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明月听风)第26部分阅读
三嫁(明月听风) 作者:rouwenwu
稳,我得说,我能沉下心来坚持,多半也与你有关。”
这略带讽刺的话让林悦瑶冷笑。
居沐儿接着往下说:“最开始让我怀疑你的,是你的琴艺。为了多探消息,我教花娘弹琴。我们用这种方式秘密相会,交流消息。或许你也是借这个机会来试探和监视我,但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听到了你弹琴。你琴艺一般,我完全听不出来你有什么才华能让一白兄这么欣赏的。他说你是知音,你知道琴者知音,对琴没两把刷子可不行。所以,多疑的我对这一点一直不能释怀。”
“琴艺?”林悦瑶的声音很尖,似是很惊讶,又似恍然。她静了一会又说了一句:“你们爱琴人的知音还真是难做。”
居沐儿等着她往下说,可林悦瑶说了这句又没话了。居沐儿清清嗓子,接着道:“后来,我找了个机会试探你。我给了你两本琴谱,记得吗?就是前几日与你说我记下了师先生临终所弹之曲的琴谱。那日游船琴会,我问你把那两本琴谱要回来了。按理说,那琴谱应该在我手上。你们这么紧张师先生的曲子,我一说这个,你应该会追问琴谱在哪,可你一点不着急,压根没向我打听。因为你知道,琴谱并不在我手上。只是我以为在而已。”
“因为琴谱我调换了。”林悦瑶此时并不介意说真话。
“没错,你调换了。而我正是因为你调换了,就肯定了对你的猜测。你根本就不是想与我一起破解案迷,你是来监视我的。你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得到我所知道的每一条信息,你知道我都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计划要做什么,你知道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很放心。”
“你是说,你并不是因为前几天我没有追问你琴谱的下落才知道琴谱被调换的事?”
“对。事实上,你还给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那册子厚薄大小,纸张手感,甚至墨迹都一模一样,是完全照着原样照抄了一份,你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做得很周到,也许你们真的抄得很辛苦,但你忘了,我是瞎眼的,完全看不到,所以抄得再一样也没用。至于册子厚薄大小,纸张手感,你们还真是用心了。只是,我做的记号你们没发现。”
“什么记号?”林悦瑶紧皱眉头,那琴谱她翻了很多遍,没看出什么来。就连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正因为看不出端倪,所以才要把原本留下,把假的还回去。
“我在琴谱上用针刺了洞。我的每一本琴谱,我都这样做了记号。所以我用摸的,就能知道哪本是什么谱子。你不知道,你还琴谱给我,我摸上它的那一刹那,心凉了半截。我多么希望是我错了,我多希望你是真正的朋友。”
“朋友?”林悦瑶淡淡地说:“撇开今天的事不说,我们也不可能做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居沐儿抿紧嘴没接这话。
“好了,你的故事说完了?”林悦瑶用匕首敲了敲桌子:“你果然心细,果然很聪明。我该为你鼓鼓掌,不过我手上拿着匕首,拍不手掌,还请见谅。”她看着居沐儿缩在墙角的样子有些恶意的笑了:“你还有什么能让我惊讶的事要说吗?要是没了,我该动手了。”
“我知道你在酒楼里是怎么传消息的。”
林悦瑶失笑:“你还真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你走运,这件事我还确实有兴趣听听。”
“那时你关着门,探子为了确认屋里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人偷偷潜了进去,于是假扮小二进屋查看,若是事先敲门怕里头的人听到躲开,于是没打招呼就进去了。这确是不得不冒的风险。可他进屋后,什么人都没看到,屋子里也没什么异常。他什么都没发现。”
“推门的那一下确实让我起疑。”林悦瑶冷笑:“我与你一样多疑。不过他进不进来对我都没影响,我那天确实没见什么人,他抓不到我什么把柄。”
“你走了之后,探子进屋子查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来。”
林悦瑶洋洋得意:“我办事,自然是小心的。”
“他没看出什么来,是因为你把消息写成了信,把信贴在了桌底或是椅子底。你不需要见什么人,只需要吃饱饭离开,然后会有人去那屋子里取信。”
林悦瑶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后叹道:“居沐儿啊居沐儿,亏得你是个瞎子。”她站起身来:“你这样,更坚定了我要杀你的念头。”
“可我还有话说。”
“我却没耐心听了。”林悦瑶手中的匕首闪着阴森的光:“你死后慢慢与阎罗王说吧!”
