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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66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瞪了她一眼,那女子笑起来连连拱手道:“误会,一个小误会。”明霜再度丢过去一个愤怒的眼神,后者却用异常厚颜无耻的表情,摊摊手道:“即便是和亲王殿下恐怕也有不能掌握的事,何况我们这些人。不过,我们不是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么,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但愿如此。”  凝川又露出一个厚颜无耻的笑容:“对晋王殿下的安全,草民比大人您更关心。”  明霜无端感到一阵寒意掠过,想到从这日的种种迹象来看,凝川与苏台晋显然早就认识,而且关系还颇为融洽。丹霞大营为了元嘉之事派凝川进京的时候,官凭路引还是他给弄到手的,若是凝川有什么机会与晋王认识,也就是京城了。他忽然一个激灵,被猛然窜过头脑的想法下了一跳,瞪着凝川看了半天,而后者表情显得越发厚颜无耻,终于他脱口道:“你……你……晋王殿下……”  凝川丢过去一个“关你什么闲事,大惊小怪”的眼色,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大人您是西珉人,而我是南平人,苏台变成什么样子其实不关我们的事,不是么?”  明霜一皱眉,心想这是怎么了,我是西珉的桐城明霜这件事什么时候变得人尽皆知了。昭彤影与“南明城”有过一面之缘,认出来不希罕,可一个山贼怎么就如此确定的说这句话。  凝川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他面前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润润嗓子,然后微笑道:“卿是西珉桐城将军的幼子——桐城明霜,西珉内乱时男扮女装化名南明城,辅佐皇太子名满西珉,却在新君登基后没多久神秘失踪,不是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卿从何而知?”  “家父告诉我的。”  “敢问令尊……”  凝川的笑容里带了一点骄傲的意味,缓缓道:“家父是南平大宰定国公宛明期,我是他的独生女儿……”  “南平皇帝的义女长川公主?”  “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本名——凝川。”  这两个人相对半晌,然后放声大笑,相对于安靖,他们都是“异国人”,却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时间相聚于安靖西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清平关。苏台王朝将自己西南面最重要的军需中转站的安危交给了两个根本不属于苏台的人。  一瞬间,明霜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好感,他们两个人对于苏台都没有什么必须承担的责任,而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所作的一切,他相信,都是一个目的——重新被母国接受。  “爹爹告诉我说,你那和亲王殿下在四处招兵买马,而且在鹤舞、扶风等地渗透,收买将领、更换官员。而且……”她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因为卿的存在,爹爹一度以为和亲王殿下与西珉国君有什么密谋。”  “纵有密谋,今日的西珉也无力实现。”  “我也是这样对爹爹说的。”  安靖和西珉依然是所有这些国家中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经济最为发达的两个国家,纵然西珉光华以褪,数千年文化的积累依然让这个国家有着比她那些虎视眈眈的邻国——乌方、南平等有着更强的韧性和凝聚力,纵然衰弱,西珉一次次从亡国灭种的边缘站起来,而南平与乌方的那些民族已经消亡又重新开始了数次。  而安靖,这个始终以“不侵扰邻邦”自诩的国家,其实是邻国们的心腹大患,安靖的国土面积是南平的四倍,乌方的三倍多,甚至西珉也不过是安靖国土面积的一半多一些。