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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52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强硬政策,几次命夏官聚集兵马扫荡山贼。他官声卓越,在百姓中很有声望,很多乡民主动和官兵合作,剿匪颇有成效,几次下来山贼只能躲于深山中,再也不敢到乡村劫掠。这帮山贼劫掠惯了,断了生计便有几支联合起来,选了一个读过点书很有点诡计的当头目。原本那群人只想联合起来人多些就有胆子下山,抢劫几个村子弄点过冬的东西,那头目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边用匕首飞快的削一根木条,一边道:“要做就做票大的,让姓洛的那家伙在朝廷面前吃不了兜着走。”众人看着他,那人一字字道:“郴州城!”  在此之前也有一些盗匪抢过郴州城,不过都是乘着州官外出,或者官员轮换旧的走了新的没到的空缺,而且是旋风一样穿过大街看到什么抢什么,抢完了就跑。真要劫掠郴州,这帮人想都没想过,还有人说“抢州城,那不是造反么!”  这伙人存了这个念头就开始准备,那头目本来就在郴州城中布了不少内应,有普通人家也有城里的富户,专门给山贼通风报信,抢了东西分一点银子,还有些商人负责把赃物里的金银首饰融了重新打造再往外头卖。洛西城将山贼打得不敢妄动,这群人也断了财路,一样把洛西城恨得牙根痒痒。这次苏郡一乱,那头目将大小头领叫来说咱们的机会到了,苏郡是越乱越好,最好象二十年前那样一直打到沈留来,到时候咱们也拉一个“替天行道”的大旗。一人说:“大哥,你真要造反?”一个爆栗:“造反,鬼才造反。拉个旗子跟着那群造反的走,他们替天行道咱们在后面抢金摸银,等朝廷大军来了,老子看哪边厉害,朝廷厉害,老子旗子烧了回山上继续吃香喝辣,灭九族的罪名让那群傻子去扛。”  齐霜被苏郡叛军追着逃进郴州城的当天,城中的探子就把消息传出去。那头目一听喜出望外,召集人说机会到了,那南安郡王坏事做绝,苏郡那群替天行道的准放不过她。等他们打破郴州城,咱们就跟着进去畅畅快快抢一票,最好把那洛西城杀了,让他断我们财路,而且这盆脏水直接泼在苏郡那群冤大头身上,让那群官军找他们晦气去。  众人一阵叫好,却也有心细的提出疑问道:“郴州城城楼又高又牢固,那群人要是打不下来咱们不就白忙活了?郡师增援最多不过五天,郡师一到那群家伙还不是鸟兽散。”  头目一眯眼:“咱们就让他五天内破城!”  众人一脸愕然看着,那头目骂了句粗话,指头一个个点过来:“都是榆木脑袋,他们打不下来我们帮他们大,老子养了城里那些人干什么用的?”  当下群匪议定方案,首先分散成几股分别下山去“投靠”围城的义军。苏郡这些人从举旗以来投奔者众多,主将也没有放在心上,最初两批还是去“投靠”了,后来看义军军规松散,干脆招呼都不打,偷偷的在旁边扎营,也没人在意。这群山贼的城中内应里便有西门守军中人,还是个头领,平日里嗜赌如命,本来也是殷实人家硬是输得经常要靠举债度日,连娶了两个男人都忍受不了,一个回了娘家逼她离缘,另一个干脆跟路过此地的商人跑了。那山贼头目看中她是官差又嗜赌如命,勾搭她做了内应,平日里供养的颇为大方,那人也就死心塌地还拉了官兵中一些人入伙。那天晚上正是那人值夜,她本来就是军官,没人防备,那人便在夜深后突起发难,杀了几个守城的军士和同伙们一起打开大门放下吊桥,丢出信号炮,那群山贼早有准备,当即冲入城内开始放火。苏郡义军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也跟着进城,城中火起,山贼四处劫掠,义军军纪本来就不怎么严格,很有些人看了眼红跟着抢劫,一人作了众人仿效很快就乱成一团。当天进城的万余苏郡义军只有几百人还算保持了军纪没有参与抢劫,其他的人人有份。  郴州的这场悲剧震惊沈留、苏郡两郡,苏郡义军首领江荻红听到这一消息当即脸色惨白,对亲信说:“本官万死难辞其咎。”又说:“义军起事本为抗暴,乃是替天行道的侠义行为,纵死骨亦香。可如今劫掠百姓,火烧郴州,还杀了清政廉洁为当地百姓敬仰的官员,这不是义军,整个就是山贼。将来苏台的史册上,我江荻红就是山贼头子,苏郡也不再是让人敬仰的反抗强权,而是烧杀抢掠的土匪窝。”  这句话是当着郴州一战指挥的那个将领说的,说得对方趴在地上连连请罪。江荻红疲惫不堪的摇摇手说:“你不用跟我请罪,要请罪对着郴州那些被你们杀死的百姓请罪去,到京城向洛西城的亲人请罪去!”  