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51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窝囊废?
钱黑炭抱了脑袋,还想要辩解,又觉不是时候,连忙说道,“张大哥,咱们一起做工日久,兄弟啥心眼没有,大哥也清楚,如今真是走投无路了,若是不能回作坊,以后怕是就要南下找盐场讨口饭吃了。兄弟也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我…我那可心闺女,还认不出我这当爹的是啥摸样,若是我有一日去酒泉见了她娘,我怎么有脸说…”想起闺女的亲娘,他是真伤心了,若是那般贤惠温柔的妻子没有死去,他何至于要娶别的女子,要闹得今日这般田地。眼泪一滴滴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砸在石头桌子上,噼啪有声,惹得本来还要再骂的张大河也把话咽了回去。
“行了,别哭了,一个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同妇人一般,真是没出息。”张大河随手扔了块棉布巾子给钱黑炭,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心里犹豫半晌,才道,“明日大全能回来一趟,我同他说说,一起去掌柜那里给你求求情,掌柜和老板娘都是心肠好的,怎么也不能看着你南下洗盐,毕竟可心还小…”
“谢谢张大哥,”钱黑炭听了这话,欢喜得简直都要晕过去了,不等他说完,就起身一迭声的道谢行礼,张大河和高福全是掌柜手下最得力的人手,有他们出面,自己回作坊简直就是成了一半了,他如何能不欢喜?
张大河扶了他,到底还是嘱咐道,“你家那婆娘不是个消停的,你先别让她知道,省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是,是,我知道,我一定不告诉她。”现在就是张大河说要他去跳河,钱黑炭都会应下,更别说这般小事儿了,他满口应下,恨不得缝好了嘴巴,这才告辞回家。
刘七娘见他满身酒气,又骂了一通,他也没敢回嘴,熬红了眼睛,一宿不成眠,等着张大河的消息。
张大河果然说话算话,第二日待得高福全回来送账本,运送收好的肥鸡等物,就拉了他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两人进了账房,赵丰年听了两人的话,微微皱眉,吩咐他们稍等,然后就回了后院。
彩云前几日给可心做的小衣衫精致,得了夫人的夸赞,小丫头大受鼓舞,又在库房里的锦缎里挑挑选选,日夜赶工,缝了件桃红夏衫,绣了并蒂莲纹,下身则配了条青碧色软缎石榴裙。
瑞雪的衣衫多是素色的,很少有这样鲜艳的颜色,一见之下,很觉新奇,就穿上试了试,果然极合身,忍不住就笑得欢喜。
彩月小孩子心性,一心也要得夸赞,缠磨着瑞雪又把头发盘成了繁复的百合鬓,用两只镶珠簪子固定,最后又在脑后斜插了一只赤金凤尾步摇,就是脸上也画了眉,涂了唇红。待得瑞雪一瞧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着实吓了一跳,这么一装扮,平日眉眼间的三分英气,居然半点儿不剩,全然换成了娇柔妩媚,若是平日不熟悉之人,都不敢上前相认的。
彩云彩月极有成就感,欢喜的拍着手,这个整理裙角,那个又多去找玉环、荷包,一心要把自家夫人打扮的尽善尽美,瑞雪也来了兴致,稳稳坐到软榻笑道,“今日这么一装扮,倒好似真有三分地主婆的做派了。咱们也不能白忙乎半晌,彩云,泡壶好茶来,本夫人要当家理账。”
彩云咯咯笑着应了,就要出门,正巧赵丰年听得她们在房里说话,一推门进来,猛然见到彻底变身的妻子,那身形就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半点儿动弹不得,满眼都是惊艳。
彩云彩月互相一使眼色,偷笑着跑了出去,关紧了房门,屋子里立时就剩下了夫妻俩。
瑞雪只觉身旁有火炉一般,烤得她脸色通红,忍不住娇媚的横了还在发愣的夫主一眼,嗔怪道,“怎么,不认识了?不过换了套衣衫而已。”
赵丰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是脸红,走到瑞雪近前坐下,仔细又看了好久,终是笑道,“以后一直都这般穿吧。”
瑞雪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温茶,然后拨了拨手腕上的玉镯,“若是赴宴还罢了,平日这般穿着,可要怎么下厨?走动坐卧也都不方便。”
赵丰年倒是清楚她喜欢细软棉布,不喜锦缎的脾气,也不再多劝,打定主意以后要多给她置办首饰和好衣衫,以前日子辛苦也就罢了,如今小富,哪怕他不能揽尽天下最贵重之物,呈与她面前把玩儿,总也要让她穿金戴银,锦衣玉食。
瑞雪哪里知道他心里这般大男子的想法,抬手喝了口茶,又替他满了半盏,笑道,“这是我先前泡的蜂蜜桂花茶?你尝尝。”
赵丰年依言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比城里茶馆泡得还好。”
瑞雪明知他是哄自己欢喜,还是心里甜蜜,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起身坐到他腿上,伸出纤长白嫩的手,替他理了理前额的头发,笑道,“别甜言蜜语哄我欢心,刚才进门的时候,眉头皱得那般,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赶紧说,我还要换衣衫去灶间呢,炖得排骨萝卜汤要出锅了。”
赵丰年小心的把妻子往怀里揽了揽,就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张管事和高管事刚才一起来求情,可心爹爹现在没什么活计,想重回咱们作坊来做工,当初是你一力主张撵他出去的,我不好拿主意,就回来问问你是何想法?”
