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第2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本想忍下这口恶气,不料她继而又道,“当年‘七国之乱’,你可知道那场变故因何缘由?你觉得你有资格批判我的祖父是反臣吗?”
卿大夫倒是来了底气,挺胸抬头道:“天下谁人不知楚王吴王不满削藩造反作乱,若不是先帝慈悲,只怕今日也没有楚王刘戊的血脉了。”
“提起先帝,我也有话要说,孝景皇爷爷听信小人谗言,酿成七国之乱的大祸,险些给外敌造成可趁之机。当初若是朝廷联合诸侯国一致对外,也不用惧怕匈奴的威胁,更不用担心丢掉大汉江山。”
“更何况,皇爷爷杀害吴王之子在先,后来又给我祖父强加私通的罪名,可以说是欺人太甚。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追根究底,皇爷爷根本就不信任他的兄弟们,一国之君心胸狭窄有错在先,怎能将过错都推给别人。”
刘烨对这段历史颇为熟悉,批评起先帝也是毫不留情,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听得卿大夫瞠目结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娃竟敢当众教训先帝,顿时吓得七魂丢了六魄,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刘烨看也不看他,侃侃而谈:“皇爷爷将亲生女儿嫁给匈奴单于,还不是为了息事宁人,换取短暂的和平么。说起来这段耻辱的过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怎么后人就不提了呢!反观我皇叔,登基以来致力内事兴作,对抗匈奴雷厉风行,如今削藩问题得到了解决,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他才是开创大汉盛世的明君啊!”
“你,你,你……”卿大夫听得心惊肉跳,他颤巍巍地指着无所畏惧的刘烨,越急越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几句,“七国之乱早有定论,楚王吴王是世人皆知的反王罪臣,这是永远翻不了的铁案。解忧公主,微臣奉劝您少谈国事,勤修女红,学着好好侍奉将来的夫君,休要胡言乱语,当心祸从口出。”
话说到这,目瞪口呆的刘义夫妻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拉过女儿,颤声道:“烨儿,烨儿,别再说了,这些话要是传到你皇叔耳朵里,那可要杀头的啊……”
卿大夫不怀好意地冷笑了声,仿佛手里握有把柄,趁机数落他们:“看哪,看哪,这就是你们养育出来的好女儿,她这样狂妄,是要连累你们送命的啊!楚王的罪名明摆着的,她偏要强词夺理,这岂不是罪上加罪……”
“大人此言差矣!”刘烨当即打断他的话,“若非先帝有错,皇叔为何两次下诏赦免七国叛乱者的家眷,恢复他们的皇族宗籍,这不就是重新定案了吗?之所以没有明言,无非是给先帝留几分面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敢作敢当才是明君所为!可恨当今楚王拒不从命,坚决不肯恢复我父亲的继承权,难道曾是反臣后裔,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吗?”
“歪理,全部都是歪理……”卿大夫气急败坏,瞪着烨儿咬牙道,“好,好,好得很,既然你不知悔改,不如就请陛下来定夺吧!”
卿大夫撂下狠话,刘义夫妻慌忙下跪哀求:“大人留步,童言无忌,莫要当真哪!”
刘烨俯身扶起父母,无所畏惧地迎向卿大夫轻蔑的目光:“大人尽管直言,他日若有机会见到皇叔,我还要向他讨个明白呢!”
卿大夫气得脸红脖子粗,拂袖而去,在他看来,这一家人是不想活了,宁愿死在一起也不肯将女儿嫁到西域。既然如此,他就成全他们。
卿大夫走后,刘义一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刘义抢过女儿手里的圣旨丢在地上,恨恨地跺几脚。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爹没了,现在连我女儿也不放过,我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怎么倒霉的事都让我摊上了……”
刘义抱怨几句,双手掩面蹲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烨儿,爹对不起你啊,爹没用呀,爹保护不了你,还不如死了的好……”
曾氏抱着女儿泪眼朦胧,抽抽嗒嗒地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娘儿俩何时埋怨过你,你想不出主意就算了,还在这儿要死要活。好,干脆都死在这儿吧,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们刘家人。”
说着,曾氏拉着刘烨就往外跑,嘴里念叨着:“烨儿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我和你爹活到这把岁数,已经没有遗憾了,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闻言,冯刚和冯嫽连忙上前拉住曾氏,哭得双目通红:“娘,您要是动了短念,我们兄妹俩可怎么活啊!”