安靖的高官和边关守将们尚且时刻关注异国一举一动,更何况那些与大国为邻的国家。南平大宰宛明期投奔南平后,跟随他的将领都在南平为官,且绝大多数高官厚禄,他们中有南平唯一的女性将领,也出了南平唯一的女性地方官。宛明期在苏台为将的时候就及其注重情报,这也是他从一个普通士兵飞一般成为三阶武官,一郡镇守的重要原因。效忠南平后,宛明期侦骑四出,更在各处暗插间谍,收买邻国官员,派细作渗透入对方的军队等等。宛明期为路臻收集了从国内到邻国的各种信息,其详细程度甚至会让邻国的官员们自己都震惊。  宛明期也有自己的期望,他背叛故国甚至领军侵犯祖国,对他而言,被祖国“原谅”是不可能的,连他自己也知道对苏台罪孽深重。他的想法是,既然已经注定了对不住一个国家,决不能在对不起第二个。他想有所成就,不能以苏台的名将,就以南平贤相的名称留于后代的史书中。他对南平的构想与路臻完全相同,结束分散而不稳定的部落制,象安靖一样,建立中央集权政府,推行教育,在南平土地肥沃其后得宜的南方国土推行农耕。他想要让南平能够稳定下来,就像安靖,不管王朝如何更替,素凰族永远统治这片山河并且繁衍生息、欣欣向荣。  这是他想要留给南平的财富,在此过程中,南平需要有学习的榜样,他也为这个国家找到了合适的榜样——他的祖国——安靖。  而后者,是他将要献给母国的礼物,也是他对母国的赎罪。  凝川是在前线见到父亲宛明期的,在此之前她先见到了皇帝路臻,且被南平皇帝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路臻说你不喜欢明期定下的亲事可以和朕来说,朕为你做主,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可知到你这一离家出走大宰几乎将南平翻过来,多少大臣因为你这任性的孩子挨板子。凝川低着头不敢回话,其实她没进南平就知道父亲并不在京城,而在与叛军相持不下的定康城,可她还是选择先去皇都,便是知道不管路臻怎么骂她,离家出走这件事还是在义父面前更容易蒙混过关,而且这位南平皇帝会帮她在父亲面前说好话,让她避免挨家法。  果然路臻在痛骂她一顿后转而关心她这几年来的情况,凝川在皇帝面前向不隐瞒,将几年来的故事和盘托出,包括她如何去找母亲,又是怎样被亲生母亲第二次企图杀害。路臻当时铁青着脸拍了几下桌子痛斥齐霜,随后道:“万万莫让你爹爹知道。”凝川点点头,随即自然的将话题引到救她的人——晋王。  几天后,定康城大营中,这段长篇描述的节选版又在宛明期面前重复了一遍,而后者比路臻更快的意识到凝川这一次回来真正的原因——她想要与苏台晋结缘。宛明期一时间想要放声大笑,笑命运的变化无常,当年苏台家的男人夺走了他的妻子,二十多年后他的女儿却再一次与苏台家的男人纠葛。然而,他理智的一面却不断地提醒他,对于他和女儿,还有南平来说,这都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凝川原本就不想做南平的女人,她的性格酷似爹娘,不受拘束,绝对受不了象南平女子那样守着个男人恭顺生活。而他自己,想要复仇,想要在苏台的历史上留下比叛乱者稍微好一些名声,想要后代能归葬故里,想要能够带着香花水酒亲自去祭奠双亲,还有为他而死的小姑。  凝川在定康城住了三天,父女二人彻夜交谈,宛明期对女儿说:“你要晋王,那就是要牵扯到苏台即将开始的动荡中,且要在其中建功立业。”凝川点点头,做爹爹的却用一脸怀疑的态度看着她,意思便是“这些年你就知道骑马射箭,四处玩乐,建功立业怎么做你懂么?”凝川嘿嘿一笑,撒娇的扑在父亲怀中道:“孩儿不懂,所以来求教爹爹了,爹爹一定要帮我啊。”  当她从定康城离开的时候带回了几个消息,第一是明霜,宛明期一直在关注西珉动向,包括南明城的消失,他比西珉皇帝更早的发现南明城潜入苏台,并最终找到这个人——明霜。他告诉凝川,明霜潜入苏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奉西珉皇帝之命潜伏于苏台,那就是西珉想要利用苏台的动荡得到好处,可是从时间还有西珉的现状来看,可能性不大。第二就是他因为男扮女装不容于朝,被迫逃亡。若是前者,就拿他向苏台邀功,若是后者,可以与他合作。  第二点,依然是关于明霜。凝川告诉宛明期她对明霜的了解,尤其是关于明霜与和亲王之间的关系。宛明期一拍手,喜上眉梢道:“这就对了,线都连上了。”又道:“和亲王将此人布在清平关,做得好!”凝川是不明白好到什么地方的,可宛明期曾在鹤舞为都督,整个苏台西南的军事了如指掌。他向凝川解释说只要占据了清平关,就切断朝廷与西南大片国土的联系,尤其是切断了粮道。凝川歪着头道:“这么说苏台清扬从好几年前就有谋反之心了。