瑞雪皱眉,手指头扭了赵丰年身前的衣襟,恼怒道,“怎么,他现在没饭吃就想回来作坊了,当初色欲熏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日?”
赵丰年抢下自己的前襟,细心替她揉着手指,劝道,“谁都有糊涂的时候,若是不收他进来,真让他去南方盐场洗盐,万一有个好歹,将来可心长大了,怕也是个心结,咱们出力不讨好,这买卖可不能做,再说作坊里多这么一个人,也碍不到什么事,就当花银子买个清净了。”
瑞雪还是不喜,“总觉得这般轻易又收他进来,太过便宜他了。”
她一双明亮的眸子转来转去,琢磨着要想个什么两全其美的主意,可惜,投鼠忌器,顾忌到可心,总是不能如愿,渐渐就恼怒起来,红艳艳的小嘴撅得更高,惹得赵丰年忍了半晌终是没忍住,飞快的亲了一记,笑道,“咱们老板娘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他一般见识了,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儿呢,若是为了这般小事恼怒,可是不值!”
瑞雪羞红了脸,又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头回亲了他一口,然后挺了胸脯,高抬下巴,做出一副傲慢模样,说道,“好吧,下不为例。”
“是,老板娘,小的这就交代下去。”赵丰年凑趣的学了小伙计的口气,惹得瑞雪扑哧笑出声来,伏在他身上捶了几下,粉白的颈项露出来,惹得赵丰年又亲了几下,她就痒得躲向一旁…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欲为姐妹?
夫妻俩正是亲近的时候,彩云突然在门外轻声禀报道,“夫人,刘嫂带人来行礼了。”
瑞雪一愣,想起今日是作坊里众人正式上工的日子,英子这是带女工进来走动,认认门。她连忙从赵丰年腿上跳下来,惊得赵丰年一把揽住她的腰,想要呵斥两句,又舍不得,只得狠狠在她唇上又亲了一记算做惩罚,然后亲手给她整理衣裙和鬓发,瑞雪俏皮的吐吐舌头,虽然不觉得她三个月的身孕,需要这般小心翼翼,但是爱人的呵护疼宠,她怎么也都不嫌多余啊。
夫妻俩整理好妆容,开门出去时,英子正领着两个女子含笑站在厅里,见得他们夫妻出来,也是有些发愣,习惯了老板娘平日多是穿着棉布衣裙,素面朝天,突然见得这般华贵隆重装扮,还真是有些惊艳。
不过,很快英子就醒过神来,笑道,“我想着老板娘怕是吃过点心,不曾小睡呢,就带金枝儿和巧儿妹子进来给老板娘行个礼。”
赵丰年除了在妻子跟前,其余时候,对着别的女子,多是一副清淡摸样,特别是经过田荷和那两个婢女的事,他恨不得见到女子都绕路而行了,此时厅中都是女子,自然不愿多停留,微微点头,就要抬步去前院。
可是,谁也没想到,跟在英子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却突然往左挪了一步,好似想要避开赵丰年却因为慌乱反而挡了他的去路一般。
女子有些惶恐的抬起头,正遇赵丰年微皱眉头看过来,她那白皙的面庞上,两道秀气的小眉毛微动,一双大眼满是怯怯,红艳饱满的小嘴儿轻颤着,吐出两个字,“先生…”
声音软糯而低柔,好似春日里吹开百花的春风般,沁入谁人耳里怕是都要忍不住浑身酥麻,可惜,赵丰年听了却是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甚至有些嫌恶的瞪圆了眼睛。
巧儿一夜未曾睡好,心思百转,就是为了找到这么一个看似巧合,实际却极显眼的出现在赵先生眼前的机会,但是,任她设想千百遍结果,也没想到,这男子不但没有眼含兴味,反倒如此厌恶,这是为何?
