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25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瑞雪打断他,笑道,“扭捏什么,要你吃就吃。走,上北屋,和大伙打个招呼去。”
第九十四章 美味猪头
北屋里众人正喝茶说着闲话,一见瑞雪进来都转过来,点头打招呼,瑞雪惦记早些回村里,也没坐下,笑着对众人说道,“今日二月二,是我家乡那里的一个小节日,按习俗是要吃猪头肉的,我刚刚在灶上煮了两只猪头,家里无事的兄弟们就别急着回去了,午饭时,再让张嫂子开两坛包谷酒,大伙儿都留下热闹热闹。”
有肉还有酒,哪个男子会不喜欢,这简直是大喜事一件,北屋立刻沸腾了起来,有那平日爱说笑的,还喊着,“三当家,你们家乡如若日日过节就好了。”
大伙哄笑,坐在旁边的人也去推他,嬉闹成一片。
徐宽笑道,“妹子,你这样时不时就请兄弟们吃喝,兄弟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家里有什么活计一定要开口!”
“大哥说得外道,前些日子还多亏你们上门护着我,十一他们几个兄弟也帮我挑了好马回来,这不都是兄弟们的情谊。不过是些粗糙吃食,兄弟们不必放在心上。”
马老六也接口说道,“十一那小子在家里准备成亲,如若知道今日没来,错过了这样的热闹,恐怕不知怎么后悔呢。”
“成亲是大事儿,可要好好准备。家里的马车,平日就在院子里放着,十一成亲前日,就叫山子去赶过来,可别误了接亲。”
马老六抱拳笑道,“我替十一那小子谢过妹子了。”
众人又闲聊几句,瑞雪开门出去了,张嫂子正往灶间添柴禾,见她出来就笑道,“家里那边,翠娘也不在,谁帮你张罗煮猪头啊?”
“都收拾好了,我自己添柴煮就是了。嫂子,中午再开两坛包谷酒给兄弟们,下午早些关门,晚上家里也要摆两桌儿,记得给栓子和石头都分些猪头肉,让他们回家住一晚。”
栓子和石头在旁边听得这话,立刻笑嘻嘻凑上前来,问道,“师傅你什么时候回铺子来啊?”
瑞雪想想赵丰年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道,“过两日就回来,你们把以前教过的功课温习一下,我到时候要考你们,如若退步了,小心打你们手板。”
栓子和石头立刻脸色一肃,恭声说道,“是,师傅。”
瑞雪好笑,撵了他们去忙,就用大陶盆装了那只生猪头和猪蹄,搬到车上回村去。
赵丰年正翻着账本,听得院子里有动静,就推门出来,一见大盆里瞪着眼睛的猪头,就是明显一愣。
瑞雪见他被吓到了,笑得极欢喜,“掌柜的,今日咱们煮猪头和猪蹄吃。”
赵丰年拧了眉头,实在不认为那猪头有什么好吃的,但是又不好让瑞雪失望,只得点头。
吴煜绕着陶盆转了两圈儿,拎起两只蹄子与大壮对打,玩得不亦乐乎,被瑞雪伸手一人赏了一记暴栗子,然后撵了他们去把房西的小灶换了口大锅,中午饭一吃完,就添水开始煮猪头。
码头那里,此时,张嫂子已经开了锅,那扑鼻而来的香气,惹得她长吸一口,再一看栓子和石头更是直咽口水,北屋的门扇也在微微晃动,显然那后面正有人趴在那里嗅香味,她就笑得咧了嘴,大声喊道,“栓子,石头,上碗筷,开饭!”