“刚儿,小嫽,你们要替娘好好照顾烨儿哪,可怜的孩子们……”
一家人抱成一团哭哭啼啼,刘烨其实也是气得发抖,从古至今都是倚强凌弱的世道,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注定被踩到脚下。
刘烨她咬着唇深深吸气,弯腰捡起圣旨揣在怀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爹,娘,刚哥,小嫽姐姐,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别再哭了。身为汉室子女,我有责任保家卫国。”
第五章 繁华长安城
刘烨望着镜中的“自己”,设想真正的烨儿遇到这种情形会怎么办,她会不会像自己这么容易冲动,她不后悔当着卿大夫的面说那些违逆的话,也不多想汉武帝听到会不会震怒。
解忧公主的一生看似无比风光,但她的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回想曾氏告诉她的事情,她知道真正的烨儿也会这么做。
烨儿从小就为祖父的遭遇鸣不平,但历史向来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后人再怎么争论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熬到汉武帝恢复反王宗籍的时候,楚王偏又不肯让他们一家认祖归宗,随便安排个差事就将他们打发了。
眼看父母年事已高,她希望自己有能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为王府操劳一生,临老来这深山里守陵,看似清闲,若是出了差错,也是要背上罪名的。
人分三六九等,命有高低贵贱,烨儿打心底里不认同这句话,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没有权利地位,也就没有所谓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含冤受屈也得赔笑脸,这种生活她忍受了十几年,原本打算平平静静安度一生,没想到这也成为了奢望。
她忘不了王府里那些嘲讽的目光,分明是同族,却比外人还要冷漠。那些人曾是祖父的亲信随从,但是,墙倒众人推,他们非但不记得受过多少恩惠,还要落井下石,争先恐后来踩一脚。
她忘不了父亲被人呼来喝去的样子,只要有人用马,父亲就必须前去伺候,经常是昼夜颠倒,连餐饱饭都吃不上。
她忘不了母亲省吃俭用为她做的新衣裳,母亲宁愿自己挨饿受冻,也不愿意看她被别的孩子比下去。
她忘不了趴着窗户偷听先生讲课的情景,要不是楚王妃求情,她绝没有机会读书识字。
她忘不了……
刘烨垂下眼帘,她和烨儿已然合为一体,晶莹的泪水沿着精致的脸庞滑落,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那耻辱的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若是不想任人摆布,必须要依靠自己强大起来。
远嫁西域并不是件坏事,最起码父母不用再受苦,汉武帝封她为公主,也算给祖父平反了。如果她的牺牲可以洗刷过去,那倒没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他怎么办?刘烨眼前浮现出那道高大英俊的身影,来到汉代的两年间,冯刚对她照顾地无微不至,他眼里的情意她不是不懂,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总会感动的,尤其是那么善良敦厚的男子。
刘烨在现代还没有谈过恋爱,冯刚给她的感觉像是青涩的初恋,跟他在一起无忧无虑,只需享受那种被关怀的温暖就好,可是,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刘烨心里很清楚。
自那日起,刘义夫妻提心吊胆如坐针毡,既怕触怒了汉武帝,又不忍心女儿嫁去西域。夫妻俩苦口婆心劝刘烨远走高飞,她却像是毫不在意,仿佛早就等不及进京了。
冯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和亲公主身兼联姻重职,时刻顾全大汉的利益,不管那位乌孙昆莫日后待烨儿好不好,仍是免不了受委屈的。
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乌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晓得,烨儿的夫君品行如何也不得而知。
刘烨心意已决,冯嫽也不多言,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都陪在烨儿身边,哪怕是下刀山入火海,她也绝不眨下眼睛。
烨儿和冯嫽已是破釜沉舟,刘义夫妻既不安又难过,但有个人的担忧并不亚于他们,他就是冯嫽的兄长冯刚。
冯刚与烨儿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人朝夕相对两小无猜,他视她为珍宝,他想给她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同时,他又不敢靠近她,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而他只是父母双亡流浪街头的乞儿。她的美太过炫目,每看一眼都要窒息,他从没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就这样默默地守护她,也很好。