她哪里想得到,当初田家那位大小姐,扮娇弱,扮怯懦,可是比她功力深厚,赵丰年经过那般荼毒,现在若是见了爽朗大方的女子还会多看一眼,但是唯独对她这样的“柔弱女子”,恨不得退避三舍,有多远躲多远…
瑞雪扶着腰本来正要坐到主位,先前两人那般对视,就错了过去,不过那一声千回百转的“先生”,她女子的直觉可是立时爆发,心下猛然一缩,回头看去,那眼里就带了一抹探究…
赵丰年心下有感,同样看向妻子,尴尬的清咳一声,说道,“我去前院了。”
瑞雪淡淡一笑,点头道,“去吧,过半个时辰回来吃午饭了。”
赵丰年这才向斜侧里让了几步,绕过巧儿、英子几人,疾步出了大厅。
他们夫妻两人都是心思玲珑的人,抬手头足间,甚至只这几个字的交谈,就已是表明各自心意,但是英子等人却是不知道的,在她们看来,不过就是巧儿莽撞挡了路,掌柜宽仁没有呵斥,避嫌出了院子,如此而已。
英子埋怨的扫了微微有些发愣的巧儿一眼,上前笑道,“老板娘,这就是云三叔家的巧儿,金枝儿想必您是识得的。”
金枝儿拉着巧儿一起行了礼,瑞雪笑眯眯请她们几个坐了,彩云彩月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瑞雪就笑道,“我和掌柜的刚在村里落脚的时候,可没少吃金枝儿嫂子家里的蘑菇山鸡,怎会不熟识?就是嫂子这段时间来的少了,我还想着哪日去嫂子家里坐坐,不过,以后嫂子来作坊做事,可就日日都能见得到了。”
金枝儿以前同瑞雪交好,甚至帮衬一二,是出于良善之心,也是感激赵丰年教导自家孩子读书,算起来,两人也算平等,如今,突然瑞雪成了老板娘,她是雇工,心里本来还有些别扭,不知如何自处,不过此时听得瑞雪这些话,她脸上就带了笑,连忙摆手道,“都是些山野之物,老板娘怎么还记得这般清楚,待得秋时,我家孩子爹再上山,要他猎只白背麋鹿回来,都说那是大补之物,正给老板娘尝个新鲜。”
“哎呀,嫂子可是坏心眼儿,知道我这时候耐不得馋,还故意惹我淌口水,万一我晚上就想吃,可怎么办,还要忍到秋时不成?”瑞雪一副嗔怪模样,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巧儿这一会儿也打起精神了,半垂着头,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不时偷眼看向主位上半靠坐的瑞雪,瑞雪虽说一直在同金枝儿和英子说话,其实那心思也没离了这个“柔弱女子”,心里颇有些感慨,许是老天爷见不得她日子太清闲,弄了一出“引狼入室”的大戏,折腾给她玩耍呢,不过,她这地主婆尚且没做几日,倒是要左一波右一波的打发想要登堂入室的女子们,这着实有些可笑了。
“这就是云三叔家的巧儿妹妹啊?”瑞雪喝了口茶,笑盈盈把目光转向巧儿,大大方方的打量了几眼,笑道,“果真是难得的温柔女子,云二婶来的时候,可是没少夸赞,说妹妹心灵手巧,又最懂‘规矩’,胆子也小,还要我以后多照料你呢,不过二婶倒是多余担心了,咱们作坊里的人都极好相处的。妹子也是伶俐懂事,以后好好跟着刘嫂子,过上几日熟识就好了。”
巧儿听得那‘规矩’两字,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抬眼再看向瑞雪的笑颜,就觉有些心虚,但她本性里是个倔强的,这两年又被流言祸害的狠了,不知怎么就憋了一股气,起身说话时,冲口就是一句,“多谢姐姐关心,妹妹以后一定好好伺奉姐姐。”
瑞雪唤作坊里的女子们,或者嫂子或者妹妹,不过是听着亲近,其实谁人真敢把老板娘当成姐妹啊,所以,不管她如何称呼,英子几个都是以老板娘这样的尊称回应,只有张嫂子和翠娘两个元老级人物才真正能叫一声妹妹,没想到,今日巧儿如此不知礼数,居然就喊了姐姐两字,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对劲。
英子皱眉,心里埋怨,都说巧儿是个机灵的,怎么在家闷了两年闷傻了,行事说话这般不着调,她心里腹诽,脸上却还要笑着,帮忙转圜道,“巧儿可是欢喜的傻了,老板娘极体恤咱们,平日只做好作坊里的活计就成,轻易可是不唤咱们进后院来帮忙的。”
巧儿好似有些失望,咬了咬嘴唇,没再开口说话,瑞雪微微一笑,道,“作坊里如今添了干豆腐这样,你们的活计更多,怎么好再要你们多挨累,再说,我身边还有彩云彩月呢。”
英子和金枝儿笑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回了前院,三人一边往二门走,英子一边低声嘱咐道,“巧儿今日是怎么了,这般莽撞,以后可要打起精神来,虽说老板娘和掌柜都是好说话的人,但是咱们做雇工的也要懂规矩…”
巧儿脸色微红,怯怯的应了一声,手下的帕子却扭得差点成了麻花,转过二门时,她到底心下不甘,扭头向那厅堂回望。
正午的阳光照进大开的厅门里,映在那微笑喝茶的女子身上,那上好锦缎的衣裙,赤金的步摇,碧绿的镯子,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光晕,无一不彰显着富贵卓然…
巧儿手下的帕子扭得更狠,心里再也抑制不住那些羡慕与贪婪,若是有一日这些华贵之物穿戴在自己身上,怕是比她要更是美艳三分吧?