话音刚落北屋里立刻跑出两三个年纪小些的后生,一迭声的说道,“我们也来帮忙。”说着就笑嘻嘻的抬起装碗筷的陶盆往屋里走,那眼睛扫到大锅里的猪头,亮得都吓人。
码头这几日活计不多,很多兄弟都在家忙些小活计,没有过来,北屋里只有六十几人,四张炕桌拼成两张,地上再摆一桌儿,正好所有人都团团坐下了。
张嫂子用四只陶盆,各盛一半猪头,留下一盆给栓子和石头,然后又在汤锅里加了六块豆腐,一颗白菜,大火烧开,也用陶盆盛了,统统端了上去。
北屋里立刻就溢满了热腾腾的香气,酒坛子的泥封被拍开,每人都得了一陶碗包谷酒,还没喝到嘴里,就觉得已经被这肉香、酒香折服了。
徐宽带头举了酒碗,“今日这酒菜,都是三当家对兄弟们的厚义,兄弟们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多说,来,敬三当家的事事顺心、生意兴隆。”
众人轰然应和,喝了一大口,徐宽这才说道,“都吃吧。”
众人立刻抓起筷子就奔陶盆的猪头下了手,这猪头煮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皮肉极熟烂,夹在筷子上直颤悠,送里嘴里好似立刻就化了一般,再喝上一口汤,真是人间难得美味,人人吃的心满意足…
太阳落在西山头时,瑞雪的猪头也出了锅儿,早早被接来的黑子兄妹,大壮兄妹还有吴煜都借口帮忙烧火,挤在棚子里不肯离去,其实都是嘴馋那锅里的猪头,因为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好似那锅中瞟出来的雾气里有只小手一般,拽着他们留在这里,挪不动腿儿。
瑞雪好笑极了,开锅用筷子扎了扎,觉得还算熟烂,就先夹了两块猪巧舌下来,撕开,挨个塞到身后几个孩子的嘴里,看着他们小嘴儿油乎乎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心里极是欢喜。
取了大陶碗,割了小半猪头肉下来,又添了汤,连着两块豆腐,让大壮跑腿送去云二婶儿家,黑子则去村南请钱黑炭夫妇过来。
话说云二婶家里,云三爷正带了他的大儿在堂屋里喝茶,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在骂赵家,什么忘恩负义,什么目中无人啊,听得云二叔和云二婶都有些不耐烦。
云二叔在本家所有兄弟里排在老二,算起来是云三爷的近支儿堂侄,他是个老实人,憨厚本分,对于别人的东西从不妄想。
云三爷年过六十,又做了族老,村人都尊一声三爷,云二叔平日也是极敬重的。可是最近这三叔做的事,他着实有些不喜欢,甚至走在村里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毕竟他们一家与赵家相处不错,赵娘子心善,知道雷子媳妇儿怀了身子,常送好吃食过来,养得自家儿媳脸色极好,过两月必定能给他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小儿山子在码头上做工,更是没少在人家铺子里吃饭,受人家照顾,这份情谊,他们一家尚且没回报什么,就被三叔做的那事重重扇了一巴掌,好在人家赵家明事理,对他们还如往日一般,但是他们一家这心里不好受啊。
结果今日三叔还上门来说这些话,云老二就忍不住了,放下茶碗说道,“三叔,前些日子那事,是你做得不厚道了,哪能在人家遭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赵家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家,你老以后好好养老过日子,别再招惹人家了。”
都说老实人不轻易开口,开口就能噎死人,云三爷以为云老二怎么说也是本家,为了颜面也能向着自己说两句,结果可倒好,直接就给了他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头。
他被堵的是老脸通红,梗着脖子说道,“二侄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也是为了村里乡亲好,才想着把那铺子接过来,否则被官府收去,谁也落不到便宜。哪知道那姓赵的命硬,又活过来了,那泼妇也瞒得严严实实,就等着我们上门去呢,这心思真是毒辣啊。”
“三叔,你家云强早就在村里嚷着要那到码头铺子做掌柜了,你现在又说是为了大伙儿,这话说不通啊。”
云三爷狠狠瞪了一眼心虚的大儿子,怒道,“你这不孝子,干活儿不见你出力,到处扯闲话倒是好手,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当掌柜了?”
云强也有四十左右岁了,被老爹当着二哥一家的面儿这么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回嘴辩驳,又被老爹瞪了额两眼,就气恼的低下了头。
云二婶上前添茶,还要劝几句,让他们以后别再为难赵家,
结果就听院门外有人喊,开门一看,是大壮拎了篮子进来,一见她就笑嘻嘻道,“二奶奶,师娘今日煮了猪头,叫我送来一碗,还有两块豆腐。师娘说,猪耳朵给雷婶子多吃两口,以后生出的小弟弟耳朵灵。”
云二婶正愁晚上吃什么菜呢,赵家就又有好吃食送来,而且还对自己未出世的大孙子有好处,这如何不让她欢喜,就笑道,“哎呀,你师娘可太客气了,吃点儿什么好的也落不下我们一家。”
说着她就领这大壮进了屋,然后去灶间拿了碗盘过来倒换,大壮给云三爷和云二叔都见了礼。
云三爷深恨瑞雪夫妻,张家与赵家交好,他自然也不待见,鼻子里哼了哼就罢了,云二叔却笑呵呵拉着大壮到跟前,说道,“回去跟你赵家先生和师娘说,这时节还没到种地的时候,家里人都闲着,如若他们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就使人来说一声。”
“谢二爷爷,回去我就说给师娘听。”大壮点头乖巧应下。
云二婶一边往大海碗里挑那大块的猪头肉,想起自家小儿子半下午时满身酒气回来,一头扎进屋里睡了,现在还没起,就问道,“码头的铺子里,今日可是也吃了这猪头肉?”