可是,烨儿就要离开了,一去就是万里,也许今生都不能相见。一想到烨儿将要嫁给茹毛饮血的西域蛮人,冯刚的心就如同被万箭刺穿,痛到无力呼吸,本想抛开一切带她走,但眼看烨儿下定决心,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也许,他们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
汉武帝听了卿大夫那番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更为欣赏。不同于细君公主的多愁善感,刘烨过人的胆识正是他所需要的和亲人选,当即传命下去将她接进宫。
汉武帝对刘烨期望甚高,刘义夫妻喜忧参半,他们的女儿终于成为人中之凤,只是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刘义一家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长安城,只见街道四通八达,商铺酒肆比比皆是,来往百姓个个神采飞扬,男子器宇轩昂,佳人美艳俏丽,就连街道两旁兜售货物的妇人也是窈窕精致。
刘烨和冯嫽掀开车帘探出身子张望,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造型别致的首饰盒,五颜六色的衣裳,香喷喷的芝麻糖,还有咕噜噜的风车……
“小嫽姐姐,你看,她头上的簪子闪着金光好漂亮啊……”
“烨儿,看哪,那人穿的鞋子跟画上的一样,鞋头翘起来那么高……”
刘烨看得眼都直了,这长安城里到处都是宝贝啊,先不说那些做工精良的陶罐工艺品什么的,就连妇女头上戴的最普通的笄,这种一头钝一头锐的长钎子到了现代也是文物好不好。
以往只能远观的国家文物,如今就在眼前,随你拿在手里怎么玩都没人管没人问,这种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了,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刘烨没有忘记自己进京城的目的,她也不是第一天生活在汉朝了,虽说深山野林跟繁华的长安城差别很大,她也只是饱饱眼福就够了。
姐妹俩目不暇接,东瞅瞅西看看,开心地不得了,刘义和曾氏望着女儿笑得勉强,也顾不得欣赏长安城的繁华,只盼望着能与女儿好好相处几日。
冯刚面带微笑,宠溺地看着她们,痴迷的目光流连于烨儿的眼角眉梢,他有多久没见过她笑了,如果时光就此停滞该有多好。
第六章 依依话别离
刘义一家看起来跟刚进城的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但谁也不知道,车里坐着一位尊贵的公主,她即将远嫁西域,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付出自己的青春。
他们被安置在城东一所僻静的宅院里,宽敞明亮整洁幽雅,虽然不及大户人家奢华气派,却也有小康之家的温馨舒适。
时值初夏,长安城内繁花绽放景色似锦,宅院里几棵竹子鲜翠欲滴,与那池塘中嬉戏的金鱼交相呼应,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刘烨最喜欢坐在这儿与家人聊天,呼吸着花的芬芳竹的清香,可以忘记所有烦恼。她能陪伴家人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显得格外珍贵。她在院子里种了些花,如果今后家人想起她,希望这些花能代替自己安慰他们。
清晨,刘烨早起在院子里忙碌,养养花喂喂鱼,兴许是昨晚下了雨,远处山间云雾缭绕,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平静的日子。
“烨儿,原来你在这儿,刚才娘还到处找你呢!”
听到冯刚的声音,刘烨的双肩微微颤抖了下,最近他们一直没有好好聊过,每当她看见他深情的目光,就觉得有愧于他,她没有回头,轻轻地应了声:“刚哥,我这就过去,你先忙吧!”
冯刚好像没听见似的,缓缓走到她身后,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极有默契地珍惜这片刻的宁静,明明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无声胜有声。
许久,刘烨唇边浮现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刚哥,这些花以后劳烦你照顾了。”
“嗯,我知道。”冯刚神色一黯。
“还有,池塘里的鱼两天喂一次就行,不用喂太多,它们不晓得饥饱。”
“嗯,我知道。”冯刚往前走了两步。
“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爹娘……”刘烨美丽的双眸蒙上一丝雾气,微微仰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爹娘为我操劳一生,我很舍不得他们,好在还有你,刚哥,有你陪着他们,无论我在哪儿,都能安心。”
“那么,我呢?”冯刚迟疑半天,终于开了口,“你走之后,会不会想念我?”