由于苏郡叛乱割断了中原通往京城的道路,沈留郡急报的信使只能绕道多用了两天时间才到达京城,那时新年庆典已经快要走到尾声。  洛远是在西城家一次家宴上得知噩耗的,这次家宴其实是给静选相亲。西城静选这一年已经年满三十,纵是照容这样豁然的母亲也忍受不了她的至今不婚,选在新年里请了京城不少人家,名义上是西城家翻修的一幢小楼完工,请大家来喝完工酒。照容倒是看中了几家的孩子,其中两个都是高官子弟但不是名门,还有一个便是卫暗如的四子。卫家这个老四这一年二十二岁,生父是跟了暗如时间最长的一个亲侍,娘家也已经升到不错的阶位。这位四公子的性格和两个兄长截然不同,恬静端庄,平日里就喜好琴棋书画,倒和西城家的老三颇为相似,两人感情也不错,经常在一起谈论诗词,相约出去踏青画画。这桩亲事是卫暗如先提出来的,照容却觉得两家乃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且已经结亲一次,两家当家再亲上加亲只怕朝廷会忌惮。于是她向女儿摊牌,说不管你怎么想,婚事不能再拖了,这次我把一些有合适子弟又和我们家有点熟的人家都请来,你在里头好好挑挑。静选服礼之后有过几段恋情,最后死的死,分手得分手,居然没一次能成功,如今也颇有几分意兴阑珊,心说自己大概没有桃花运,当下乖巧的说:“但听母亲吩咐。”  这样的宴会上当家主夫是要紧角色,卫方还在丹霞未归,席间迎接宾客谈笑风生的便是洛远。也是午后游园,傍晚用餐,便在游园兴浓的时候,西城家的管家匆匆忙忙的穿过宾客来到洛远面前。洛远正和卫简以及另一个大家的主夫说话,丢了一个眼色给管家,意思是让她等会再说。平日里千灵百巧的管家却像什么都没看到,径直走过来说:“小姑爷,有要事禀告。”  洛远有几分不满,可还是向那两人道歉一句后走到一边。卫简还等着他说话,远远看着,见管家低着头说了几句,洛远的身子一晃,上前一步追问了一句,管家身子也有些发抖,却连连点头,洛远又往前走一步仿佛还要追问,可脚还没落地身子一晃往地上倒去。  一瞬间,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一片混乱中第一个赶过去看洛远状况的卫简听到管家对匆匆赶来的照容解释原委,只有一句话“洛少爷没了——”  洛西城的讣告传入永宁城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参加各种各样的新年活动,这个消息震惊了永宁官员和贵族家庭,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过“京师第一美少年”的名号,因此很有一些人为这美貌而年轻的男子叹息。  昭彤影、秋水清都是在西城家的宴会上听到消息的,洛远一晕倒家中乱成一片,宾客们正猜测中西城照容出来向大家解释说“郴州传来讣告”,众人都知道洛西城在郴州当知州,一听就明白,自然一边唏嘘一边告辞。昭彤影的脸色也白了一阵,连连叹息,她当年对洛西城一往情深虽时光推移渐渐淡化,到底还有那么一两分在,想到当年他那英姿俊朗的模样,以及京城重逢后潇洒温雅的举止,顿时一阵心痛,往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好半天都不想动。秋水清、璇璐两个在她身边不断劝慰,说了几句后昭彤影摆了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我确实难过但还没到这个地步。咱们还是走吧,今天这时候别给西城家添麻烦了。”一起身又重重叹了口气:“水影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水影也知道了这个悲剧,这些她也收到西城家的请柬,之所以缺席全因前天被昭彤影拉着踏雪赏梅受寒发烧。值班的女官收到春官发出的讣告压根不敢直接送到水影那里,最后被拉出来担当这吃力不讨好工作的还是日照。  日照自己也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不过他和洛西城之间交情有限,也就是洛西城在丹霞养病的那段时间往来的多一些,还不至于伤心到不能自已的地步。但是洛西城性情温和,在丹州时候一点不把他当下人看,时常与他谈笑,有时候出去买了当地有名的小吃回来还会分一些给他。想到当时他的友好温柔,也不由得伤感起来;可比起自己的伤感,日照更担心水影的反应。  