爹爹,是不是说等到苏台清扬起兵后,只要有本事破坏她占领清平关的计划,就能够卖一个天大的交情给苏台皇室。”宛明期笑道:“不错,这句话还象我的女儿该说的。”  宛明期送给凝川的第三件礼物便是苏台清扬与西珉叛君间的一封信,这个倒霉的信使在取道南平前往叛军控制区的时候被南平识破,落入宛明期手中。宛明期看到这封信如获至宝,他模仿清扬的笔迹抄录了一封,让后让自己的亲信伪装成和亲王府信使前往西珉,而这能够为苏台清扬定罪的原件当然被他藏了起来。信中清扬同意与西珉叛军结盟,并且透露出要让乌方出兵侵犯扶风,以拖住扶风军队的计划。  凝川瞪大了眼睛道:“她要将苏台卖给乌方么?不知道答应了乌方什么条件?”  宛明期微微一笑:“当然知道——包括白鹤关在内的十一座城池。”  “她要让苏台西方边境从此无一日安宁么?”  “约定这个东西未必会被遵守啊。”  苏台清扬继位后只要能励精图治,按照安靖的国力,十来年就能恢复繁盛,到那个时候不要说收复扶风十一城,再从乌方手上夺几个城池都不难。不过在此期间,乌方入侵,故乡沦丧将会带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生死永隔,这些大概都不在和亲王的考虑范围内,或者苏台清扬想到了,但是将此作为必不可少的代价。  凝川看着父亲道:“是不是现在就拿给苏台的皇帝,或者正亲王?”  宛明期翻了个白眼,骂了句“傻瓜”,拍拍她的头道:“亏你爹爹当了那么多年大宰,你就算看也该看会一点了吧。”他告诉女儿,现今情况未明,把这份东西丢出去有什么用处?丢给皇帝,那就是让清扬早两天谋反,她准备到了这个地步,早两天晚两天未必会天差地别。到时候若是清扬获胜,我们南平白白当了一次恶人。最好便是将证据藏好,等待苏台几方势力比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若是皇帝占优势,抛出去便是锦上添花、最后一击;若是清扬取胜,送到她手里也能让她放心;不过,最好是第三方获胜,这封信便能将清扬打入十八层地狱,让这个第三方多获得一个正义的名目。  宛明期笑笑说:“我希望苏台迦岚不要浪费了即将来临的机会,对于南平而言……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不是么?”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二十六章 情深几许,生死不渝 上  (起3g点3g中3g文3g网更新时间:2006101 10:13:00  本章字数:6667)  苏台历两百二十九年十二月下旬,苏台清扬返回了封地永州郡的郡治永州,苏台偌娜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在某一次感慨说“皇姐走了,少了个能陪朕说话的人,朕备感寂寞”。偌娜的多愁善感并没有感染到她的肱骨重臣们,西城照容和现任长门营主帅丹舒遥在清扬离京的那一天感慨万千的坐在一起说:“一场动荡已经无可避免了!”  丹舒遥东山再起已经两年,经花子夜周旋,被任命为京城三营之一的长门营主帅,统常规兵马五万,另有同等数量的屯田军,一旦战事需要,另可调兵十万,位在三阶下。相对于曾经的夏官司马,一阶高官,三阶下的长门主帅职务实在算不了什么,为此花子夜颇有几分愧对丹舒遥。反而是被贬谪的那个数次向正亲王道谢,并且说:“殿下已尽心竭力,殿下对臣的恩德臣永生不忘。”还很宽慰地说:“臣能与女儿同守京城,又能看到惠妃的遗孤张大成|人且过的快快乐乐,臣不胜欣喜。”相对的,丹舒遥的女儿夕然倒是连升了几次,如今已然位在四阶,为长门营副帅,眼看着就要追上自己的爹爹。  鸣瑛这些年在永州招兵买马,并且四处收买官员和将领,这些举动当然不可能完全逃脱地方官的注意,只不过地方官要么被收买,要么不敢触犯和亲王。同样的扶风军和扶风郡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扶风郡守同样出于名门——永州郡名门,所以可想而知,她没有抵挡住和亲王的恩威并施,尤其是所有家眷和整个家族的荣耀都在和亲王掌握中。然而,扶风大都督邯郸蓼并不受和亲王影响,她手握重兵,家眷均在京畿和鸣凤,姊妹同族中另有位在高阶的,比如邯郸祺。尽管邯郸蓼注意到了和亲王不同寻常的举动,不过这位扶风军的最高将领,且在少年时代就以罕见的神力而获得勇将名声的女子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有勇无谋。她二十岁起跟随丹舒遥,是这位苏台名将一生最得意地弟子,在他的教育下,邯郸蓼精通兵法、文武双全。