“是,二奶奶,师娘买了三个猪头,两个都留在码头那里了,你家山子叔,还帮着拾掇猪蹄了。”
云二婶又去倒豆腐,就笑道,“这让别人知道了,可要说我们一家贪吃了,儿子吃完了,老子又吃。”
大壮伸手帮着往篮子里收碗碟,笑道,“二奶奶,我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去吧,你爹娘如若忙起来了,就把你弟妹送这儿来玩儿啊。”
云二叔也说,“天黑,看着点儿路,别磕着了。”
大壮又行了礼,这才拎着篮子出门。
(哈哈,花期去年结婚时,婆婆家在农村,酒席上就有只一半的大猪头,用土灶大锅呼熟的,真是太香了,流口水啊!)
第九十五章 厚脸皮
二奶奶送了他回来,就见云强两只豆子眼死死盯着那大碗里的猪头肉,就是云三爷那眼神也总是往桌上飘,忍不住心里暗骂,端起那猪头肉和豆腐就往外走,说道,“赵娘子还嘱咐多给雷子媳妇吃两块儿,对肚里儿孩子可好。”
云二叔知道,这是老伴儿不待见三叔父子,不想留他们吃饭,于是也就低了头不说话。
云三爷老脸一黑就想起身,却被扯了一下袖子,扭头一看,儿子直咽口水,显见是极想要留下吃那肉。
说实话,他也馋,上了年纪本来就牙口不好,吃不得什么硬得,刚才二侄媳妇儿挑那肉时,他可看见了,筷子一夹就碎,显见是煮得烂熟,吃到嘴里也定是软绵、香滑…
他这般想着瞪了儿子一眼,也就顺势重新坐稳,扯了一些闲话,慢声细语说起来。
眨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云二婶和雷子媳妇躲在西厢房里做针线,云二婶忍不住恼道,“天都黑透了,还不走,就是看着那碗肉不愿动步了。”
雷子媳妇儿刚才吃了婆婆端进来的小半碗肉,实在觉得好吃,想着自家男人外出做活儿,还没回来,如若三叔父子在这里吃,定然是不能留几块给他了,就有些后悔刚才少吃两口好了。
婆媳两个都有些脸色不好,堂屋里的云二叔却坚持不住了,又想着怎么说也是自家长辈,于是走到门口喊了云二婶,“山子娘,天都黑了,快去准备饭菜吧,留三叔和强子也吃了再回去。”
云二婶不情愿的带着儿媳进了灶间,很快就端上来一大盘包谷饼子,还有两大陶碗炖菜,云三爷父子上了桌儿,云强手里的筷子上下挑动,两个陶碗翻遍了,也就找出四五块猪头肉,就忍不住说道,“刚才看着那赵家送了一盆肉来,这里才几块啊,难道二婶都藏起来了不成?”
云二婶立刻黑了脸,“那是赵娘子给雷子媳妇补身子的…”
不等她说完,云三爷已经一筷子打到了云强头上,“你这吃货,有白菜豆腐吃就不错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跟晚辈争嘴啊!”
这话听着是训斥云强,实际上就是数落云二婶不知孝顺长辈,云二叔哪听得下这个,立刻瞪了眼睛,叱骂老婆子,“怎么眼皮子就那么浅,没看见长辈在吗,还不快把肉端来。”
云二婶无法,气哼哼的去了灶间,切了大半猪头肉,又端了上去。
云三爷父子连个客气话儿都没有,抡起筷子,不过几息间就吃得见了底儿,恨得云二婶暗暗咬牙,刚才还骂人家如何不好,现在吃人家的东西,可没见脸上有半点儿愧色,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很快饭毕,云三爷父子就起身回去了,云强一边剔着牙往外走,还一边抱怨着煮得有些腻,把个拾掇桌子的云二婶气得直摔筷子,低声骂道,“嫌腻还吃得半片不剩,怎么不腻死你”。
雷子媳妇儿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巧在城里做工的云雷从外面回来,就问出了什么事,云二婶叹气,去厨下把那好不容易留下的一小块肉,连着一海碗豆腐白菜端上来,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吃起来。
云二叔坐在一边抽着旱烟,末了说了句,“赵先生和赵娘子对咱家可是不错,等雷子这两日,把城里的活计做完了,就同我上山去砍些柴禾给赵家送去吧,我看赵家的柴垛要用没了。”
“好啊,爹,明日就去吧,城里的活计已经做完了,刚结了工钱。”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棉布袋了,云二婶立刻接过掂了掂,“怎么这么轻,不是有二百文吗?”
