明州山温水软,昭彤影与我金兰之交,我到鹤舞岂不是比在这里舒服百倍。”略一顿,也趴在栏杆上:“再说了,殿下这些年来对水影照顾有加,水影有什么理由恨殿下。?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