而过去几年的波折,以及恩师险些身首异处的经历,则让这位中年将领多了几分事故与圆滑。  如果是爱纹镜雅的时候,乃至于花子夜摄政的那几年,她一定会立刻上书朝廷告发和亲王的不轨行动。如果一时不被重视,则会反复上书。然而这一次,她压下自己的忠君爱国之心,选择将这件事首先报告给了恩师丹舒遥。丹舒遥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派女儿夕然亲自送来回信,告诉她暂时不要将此事透露给旁人,尤其是不要上书朝廷。要她不动声色的收集情报,特别是清扬收买永州以外官员、将领的情报,将可疑官员整理成册。此外,让她约束扶风军将领——务必为朝廷保下西方最强悍的军队。  于是邯郸蓼谨慎但是可靠的掌管着扶风军,她相信这些常年在边关和她出生入死的姊妹弟兄更愿意追随他们的将领,只要她保持着对朝廷的忠贞不渝,扶风军就忠诚于皇帝。与此同时,她将各种各样的信息用可靠的方法不断送到丹舒遥手中,相应的,也就到了花子夜的手中。丹舒遥的意思是最好能够在京城即揭发清扬,这样才能避免苏台王朝的一场内战,然而清扬做事非常谨慎,鸣瑛更是心细如发。他们所掌握到的东西都不够切实,而真正可用的涟明苏又因为牵扯到西城家的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一时无法动用。最后丹舒遥也只能叹息着说“算了,让她反吧,挡也挡不住的,想想怎么平叛更重要。”  然而,这个时候的苏台王朝所面临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的反叛。  十二月十八日,苏台偌娜下旨鸣凤周边调动三万兵马,归鸣凤大都督统辖,围剿宋茨兰。丹舒遥听到后满意的点点头说:“恰到好处,按照鸣凤都督的才干,再加三万兵马必能让叛军吃一个大败仗。”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十二月二十三日,鸣凤八百里加急——西林州知州与州司马双双反叛,自称“凤凰将军”,占据西林州与宋茨兰南北呼应,切断了鸣凤出入中原的道路。  “连鸣凤都出现了叛乱……”朝臣们互相看看,哀叹同样一句话。自古而来百姓只有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大规模暴动反叛朝廷,而没有百姓的支持,几个野心家根本动摇不了一个王朝的根基。鸣凤一直是安靖最富饶的区域,河网密布、湖泊星罗、四季分明,这里有着数千年耕种的传统,更有着安靖最高超的耕作技术。鸣凤熟、天下足,只要人为的折腾不要太过分,这块土地只要耕种就一定有收获,能够轻松的养育那里的几百万人民。自古以来,天下动荡鸣凤安宁,对于安靖而言一个王朝如果到了鸣凤的百姓都不得不义旗高举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王朝的穷途末路了。  当然,一个西林州的叛乱,对于有八个州的鸣凤郡而言还不足以称为“叛乱四起”,更何况这一次的叛乱由州官开始而非困苦无路的百姓。然而,这样一个信号依然让苏台的官员深切的不安起来,并产生了“皇帝的治世果然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的想法。  事实上从苏台历史两百二十七年起,偌娜的行为一天比一天远离君主应该有的责任感。继位之初的兢兢业业和尊敬朝臣之类的优点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好大喜功、独断专横和沉迷于被奉承。苏台历史两百二十五年,刚正不阿的司寇莲舫去世的时候,偌娜会在朝堂上哭泣,并说“上苍夺走了朕的明镜”。到了苏台历史两百二十九年,六官正负官长中已经没有几个敢于直言的人。  转眼间,苏台历两百三十年在比前一年更糟糕的状态中来临了。  新年毕竟是新年,明明天下动荡,山河不稳,应该枕戈待旦、励精图治的君主照样歌舞升平的享受新年,而且在永宁城举办了比以往更盛大的新年庆典,春官耗资十万余两白银。陪都与离宫的建设尽管被许多朝臣反对,依然如火如荼的展开,陪都兴建第一期耗资就以百万计,动用民夫十余万。偌娜是好大喜功的人,决定了重建陪都就要快,冬官做出的正常工期是十年,她却要三年竣工。冬官只能一年四季调用民夫,不管农闲农忙,至于田地是否因此荒芜,那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此外,偌娜对四年前那一场京城被围的入侵耿耿于怀,总想着有朝一日报一箭之仇,苏台历两百二十七年秋天,偌娜下令夏官征调兵马,着手大举进攻北辰——以报国仇。