“我知道真正的林悦瑶在哪里!”居沐儿不待她说完话便大叫。
林悦瑶愣住了,这瞎女人还真是能让她吃惊。
“你不是林悦瑶,你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全是对话,但揭露了许多伏笔
80危急时险中求命
“我是假的?”林悦瑶把玩着匕首,嘴里嘀咕。她想了想,忽笑道:“是龙二爷认人了吗?也对,惜春堂他没少去,能认出林悦瑶也不出奇。”
居沐儿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他帮忙认人。游船那日,我听到了林悦瑶弹琴。”
“又是琴?”林悦瑶嗤笑:“看来琴这东西真不是什么好玩意。”
居沐儿不理她的讽刺,她接着说:“我听过很多次你弹琴,你能弹成什么样我很清楚。可是游船
那天林悦瑶弹的,却是高明不少。非但高明不少,还有些一白兄的手法和技艺,那才是真正受一白兄指点过的红颜知己。而你,只是在我瞎眼之后,一个自称是林悦瑶的女人。”
林悦瑶不说话,居沐儿又道:“我一待字闺中女流,没去过花楼,没见过真正的林悦瑶,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没听过她的声音。所以那个时候,你说你是林悦瑶,又来与我谈的是一白兄,我就完全没怀疑。”
“只怪我学艺不精,是吗?我倒是觉得自己弹得很不错,要不怎么敢在你面前弹琴。花娘学琴的那个场合,确实是收集消息的好机会,我不想错过。可原来一步错,便步步错了。”
居沐儿没接话,算是默认。
林悦瑶又道:“游船那日我是有些担心,好在那林悦瑶一句话也没说,弹完琴就下去了。华一白死后,她便沉默寡言,少与人接触。这正好让我方便行事。而那日你离席,我马上出去与你会面,这时机抓得如此好,任谁也不会想到不是一个人吧?”
“那的确让我很惊讶。但从琴音听来,弹琴的确实不是同一人。我虽没别的本事,但听琴辩音却不曾出错。我迷惑了好一阵,后来我拿到了你调换的琴谱,确认你果然在从中捣鬼时,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我不是林悦瑶?”
“我想明白了,你是林悦瑶身边的人。所以你才会对一白兄与她的事这么清楚,所以我给惜春堂递消息你都能收到,所以游船时你能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根本就一直守在林悦瑶的身边。你非但监视了我,更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所以你才敢冒充她。我眼不能视物,自然看不得模样,而花娘习琴戴着面纱,相互不称姓名,你只要避过这一关,又能确保我没机会听到林悦瑶的声音,就能将我一直蒙骗下去。”
“可没料到你有机会听到她弹琴。”假林悦瑶恨恨地微眯了眼,却又道:“知道我是假的又如何?之前你已知道我接近你另有目的,我是不是林悦瑶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大有关系。你不是林悦瑶这件事,让我多了很多想法。比如为什么你要用一白兄死得蹊跷这个理由来接近我,既然你不想我查下去,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毫无保留,积极主动地告诉我一切。”
“确是如此。而且你也只有用林悦瑶的身份来与我说这些,我才可能相信你。而你冒充她这件事,让我想到了,你也必然同时在监视着她。事实上,一开始你必是觉得她比我更危险。”
“一个痛失所爱的女人,的确是比一个不相干的盲女更让人觉得棘手。”假林悦瑶冷笑一声:“如今看来,是我一开始的判断错了。”
居沐儿挨着墙挪了挪,然后道:“林悦瑶失踪,让你有些慌吧?她不见了,脱离了你的控制,你找不到她,所以干脆将计就计,也离开惜春堂,好就近看着我。你说什么易妆别人不会认出你是林悦瑶,又让我唤你小蓝,是因为你在寻常地方住,不能总戴个面纱,你其实不担心别人看到你的脸,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林悦瑶,没人会抓捕你,你要担心的,是被揭穿你不是她。你若不是她,那你是谁?人总是有身份的,你当然也不例外,一旦你的身份被人识穿,那你背后的那个人就容易被找到了,不是吗?”