这天水影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只身体还有一点虚,倚在床头看书,听到他推门的声音轻轻叫了声:“过来坐。”好半天没听到回应,还以为产生了幻觉,目光向房门那边望过去,正见日照挑帘子进来,朝他脸上一看,顿时就知道出了事。  日照在她身边已经十年,这青年的性子她再熟悉不过,十成十的优秀宫侍,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可就这样一个人此刻脸上满是哀伤且紧张的神情。  她是何等聪明一个人,脑子里转了两三圈已经知道大概,身子向外倾沉声道:“是不是洛西城出了事?”  日照低着头,却用清晰的声音道:“洛公子在郴州殉难!”  一阵静默,随后“啪”的一声,日照抬起头却见床帐被扯了下来,一半在地上,另一半罩在水影身上。想来是水影侧身问话时拉着床帐支撑,听到噩耗心情激动也不知怎的扯下了纱帐,忙三两下把帐子拉开,急声道:“主子,主子您……”  水影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然后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一行泪水落下。这一落泪再也控制不住,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日照跟了她十年,除了爱纹镜雅皇帝驾崩,还是第二次见她痛哭。他在一边看着,既担心水影,又伤心洛西城也禁不住哭了起来,默默流了一阵泪对水影的担心又压过伤心,禁不住上前半跪在床前,低声道:“主子,节哀顺变。”  水影的哭声也渐渐停了,过了一会坐起身,脸上泪痕清晰而神色已经平静,她说:“更衣,吩咐备马。”  “主子……”  “我要去西城家。”  日照知道这时候不能阻拦,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些担心的神色,水影扶着他下床,由他伺候着换上出门的衣服,挽起发髻,这其中两人都不说话;等一切收拾停当水影忽然道:“日照——是我害了西城。”  日照愣了一下,随即道:“主子千万不要这样想。虽然是主子劝洛少爷接受郴州知州之位,可主子也是为洛少爷着想才这么做的。当初洛少爷也十分高兴,知道主子心胸宽广而且疼他。”  水影停住了脚步,站在门边看着日照,过了一会儿道:“你这么想?”  “人人都这么说。”  她没有答话,开门走了出去,此时晋王也知道了噩耗,派了身边当值的女官来慰问。那女官和水影说了几句话,等到送水影出去后那人转身对旁边人说:“司殿真是伤心至极了,我还从没见过司殿这样魂不附体的样子。”  水影本想骑马,日照说什么也不肯,叫人备了马车,车帘放下,她往垫子上一靠忽然觉得自己的魂又回来了,而一清醒就觉得一切真实的残酷,让她心如刀绞。  纵然骗得过旁人,她心里却是非常清楚地,她知道,是她害了洛西城。劝西城去郴州,不是什么胸怀宽广,支持夫婿鹏飞万里,而是因为她内心里不想娶西城,想要拖一天是一天……终于等到她下定决心要与那人共度,一切以是前尘往事。  车子微微摇动,从外面的声音可以知道经过的地方,朱雀巷到西城府用不了多少时间,可她还是觉得时间太长,长的足够她把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切回忆一遍。  想到初见时候杨柳春风,昭彤影也是满面春风,笑吟吟地说:“影,让你见一个人——”于是就看到他,一身浅蓝衣衫随风轻扬,有一些害羞的欠身道:“在下洛西城。”那时她想“原来这就是京师第一美少年,果然是如珠如玉。”  又想到京城郊外的夜晚,月色如水,他站在门外身子颤抖的却坚决地说:“愿有一夕欢……”还有那日水边他带着泪水说:“我喜欢女官,即便配不上也求一夜夫妻。”那时她用着冷酷的话语,却也忍不住想“那人真是美如明月。”  还有与他缠绵的那一夜,不断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抱她的时候宛若她是世间最美又最脆弱的珍宝……  那如玉如珠的男子,大漠风沙边关血泪都磨灭不掉的对她的情深似海,而她终于是失去他了,在即将与他生死相许之时。  想到这一点,在静静的车厢内,水影又一次留下了泪,将脸埋在手掌中,胸口一阵阵的绞痛着……  好书尽在  下篇 第十二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上  (起3y点3y中3y文3y网更新时间:2006519 15:37:00  本章字数:6757)  这一天,西城家从嘉宾盈门的喜庆顿时间变成愁云惨雾笼罩,宴会的装饰全部撤下换成举丧。