夏官接到指令后在全国范围内光洒军帖,不但兵户,京畿、苏郡、沈留、丹霞等七郡几乎每两家就要出一丁。  大规模调兵和徭役使得各地流民丛生,他们从三五成群的打家劫舍直到成千上百的聚啸山林,虽然还没有到清渺末年那样四海动荡无一处安宁,王朝的基业正在飞速崩坏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在苏台的南方,有两个郡真正迎来值得喜庆的一年,纵然称不上风调雨顺,可这两个郡的官府都很好履行了职责,让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在灾害面前也能继续生存并对来年重建家园充满信心。这两个郡就是永州郡和鹤舞郡。  鹤舞郡的百姓从这一年十一月起就沉浸在节庆喜悦中,他们敬爱的领主迦岚终于在这一年举行婚典,完成了成家这一件大事,也意味着鹤舞的百姓可以开始期待正亲王世子的诞生了。对于百姓而言正亲王妃是不是行过暖席礼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更关心这位王妃在身世才貌上是否能般配上他们敬爱的亲王,以及是不是能在未来的岁月中父仪天下,成为一郡男子的表率。  严格来说,就这个时候鹤舞百姓对正亲王妃的了解,玉台筑距离正常的对王妃的认知还有不小的差距。不少鹤舞百姓在听到正亲王妃人选后说“西城玉台筑,难道就是带着大家保大堤的司水?”然后想到西城玉台筑一身泥一身水在堤坝上抗沙袋,跳入水中堵漏缝的情景,彼此看看用很复杂的语气说“那就是王妃啊……”  西城玉台筑在距离故乡数千里之远的明州迎来了为人夫后的第一个新年,他的婚礼放在一年中典礼最多月份举行,以至于新婚的一对尚未来得及过一些甜蜜的私人生活就被拖着参加年末数目繁多的典礼。在祭天大典、祭祖大典等等的仪式上,西城玉台筑一身礼服站在苏台迦岚身后履行王妃的义务,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容资端庄、举止高雅的青年男子,全身上下洋溢着永宁城数一数二名门世家养育出的不凡风姿。玉台筑成婚后第四天,西城又得到一个喜讯——西城静选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为此明州王府上下都劝这位西城家的继承人在明州多留几天,然而作为京城地官和西城侯爵的世子她有许多责任等着承担,静选还是匆匆忙忙骑马往故乡赶,留下了丈夫陪伴洛远直到上元节后才返回京城。  新年的第一天,鹤舞领主才算从复杂而烦闷的典礼中脱身,能够半坐半躺在塌上和家人亲信随意聊天,而她的王妃玉台筑也陪伴在一边。或许是因为刚刚成亲,玉台筑比在家里的时候沉默许多,端庄里略带一点羞涩。静静的坐在妻子身边听鹤舞重臣们在主君面前谈天说地,只有偶然抬一下头时唇边的笑容和闪亮的眼神保持着婚前的爽朗潇洒。更让人知道这位王妃完全能够理解这场谈话中的每一个内容,甚至在一个多月前,他自己也是朝臣中的一员。  这一日王府收到从清平关来的一封信,晋王说中元节之后要到王姐的明州来住一阵子,特别强调了一句——已经告诉王傅,王傅也同意了。迦岚对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信往昭彤影身上一甩:“你那知己倒是把我的王弟管束的极好!”  昭彤影明知主子是在挖苦,却一本正经点点头:“水影向来尽忠职守。”  迦岚翻了个白眼,并且听到身边传来非常低的笑声,狠狠瞪了自己的王妃一眼,偏偏这个时候她的嫂子——永亲王妃用异常怀念的声音道:“少王傅啊——又是好几年没见到她了,真有些想念。说起来那些后宫的日子其实也不错的……少王傅小时候真是乖巧可爱的招人疼爱,还记得芦桐叶第一次带她来到我这里时的情景,真是可怜可爱的一个小女儿。”一时间,苏台迦岚的脸色都有点发青,而身边玉台筑的笑声更清晰了。  仿佛联合起来和她做对,永亲王应和着自己的王妃一起回忆道:“她小时候确实可疼可爱,整日跟在父皇身边,那么个小小的孩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父皇一个眼色她就明白一切,比我这个做儿子的更明白。”  迦岚嘀咕了一声“从小就狡诈”,清清嗓子道:“难道新年的第一天王兄和嫂子要拿回忆少王傅的少年时代来作消遣么。”  蕴初含笑看着她,用直率的口气道:“迦岚也和小时候一样,固执的不喜欢水影。”  这一下众人都大笑起来,包括玉台筑。  