“你继续卖弄你的小聪明吧,这只会让我更想杀你。”假林悦瑶逼近居沐儿两步。
“你若不让我说完,你会后悔。”居沐儿虽然还是一脸害怕,但却大声道:“我知道林悦瑶在哪。”
“在哪?”假林悦瑶喝问。
“在安全的地方。”
假林悦瑶不说话,居沐儿又道:“我没有蒙你,你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哼,你以为这样便能活命?”
“林悦瑶的重要性,你自然是会衡量的。她对一白兄情深意重,你在她身边守着,定是知晓她的感情。她如今逃脱出去,本已无事,可如若我死了,她便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你在从中捣鬼,她能预见她的下场,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你知她若深,她也必是知道你的。你若是不杀我,我可以带你找到她,我们商量个办法,让这件事就此平息,谁也别再追究谁了,如何?”
“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自然不傻的,可我也不想死。你说得对,师伯音和华一白与我没什么关系,二爷也恼我多管闲事,这才闹了一场。我如今也想挽回一切。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如今生死攸关,我自然分得清形势。”
“你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居沐儿抿紧嘴,忽道:“你在惜春堂做嬷嬷,自然是见多识广的,。”
假林悦瑶双目微睁,吃了一惊。
“你不是厅堂里的管事嬷嬷,不用抛头露面,但分管着各屋里姑娘,所以你能监控着林悦瑶的一举一动。是也不是?”居沐儿听见自己心脏乱跳的声响,她没有可以再拖延的筹码了。
假林悦瑶没有说话,居沐儿知道她猜对了。
“若没人告诉,我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居沐儿继续编。
“是林悦瑶?”
“不然她怎会好端端地失踪?”
“我还真是大意了。”假林悦瑶盯着居沐儿喃喃地道:“说起来,我还是挺喜欢悦瑶的。那姑娘聪明伶俐,又听话乖巧,比你不知讨人欢喜多少倍。”她猛地一顿,厉声道:“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你答应不杀我,我便告诉你。”
“不杀你?”假林悦瑶冷道:“我一刀一刀剐了你,看你说不说!”
她边喝着边迈前几步,正要过去抓住居沐儿,怎料腹间猛地一痛,似有利物穿刺而入。
假林悦瑶惨叫一声,不敢置信地低头一看,身上鲜血冒了出来,染红了她腹间的衣裳。这时候居沐儿猛地冲过来,狠狠挥杖一扫,打在假林悦瑶的肩上。
林悦瑶猝不及防,又是一声痛叫,栽倒在地。
居沐儿一击得手,却不恋战。她不知道刚才那镖击到了哪,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杖打在什么部位,她看不到林悦瑶的状况,只能凭着声响判断她倒在了地上。
居沐儿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她装得惶恐害怕降了这女人的防心,又用手杖里的暗器攻她个不备,但她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将这假林悦瑶打败。如果那镖只是伤了这女人的皮毛,如果这女人果真是会武的,那她再战只有等死的份。
居沐儿说了半天话,拖到这一刻,就是为了等待救援,可是屋外毫无动静,她也完全没了拖下去的办法,危急之时,只能铤而走险。
方才说话之时,居沐儿已将要做的举动都想了一遍。所以此时她一击得手停也未停,迅速冲到桌边一扫桌面,蜡烛倒下,火光灭了。居沐儿手忙脚乱,抢过那蜡烛闷不吭声蹲身一滚,躲进了床底。
屋子里很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居沐儿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她等了很久,屋子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居沐儿的冷汗下了来,虽然很有可能林悦瑶被击倒不醒人事,但她还是不敢动。她怕有假。
屋子里继续安静着,居沐儿继续躲在床底一动不动。安静将这屋里的恐怖气氛升至了极点,居沐儿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如果假林悦瑶真的不能动弹了,如果她死了,那门外她的同伙会怎么办?他们有几个人?她该怎么出这个屋子?
她还能见到二爷吗?
居沐儿刚走神想到了龙二,忽地听到了那个女人的笑声。
鬼魅一般,阴冷寒森的笑声飘在空中。
“你果然沉得住气,你果然是狡猾。”是假林悦瑶,她没事!