同是农家女子,她甚至还是卑贱的丫鬟出身,没有父母兄长帮衬,怎么就能享得如此富贵日子,而自己大好年华,性情模样都不差,却要低眉顺眼,在一众长舌妇人的流言下苟且求生?她不甘心,不甘心…
瑞雪慢慢续了一杯新茶,浅浅喝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红木的桌面儿,脸上少有的深思,惹得彩云彩月都是有些惶恐,姐妹俩互相使了半晌眼色,彩月到底脾气直,憋不住话,走上前,撅嘴说道,“夫人,我和姐姐能伺候好您,以后不要让前院的人进二门来了。”
瑞雪轻轻“唔”了一声,眼神迷离,心思好似还是没有转回来,彩月就有些急躁起来,忍不住拉了她的手摇晃道,“夫人,那个叫巧儿的不是好人,你千万不能让她再进来!”
瑞雪被她晃得头晕,也终于醒过神来,笑道,“好,好,绝对不让她进来,你快别摇了。”
彩云上前一巴掌拍开莽撞的妹妹,说道,“夫人,彩月不是故意的,她一着急就犯糊涂。”
瑞雪扶了扶有些松掉的步摇,轻轻叹气道,“你们姐俩看出什么了,怎么就不愿意巧儿进后院呢?”
不等彩云回话,彩月又抢着说道,“她叫夫人姐姐,就是没安好心,她…她存了坏心眼儿,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 饭桌儿上
小丫头急得脸色通红,想要提醒自家夫人那女子图谋不轨,又好像不愿意说出那些什么勾引一类的词污了夫人的耳朵,一时恨不得把脚下的青砖都剁碎一般。
彩云心思细腻一些,扫了一眼院子里无人,就示意妹妹安静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夫人,我和彩月都不识得那叫巧儿的,原本也不该多话,但是,当初我们那后娘也是先同我娘姐妹相称,很是亲近,待我们也极好。后来,我娘没了,她嫁进来就变脸了。我和妹妹都觉得,那巧儿不该叫夫人‘姐姐’,她怕是也存了坏心思…”
“何止是坏心思,当初,二娘同爹爹说话时,也是这样可怜巴巴模样,爹爹还总同娘说她惹人怜惜,娘背地里还掉过眼泪…”彩月说着眼眶就红了,显见是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娘亲,彩云上前想要安慰妹妹,却也跟着湿了眼帘。
瑞雪叹气,她原本还以为这两个丫头异于常人的聪慧,看出了巧儿的一番“心思”,没想到她们却是亲身经历过,怪不得言辞如此激烈,她伸手揽了她们到身前,掏了拍子挨个给她们擦了眼泪,笑道,“好了,都多大的女孩子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没出息。既然你们觉得巧儿不是好女子,以后不让她进后院就是了。但是,她如今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言辞还要小心些。”
“是,夫人,我们知道。”彩云彩月心里是真害怕那巧儿也同二娘一般,把自家先生抢走,她们不想待亲厚心善的夫人也像娘亲一样含恨而终,此时听得夫人这么说,也就放了心。
瑞雪起身进屋换了普通衣裙,卸了钗环,下厨房揭了砂锅盖子,见得那汤头火候正好,就端了下来放着,然后洗洗切切,又张罗了两凉两热四个小菜,烙了七八张蔬菜饼,这才洗手,使了彩云去前院唤众人回来吃饭。
彩月一边忙着往托盘上捡碗筷,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凑到瑞雪身边,小声道,“夫人,不能想个办法把那人撵走吗?”
瑞雪好笑的敲了她的头,嗔怪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就想着使阴谋诡计?”