水影到的时候西城家的管事们正指挥下人换白灯笼,挂白麻布,见了她知道是洛西城的未婚妻,忙迎接着往灵堂请。  此时洛远已经晕过去两三次,西城家从照容到几个孩子,主要管事还有各房的主夫都在灵堂。照容和两个孩子围着洛远劝慰,静选稍微抽得出身,和管家一起负责迎接来吊唁的宾客。原本洛西城已经接了洛家当家的位置,设灵该设在洛家,可这个家族前些年败落的连老宅都卖掉了,而照容又向来当洛西城亲生儿子来看,便在西城家主宅举哀。  水影见到洛远时他又一次哭晕过去被救醒,整个人都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水影也是眼圈微肿双目通红,见到洛远跪倒在地叫了一声“叔叔”便哽咽难言。洛远本来在哭,此时却收声站了起来扶起水影,强压着悲痛道:“西城这孩子命薄,不能伺候你,少王傅节哀顺变。”  水影点点头,说了些慰问洛远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反而减轻些伤痛,两人心情都有几分稳定。照容命人上茶,水影详细问了洛西城殉难的经过,听完后叹一口气望向照容道:“在凛霜时西城常与我说平生敬慕唯司徒大人,又说自幼蒙大人教诲忠君爱民之道。如今西城为民而死,重如山岳,终不愧司徒大人一番教诲,也算是死得其所!”  照容向来视西城如子,听闻噩耗也是肝肠寸断,再听这么一段话,不知是欣慰还是加倍的伤感,心想这孩子若非受她这些教育的影响或许不会莫名其妙死在郴州,可要是洛西城抛下一城百姓和齐霜一起奔逃,她也受不了,想到他为民而死的一番豪情壮举,那份心痛也略微好了一些。  几人便就后事处理说了几句,照容说朝廷的援兵早在郴州被围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发出,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苏郡,现在就看苏郡那江荻红会不会负隅顽抗。洛远本来已经平静下来,听到郴州二字又是一阵激动,喃喃道:“我要去接西城回来。”  洛远第二次晕倒后醒过来就不断地说这句话“我要去接西城回来”,且当场就要走,玉台筑怎么都拉不住,还是照容在门边抱住他说:“要去也得明天去,这时候还不到出城就天黑了。”他这才稍微安静些。  照容看看洛远叹息道:“你身子不好,舟马劳顿的怎么受得了?再说了,苏郡还有叛军,绕路过去总要一个多月。”  洛远微微抬眼:“那要怎么办,总不能让夫人去。西城他一个人死在外头已经够可怜了,回家的路上还没个亲人陪着,我想想就受不了。”  话音未落,但听水影道:“我去接西城回来——”略微一顿,补充道:“西城是我未过门的夫婿,不管是生是死,水影的结发夫婿都是他洛西城。做妻子的接丈夫回家,天经地义,我想,皇上也会恩准的。”  照容点点头,随即道:“卿要走哪条路?”  “从苏郡过。”  洛远吓了一跳,以为她伤心糊涂了,正要开口,听她低声补充道:“江荻红若是个聪明人,必会自缚出城请降。这样她和苏郡那些叛军才有一条生路。”  洛远一直看着她,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少王傅能去接,西城那孩子一定会高兴的。”  水影微微低着头柔声道:“我是西城的妻子,便是您的侄媳妇,水影活着一天都不会改。”言下之意便是虽然洛西城死了,她也愿意担负妻子的职责,支撑洛家,孝顺洛远,甚至等他洛远百年之后为他戴孝送终。洛远听了这些话心中颇为感动,心想这位少王傅对西城倒是真心,也不枉西城对她一往情深,想到这里伤痛轻了一些。  水影为成亲租用的宅子还没打理好,又不能在晋王府举哀,照容和洛远都劝她这些天住到西城家。她答应了,准备回去向晋王告假的时候迎面遇到来吊唁的昭彤影和玉藻前。昭彤影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在她红肿的双眼上一转低声道:“能得到你这一场哭,西城地下有知,也当含笑九泉。”  她轻轻欠了下身,没有回答,便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水影忽然停住脚步,并不回头,就这么往着前方一字字道:“西城的仇,我报定了,谁也逃不了!”声音很轻,却足够落让昭彤影听到。  