居沐儿闭了闭眼,汗湿透了衣裳,她觉得很冷。
“我倒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藏了暗器。”
居沐儿听着假林悦瑶如是说,听着地面摩擦的声响,象是她正爬起来。
“你以为偷袭我就能脱身?你以为把蜡烛弄灭把我变成跟你一样的瞎子你就能逃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根本就插翅难飞。”
假林悦瑶很生气。她中招之后倒地,眼看居沐儿灭了烛光,眼前一下便黑了下来。她当然明白居沐儿的打算。阴沉天,无月光,她是找了这样的时机过来杀她,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却没想到也给了居沐儿机会。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假林悦瑶知道这样的环境她不比一个瞎子强多少,所以她也使了计。她不动,装死。这种状况下正常人会过去摸摸她,探探她的鼻息,或是碰碰她,看她有无反应。只要居沐儿一过去,她便能抓到她,杀了她。
可是她装了很久,居沐儿都没有过来。甚至在这屋子里都没有任何声音。就好象是烛光灭掉的那一瞬间,她就凭空消失了。
可假林悦瑶知道居沐儿没消失,她躲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墙角,也许缩在柜子后面。她要把她逼出来,她会找到她的。
找到了她,就杀了她!
居沐儿听见她的声音在屋子里飘,又听见她碰撞到桌柜椅子的声响,似乎她正在满屋子搜寻她。
居沐儿一动不动。
假林悦瑶满屋子转,说话恐吓,可她没有找到居沐儿。她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假林悦瑶觉得自己很虚弱,似乎力气快要用尽。不止是伤口流血的问题,她还觉得四肢有些麻。
那个镖居然有毒。
假林悦瑶摸到了椅子,她坐了下来,喘着粗气。她知道居沐儿就在这屋里,屋子不大,她不可能躲到哪去。
只是自己现在受了伤中了毒,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她死了,那狡猾的居沐儿是不是能骗过门外的人?她总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她真有办法脱身呢?就如同现在她把自己击伤一样。
假林悦瑶坐在那,没浪费力气再说话。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在她死之前,她要把居沐儿杀掉。
一定要杀掉她。
可是她现在找不到她了,她没有力气找了。
假林悦瑶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身上,露出了微笑,她掏出了打火石。她点着了打火石,借着那光扫了一眼屋里。
屋子里没有居沐儿。
假林悦瑶愣了,她脑子空空,有些反应不过来。也许这屋子里有暗道?她皱着眉头,又打着了打火石,坐在椅子上转身再扫了一圈屋子。
她感觉身上越来越麻,镖上的毒性发作。她没有时间了。她看到桌上有些书册,于是咬牙撑着身子摸过去,用打火石将书册点着了。
她来之前曾经想过,如果事情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要这居沐儿死!
她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他。
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了,她有幸遇到一个,虽然可惜不是她的,但她远远看着已是心满意足,能为他效力报恩更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居沐儿有一点说得对,她一开始更惮忌林悦瑶,那是因为林悦瑶对华一白有情。心中有情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她防着林悦瑶,比防着居沐儿更甚。
可原来她错了!
心中有义的女人同样可怕。
假林悦瑶点着了书册,用书册点着了桌上可以点着的所有东西。然后她借着火花打量了一下这屋里,她还是看不到居沐儿在哪,可是无妨,这困室之中,火能烧尽一切。
林悦瑶抄起一本吐着火舌的书册,将它丢到了床上。
81死里逃生待相救(修)
床帐和被褥很快烧着了。
在书册丢上床的那一刻,假林悦瑶忽然想到居沐儿能躲到哪里去了——床底下。
她微眯眼,正想拼了力气冲过去,这时候却听到外头传来了吆喝打斗的声响。