彩月揉着脑门儿,委屈道,“夫人,我是怕先生真被那坏女子抢走了,要不然,夫人同先生提个醒儿…”
瑞雪正盛菜的手下一顿,继而淡淡笑道,“男子都是有自尊心的,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说多了就是错。再者说,若是想要走的人,没人抢也会走,若是不想走,谁抢也不会走。”
彩月被这一堆“走”和“不走”绕得头晕,隐约也明白夫人是信任先生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嘴了。
不一会儿,赵丰年和安伯一前一后的从前院进来,吴煜也很快满头大汗的从东园回来,一家人团团围坐,笑着说说话,吃着午饭。
瑞雪盛了汤给吴煜,见得他吃得又快又急,就嗔怪道,“也没人同你抢,这般急着做什么?一会儿去午睡,省得下午上课瞌睡,这几日我要找个时候问问闫先生,若是你功课上倦怠,小心我敲你戒尺。”
吴煜立刻苦了脸,讨好的给姐姐夹了一块小黄瓜,嘿笑道,“姐姐,我功课可是没有落下,闫先生昨日还夸赞我来着。”
安伯在一旁吐出一块小骨头,冷不防说了一句,“我同闫先生下棋,他可是说起某个学生骄傲不受教,一心只比划着练武来着。”
瑞雪立刻放下了筷子,严厉的盯着吴煜,问道,“煜哥儿,你可有话说?”
吴煜恨恨瞪了一眼故意揭底的安伯,低声辩解道,“姐姐,先生教得那些书,我都读过了。”
“你是想说,闫先生学识不足,不够资格教你,对吗?”瑞雪是真生气了,虽然她也知道吴煜的聪慧超于同龄孩子,但是,她却不愿意见他如此眼高于顶的模样,要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闫先生再是不济,也必然有比他高明之处。
赵丰年心里最是清楚妻子疼爱幼弟,一向不参与他们姐弟的争吵,但是又怕妻子生气伤了身子,只得劝道,“煜哥还小,你好好劝说,别生气。”
安伯一边津津有味的喝着排骨汤,一边嗤笑道,“闫先生之才,可是堪称国士,起码我老头子看着他比那些县官、城主要稳妥,别说教你这惫懒小子,就是做太子太傅都绰绰有余。”
吴煜虽然平日里多与安伯吵闹,好似没有半点儿敬老模样,但心里却是极清楚这老头儿的睿智,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指点他练习那些一招毙命的杀招,却从不问他学了这些要去了结谁的性命,仿似那双老眼只轻轻一扫,就能看透了世间一切般,所以,此时听得他这般说,心下就是一动,“此话当真?闫先生当真有治国之才?”
可惜,安伯却不屑于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悠然的喝汤吃菜,倒是瑞雪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训斥道,“就算闫先生没有治国之才,也足以教导你了,以后给我好好读书,只会动刀的是武夫,总要文武皆通才好。”
吴煜应了一声,心下不知在盘算什么,低头继续吃饭,偶尔还会走神,只往嘴里拨米饭,瑞雪无奈,到底心疼他,不时夹些菜色到他碗里。
一时饭毕,众人散去,瑞雪又教了彩云彩月两个字,撵了她们去练习,这才进屋小睡。
赵丰年亲手铺了凉席,扶她躺下,然后握了一本书守在一旁,见她微闭的双眼上睫毛轻轻颤着,猜到她必是没有睡实,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又觉不好开口,半晌才憋出一句,“嗯,若是作坊里哪个人手不合心意,试工期过了,就辞退了吧。”
瑞雪轻轻应了一声,握了他的手,嘴角翘着笑道,“怎么,怕我生气?我整日憋在家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件有趣之事,怎么能轻易扔了?”
赵丰年苦笑,合上书,轻轻躺到她身旁,嗅着妻子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天下女子,除了你都不在我眼里。”
瑞雪转过身子靠在他怀里,想起当初穷的吃块肉都是奢侈的日子,忍不住抱怨道,“还是当初穷苦时好啊,人人都说我要当寡妇,可怜我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变成苍蝇往你身上扑?”
“那咱们把作坊和铺子都送人吧?”赵丰年不喜妻子把他形容成苍蝇扑的臭蛋,故意说道,腰上果然就挨了两下,瑞雪恼怒道,“你敢,那可都是我的心血,以后还指望给儿子当老婆本儿呢。”
赵丰年最喜她这般嗔怒模样,连忙笑道,“好,不送,留着给你当私房,儿子的家业,我会赚回来。”
“那还差不多,这几日新铺子的生意更好了,明日陪我进城去看看啊。”
“好,咱们起早就走,过了晌午太热。酒楼那里也该结账了,我也要去走走。”
“还有,码头也要去看看…”夫妻两个这般低低说着话,渐渐相拥睡去。
再说,钱黑炭听得可以重新回作坊,简直乐得一蹦三尺高,张大河还想嘱咐几句,但见得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索性也就不说了,指了原来那辆马车,要他拉回去拾掇一下,以后还是负责送货,钱黑炭高声应了。
刘七娘在自家灶房里转着,琢磨着做些什么吃食,听得马嘶之声,跑出来一看,就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马车?”