迦岚沉着脸好半天,待众人笑声略停才清清嗓子道:“丹舒遥年前派人送来信,王姐对扶风军将领的收买已经到了邯郸蓼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昭彤影略微一愣,接口道:“到了这个地步,和亲王殿下确实已经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大概除了陛下,所有重臣都知道和亲王必反无疑。”  迦岚压抑住叹气的欲望,调整一下心情用适合新年气氛的语调道:“那么我们能够做些什么让陛下也意识到?”不出意料,她从几方面收到类似于“你傻了不是”的眼神。迦岚轻松的笑了下,望向鹤舞重臣中最年轻,却获得最多期待的那一个——昭彤影。此时她身边的王妃玉台筑微微俯身靠近她一些,带着微笑低声道:“好像我该回避了。”迦岚压住他的手微笑道:“毋须,我的王妃应该知道发生在本王身边的事,无论好坏,而且,与本王并肩携手。”  永亲王夫妇和昭彤影、秋林叶声几个低下头吃吃笑起来,玉台筑无可奈何的跟着笑了,反而是说话的那个一脸泰然,还向众人丢过去一个“大惊小怪”的责备眼神。  昭彤影清清嗓子道:“提醒圣上这件事,臣以为京城的那些人已经在竭力而为。他们推出逍尹这个人希望朝廷能够注意到和亲王在襄南事变和潮阳被围中扮演的角色,只可惜……”她摇了摇头:“朝廷里也有不少人把身家性命绑在和亲王的大业上了。”至于涟明苏,就连昭彤影也不希望涟明苏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毕竟,涟明苏是朝廷中为数不多的得到她真心敬佩的人。即便是在现在的苏台,对男子的束缚渐轻,一代男帝统治更是“嚣张了男人的气焰”,一个出身贫寒的男子能够一步步走到少宰依然极为不易,她可以想象在这个过程中涟明苏付出的辛勤和承受的压力。  “其实还有一些合适的突破口,”昭彤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让听的人永远摸不透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让人震惊的变化。  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射一遍,语气依然轻松平和:“比如说,皇后。”  “皇后!”  昭彤影的神情更加无辜,熟悉她的人便会知道这意味着她很享受让人震惊这件事,她看看面前的几个人,用率真的口气道:“难道真的没有人怀疑过皇后与和亲王殿下暧昧不明么?”  苏台迦岚差点把手中的热茶朝她扑过去,永亲王和玉台筑都望向奇怪的方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听到迦岚微微发涩的声音:“卿知道自己指责的是是苏台父仪天下之人么?”  “兰颂卿在永州为官多年,皇后均在其身边。据属下所知,皇后在永州的时候……常年居于和亲王府,皇后的高雅优美和精通宫礼,据说都是在和亲王府由女官们教导出来的。”  “皇后入宫前春官会进行严格访查,本王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殿下啊——”她笑了起来:“这样的事怎么访查的出来呢?难道永州春官会出卖和亲王培养出来的皇后人选?”略微停一下忽然大声笑起来,喃喃道:“属下唯一佩服的是,亲手培养出如此的美人,和亲王殿下居然舍得献给皇上。”  迦岚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即便是王姐一手培养出来的,也不见得有暧昧不明吧?”  “对于后宫来说,前一条已经足够了。皇后曾久居和亲王府,与亲王出入甚密,而且……竭力隐瞒!”  迦岚身子微微一仰:“不错,最后一条就足够了,虽然太不光明正大。”  从和亲王离开京城后不久,后宫就开始出现一个奇怪的传言——皇后乃是和亲王培养出来的人。就像所有能够对人不利的信息一样,这个传言很快在后宫蔓延开来,先是宫侍和宫女,然后是御侍从们,直到妃宾也开始窃窃私语地说“你知道么,皇后在永州的时候曾与和亲王同车而行、同桌而食……”被隐藏掉的最后一句化作彼此的一个了然的眼神和一阵吃吃的笑声。  这个传言最后被某位女官带到了皇太后面前,琴林皇太后正因为侄儿与皇后产生矛盾以至受罚被降为宾这件事对皇后怀恨在心,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如获至宝。与此同时,皇后用一贯的淡漠面对日渐蔓延的流言,甚至在典瑞紫妍慌慌张张的告诉他这个消息,并请他想法子应对的时候,皇后平平淡淡回答了一句:“本宫问心无愧,由他们说去。”