自来死人这种事总是亲者痛仇者快,西城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那些与洛西城有些交情的青年贵族子弟们时不时哀叹一声的时候,也有人对此高兴地就差没有满地打滚笑。  第二天早朝,朝房中的气氛就因为天官、地官官长的面沉似水而格外压抑。在面君之前照容找了个空对卫暗如道:“你们几个都反对武力镇压苏郡叛乱,想来会被弹劾。”  不过这日早朝,弹劾的倒是没有,官员们的焦点依然在如何对待苏郡那些人身上。更重要的事,就在前一天,也就是洛西城讣告入京城的同一天,江荻红也派人投书天官,向朝廷请降。她的请降书上说苏郡举旗乃是因为齐霜暴政使苏郡民不聊生,当地百姓被逼无奈才奋起抗争,乃是官逼民反并非窥视皇位。她说愿为苏郡叛乱承担一切罪状,但请皇帝开恩,不要怪罪苏郡百姓。  这日皇帝把请降书往大臣们面前一放“众卿家看如何处置?”  这一次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司寇琴林映雪,一口一个“请陛下赦免苏郡百姓”,好像自始至终她都站在叛军一面高呼“替天行道”,说完了目光朝卫暗如那边一甩,唇角微微挑了下仿佛在说“来来,我看你继续高唱赦免江荻红的戏码。”  卫暗如故意不看她,她的确是赞同赦免江荻红刀不血刃的平定苏郡动乱,然而这其中牵涉进了洛西城,她又正想着要和西城家结亲,也就不方便在这时候提“赦免”这两个字。便在这种异样的静寂中,一个女子走出行礼,用一如往常的平静而优美的声音向皇帝告假,理由是要前往郴州迎洛西城的灵柩。  皇帝看看这个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忽然道:“今天朝堂上十分有趣,往日里要斩尽杀绝的忽然起了慈悲心,一口一个赦免;而往日里菩萨心肠的却一言不发成了泥塑木雕样。王傅啊,卿说说看苏郡这群反贼,还有江荻红,朕是该杀还是该赦?”  水影脸色苍白,可神色稳定,声音中没有半点犹豫,她说:“臣的想法一如以往,苏郡当赦,江荻红先问罪后赦免。”  偌娜挑一下眉冷冷道:“好,那么朕就任命卿为钦差。少王傅替朕收复苏郡的民心去吧!”  话音未落另一人出班跪倒在地:“臣请同往”却是昭彤影。  苏台历两百二十八年的正月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悲剧连着悲剧,而这个正月也因为层出不穷的变故而让人印象深刻,在后代的史书中这短短一个月就占据了史书的七八页的篇幅。郴州惨案以及洛西城殉难注定了两百二十八年将在未来的史书中以动荡不安为注脚。西城家发丧的消息传出,京城名门贵族公卿重臣登门吊唁的络绎不绝,当然,吊唁的一大半不是西城,而是做给大司徒以及西城家族这京城望族看的。  灵堂开设后第三天,朝廷正亲王花子夜亲自前往,水影一身白衣站在堂中答谢。花子夜出来的时候遇到和亲王府的春音,见了他退到道旁弯腰,花子夜扫了她一眼忍不住想“这女人确实是漂亮,也不知怎么养的,半点看不出年纪”。  第二天外出在凰歌巷口上与清扬遇上,和亲王策马到他车前敲敲车厢,然后笑吟吟的说:“西城家的面子还真够大,死了个小妾的侄子还能劳动王弟亲往吊唁。或者说……”她眼睛微微眯起:“王弟还真是会疼人。”  花子夜脸色一沉,忽然笑了起来缓缓道:“不错,本王就是多情,比不得王姐干脆,宠过的那么个美人丢出去三年都不要回来……这点,小弟是做不到的。”  清扬愣了一下,心想这脸皮比谁都薄的弟弟居然也能这样说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在清扬虽然莫名其妙被花子夜占了正亲王爵位,对这个王弟倒是没多大反感,爱纹镜在世的时候花子夜在她看来便是个漂亮文静又聪明的弟弟,与她没有正面冲突,也不够资格当她的对手。爱纹镜遗诏花子夜为正亲王摄政,她身边的人说“二皇子平常端庄宁静的,没想到背后那么有手段一个人!”她只是哈哈一笑,根本不认为这二弟有那么大野心和本事,心想这个遗诏背后定有其他的人动作。原以为是琴林家做的花样,可细细查了最后听到的都是“先帝拟遗诏的时候只有端孝亲王和女官长在旁”。  在水影前往苏郡的时候,弹劾迦岚的折子已经铺天盖地的堆上偌娜的御书案。偌娜将迦岚叫到御书房,将一份折子放到她面前:“王姐看看。”迦岚扫了一眼,不出意料是因苏郡调兵不利弹劾她的,落款还是“涟明苏”三个字。迦岚低头不语,偌娜微笑着拍拍御书案上一尺厚的一叠:“朕这儿还有这么多,王姐说怎么办好呢?”  迦岚的目光注视着桌子与自己之间细长的地面,低声道:“臣请陛下准许,辞去大司马一职。”  “朕觉得王姐无须如此自责,苏郡之事天官、地官均有过失。”  “臣才疏学浅,自觉难以担当司马重任。”  “王姐既然非要承担责任,朕便成全了。王姐去苏郡如何?如果是王姐,必可为朕收回苏郡的民心。”  迦岚的心跳微微加速,暗道这个做皇帝的妹妹还真是狠毒的可以,让她去苏郡,若她答应了,大概紧接着就是一句“王姐将苏郡治理得好,朕便将苏郡给王姐做封地,至于鹤舞……本朝开国以来没有将边关四郡为封地的前例,王姐把它还给朕如何?”  “先帝将鹤舞与臣,而今鹤舞各族不安,边关不宁,臣惶恐不安,愿返回鹤舞,尽心竭力,不负先帝嘱托。”  偌娜盯着她看了许久,一时间连迦岚都有一些不安,这才听皇帝缓缓道:“那么,王姐就回去休息几天吧。”  苏台历两百二十八年元月二十,正亲王苏台迦岚辞大司马职,拟返回封地鹤舞;殿上书记昭彤影同行,任鹤舞司寇;相应的,原鹤舞司寇白皖调任京城为殿上书记。  元月二十三,朝廷平叛的军队前锋抵达南江州州治,接受江荻红命令,各郡县基本没有抵抗。朝廷任命少王傅水影为钦差,其每入一县均下令张榜安民,说明圣上宽宏赦免苏郡百姓,要所有参加暴动的百姓限期放下武器向当地官府登记,圣上便既往不咎;如果有不登记的,或者限期之后仍逃匿在外的,一经发现重责不怠。  二十三日傍晚,江荻红自缚出降,水影用无可挑剔的礼仪接受她的请降,并将其押解上京,同时颁布安民告示。苏郡暂由平叛军的主将,也就是京城四营中的金水营将军暂代。各县官员未参加叛军者一律官复原职,一切罪责也一并赦免。官员参与叛军者撤职暂押于州治大牢,听候朝廷统一发落。  二十八日,水影抵达郴州,翌日,扶棺回京。  二月十二日,洛西城于京城下葬。  洛西城葬于京城郊外的洛家墓地,墓碑是水影立得,以妻子的身份。她又到春官办了手续,将自己的名字记录进洛家家谱,注明“苏台历两百二十八年,洛西城嫁少王傅水影,年二十六。”水影将事做到这个份上,连洛远也不得不说“西城那孩子算是没看错人,只可惜那孩子没福份”;而洛西城这一死洛家也到此终结,洛这个家名从春官的家系碟谱上勾除,不过不是犯了罪开除家名,但凡现在用着的能把这洛字用到老死,可有家名人家的贵族优待一样享受不到了,至于还没出生的从此也就是平民人家的子弟。  洛远一直盼望着洛家能重新光大,到了这个地步心丧若死。好在当年他带西城回来一门心思要光大洛家,一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当年受尽了亲戚的排挤,终有一日让那些亲戚仰他鼻息;第二是他一点痴心的想法,觉得照容对他没有眷恋是因为他家世不如卫方,心想着洛家要是光大了不定照容也会对他另眼相看,这种想法到了现在这时候自然是没了,知道即便卫家今天就败落掉,败落得沿街乞讨,照容也只会对卫方加倍怜爱,断不会有什么改变。洛西城好歹也接过家门,他也扬眉吐气过一番,现在洛家没了,也只能说一声“没福气”,反正有照容在一天,西城家没人敢明里欺负他家世没落。虽然这样劝自己千百回,等到下葬那一天看着一直当儿子一样疼爱,指望着靠他养老送终的侄儿就这样长眠地下,又是哭得死去活来,水影一直在他身边劝慰,最后又说:“叔叔放心,影说过要为洛家支撑门户,定有做到的那一天。”  落葬后丧事也就告一段落,不管多么深的悲伤总会渐渐淡去,洛远也好,水影也好,都回到自己日常生活中。  二月末,苏台迦岚正式请辞,偌娜一时没有满意的人选接替大司马职位,便让少司马黎安城暂代;迦岚也着手进行工作交接,不过堂堂一个大司马千头万绪的工作一时半会交代不完,所以将正式离京的时间定在三月下旬。此时白皖一路紧赶慢赶已经回到京城,他和玉藻前成亲后没多久就分别,再度相见别时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已经能咿咿呀呀叫爹娘。白皖在鹤舞朝思暮想都是这个小女儿,一见面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手,衣罗这孩子明明对这爹爹一点印象都没有前一天玉藻前教她叫“爹爹”的时候好半天说不清楚,可白皖一到她面前也不知哪里来的机灵,小手一张:“爹爹,抱——”叫得清脆且清晰,白皖差一点就感动得哭起来。临出发前,秋林叶声说:“我说皖啊,到皎原的时候住一晚,让下人先回去报个信吧。”