钱黑炭卸了枣红马下来,一边忙着去找水桶刷子,准备洗刷车板,一边答道,“掌柜的又收我进作坊了,这马车自然是作坊里的。”
“什么?”刘七娘恼怒的瞪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又去求赵家了?你怎么不同我商量,再说,左右张一次口,也把我弄进去啊。”她说着就上前要掐钱黑炭,钱黑炭闪身躲过去了,怒道,“你当作坊是咱家的啊,想进就进,若不是张大哥和高大哥帮忙说情,我也回不去。以后你就好好给我呆在家里,做饭洗衣,别再给我添乱了。”
“你,你居然说我添乱?”刘七娘嫁过来几月,还是第一次听得钱黑炭说出如此重话,简直气炸了肺子,“好你个钱黑炭,刚刚回了作坊,就长脾气了,居然敢骂我,你等着,我要回去告诉我哥哥。”
钱黑炭想起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舅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是我婆娘,我说你几句怎么不行?”
“好,好,钱黑炭你等着。”刘七娘一阵风似的跑进屋子,收拾了两件衣衫,摸出了家里仅剩的几十文铜钱,就出门去翻东山。
刘家一家在吃午饭,儿子媳妇儿,加上几个孩子,这个要饼子,那个要菜汤,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见得刘七娘哭得眼睛红肿回来,就炸了锅。
刘老太太把闺女揽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喊了一通,问道,“七娘啊,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让你哥哥去给你出气。”
一旁的刘老三捏的拳头嘎嘎作响,怒道,“就是,有哥哥们在呢,妹子谁也不要怕。”
还是刘老头压事一些,皱眉咳了咳,说道,“都先消停些,听听七娘怎么说。”
刘七娘擦了眼泪,就把她要进作坊,钱黑炭不允,反倒偷偷去求情,自己进去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他仗着以后有了工钱,居然开口就骂我,还说我就会添乱,我若是跑的慢了,说不定那拳头都打到我身上了。”
“这还了得,他居然敢造反了?”刘老四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得碗碟噼啪作响,“妹子想进作坊,不也是为了赚银钱养家?再说,当初他还答应要寻门路,把咱们也弄进作坊呢,如今这是忘到脑后去了,咱们应该让他好好张长记性,省得他以为咱们老刘家都是好欺负的傻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舅兄打上门
刘老三和老六赞同点头,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院外走,刘老头儿刚要拦着,老太太却死死扯了他抱怨道,“你这老头子,怎么就不心疼女儿,不吓吓钱黑炭,以后他脾气若是更大,女儿哪有好日子。钱黑炭要是能把儿子们弄进作坊,家里日子不是更好过?”
刘老头叹气,“你们妇道人家就是想得简单,那作坊是那般容易进的?七娘怎么说也嫁到钱家了,她就是钱家人,你们这般,不是护着她,是在害她!”
可惜,刘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照旧扶着女儿进屋去了,老头儿无奈,索性也不理这事了。
钱黑炭见得七娘回了娘家,先前还害怕,后来等了半晌没见刘家人上门来,就以为他第一次捍卫夫主的尊严成功了,得意的哼着小曲,继续擦抹车板,恨不得那木板都要发光发亮才好。
但是,显然他欢喜太早了,正是忙碌着,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脚蹬倒在地,狠狠摔了个大马趴,他大怒,回头就要喝骂,却见气势汹汹的几个大舅哥儿排成一排,立时就吓得缩了肩膀,“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你不知道?”刘老三一边说,一边就举着斗大的拳头招呼了上去,打得钱黑炭后槽牙立时就要脱离岗位了,他疼得捂着腮帮子,哎呦不停,求饶道,“哥,别打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刘老四和老六也不搭腔,上前又是一顿胖揍,过足了手瘾,这才喘了几口气,说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你骂我妹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啊?”
钱黑炭头发也散了,身上沾满了土灰,浑身疼得冒汗,见他们好似还有继续的意思,连忙喊道,“哥呀,饶命啊,我可没敢骂七娘啊,只有她掐我打我的,我怎么敢动她。”
“哼!”刘老四嗤笑一声,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来,说道,“算你识相,你若是真动了我妹子,今日就打折你的腿,可不是挨几拳这么简单。”
“就是,以后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儿,就是骂我妹子一个字也不行。”刘老六也帮腔,进屋端了壶茶出来,同两个哥哥分喝了,一路爬山赶路也是很辛苦的。
钱黑炭勉强爬了起来,忍着身上疼痛,讨好笑道,“我也是一时气急,才说了句重话,以后再也不会了。”
刘老四扫了他一眼,极是瞧不起他这窝囊摸样,他们这种骄横惯了的人,若是对手够硬气,反倒会心生佩服,越是服软,越是不讨喜。
“我家七娘要进作坊,你凭啥拦着,是不想她赚了银钱,贴补娘家吧?”