雷子摇头,“赵二哥说,他帮我找这活计,出了大力气。我猜他是要些好处,就分了他五十文。”
云二婶立刻就瞪了眼睛,骂道,“这个杀千刀的赵老二,他把你拉去一起做工,他少出了多少力气,居然还有脸开口要好处,以后别再跟他一处做活了。”
说完,她又转向云二叔,“老头子,你说豁出咱们这张老脸,去求求赵娘子,让雷子也帮忙送个豆腐,如何,哪怕一月给五百文钱,也比进城做活儿强啊,你看钱黑炭那样的…”
“行了,你就别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了。”云二叔本就觉得还不上赵家人情,怎么还能答应再把儿子送到人家那里去赚银子。
云二婶叹气,心里却还是没把这事儿放下。
不提云家那边,单说瑞雪喜滋滋盛好猪头,掰好猪爪,又进灶间里炒了四个菜,吴煜帮忙进出拿碗筷,端菜,脸上也带着笑。
刚刚摆好饭桌儿,高家夫妻和张嫂子都赶了回来,堂屋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二壮和大路在地上乱窜嬉闹,被张嫂子笑骂几句,撵了他们和哥哥妹妹去屋里吃饭。
张大河和高福全开坛子帮忙倒酒,都赞这桂花酒好喝,上次喝了半坛,早晨起来都没头疼。
钱家夫妻互相扶着,心怀忐忑上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上前给赵丰年和瑞雪见了礼,就都有些拘束的站在那里,手脚好似不知往哪里放好。
大伙都是住在一个村里,平日也算熟识,而且以后还要一起做事,怎么说也比别的乡邻更亲近,于是高福全、张大河就拉了钱黑炭坐下,倒酒给他,慌得他赶忙站起身来接。
翠娘和张嫂子也扶着钱嫂子坐在中间,给她夹菜盛汤。
张家、高家已经吃过几次这样的酒席,都已经习惯赵家夫妻不讲究俗礼,钱夹夫妻却是第一次,都觉与主家一道吃饭喝酒,实在有些失礼,屁股只沾了椅子边儿,怎么也不敢坐实。后来见众人说说笑笑,很是欢喜热闹,渐渐也就放下了心。
钱嫂子怀着身子,平日家里又吃得不好,此时见了桌上满眼都是好菜,任她再想守着礼,也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偶尔抬头见瑞雪笑着看她,脸色就蓦然涨得通红,恨不得把脑袋埋下桌子去。
瑞雪示意张嫂子多照顾她,然后就与翠娘一起下厨去煮饺子,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很快就端上了桌子,众人吃喝的更是欢喜。
赵丰年嗅着那猪头实在太香,就夹了一块,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一连又吃了三筷子,瑞雪忍不住暗笑,把耳朵、翘舌、拱嘴也都夹了一些到他碗里。
赵丰年看了她一眼,本就微醺的脸色又红了几分。
如此直吃了半个时辰,这才散了席。
瑞雪留了几家人稍坐,然后拿了昨晚列好的单子出来,说道,“咱们的豆腐生意,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大伙的活计都比原本要累许多。
张大哥以前每日做四板豆腐,现在是十板,自然要涨工钱,而高家兄嫂负责卖豆腐,加了钱大哥之后,就少了进项,自然也要补齐。所以,今日大伙难得聚在一起,就商量一下工钱的事。”
高家夫妻这几日确实有些为了卖豆腐之事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人家与他们夫妻订好的豆腐,却由钱黑炭送去,那份儿分成是算钱黑炭的,还是算他们夫妻的,但是,他们夫妻都知道瑞雪不是糊涂的,必定会有个说法,所以,这几日里还是照旧忙碌,并不曾因此耽搁半点儿买卖。
张嫂子在码头铺子里忙碌,这几日瑞雪没去,都靠着她张罗,张大河寡言勤快,虽说豆腐做多了,比以前累得多,却也从没抱怨过,夫妻俩最早跟着赵家,对瑞雪的性子更是清楚,只要吃了辛苦,瑞雪就必定亏待不了他们,所以半点儿没担过心。
钱黑炭听得是他加进来才乱了原本的规矩,则心下有些忐忑。
“这几日,我准备再找个人帮着张大哥做豆腐,张大哥的工钱从一两涨到一两半,张嫂子在码头也没少挨累,也涨到一两二。”
张家夫妻愣了好半会儿,一两半加一两二,一个月就是将近三两银,这进项在全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实在太高了,两人齐齐站了起来,“这怎么行,妹子,太多了,太多了,不过就是做些杂活儿,怎么能…”
瑞雪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笑道,“大哥大嫂,你们帮着我张罗生意,本就没少挨累,这是你们该得的,就不要推辞了,我心里有计较。”
张家夫妻互相对视一眼,就道谢坐下了,他们夫妻都不是会说巧话的人,只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定要勤快些做活儿,定要对得起这份儿工钱。
瑞雪又看向钱黑炭,“钱大哥,以后各村有成板订豆腐的,你就负责运送,平日家里有用到马车的地方,也要劳烦你。工钱每月一两二钱,你看如何?”