他一时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愣了好半天,还是自己的亲信叹了口气说:“爷,咱家夫人是出了名的浪子,司徒是怕爷看到不该看的生闷气;不如早点送个信回去,收拾干净了您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从鹤舞到京城间关万里,到了皎原恨不得长翅膀飞到妻儿身边,哪还记得秋林叶声的嘱咐;一直到家门口忽然想起,禁不住苦笑起来,对自己说“白皖啊白皖,要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忍吧,当年能忍秋之那么久,还有什么不能忍得”。可最终的结果连他都有些意外,家里没有多不该多的人,京城里也没听到玉藻前的风流韵事,甚至回家好几天都没有人凑到他面前神秘兮兮说“白大人,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总而言之,玉藻前端庄忠贞得让他有点害怕。  永宁城的日子到了二月末又一次平静下来,京城就是这个样子,除了宫廷政变以外,总是天下乱尽京城宁,天子脚下自有天子脚下的好处。苏郡的动荡还没闭幕,郴州百废待兴,凛霜已经迎来这一年与北辰的第一次战斗,永宁城又开始兴高采烈的迈入杏花季。  西城家到了二月末那些发丧的白灯笼、白麻布都拆了下来,洛远的脸上偶然会露出一点笑容,静选又开始被母亲逼着挑夫婿,逼得头痛不堪的时候对来家里作客的秋水清发牢马蚤说“羡慕你啊,怎么就不见大宰逼你成亲呢?”  这一天又有好几个人登门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是风闻西城家的世子在选丈夫带着自家儿郎过来碰运气。正好璇璐过来串门,静选被那些远房亲戚缠住不得脱身,璇璐便一个人先到花园里闲逛解闷。走了一会遇到玉台筑,西城家的这位二少爷这天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在那里侍弄花草,偏穿了件极淡的浅黄绸衫,袖口衣襟都沾了泥,偏偏玉台筑还时不时拿衣袖拭汗,额角已经有了一点泥痕。璇璐不由得笑了起来道:“玉台筑,你们家花工都辞工了么?劳动你这个二少爷在这儿忙?”  玉台筑吃了一惊,跳起来道:“吓我一跳,怎么不和我姐姐说话跑到花园来了?”  璇璐笑了笑,指着他正在打理得花道:“忙什么哪,什么花金贵到要你自己打理?”  说到花玉台筑的精神来了:“这是西神,这是翠文——托了人好容易才从鸣凤带来的,娇贵的不成样子。”  “是兰花啊——”璇璐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个。”  玉台筑丢过去一个惊讶的眼神:“你家殿下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念叨这两个品种么,说鹤舞正亲王府的兰花开得多么好,又说最喜欢的那株翠文好些年没见到了。这不,正好七姑姑从鸣凤带来两株送给我娘,我寻思着等养活了便让表姐你拿到王府去。”  璇璐愣了一下扑嗤一声,笑了好半天才道:“真是好下属,连我这个司殿都记不住的事情难为你倒记得这么清楚,干脆你到正亲王府来当文书算了。殿下哪里喜欢什么兰花,喜欢兰花的是永亲王,殿下不过是思乡罢了,才拿什么绿文、西神的出来说。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也不用看兰花慰思乡之情了。”  “要回去?”玉台筑又抬袖子擦了擦额角:“殿下要回鹤舞?”  璇璐已经和他坐在石凳上,围着圆桌,一人一边相对,听了这句话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  “你是说殿下请辞?圣上不是没准么?”  “殿下前几日又请辞,这次准了,大司徒没对你说?”  “娘不怎么在家里说朝廷上的事。”  璇璐丢过去一个“亏你还是夏官”的眼神,玉台筑忽然着急起来,连声道:“前些日子家里乱成那个样子,接着我又病了场,我是不知道啊,怎么就没人和我说呢?”说了两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道:“表姐,殿下回鹤舞带什么人去?”  “带什么人,我啊——这不是先过来道别一声,过两天在正式来辞行。”  “我说官员里。”  “昭彤影跟着去,好像还会带走一个司戈,其他就没听说过了。”  玉台筑抿了下唇忽然道:“表姐,你替我问问殿下,能不能把我带走。”  好书尽在  下篇 第十二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下  (起7e点7e中7e文7e网更新时间:2006524 10:15:00  本章字数:7530)  偌娜“几度挽留未果”后,下定决心返回鹤舞的苏台迦岚着手清理三年多来在京城的各种事物。