刘烨匆忙低下头,只觉脸颊火烧似地灼热:“我、我……”
冯刚紧抿双唇,一个箭步上前,本想将她用力地拥在怀里,最后却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好了,我知道的,你放心。”
冯刚的手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刘烨连忙跳开,她的这个动作深深地伤害了冯刚,只见他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不,我不是……”刘烨欲辩无词,惟恐他误会,急道,“刚哥,对不起,你知道我对你……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希望你幸福,但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再也不是了……”
“烨儿……”冯刚轻轻地唤了声,按捺不住满心激动,伸出双臂要抱住她。
刘烨不忍心伤害他,却又不能看着他越陷越深,只能狠下心说:“我不想伤害你,但你也不能这样执迷不悟,我现在是乌孙昆莫的女人,就算是自家兄弟也不能太靠近了,万一人家说三道四,不就是给爹娘添麻烦了么。刚哥,你是个好人,不要在我身上耗时间了,赶快招呼好人家的闺女成亲吧,日子久了,你就会忘了我,也不会再难过了。这世道谁离开谁都一样过,我们不是一路人,彼此也不适合,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
“烨儿,你……”冯刚的双手在半空中握成拳头,原来他是如此渺小,他连心爱的女子都留不住,更别说给她幸福了。
他的烨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谁来保护,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配不上她,正如她所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既然没有给她幸福的能力,他能做的只有放手。
冯嫽扶着刘义夫妻找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幅场景,她明白哥哥对烨儿的情意,也知道烨儿现在有多为难,她也希望最爱的两个人能够长相厮守,然而现实摆在眼前,他们今生只能错过彼此了。
“哥哥,你和烨儿都在啊!”冯嫽岔开话题,化解他们之间的尴尬,“刚才宫里来人了,说是后天就要我们进宫,而且皇上亲自挑选了两名大臣教我们礼仪呢!”
“是么,那就好,我还担心皇上不许你跟去,你陪着烨儿我和爹娘也能放心。你就要随烨儿去乌孙国,还得多多学习才是,别给烨儿添麻烦了。”
“哥,看你说的,你妹妹我也是聪明伶俐呢,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烨儿。”冯嫽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别忘了,我的小名叫什么,我可是出了名的小鬼难缠啊,哈哈……”
冯嫽这番话哄得刘义夫妻也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小嫽,烨儿,你们进了宫,好好跟夫子们学习,技多不压身,以后你们只能靠自己了。”刘义语重心长地说。
“烨儿,你从小身子骨弱,好在有你小嫽姐姐照顾,娘心里还踏实些。”曾氏说着,眼巴巴地又要红了眼眶,“爹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吃点饭,养好身体才行,西域那么远,得要多久才能到呀,我可怜的烨儿……”
“孩子她娘,看你,小嫽跟烨儿一起能有啥事,说好了别这样,你怎么又……”刘义数落妻子,心里其实也很难受。
“我没有,没有,我只是舍不得烨儿,没事了……”曾氏连忙擦擦眼角,强颜欢笑道,“小嫽陪着烨儿我放心,放心着哪,你们姐妹俩互相照应着啊……”
刘烨和冯嫽连连点头,这个道理没人比她们更明白了,皇宫那种地方,除了宫女和太监,遇见十个人,得有八个都是王侯贵族,现在仰仗汉武帝的欣赏,但也不能恃宠而骄,免得节外生枝。
冯刚送烨儿进宫,原先想好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保重”两个字,刘烨觉得自己没法回应他,只道了声“谢谢”。
刘烨走后,冯刚对她的思念更深,无奈皇宫守卫森严他连门都进不去,只能每天傍晚在宫外徘徊,希望能见她一面。
刘义夫妻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刘烨已感欣慰,从现在开始,这条路她要自己走下去了。
第七章 女子亦豪杰
进宫最期待的莫过于能见到汉武帝刘彻本尊,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王,牛叉指数绝对是榜上有名的。
离奇的身世已经让人大跌眼镜,母亲王氏嫁过人生过孩子,再嫁居然嫁给了孝景帝,而他也不负重望,小小年纪就懂得讨丈母娘欢心,一句“金屋藏娇”更是流传千史。
汉武帝足智多谋,既有才情又有胆识,治国有道安民有方,指挥打仗无师自通,善于用人也是有口皆碑。偏偏他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一旦心有疑虑就得把人往死里整,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老婆孩子,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伴君如伴虎”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一个连自己孩子的娘都不肯放过的男人,喜怒无常远远不足以形容他的多变。