“好,好,赵娘子放心,我一定把车马都照料好了。”钱黑炭乐得直搓手,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高大哥和嫂子,你们还是按照以前的算法,三块豆腐提一文钱的辛苦钱,如若接到订做的,一板再提六文,如何?”
翠娘和高福全一听,每月进项还与原来一般,并没有因为钱黑炭加入而减少,反倒轻省许多,哪还会不愿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都眉开眼笑的回了家。
瑞雪洗漱好了,上炕放桌子,照旧翻账本算账,一旁的赵丰年却道,“以后你只管铺子吧,豆腐生意交给我做。”
瑞雪原本以为他那日是为应付里正才说要帮忙,没想到此时他又这般正经的提出来,她才知道,他不是玩笑。
第九十六章 忽略的事
她也顾不得这几日心里的那点儿小别扭,问道,“掌柜的,你当真不去教蒙学了?”
“不去了。”赵丰年扯过一本账本翻看,声音平淡,眼皮儿也没抬一下,很明显,前些日子族老们的做法让他彻底灰心了,再也没有了无私奉献,默默燃烧自己的念头。
瑞雪想起大壮和黑子这几日,看向赵丰年的眼神里好似满是渴盼,如若他们知道以后就要失学了,必定很失望,于是开口劝道,“有错都是大人的错,与孩子们却没关系,其它孩子先不说,大壮和黑子若是辍学,着实有些可惜了…”
赵丰年挑眉瞟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我不去蒙学做先生,可没说我不开私塾。”
“私塾?”瑞雪眨眨眼睛,脑子里转了转,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处。
教授蒙学,是受聘于村里,要受族老和里正的制约,而私塾就不一样了,完全是自己说了算,收多少束脩,放多少日假,再也没有人能指手画脚。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既然要开私塾,再接豆腐生意,会不会太累了?”
赵丰年摇头,赵家名下九十八家铺子,他打理了五年,半点儿差错都没出过,如今一个小小的豆腐生意,不过就是随手之间就料理了。最重要的是,他如今想活下去,想让她不再受人欺负,想在她眼里变得值得依靠,他就得拿出些本事,让她看看…
瑞雪其实还是担心赵丰年的身体,毕竟田老爷子那个两年阳寿的诊断,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可见他这般坚持,转念想想也就松口了,也许他整日在家读书练字也觉无趣,找些事情做也不错,左右还有铺子在,就算豆腐卖砸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更何况,她还有榨油生意没有做,和这桩一本万利的生意比起来,其它都是小事儿。
“早知道你要接手豆腐生意,今日我就不安排那些事了,以后由你说出涨工钱,也能收收人心。”瑞雪打开那对儿新在炕梢儿安家的小炕柜,翻出先前的那本豆腐帐,一起交给了赵丰年。
赵丰年接过,也没有翻看,直接放到了桌上,笑道,“钱家正是艰难的时候,不必多费心收拢,钱黑炭也会勤快做事,张家和高家从一开始就跟着你,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自然也不会轻易生出什么歪心。但是,有一件事,你一直都忽略了。”
“什么事?”瑞雪心里迅速把这几月做的事梳拢了一遍,也没找出什么漏洞,于是追问道,“我忘了什么事?”
赵丰年重新躺好,问道,“咱们村子叫什么名字?”
“云家村啊,掌柜的,你不会是…嗯…”瑞雪正疑惑他怎么连村名都忘掉了,心里突然就是一跳,恍然大悟般说道,“掌柜的是说,我在用人这件事上,忽略了拉拢云姓之人?”