假林悦瑶一愣,但很快将这动静抛之脑后。没关系了,她不怕死,她要与居沐儿一起丧身在此。也许这样反而是好的,她从此便会深深印在他的心里。他会知道,她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假林悦瑶在自己的腿上划了一刀,巨痛让她顿时精神一振,似乎行动又能敏捷起来。她扑向床铺,向床底摸去。
虽然火能烧尽一切,但她更希望她能亲手结束居沐儿的生命。
床上的火越来越大,只片刻之间便真正烧了起来。假林悦瑶伏低身子要往床底一看,却不料一根手杖猛地戳了过来,正戳到她的脸上。
假林悦瑶痛叫一声,但却反应很快地抓住了那手杖用力往外一拖。居沐儿一声大叫,被拖出床底,手杖脱手,她翻滚着撞到椅子上。
假林悦瑶手持手杖,用力朝居沐儿身上猛击。这一下打在了居沐儿的背上,她痛叫一声,拿起椅子朝着假林悦瑶的方向砸去。
假林悦瑶微侧身便躲开了椅子。门外打斗声响未停,她心里知道事不宜迟,于是一把丢开了手杖,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扑向居沐儿。
居沐儿连滚带爬往前跑,手按到了一张飘落地上的燃着的纸,巨痛由掌心瞬间传到身体里,可她顾不得理会,也不敢停,但这小小的屋子让她的挣扎逃跑显得徒劳。
假林悦瑶三两步赶了上来,一把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又反手一摔将她甩在地上。居沐儿被摔得头晕眼花,头皮奇痛。下一瞬,她身上一沉,假林悦瑶压了上来。
此时的假林悦瑶双目赤红,动作僵硬,毒性游走全身,而她全凭着怨恼之气支撑着行动。她恶狠狠地按着居沐儿,大喝一声,高高举起了匕首。
匕首还没落下,她胸前却是一股巨痛。这巨痛飞快的窜进全身,令她整个人都僵住。她不敢置信,她不想理会,她想用手中的匕首刺进居沐儿的身体里,可她却连匕首都要握不住了。
巨痛再次袭来,她听到“扑”的一声闷响,感觉胸前有血液迸出,紧接着再一次巨痛,她终于握不住匕首,随着“咣铛”一声,匕首摔在地上,而她也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假林悦瑶最后看到的东西,是落在地上的居沐儿的手杖,那手杖顶上少了一小截,中间是空的。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以为暗器是最后一招,原来不是。
居沐儿抖着手,将匕首从假林悦瑶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火舌卷着焦味,再混着一屋子的血腥味道,让居沐儿又是咳又是想吐。她趴在地上,往门口爬去,手上身上粘着的血让她感到恶心,但她知道她不能泄气,她要活下去,她要见到二爷。
房门确实是从外面闩住了,居沐儿拉不开。屋子里全是烟,屋外头是激烈的打斗呼喝,居沐儿靠在门框侧边墙上,她想喊救命,但一张嘴就被烟灌满了喉咙。于是她用力地咳着,蹲了下来。
忽然“呯”的一声巨响,门被拍开。一个男子声音大叫着:“夫人!”
居沐儿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他是龙府的护卫。她听到他跑进了屋子,她用力咳着,冲着声音的方向挥手。
那护卫在屋外拼斗,见着屋里浓烟滚滚,当下顾不得多想,将敌手逼退两步,抢了空隙运掌拍开了屋门。门一开,浓烟涌出,他依稀见得有一女子倒在地上,正要往里冲,却听得门边有人狂咳,并冲他招手。那护卫松了一口气,忙将居沐儿拉了出来。
刚出屋门,一柄利剑直朝着居沐儿的心口刺来。护卫架剑一挡,虎口震痛。他身上已然负伤,就进出屋子转眼的工夫,出来看到另一护卫被砍倒在地。
今晚他们共六人留守,两人后院,两人前堂,还有两个在外围巡视。他们按龙二的吩咐特意隐了行踪,行事隐秘,之前守卫了多日也未见有任何异状,万没想到今夜里忽来横祸。
这护卫原本守着前堂,一直无事,可后院的护卫迟迟不来换岗,失了规矩。按理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他们每过一个时辰便要互换方位。他们前堂的要换到后院,过一个时辰再换周遭巡视。可他们在前堂等过了时候,后院的防卫还没动静,于是查探之下,竟发现居沐儿的房门被人从外头闩上了。这下他大惊失色,正要打开那闩,两把大刀却从背后砍来。
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其余的三位护卫陆续赶到。可对方来袭的竟有五人之多,三人守在后院,两人堵着后院门口。四名龙府护卫与他们打得难解难分。对方不是什么普通宵小,武艺精湛,训练有素,四名龙府护卫竟也不是对手,加上心急屋里状况,颇颇出错,打了一会纷纷负伤,落了下风。
眼下这护卫将居沐儿救了出来,却也保她不住。
两名匪类杀将过来,一刀一刀直劈居沐儿。护卫以一敌二,又要护人,狼狈抵挡。眼看就是敌不过,猛地将居沐儿一推,把她从刀锋下险险推开,大喝一声:“夫人,快跑。”
居沐儿险险摔倒,扶到了墙边的酒缸,这时护卫又推了她一把:“快跑!”