诸多矛盾集于一体的帝王,谁有机会都想见识一下,更别说是痴迷汉史的刘烨了。
传说帝王之相在于“奇”和“雄”,人有千千万,能当皇帝的势必要与众不同,汉高祖刘邦身上有七十二颗红痣,刘备两耳过肩两手过膝,舜帝项羽长有双瞳。当然,这些传说或多或少含有水分,但不管怎样,身为帝王总会有些霸气的,也就是所谓的“雄”。
与刘烨想象不同的是,这位不惑之年的汉武帝刘彻既不“奇”也不“雄”,而是长得有几分帅气。他身着玄衣,腰部系着红黄相间的缎带,身材不胖也不瘦,想必是保养得好,轮廓依然分明,皮肤相当紧致,比例协调的五官透着多年养成的威严,眸子里的阴沉令人望而生畏。
大殿之上静得出奇,刘烨按捺住满心激动,不动声色施个大礼:“解忧拜见皇叔。”汉武帝面带微笑,和蔼地朝她招招手:“公主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这话说得好像怪叔叔调戏小萝莉,怪不得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原来古代的怪大叔都有这种癖好。
刘烨顺从地抬起头,发现冕冠下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闪现出一丝波动,他笑眯眯地点头道:“楚王妃所言非虚啊,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有地位的人都喜欢装十三,只不过见了一面,怎就知道她聪明还是愚蠢,能看出个美丑就不错了,他当自己那双眼睛是x光么,看一眼就能看到心里去。
“解忧,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朕要你嫁到西域有些委屈?”
刘烨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可真够阴的,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连忙铿锵有力地说:“解忧身为汉室子女,领君命,为国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哦?”刘彻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年纪不大志向不小,且不说这话是谁教她的,但那神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好,你先在长乐宫住下来,朕为你请了两位夫子,乌孙昆莫迎亲之前用心学吧!”
“谢皇叔!”
刘烨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些,她对万里之外的西域乌孙一无所知,若是现在不能做到知己知彼,将来她何以立足?她不仅要在乌孙生存下去,更要担负起维护两国和平的重任,这绝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首先,她要拉拢身边的宫女,因为她知道要想打探消息,大臣们说的话往往不如这些宫女真实可信。既然汉武帝为她指派了夫子,她就得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以免处处被动,临到出宫也不知道自己学会了什么。
宫女们地位卑微,平日里被主子拳打脚踢那是家常便饭,能遇到个不发脾气的就算命好了,谁敢想被主子奉为座上宾呢!
服侍刘烨的几名宫女在宫中混迹多年,个个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她们才不管后宫争斗,只等着攒够钱到了年龄出宫嫁人。
原本被派来伺候解忧公主的宫女们都在抱怨这趟苦差事,又不是真正尊贵的帝姬,也别指望拿什么赏赐了,再苦再累也是做无用功。
未曾想这位解忧公主出手却是相当大方,短短几天的打赏就比她们一年赚的都多,这等肥差可不多见,这种豪爽阔绰的主子得好好巴结才是。
于是,她们对刘烨有问必答,恨不能连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一个个只恨相逢太晚,巴不得解忧公主在宫里多住些时日。
某日午后,宫女们照例来讨好刘烨,领过赏赐之后,兴高采烈地夸赞起她的美貌。刘烨想听的不是这些,冯嫽随即转移话题。
“解忧公主进宫多日,至今也没见过陛下请的那两位先生,不知道他们是何来头,哪来这么大的面子?难不成要公主亲自求见他们吗?”
此言一出,宫女们随之倒吸口气,谨慎地四处张望,悄声道:“这位姐姐,宫里说话可得小心点啊,万一被谁听见传了出去,那可就不得了啦!”
“那要是被谁传出去,估计就是你们吧!这儿可没有别人了!”冯嫽故意装傻。
“哎呀,看您说的,我们都是解忧公主的人哪,都是自己人,不是外人,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传出去的。姐姐呦,您就放心好了。”
“嗯,跟你们说话自然是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那样说了。不过,话说回来,解忧公主的两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呢?怎就这么神秘?难道就没打算来拜见公主?”