某一日,皇太后在兰隽前来请安的时候用不经意的口气道:“本宫听说你与和亲王殿下乃是旧识。”  皇后眼帘微垂,用恭敬的声音回答道:“是的,太后。隽确实在永州见过和亲王殿下几次。”  “如此说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皇后头都不抬一下,柔声道:“臣不知外面的传言是什么。臣在永州时候曾由母亲带着给和亲王殿下请过几次安,故有数面之缘。”说罢微微抬起头:“太后听到什么传言了?”  琴林皇太后暗骂了一句“狐媚”,她看不得兰隽这种乖巧温顺却又柔韧内敛的样子,永远不失态,永远不冲动,永远保持着皇后应该有的高雅,然后用这种高雅让敢于挑衅的人意识到她面对的是苏台最高贵的男子。皇太后挥了挥手,让这个碍眼的家伙从自己面前消失,望着皇后优雅的背影,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如果没有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低微男人,她的侄儿就该是皇后,至少应该有机会让皇帝生下长女。然而这个时候皇帝依然想要把这个荣耀留给皇后,据她所知,偌娜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宠幸过皇后以外的妃宾了——说不定过两天就会传出喜讯,她闷闷不乐的想着,然后看看旁边——原本属于侄儿的位置,那可怜的孩子降为宾后连每天来向她请安的资格都没了。  事实上,皇太后身边的人都不能理解为和她会将蓉宾被贬的愤怒发泄在皇后身上,后宫中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真正的推动者是女官长卫秋水清。事实上这件事的本源在于皇太后是门阀世家制度的竭力拥护者,在她心中出生贵贱决定了一个人的荣辱成就,低贱之人无论多么优秀都不配立于出生高贵人之上。秋水清是安靖第一名门的家主,出生上比她这位皇太后更高贵,当然比蓉宾高出一大截,所以在她看来蓉宾得罪了秋水清,受到处罚是可以容忍的,然而让门户并不显赫的兰隽和琴林家的人作对,以及姚锦的从中得利就不可容忍。  存了这样的仇恨心,这个流言从皇太后那边言之凿凿的传到皇帝偌娜的耳中也就是时间问题了。一开始偌娜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不就是认识和亲王么,她的妃宾一大半都在进宫前见过这样那样的王公贵族。可听了几次后渐渐觉得不是滋味了,某一日女官长陪伴她在御书房处理奏章的时候,皇帝忽然问她是不是听说过有关皇后的传言。秋水清从正在起草的圣旨中抬起头来淡淡道:“臣已派人查证过。”  “噢?”  “传言属实。”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二十六章 情深几许,生死不渝 下  (起7h点7h中7h文7h网更新时间:2006106 10:15:00  本章字数:7573)  苏台偌娜显然没有想到随意的一句问话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放下折子,从御书案后面向女官长的方向望过来,声音里透露出一点紧张:“什么?什么属实?”  御书房的另一边,侍书女官也从堆成小山一样的案卷中抬起头,一脸的惊讶和恐慌,怔怔看着秋水清,不明白这位聪明过人而又以冷静著称的女官长到底为什么会如此轻率的说出这样的话。  秋水清使了个眼色,侍书女官如释重负的起身告退,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官长身上。秋水清看到所有侍从都随着侍书官的手势退下后才正色道:“皇后确实在和亲王殿下府上住过,和亲王殿下也确实找人教导过皇后。”  偌娜的脸色顿时铁青,冷冷道:“卿是在说皇后与王姐不清白?”  秋水清显露出大惊失色的模样,迅速起身跪倒在地,俯身请罪,连声说:“臣绝无诽谤皇后之意。”偌娜更是不耐烦,用力挥挥手道:“恕卿无罪,起来起来。那么,卿刚才的话到底是何意?”  “臣只是查证过皇后在永州时在和亲王殿下府上住过一段时间,亲王让王府中的女官和宫侍教导皇后琴棋书画、宫廷礼仪,更请了一位当年专司教导妃宾的出宫宫女来教导皇后。不过臣并位查到皇后在永州时曾与和亲王殿下有任何逾矩之举,何况那时皇后尚未服礼。”  “他服礼之后呢?”  “皇后服礼之前便由和亲王府派人将其送到京城与其母兰少司徒团聚,此后再未回过永州。”  偌娜脸色尚和,过了一会道:“倘如卿言,皇后为何否认曾受王姐教导。”  “后宫原本不是太平之地,或许皇后是想平息流言。”  