居沐儿撒腿便跑,她听到护卫闷哼一声,似是受伤的声音。她听到另一边有人惨叫,重物倒地。她还听到木头“噼噼”燃烧的声响,闻到空气中飘散的焦味。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摸着墙边往前急走。
周围的声音很乱,居沐儿并不知道护卫们退了过来,奋力挡住每一把要往她身上招呼的刀,她并不知道他们身上哪里受了伤,或者,哪一个人倒下了。她也不知道她的家被烧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
她只能跑。
形势不明,身无退路,她向前跑着,冲到了后院门口。门大开着,没有熟悉的声音冲她喊话,没有人阻止她,但她似乎听到了有凶猛的脚步声冲她而来,于是她毫不犹豫,沿着引路粗绳,跑了出去。
居沐儿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火舌烧出了她的寝室,卷上了一旁的琴房,琴谱书册沾上火星便烧了起来,她钟爱但再也看不上的藏本,她喜爱的琴,全埋进了这场大火之中。
而护卫们拼死堵在后院门口。一人倒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掏出报急烟弹,一匪类急赶而至,一脚踢飞,又一刀刺进他的体内。护卫咽下最后一口气,烟弹远远滚到了一边。
最后一名护卫也倒下了。匪类也中剩下两个受伤不轻的。他们喘着气,瞪着最后一个龙府护卫在他们面前咽气,咒骂一声:“真他娘的难弄,虹姑娘还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另一人正想说话,忽听得身后“嗖”一声,急转头一看,一颗烟弹冲上天际,在乌黑的天空中炸出亮眼的光芒。
“他姥姥的。”匪类大声叫骂,看到之前倒下的一名龙府护卫竟是没有咽气,他躺在烟弹滚落的地方,手上握着烟弹的残壳。
匪类气急败坏的过去补了一刀,泄恨似地又踢一脚。另一人捂着伤口忙唤他:“都死了,别闹了。我们还是赶紧把那娘们杀了,速离此处。”
那杀人的匪类转头看了一眼烧得差不多的寝屋:“那虹姑娘都死了,我们还办这事吗?恐怕龙府的人一会又该赶来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怎么都把事情办完了。那是个瞎子,跑不了多远,我们反正都是要出去,就顺路把她杀了便是。”
杀人的匪类想了想,点点头。撕了袖子把伤口绑了绑,提了大刀跟那人走了。
居沐儿无处可逃,所以她还是老办法,她躲了起来。
才将将躲好,就听到了脚步声响,她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脚步声离她不远,然后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又回来。再然后,她听到有人喊:“夫人,匪人都被掳住了,安全了,出来吧。”
居沐儿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过这声音,她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决定不信他。她不能出去,她要等到真正认识的人来。
可那声音又继续喊:“夫人,安全了,快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送你回龙府。”
居沐儿紧张得咬紧唇,该信他吗?可她不认得他的声音,她不敢信。
树林里安静了一会,脚步声离得有些远了,这时候另一个声音大声说话:“怎么办,找不到夫人,二爷该怪罪我们了。”
这话象是对刚才那人说的,可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大声?象是故意要说给她听似的。居沐儿一身冷汗,她更不信了,除非她真的认得声音,否则她谁都不信。
那两个似乎走远了,在别处说话喊话,居沐儿一边听着一边小心防备,她不敢动,可她觉得很冷。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她簌簌发抖。
终于那两人又走到了附近,这次停在了另一边。想来他们真的不确定她在哪,所以一直在林子里乱转。
居沐儿终于听到了真话。他们压低了声音在说:“看来是不在这林子里,可是她能跑到哪里去?”
“好了,别找了。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现在给钱的也死了,我们钱到手,没后患,不是挺好。谁管那瞎子死不死啊,跟我们又没关系。我们也损失了几个弟兄,算是对得起那娘们了。我们这一身伤,耗下去血流光了也是死。老子这伤可不轻,痛死了,回去吧。”
居沐儿听得心头直跳,咬破嘴唇忍着没惊叫。幸好她多疑,幸好!