“陛下为解忧公主请的先生确实来头不小,您且听我慢慢道来。”为首的那名宫女年纪略长,看起来一幅百事通的模样,她朝身后的小宫女撇撇嘴,小宫女忙不迭地跑去关门。
能言善道的宫女满意地点点头,朝刘烨和冯嫽走近几步,继续说道:“公主,您有所不知,他们就是主爵都尉汲黯和乐府都尉李延年哪!这两个人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但对您来说,都是百里挑一的良师!说句斗胆的话,您在这儿等他们拜见,还不如屈尊求见来得容易。”
冯嫽柳眉一挑:“放肆,解忧公主皇室千金,居然还要反过来求他们?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宫女满眼惊恐,扑通一身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公主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烨温柔一笑,亲自将她扶起来:“有话直言,但说无妨!”
刘烨与冯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宫女哪里还敢动心思绕弯,咽下口水连忙说道:“汲黯大人堪称本朝大才子啊,要不是他性子太直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岂止做个都尉。他在朝堂之上接二连三直言劝谏,当众给陛下难堪,可就算这样,陛下也没罚过他,可见陛下有多器重他了。”
“另一位李延年李大人更是传奇人物,他本身音乐造诣极高,唱曲弹琴都是他的拿手绝活,他的妹妹又是深受陛下宠爱的李夫人,他们李氏兄妹在宫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无人能及。虽说李大人出身卑贱,但现如今文武百官都要给他几分颜面,就连王侯贵族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解忧公主,这两位大人眼下是宫里的红人,您要是跟他们打好关系,今后的路必定顺畅许多,虽然您将来远在西域,但宫中有个照应的人总是好的吧!只是,他们性情古怪不易亲近,只怕您得费点心思才行啊!”
话说到这儿,刘烨对汲黯与李延年总算有了些印象,难怪这几天送去的帖子都没有回应,敢情他们压根没把陛下的话放在心上,更别提对她这个公主言听计从了。
冯嫽给了不少赏赐将宫女们打发走,回过头来也是愁容满面,两手一摊,轻叹道:“陛下怎么偏挑这种难缠的人呢?是不是变着法子考验咱们?”
刘烨思量半晌,莞尔笑道:“皇叔不愧是我心目中的明君,小嫽姐姐,如果咱们还没出宫就败下阵来,将来何谈征服西域?”
“征服西域……”冯嫽重复着她的话,打量胸有成竹的刘烨,眼前豁然一亮,心里涌出前所未有的豪情。
第八章 精诚所至
翌日一早,刘烨备上厚礼到汲黯府求见,不料府上家丁称老爷不在,要等晚上才能回来。
这极有可能是汲黯的借口,但刘烨坚持要等他回来,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汲黯依然不肯见她,冯嫽的忍耐渐渐到了极限,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烨儿受人欺辱。
眼看换过几回的茶水又凉了,冯嫽气得拍案而起:“好一个都尉大人,公主亲自求见还要百般刁难,他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小嫽姐姐……”刘烨按住冯嫽的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别急,再等等……”
“可是……”冯嫽看见刘烨眼中的坚决,无可奈何地坐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府上的家丁才慢悠悠地告诉她们,汲大人回来了。
且不说这几个时辰汲黯是否真的不在,只看他家仆人如何怠慢,就知道解忧公主在他们眼里多么不重要了。
这要是换了别的公主,早就扬长而去,到汉武帝面前哭诉一番,非告到他五马分尸不可,谁还当真等到现在,等着看他嚣张的样子。
汲黯穿着宽松的便服,消瘦的身形更显单薄,花白的头发随意在头上盘个髻,长长的眉毛遮住眼睛,看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走进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刘烨称呼声“汲大人”,他只是颔首示意,也没有回礼。
冯嫽越看越生气,忍不住脱口而出:“汲大人,这位就是解忧公主,陛下请您教公主西域语言和宫廷礼仪。”
汲黯自顾自地坐下来,又打个呵欠,这才正眼看向刘烨:“解忧公主是么,老夫不才,除了认识几个字,礼仪什么的真是不懂,这恐怕要向乐府的李大人请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亲自求见,你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们走?”冯嫽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愤愤不平地说,“公主敬你在先,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汲黯捋着胡子,不慌不忙道:“当然,公主若有兴趣学习西域语言,老夫倒是可以教一教的,唉,只怕学了也没用,白白浪费工夫。”
“你这人……”
这汲黯确实是个耿直的人,虽然不好相处,但也不是j佞之流。刘烨备受冷落不气不恼,反而对他有些敬佩,随即上前朝汲黯一拜:“夫子在上,请容解忧请教一二,解忧即将远嫁西域,为何学习西域语言反倒没用呢?”