当然,她还是正亲王,凰歌巷正亲王府依然属于她所有,王府的职司女官和大小仆役自然都留在这里看家;不过司殿璇璐是要跟着她回鹤舞的,正好她当年带去鹤舞那位司殿女官早就成了永亲王妃。这天昭彤影过来问安,这位京城浪子也在忙着整顿行装,不过她的行程与迦岚略有不同,在前往永州之前昭彤影准备到丹州住几天,一来照容托她给卫方捎点东西,二来她想再见见丹州的那位明霜。  对昭彤影来说,离开京城并不是第一次的经历,上一次还是挂印弃官而走都走的潇潇洒洒,这一次虽然也是“被赶走”,却是她自愿甚至推动的结果,自然是喜气洋洋。相应的苏台迦岚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迦岚并不是一个对皇位或者说对权力非常执著的人,于是说她留恋皇位,不如说希望有一个一展宏图的舞台。所以,当年退京城之围后她明知朝臣宗室都不想看到她留下,也知道一旦留在京城难免会被怀疑觊觎皇位而引起风波。然而,她依然选择留下,便是想要在安靖这万里山河上将皇太子时代学到的济世救民以及她对苏台的希望一一展示。那个时候她想,只要时间长了自然知道她此心昭昭天日可表,而她和花子夜一样以“本朝宁若”为目标。可是她觉得自己算的小心谨慎,在偌娜以及她身后的那群人眼里照样是反叛后备军。  更让迦岚痛苦的是苏台朝廷展现出的一派死气,墨守成规到了近乎麻木的地步,朝臣和宗室都是一种但求无过的态度。这一次她被迫请辞,朝官和宗室中都没有什么人挽留,还都是一幅“谢天谢地,总算去了一个麻烦”的表情。她知道与宗室尤其是端孝亲王间的矛盾来源于双方在对南平以及四海关系的处理上。一直以来,迦岚对这些边境邻国的态度是恩威并施,但有侵犯必施以重拳,然怀玉帛之心,守边与反击之外竭尽可能寻找双方和平共处的机会。  当年与她有过一段情缘的男子已经坐在四海至高无上的宝座上,两国互交盟好经毋庸置疑。其他的几个国家,迦岚的策略是联合西珉,借西珉之力牵制乌方;四海南平皆可交好;北辰则以武力折服。实际上,只要苏台在其余三条边境上实现稳定,北辰也就休想越雷池一步;对苏台的国力而言,仅对付北辰可以说轻而易举,但要在三条国境线上同时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对百姓来说就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不是说苏台负担不起,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迦岚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寻找与南平交好的途径,直到南平传出选王部要联合起来逼迫皇帝路臻恢复选王制度后,她相信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契机已经出现。南平停止各部轮流选王的传统已经有八十余年,一直是当前皇帝所在的这个部落将皇位代代相传,如今要他们把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送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再说,这个部落夺得皇位废除选王的过程中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别的不说,当初南平是十一选王部,留到今日只剩下七选王,加上皇帝所在的部落,也就是说有整整三个部族在以往的权力争斗中彻底消亡。他们掌着皇位自然没人敢报复,一旦恢复选王失去至尊之座,往日加于其它部落身上的流血和灭族说不定会加倍还到他们身上。从南平得到的各种情报分析下来,这个国家发生内乱指日可待,结局也无非两种。所谓南平七选王,真正有实力的只有两个部落,而这两个部落族长的儿女近期联姻,摆出合二为一的态势。也就是说,并不是七选王部真地想要“皇帝轮流坐”,而是一个新兴繁荣的部落想要和旧主争天下。  迦岚想要做的也就是趁此机会在这两者中挑选一个与之结盟,助其得到皇位,然后结交盟好;几番分析,选中的依然是当今的皇帝路臻,原因有两点,一来路臻是个理智人,他登基以来几次透露出要与苏台交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