那两人又嘀咕了一阵,走了。
林子里安静了下来。但居沐儿依然不敢动。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真走了还是没走,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而折返,她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
所以她只能继续等着。
她是瞎子,看不到周围环境,所以她不能看到有人便躲起,没人就跑掉。她想她要再等一等,等得足够久,等到这里来了别人。一定会有别人来的,护卫会带人来救她,他们知道她在哪,会有她认识的人出现的。
周围很安静,她想周围一定也很黑。不过她不怕黑,很久之前,她的世界就只剩下黑暗了。所以没关系,她可以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支撑她等下去。
她想到了龙二温暖的手掌,想到他的肩很宽,她趴在上面觉得很舒服。想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想着他喜欢捏她的耳朵和戳她的额头。想着他被迫爬窗的气急败坏,想着他打她的屁股,想着他踩坏了她的床……
一颗水珠滴在她的脸上。居沐儿有些愣,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她这么冷,冷得打颤打抖,冷得骨头发僵。她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有没有睡着?她觉得她没有哭,为什么会有水珠?
水珠一滴又一滴,她终于反应过来,下雨了!
真糟糕,这样就更冷了啊。更糟的是,她觉得她动不了啦,她好想睡。她的眼睛睁不开了,她想着:“二爷,你快些来吧,不然我真睡着了。”
当报急烟弹划过夜空。龙府醒了。
龙府里的护卫急匆匆地敲开了铁总管的房门。龙府的当家主子爷都不在,是由铁总管来掌事。
二十来匹骏马很快冲出龙府侧门,提灯掌火往居家酒铺而去。风一般的速度赶到地方,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酒铺的大火惊动了左邻右里,大家提着水桶水盆赶来救火,但前堂的酒铺尚好,后院却是烧得不成样子。而且院中还有好几具尸体,吓得众人连喊报官。
铁总管带人赶到,正瞧见苏晴要往着火的房子里冲,旁边邻居几个拼了命的拉她,苏晴嗷嗷大哭:“让我进去看一看,姐姐说不定还在里头……”
护卫们火速分成两拔。一拨搜寻四处,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清点尸首死者。另一拨拿桶拿盆,帮忙救火。
人多力量大,加上天公做美,下起了大雨,没过多久,火扑灭了。但灭掉的火却清楚的告诉众人一件惨事。
居沐儿的屋子里,有一具烧焦的女尸。尸体烧得焦碳一般,面目全非。苏晴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铁总管两腿打颤,急令一人快骑赶命,去向龙二报信。
一日之后,天色刚大亮。一脸铁青的龙二带着随伺在旁的李柯和报信的护卫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居家酒铺。
这一整日,居家酒铺里人来人往。府尹邱若明亲自领了人过来,前前后后把居家酒铺审视了一遭,详详细细记录了每一个细节。仵作在居家后院旁搭个了尸棚,当场验了尸。因牵连数条人命,刑部的人也过来问了一二。但从表面看,这是一桩闯空门的盗匪案子,只是遇着了龙府的护卫,打了起来,这才闹出多条人命来。
龙二赶到的时候,那刑部的小官正离开,看到龙二还施礼打了声招呼,可惜龙二正眼也不给他。龙二进了那烧毁的院子,只直接问铁总管:“人呢?”
铁总管心一抖,指了指那边的尸棚。没等他开口,龙二猛地转身,大步朝尸棚冲了过去。
邱若明与铁总管赶紧跟在后头,一同去了。
尸棚里味道极臭,龙二眉头皱也不皱,脸上跟僵了似的,又冷又硬。他一眼便看到放在最里头的那具烧焦了的女尸。他走过去,站在女尸的旁边,盯着她看。那眼神让在场的其他人背脊发凉。
龙二盯了半天,忽然问:“都成这样了,怎么断定是她?”
龙二的语气让屋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他等了等,用很轻的声音又吐出一个字:“说!”
铁总管一震,反应过来,赶紧道:“这女尸是在夫人屋里子发现的。”
“在她屋子里就是她吗?”
“夫人的手杖也在。”言下之意,若是居沐儿出去了,会拿着手杖。屋子里一人一手杖,自然就是她了。
“手杖拿来我看。”龙二的声音里还是没有一丝情绪。
铁总管急忙转身出去,很快拿来居沐儿的手杖。
那手杖被火熏得不成样子,龙二拿在手里仔细看,忽又道:“匕首呢?”