汲黯眯缝着眼,摇摇头道:“汉朝的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靠儿女情长换回来的。当年张骞出使西域,说服乌孙昆莫迎娶汉室公主,细君公主临行前也跟你一样信心满满,可是去了之后又怎样呢,就算学会了西域语言也很难沟通,原本就是政治联姻,能有什么感情可言!”
“而且,西域诸国有个风俗,‘妻后母,报寡嫂’,女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根本不管伦理道德,汉室女子谁能忍受那种耻辱!就算含恨屈从,也不被汉人理解,还要数落她们不知廉耻!细君公主郁郁而终,不仅是陛下伤心,老夫也着实难过!可怜,可叹,她们最终客死异乡,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依老夫所见,历代和亲的公主们,都不如卫青和霍去病那场仗打得好,所以,汉朝想要强盛,必须靠武力,而不是以和为贵啊!”
刘烨认真地听他说完这番话,赞同地点头:“夫子所言极是,解忧也是这么想。”
汲黯稍显诧异,微微前倾着身子,听她继续说:“皇叔继位之后,对西域发动了几次战争,最大的一次出动十几万兵力,彻底征服了大宛。但是,西域太过辽阔,各方面补给实在困难,如果不能乘胜追击,保住现有的成果,恐怕卫将军和霍将军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如今,匈奴与汉朝对峙,乌孙和康居若能归顺我朝,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拿下匈奴。夫子,匈奴数百年来威胁我朝百姓安危,历代帝皇无不想除之而后快,两国交战武力不可避免,但要是能将战争的危害降到最低,也算是件幸事哪!我想这也是张大人的初衷,细君姐姐就算客死异乡,终会魂归故土。”
“解忧深知此行任务艰巨,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解忧断然不会放弃。若能助我朝收服匈奴,也算不枉此生了。”
刘烨不卑不亢表明心意,汲黯难掩震惊之情,慢慢起身道:“你,你当真这么想?”
“解忧一介女流,虽不能纵横沙场,但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家卫国,至于受人曲解辱骂那都是身后事了。”
汲黯哑然无声,蓦地,他给刘烨行了个君臣大礼:“解忧公主,实乃女中豪杰!老夫愿将毕生所学相传,愿我朝宏图伟业早日实现!”