“不是,不是。”钱黑炭害怕再挨打,连忙摆手,“七娘就是把家里都搬去娘家,也是孝敬老人,我怎能多话。她要进作坊也不是我拦着不让去,实在是人家作坊就收两个女子,一个是云家的,一个是当初赵家落魄,好心帮衬过的。七娘,那个,嗯,同赵娘子不合眼缘,她就是想进,赵家也不收啊。”
“那个什么赵娘子,凭啥不喜俺家七娘…”刘老六脾气最暴躁,听不得人家不喜她妹子,开口就要咒骂,却被老四拦了下来,抓了钱黑炭的衣襟,狞笑问道,“这么说,你当初答应我们兄弟几个进作坊,也是一时信口开河,根本就不可能办成了?”
钱黑炭刚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悬了起来,毁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为啥就贪那么几句夸赞,应下了这件事,如今要他再去赵家哭求,别说能不能成,就是他这好不容易求回来的差事都要再次丢掉,无论如何拼着一顿毒打,也是不能再吹牛了。
“哥,当初我喝多了,没想到进作坊这么难,实在不是有意骗几位哥哥的,但是,以后作坊再招工,我一定去求掌柜的,说说情…”
刘老四哪里还忍得住,一巴掌就扇得他歪了嘴巴,“我打死你个说话不算数的玩意儿…”
钱黑炭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发了酵的面团一般,疼得他都想昏过去了,索性也放了赖,扯着脖子大喊,“你们打死我吧,那作坊也不是我的,我能说了算吗,你们打死我吧,人家赵家只要对他们有恩的,我有啥办法,你们又跟人家没有瓜葛,人家凭啥用你们?”
刘老六还要上手再打,刘老四却伸手拽起了钱黑炭,问道,“果真?果真赵家只收对他们有恩的人进作坊?”
钱黑炭本来正弯着胳膊护脑袋,可是预料中的拳头却没落下来,就怯怯说道,“啊…是,你们若是不信,就去村里问问,赵家极重情义,当初他们夫妻落难时,村里帮过忙的人家,如今都得了他们的回报,儿女都有在作坊做工的。我当初也是因为赵先生病重时,送去过一筐炭,这才得了个赶车的差事。”
刘老四眯着一双三角眼,沉吟半晌,突然松开了手,甚至帮着钱黑炭抻了抻皱巴巴的衣襟,然后一声不吭的出了院子。
刘老六和老三不知一向主意多的兄弟,又有何想法,狠狠瞪了同样摸不着头脑的钱黑炭一眼,飞快跟了出去。
兄弟三个前后脚刚进了东山脚下,老六就忍耐不住扯了四哥的袖子,问道,“四哥,就这么放过姓钱的了?”
老四点头,“不放过他,还能怎么的,打死他?那可是七娘的夫主,你要七娘守寡啊?”
老六恼怒,“那也要再打几下,出出气啊,他骗的咱们好苦啊,我都跟我那帮朋友说,以后要进赵家作坊做工了,这下,还有什么脸面再出门。”
老三拍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就是嘴快,八字没一撇的事,也能往外说。”
“我也是喝了酒,听不得他们吹嘘在城里赚了多少银钱,这才说的,哪里知道钱黑炭敢骗咱们?”
“以后少喝酒,你那张嘴,总有一日要惹祸…”
“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日日喝得大醉…”
他们两兄弟,说着说着就互相埋怨起来,惹得老四不耐烦的摆手,“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
“什么主意?”老三和老六立时停了争吵,凑到跟前。
老四低声说道,“那钱黑炭不是说赵家重信义吗,作坊里的人手多是当初帮过赵家的,若是咱们也能有恩于赵家,进作坊就容易了,兴许恩德大了,怕是要当个管事也不难。”
老六挠挠脑袋,为难道,“四哥这主意好是好,但咱们同赵家也没瓜葛,要怎么施恩啊?”