偌娜沉默了一会儿沉着脸缓缓道:“可是,朕以为这是欺君!”  秋水清仿佛被吓了一跳,低下头不敢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听到偌娜的声音再度想起,说的是:“卿有何证据?”  “臣找到当初教导过皇后的旧宫女,此人乃敬皇帝在位时专门负责教导新进宫妃的宫女,曾在司仪女官身边多年,出宫后返回故乡永州,专门在富裕人家教导公子们礼仪举止,颇为有名。经她调教得多有嫁入名门贵族,故而在永州声名鹊起,后来被和亲王府聘请,教导年少的兰公子。”  “此人在你这里?”  “不……”她吃惊的摇摇头:“臣问过话后就让她回家了——她现在住在京城的女儿家中。”  “朕要见她。”  苏台历两百三十年刚一开始,后宫就笼上了一层阴影,就像去年的苏郡之乱给京城的新年带来阴暗一样,帝后之间忽然出现的隔阂让后宫的节庆气氛暗淡许多。皇后兰隽自从选后进宫之后便以出类拔萃的容貌和多才多艺的学识牵引着年轻天子的心。皇帝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帝后之间的尊敬,而是迷恋,自他进宫起便宠冠后宫,没有一个妃宾能够与他相比。其他的能够获得皇帝一时的关注,却不是宠爱,偌娜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后身边度过,也只有在他身边才有真正的寻常夫妻一样的谈笑与惬意。  往日逢年过节,偌娜一定在皇后宫中度过,前一年两人还跑到皎原踏雪寻梅,让正被苏郡叛乱折磨得焦头烂额的臣子们暗中诅咒。可这一年从三十日一直到上元将至,皇后都是一人独居。偌娜在姚锦等几个妃宾间轮换,一如以往的纵酒作乐,赏花观舞。新年的一些庆典上根据规定皇后必须在场,偌娜对他也是冷冷淡淡,仅仅维持着帝后间起码的礼仪。  永宁城第一天放花灯的日子终于到了,宫廷内也张灯结彩,惯例皇后在这一天邀请各宫妃宾观灯,更有种种游艺,宫廷的歌舞伎在戏台上载歌载舞,乃是新年庆典中最轻松的三天。赏灯刚刚开始没多久,姚锦等妃子簇拥着皇后正在观看一盏跑马灯,偌娜带着一些朝臣和宗室出现在众人面前。皇后带着妃宾向皇帝跪拜请安后,偌娜忽然带着嫌恶的表情指着皇后的衣服说:“卿为何穿如此难看的颜色?”  一语出惊倒众人,皇后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偌娜还要火上浇油的加一句“还不去换过再来?”看着皇后咬牙离开的样子,妃宾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这一夜的赏灯气氛自然也被破坏殆尽。实际上这一天皇后穿的衣服完全按照礼法规定配色,端庄高雅,配饰也都用得恰到好处,刚一出现的时候妃宾和从人还都暗自感叹这位皇后果然品味非凡。  秋水清当天晚上就知道这件事了,她因为身体不适请了长假,新年前就回家调养。经过上半年那件事,卫简几乎是惊弓之鸟,但凡女儿有点头痛脑热就往“中毒”上去想。这一次也是如此,大夫说是“体虚且劳累过度”让她在家中好好调养数日,辅以补药就能康复。秋水清觉得没什么问题,十二月后她确实是够累得,而上半年那一场“大病”也的确让她元气大伤。卫简却最怕听到这种“体虚、劳累过度”的说法,立刻让他想到那次中毒,找了个借口把水影请来“赏花”,其实是让她给秋水清诊断。  秋水清这一次原本就没什么大病,陪着客人一起踏雪赏梅,恰好那日西城照容母女也在,卫简连说了几次“秋水清这次病的又古怪”之类的,水影还没有开口,做女儿的翻个白眼,责怪自己的爹爹过分紧张。又道:“也不用劳烦少王傅,婶婶——长借您家的宝贝吧,我拿来当茶叶用,天天喝,免得我爹爹风声鹤唳的。”  卫简斥责得看了女儿一眼,照容倒是一点不生气,笑吟吟道:“一家人说什么借?”一边静选忽然道:“长借啊,不如送给你吧。”秋水清笑道:“啊呀,那怎么好意思,这可是少王傅送给亲家姐姐的礼物。”静选微微一笑,接口道:“不好意思的话……不如你娶了我家小弟,我让他把寒关玉陪嫁过去,怎样?”  卫简和秋水清都吃了一惊,秋水清正想骂她“胡乱开玩笑”,却听照容柔声道:“亲家,你说呢,我们两家再结一门亲,怎么样?”  因为西城家的那个提议,两家这一次小小的聚会很快就结束了,秋水清对此不置可否,而就在那天晚上秋水清身边的高等宫女送出皇后遭斥责的消息。卫简皱着眉头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原本不是很爱皇后的么,难道真的因为一些不负责任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