汲黯学识渊博,刘烨受益良多,师徒俩脾气相近,倒是很合得来。相比之下,李延年接连让刘烨碰了几回钉子,每次去乐府都见不着人。
上林苑离她们住的地方很远,冯嫽经常让宫女们打听清楚李延年的行程,确定他在乐府才去,可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她们仍是次次扑空。
“皇宫里每个人都说李氏兄妹深受陛下宠爱,看来果真如此呢!”冯嫽等候乐府的宫女通报,生怕这次又无功而返,忍不住为烨儿鸣不平,“和亲的日子就快到了,这李大人真是存得住气,依我看哪,不如找别的先生吧!”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八卦的种子,但刘烨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摇摇头:“这样不妥,就算我们有意找其他先生,也不好违背皇叔的旨意。”
两人悄声议论着,乐府中传来阵阵动听的琴声,清澈如山涧清泉,婉转如黄莺吟唱,刘烨听得投入,不由自主步入乐府。
“咦?莫非今儿个李大人在呢,总算等到他了。”素闻李延年琴艺出众,亲耳聆听才知道竟是如此美妙,冯嫽喜出望外,快步跟上刘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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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极品小受现身
上林苑里景色如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皆是精心打造,花草树木颜色形态也是巧妙布置,整座宫苑堪比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配上优美的曲子,让人感觉置身于世外桃源。
汉白玉筑成的月台之上,十几名身着彩衣的舞姬正忘情地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她们随着旋律跳跃伸展,舞步轻盈如飞,腰肢柔若柳条。
台下那位琴师微闭双眸,纤长白皙的手指像在琴弦上飞舞的精灵,弹奏出动人心弦的乐曲。
琴师背对着刘烨,靛蓝色的长衫下,身形更显清瘦,他陶醉于自己的琴声,没留意到身后有人来了。
刘烨不好意思打扰他,安静地听他弹完这首曲子,待他看到台上的舞姬们满眼羡慕地看向身后,才忙不迭转过身来。
这位琴师相貌清俊气质脱俗,精致小巧的脸庞,眉目如画分外迷人。刘烨不知不觉多看了两眼,要知道她可是偶像剧的忠实粉丝,从港台到日韩的偶像美男,眼熟的都能叫出来名字。
眼前这位琴师,就是时下最流行的花美男,而且是天然不加修饰的氧气美男,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刘烨不是见了美男就流口水的花痴,但一见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拍。
与此同时,优雅脱俗的琴师也在惊艳于刘烨的美貌,他在宫中多时,见过的美艳舞姬高贵妃嫔不计其数,但像她这么清新特别的美人却不多见,如同一尘不染的白莲,美得令人心动。
看她那身素雅的装扮,一时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的特殊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刘烨也不清楚眼前这位男子是不是李延年,迟疑着没有开口,冯嫽眼看两人尴尬,连忙问道:“敢问大人是不是李都尉?”
男子摇头,欣赏的目光停驻在刘烨发梢,柔声应道:“微臣乐府琴侍昭师中,可以代二位求见李都尉。”
“有劳师中大人!”刘烨欠身道谢,留意到他温柔的视线,慌忙低下头来。
师中走后,冯嫽好半晌才回过神:“烨儿,你说这人究竟是男是女?看他那眉眼多俊秀啊……”
刘烨笑起来:“小嫽姐姐又说笑了,他当然是男的了。”
“可他长得比女的还好看呢……”冯嫽话没说完,又指着不远处瞪圆双眼惊呼了声,“你看那个人是男是女,你要再说是男的,我可就真不信了。”
与师中一起走来那人,白衣飘飘面如冠玉,瀑布般的青丝随风轻扬,微微上扬的眉眼说不出的妩媚精致,柔和唯美的轮廓道不尽的俊逸清秀。
刘烨见到他,如同见到《王的男人》情景再现,那种媚入骨髓的妖娆气息,现实中她还从没见过。
两位美男像是从画中走出来,月台上的舞姬们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怕早就尖叫出声了。
刘烨直觉那位柔美的男子就是李延年,她听说过他的传闻,现在见到本人只觉相差甚远,这个人的气质飘逸出尘,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什么磨难。
“师中,你说要见我的人就是她们么?”李延年微微一笑,瞥了眼身边人,“难道你连她们怎么称呼都忘了问?这可不像你啊,呵呵……”
原来他就是李延年!舞姬们不约而同暗叹了声,痴迷的眼神掺杂了些神秘诡异。听说李延年是汉武帝的宠臣,相传受宠的程度不亚于后宫嫔妃,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绝非君臣那么简单,更有传言李延年兄妹经常一起服侍皇帝,芙蓉帐暖春色无边,香艳场面超乎想象。宫里传言不断推陈出新,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师中被李延年调侃,他飞快地看了眼刘烨,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抹红晕,随即拱手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冯嫽连忙回礼:“奴婢是解忧公主的侍女,这位就是……”
“哦,原来是解忧公主啊,失敬失敬!”李延年朝刘烨笑笑,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随意地招呼她坐,“公主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公主莫要怪罪呢!”
李延年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没有那么真诚,刘烨也不跟他计较,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李大人,解忧资质平平,还请大人多费心了。”
“呵呵,资质平平倒也没有什么,只要用心就好。不过,微臣的脾气有些急躁,若是不合要求,就顾不得讲究身份了,请公主多多包涵才是,万一您在陛下面前抱怨几句,到头来又是微臣的不是。”
“严?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