赵丰年点头,示意她吹灯躺下,然后轻轻握了她的手,“云家村,以云姓为名,虽然这几年外姓人多了,但是云家却是根基最深的,若是想在村里真正站住脚,第一个要拉拢的就是云家。”
瑞雪拧眉细思片刻,突然笑了,“我明白了,掌柜的放心,不出两日,保证给你找个云家人来。”
赵丰年扭头,见她的笑脸哪怕在暗夜里都那般灿然,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次日张嫂子去码头前过来打招呼,瑞雪拉了她细细嘱咐了几句,张嫂子笑道,“放心,我知道这事轻重,不会给妹子办砸的。”
瑞雪笑着送了她,她却出了院门直奔自家院子而去,拉了正在扫院子的张大河,低声说道,“妹子和先生已经定下招谁做活儿了,你就不要去为咱家老二说项了。说实话,老二那人太懒了,他来了又是和你一起干活儿,说不定就要白拿工钱不做事,到时候,咱们在赵先生和妹子跟前也得闹个没脸,他不来,咱们也省心。”
张大河听了,也叹了气,本来他还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赵家给的工钱丰厚,找个机会替自家老二说说,让他也来做工,毕竟他家也有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宽裕。没想到,赵家已经有打算了,这事儿自然也就不能再提了,好再没有先跟老二说过。
“以后咱家日子好了,就多帮扶帮扶老二一家吧。”
张嫂子实在看不上二小叔一家,又不愿惹张大河生气,于是就说道,“行,到时候再说,我先去码头了,妹子还托了我办点儿事呢。”
“路上小心。”夫妻俩互相嘱咐两句也就散了。
张嫂子一路到了码头,带着栓子擦桌椅、洗碗碟,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才歇下来。
这几日靠岸的船只渐渐多了,力工们也都有了活计,石头作为新上任的账房,常要跟在徐宽身边,与各个铺子的小管事谈工钱,只有闲暇时候,才会跑过来帮忙。
巳时中,大伙儿卸完了货,又都聚在北屋喝茶,等着吃了午饭,有活计就干点儿,没活计就回家去。
张嫂子借口没有盐了,遣了栓子进城去买,然后唤了山子帮忙烧火。
山子是个勤快孝顺的,平日也常帮云二婶做些杂活儿,烧火这活计儿做得也顺手,炒菜就烧旺火,炖菜就烧慢火,喜得张嫂子一个劲儿的夸他。
等到饭菜上了桌儿,张嫂子特意拉着他坐在灶间桌旁一起吃,边吃边随意拉着家常,“你娘这几日都忙什么呢,你嫂子要生了,她该张罗做你小侄子的被子和衣服了吧?”
山子咽下嘴里的馒头,笑道,“可不是,全是小侄子的衣服,我说也要准备套小侄女的,我娘还打了我一巴掌。”
张嫂子好笑,“你娘盼孙子心切,你不说好话哄她高兴,怎么还惹她生气。”
“嫂子就算生了小侄女也是我们云家人啊,难道生出来,我娘还能给丢了。”山子居然难得的明事理,不像他爹娘那般重男轻女。
张嫂子给他添了一勺菜,夸赞道,“这话说的对,女子也不见得都是娘家的累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看赵娘子,能写会算,开铺子做豆腐,现在咱们村里谁提起来,不是满眼羡慕,如若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可就是上辈子积福了。我家丫丫还小,再过两三年她懂事了,我就让她跟着赵娘子,平日打打下手做点儿活计,若是能学到赵娘子一半儿的本事,将来到婆家去,不但不受欺负,说不定还会被婆家供起来呢。”
山子笑着点头,“我娘在家也常夸赵师娘呢,还说我小侄子下生时要是有六斤,起码三斤是赵师娘送去的好吃食养出来的。”
“这话不错,你赵师娘心肠可是真好,每次吃点儿什么好的,都惦记给你嫂子送去一份。”
“我嫂子说了,等她将来进了豆腐坊做工,一定干两个人的活计,好好报答赵师娘。”
张嫂子喝下最后一口汤,掏帕子擦了嘴,笑道,“我估摸着,你嫂子生完,豆腐坊也就快开起来了,现在豆腐生意极红火,我家大壮他爹自己都忙不过来,你赵师娘昨晚还说要在村里再招个人帮忙做豆腐呢。”
“招人?”山子想起早晨自家老娘念叨的事,连忙问道,“赵师娘可有人选了?”