老三也道,“当初人家落魄之时,咱们也不识得啊,若是知道今日这般,那时送个野鸡兔子也行啊。”
老四摇头,看着两个笨蛋兄弟,一副挫败模样,“你们真是笨得无可救药,没有机会不会制造机会啊,最好就是弄得十里八村,或者整个灵风城里都知道咱们对赵家有恩才好,那时候赵家就是想不厚待咱们,都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若是谋划得当,得个百十两谢银,不比进作坊做工好多了。”
老三、老六满脸都是钦佩之色,连连点头,“可不是,还是银子实在。”
兄弟三个打定主意,一边赶路回家,一边开动并不聪慧的脑子,绞尽脑汁儿的想着有何办法,施恩与赵家。
赵家夫妻尚不知他们已经被几个贪心之人盯上,照旧忙碌度日。
这一晚,张嫂子从码头回来的早,吃过饭,就拿了针线筐过来看望瑞雪,正巧云家婆媳也抱了孩子过来闲话,几个女子就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缝衣衫绣帕子,很是热闹。
瑞雪平日常说闷在家里无趣,此时有人陪伴,脸上笑得欢喜,赵丰年自然不愿打断,就避去了前院儿书房小坐,在书架上,左右翻翻,常读的那本游记不在,细想才想起是被闫先生借去好久,于是起身去东园,想着同闫先生喝茶闲话,打发一下难得的清闲时光。
夜色暗淡,东园里树荫婆娑,偶尔黄瓜架下传来几声虫鸣,桂树上夜鸟也凑趣回应几句,更显夜色静谧,赵丰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桂花的幽香,脚下也放轻了许多。
离得门前还有一丈时,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那雪白的窗纸上映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仔细分辨,那大的是闫先生无疑,稍瘦弱的那个却好似是吴煜。
想起白日里饭桌上,这小子曾撒谎不愿瑞雪向闫先生查问他的功课,这时来此,怕是央求先生替他遮掩吧。
赵丰年心下暗笑,越发禀了呼吸,想要听听他如何说,也算抓了这滑溜小子的把柄。
屋子里,吴煜端了一杯清茶,坐在书桌对面,眉头皱得很紧,看得闫先生也是心下生疑,这孩子晚饭后就来了他这里,行过礼,就坐下一言不发,倒是摸不准他有何事?
闫先生慢慢续了一杯茶,左右想想,到底如今是拿着赵家的束脩,这孩子又是赵家的舅爷,他怎么也要多费些心,于是淡淡开口问道,“吴煜,这么晚了前来,可是有功课不懂?”
吴煜从深思中惊醒,抬眼望向这被安伯夸赞有治国之才的先生,脱口就道,“先生,胸中可有治国之策?”
第一百九十八章 抄袭
闫先生眼里闪过一道异色,手下的茶杯微不可见的晃出一道道涟漪,但是他脸上却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仿似听了什么好笑之言,笑问道,“我只不过是个落魄私塾先生,哪里有那才学?若是胸怀治国之策,怕是早居阁老宰辅之位了。”
吴煜却是不信,也不多出言试探,直接就道,“安伯说先生有治国之才,我欲求先生指点,还望先生倾囊相授。”
闫先生见他满脸正色,不似玩笑,倒收起了敷衍之心,“为何要学治国之策,总不会是为了科考?”
“学生不是为了科考,也不是为了将来封官进爵,实在是有难言苦衷,还望先生见谅。”吴煜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又道,“先生隐与如此山野,想必定是仕途坎坷所致,若是先生传授学生治国之策,学生应下先生,它日定然给先生一个一展所长之地。”
闫先生半晌没有说话,一双墨玉般深邃的眼,再也掩不住惊骇之意,牢牢盯着眼前这比之女子还要娇美三分的学生,心下忍不住迅速权衡起来。
想他当日也曾挤进武都的那个圈子,常随口一个计谋,就得主公无数夸赞,何止春风得意,只不过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个家破人散的下场,如今心灰意冷,想要彻底归隐,居然又遇到这样一个大言不惭的学生。
男生女相,此生之命,不是极贵,就是极卑。但是这孩子天庭饱满,印堂隐有一抹灵光,显见是属前者,难道这孩子真有什么说不得的尊贵身世,亦或者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转折?他是要赌一把,果断抓住这怎么看都有些荒唐的希望,还是继续隐迹?
小小的屋子里,这一刻静得好似坟墓一般,一老一小,两者的心跳都彼此听得清清楚楚,好半晌之后,闫先生慢慢把茶杯里的残茶倾到地上,然后放到了吴煜跟前,淡淡说道,“我闫立德平生最骄傲就是冷静自持,没想到今日也有热血上头,犯糊涂的时候…”
吴煜立刻执壶把茶杯倒得七分满,双手捧着送到他眼前,低头恭敬道,“先生日后,定不会后悔此刻‘糊涂’。”
闫先生长叹一声,接过茶杯,一口饮尽,指了那椅子要吴煜坐下,开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