仵作忙道:“女尸手里确实握着一把匕首。我还没有拔出来。”
龙二没回头看他,只探身上去看那女尸的手。在他仔细看那匕首的时候,铁总管又道:“屋门没烧坏,能看出有被从外头闩顶上的痕迹。”
“那屋门闭着吗?”
“开着的,许是护卫们打开了,但已经来不及救。”
铁总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龙二打断了。“她不是沐儿。这不是沐儿的匕首。”
众人一惊,龙二摸了摸手杖,又道:“她身上定是还有伤口,打开。”
打开什么?众人又是一愣。龙二横眼一扫,扫得那仵作心惊胆颤,顿时明白过来。他赶紧过来,扒开那具焦尸,认真仔细的察看半天,用了刀子切开,终于看到她腹部那处,有个小小的镖箭。
龙二见了那镖箭,转身就往外走。
铁总管愣了一下,急忙也跟了上去。
龙二冲进院子,将前堂前院加后院的每间屋子都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尸体,没有可藏人之处,于是又退了出来。铁总管跟在他身边,急急忙禀报:“酒铺里的每间房我们都看过的……”
“门呢?”龙二不听他的,却是问:“门开着吗?”
铁总管仔细一想:“夫人的屋门和后院门是开着的,其它门都闭着。”
龙二环视左右,这么说来,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龙二朝后院大门走去,那里有居沐儿的引路粗绳,他记得,这绳子一直连接到树林里。龙二跟着绳子走,他发现地上有血迹。铁总管在一旁报:“已派人随着血迹找去了,这血迹在林子里有不少,还通到了大路边。但到了那就没有了,也许是乘了马车或是包扎止了血。”
龙二没说话,他一边看着粗绳一边看着血迹。血迹沿着粗绳走了一路,然后就在林子里乱转。
“他们没有找到沐儿。”龙二的话象是松了一口气。
铁总管正想着这话的意思,龙二却又问:“为什么这里的绳子断了?”
铁总管皱起眉头,目光从粗绳的那头看到这头,从树林进来没多远,确实绳子都被砍了。
“也许是匪类怕夫人逃跑,预先砍了绳子,想让夫人找不到路。”
“他们好几条大汉,有备而来,还怕一个盲女逃到树林来找路?而且就算她逃了,留着绳子更容易找到她。”
铁总管不说话了,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跟龙二一样,拿了两棵树之间的断绳看,那断痕齐整,明显是利器一下切断。
龙二又喃喃地道:“他们总以为沐儿眼盲无用,所以一定是轻视她的,绝不会大费周章切断她的引路绳。”
铁总管皱紧眉头,四下里打量,那这些绳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沐儿留给我的口信。”
龙二一边说着,一边也站了起来,他四下张望了一番,突然放声大叫:“沐儿!”
他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可是没人应他。
龙二又喊了几声,声音且急且悲,听得铁总管的心直打颤。可是林子里还是没人回他。
铁总管忙道:“二爷,我唤人来搜林子,一定能找到的。”
龙二摇头:“那些匪类搜过了,他们找不到。沐儿不会让他们找到的,她在等我,她从前也是这般的,她就在这,她看不见,也没有脚力,她跑不远的。她只是在等着,等我找到她。”
他蹲下来,再看了看那些绳子:“她想告诉我她在哪,她留了消息给我。”
铁总管张了张嘴,他老人家看见断绳只能想到一刀两断这个词,实在想不出这表示什么地点。
她到底告诉了二爷什么?
82几欲断魂救星至
在铁总管困惑的这当口,龙二闭上了眼睛。
他退回了树林口,摸着粗绳闭眼一直走过来。他想象着居沐儿当时的行动,她抓着引路绳一直跑,她很熟悉这个地方,她肯定知道沿着绳子她能跑到哪。于是到了这个地方,她砍断了绳子。
这表示她不再往前跑了吗?
龙二睁开了眼睛,她一共砍了三棵树间的绳子。如果割断一根有偶然意外的可能,那三根就肯定是故意的。
她想告诉他到了这里她就没再沿着绳子跑了吗?
龙二摸着那棵粗壮的树,她不会鲁莽地冲到没有绳子引路的地方去,她不会让自己迷路。况且这片树林不算大,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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