张嫂子摇摇头,“好像是还没定,就说要找个勤快本分的,不过这风声儿一放出去,恐怕村里人就要挤破头了,从中挑一个这样的也容易。”
山子立刻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说道,“嫂子,我吃完了。我突然想起枕头底下还有二十文工钱,没交给我娘,我先回家一趟啊,你帮我跟石头说一声。”
“哦,好。”张嫂子好似没在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点头应下,“去吧,早些回来,下午还有船来呢,别误了活计啊。”
山子掀帘子跑出了门,一路小跑儿回了村子。云二婶正在拾掇碗筷,见小儿子跑得满头大汗,惊得连忙问道,“山子,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云二叔也问,“怎么跑得这么急?”
山子大大喘了几口气,又灌了一碗温茶,才说道,“我从码头一路跑回来的,娘,你不是说想让大哥去赵先生家做事吗,刚才我听张家嫂子说,张大哥一个人做豆腐忙不过来,赵师娘昨晚说要找个勤快本分的人去帮忙,现在人选还没定呢,消息也没传出去。娘,你快去说说吧,若是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云二婶一听也急了,一边在水盆里哗哗洗手,一边埋怨云二叔,“昨晚我就要去找赵娘子求个情,你非拦着不让,若是去了,不就正巧了。”
云二叔难得瞪了眼睛,“你还唠叨什么,还不快去,晚了就耽搁了。”
云二婶一听,也不擦手了,直接就出门去了赵家。
瑞雪正忙着剁饺子馅儿,打算包些元宝饺子做点心,凑足四样礼送去田府。一听云二婶在院门外喊她,就笑了起来,暗赞,张嫂子办事真是麻利。
她接了云二婶进来,想要引她去堂屋喝茶,云二婶见她手上沾了面粉,知道她在做吃食,就笑道,“我又不是外客,跟我客套什么,咱们去灶间吧,你忙你的,我坐着和你拉拉家常。”
瑞雪笑着应了,搬了板凳请她坐在暖和的灶眼儿旁,然后一边与她闲话,一边继续切酸菜。
九十七章 美好‘钱’景
云二婶先是谢了瑞雪送去的猪头肉,然后又夸赞她心灵手巧,绕了好半晌,最后才问道,“我听说,赵娘子,你这里缺个人手帮忙做豆腐,就想着顺路过来问问,不知招到合适的没有?”
瑞雪把切好的酸菜收到陶盆里,又去拿了块化得软了一些的猪肉,笑道,“二婶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啊,我也是昨晚才有这个打算的。暂时有几个人选,平日也算熟识,都是勤快本分的人,不过我这一早晨就在忙,还没腾出功夫去问,而且,婶子,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家里出了那么几件事,我也怕人家嫌弃我们家是非多。别的不说,只族老们那一关恐怕就…”
“赵娘子多虑了,你和赵先生心善厚道,给的工钱又好,谁都想…嗯,”云二婶习惯性的如往常一样夸赞起来,却突然想到她上门来是为自己儿子说项的,还是要把事情说的严重些才好,于是连忙改了口风,“前几日那些事,虽说是族老们不对,但确实也对你和先生的声名有妨碍。村里人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他们没同你们一家,有过多少来往,自然顾虑多些。
不过,咱们两家的交情可是厚着呢,我们一家对你和先生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可不会像村里人那般。我家雷子这些时日一直闲在家里,雷子媳妇儿也快生了,也不敢让他走远,不如就让他到你这儿来做活儿吧。以后我家三叔他们如若再上门来生事,雷子跑回去唤上一声,我家你二叔也有个借口来给你们说句公道话。
瑞雪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果然轻松许多,笑道,“二婶说的有道理,我这几日当真是忙糊涂了,怎么就忘了先没去而婶子家问问,雷子可是个勤快懂事的,比外人不强多了。”说完,她在围裙上擦了手,又道,“二婶先坐,我进屋去问问我家先生,这豆腐生意现在换他接手了,我倒是不能全权做主了。”
“行,行,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云二婶听得事情已经算是成了一半,心里欢喜,连连应下。
瑞雪进屋喝了杯茶,同赵丰年小声说了两句,又坐了一会儿,估摸这云二婶该着急了,这才起身回了灶间,果然,云二婶已经站在门口张望了,一见她出来,连忙低声问道,“先生可是答应了?”
瑞雪笑着点头,“先生说,我们前些日子与族老们有些冲突,若是其它人来做工,恐怕还会受族老们的指责,但雷子毕竟是三爷的侄孙晚辈,也许族老们不会怪罪。”
“先生说的是,哪有长辈拦着晚辈做工养家的,他如若拦着,我就找里正去。”云二婶可不想好容易抓到的财路被人家断了,心里琢磨着,那个老糊涂的三堂叔兴许还真干得出这事,晚上可得跟老头商量一下。
“那好,婶子,这次找人是为了帮忙张大哥做豆腐,活计也不累,每日上午忙一些,下午就歇着了,一个月一两二的工钱,如若你家雷子兄弟不嫌工钱少,明日一早就让他过来吧。”
云二婶大喜,一迭声的说着,“一两二!这工钱可是一等一的高了,怎么会嫌少?赵娘子,你放心,我家雷子可是个勤快的,劈材,拾掇院子,有啥活计就让他做,他保证不会偷懒耍滑。”
“好,婶子,我记得了。”
两人又寒暄两句,云二婶就告辞回家报喜去了,雷子夫妻听得当真能去赵家做工,而且是一两二的工钱,简直是喜出望外,雷子媳妇扶着腰,一个劲儿的问,“真的?娘说的是真的?”
云二婶得意的喝了口茶,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有你娘我去说项,还有不成的?”
云二叔脸上也带了笑,嘱咐儿子,“去了赵家可要勤快些,要对得起人家给的这份儿好工钱。”
雷子重重点头应下,他在外面做短工,没有固定的活计不说,工钱也总是被克扣,累上一个月也就四五百文,以后进了赵家做工,离家近,工钱又高,可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云家有了这喜事,自然要庆贺一番,雷子进城去割了一斤肉,云二婶带着雷子媳妇儿蒸馒头,细面不够又去邻家借了两瓢。
这一番折腾落在村人眼里难免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雷子明日去赵家上工,一月一两二的工钱,这自然是让人眼红之事,于是人人口耳相传,或羡慕,或说两句酸话,不一而足。
很快这事儿就传到了云三爷耳朵里,老爷子气得是一蹦三尺高,暗骂云老二一家,明知道他和赵家结了仇,同为云家人,他们不帮着长辈也就罢了,居然还贴到人家那阵营去了。
老爷子气冲冲就奔去了云二叔家,云二婶正端了热气腾腾的馒头进屋,招呼一家人吃饭,割回的那一斤肉,炒了个肉末豆腐,白菜肉片,又炖了只鸡,齐齐放在桌上,比之往日的土豆萝卜,真是难得的丰盛,人人都是喜笑开颜。
云二叔也拿了平日舍不得喝的包谷酒,给两个儿子的碗里也倒了半下儿,然后说道,“山子在码头每月能拿回八九百文,雷子在赵家,一月工钱更是有一千二百文,加上我和你娘种点儿粮食,咱家一个月就是二两多的进项,攒上一年,把房子修葺一下,再给山子娶个媳妇,咱们家的日子就红火了。”
“爹,你放心,我和山子会好好做事儿的,一定给爹娘盖个大瓦房住。”许是以后的“钱程”太过宽敞,让一向憨厚老实的雷子也难得说了几句豪言壮语,喜得云二叔二婶连连点头。
一家人正吃喝的欢喜,院门突然被打开了,云三爷恨不得脚不沾地的就抢了进来。云二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还以为是来蹭饭的,当时脸色就有些黑,心里直道,“这老头子是狗鼻子不成,吃点儿什么好的,他都能嗅到?”
云二叔却已经接了出去,说道,“三叔来了,吃过饭没?今日家里有点儿喜事,做了几个菜,三叔也坐下吃些吧。”
云三爷眼睛一瞪,胡子翘着,怒声道,“什么喜事,是不是去赵家给人当奴才的喜事啊?”
云二婶本来还想忍着不喜去灶间拿碗筷,一听这老头子说话这么难听,脚下也就不动了,开口反驳道,“三叔这是在哪里惹了气,跑来拿我们一家扎筏子?我们雷子去赵家是做工,每月做活儿拿工钱,连个手印都没按,怎么能说是奴才呢?
云二叔和两个儿子脸色也有些不好,说道,“三叔,雷子一直再打短工,赚不了几文钱不说,离家也远,现在去赵家做事,工钱高,还能照料家里,这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哪儿都不好?我们云家已经和赵家结怨了,你们居然为了那点儿银钱就要投靠赵家,你们还当不当自己是云家人?”
云二叔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被三叔一口一个投靠,一口一个不是云家人气得浑身哆嗦,有千百句话都堵在嗓子里,反驳不出去。
云二婶早就怒了,此时听得这一连串的大帽子扣下来,自家简直就是云姓叛徒了,她哪还忍得住,“谁投靠赵家了,谁不当自己是云家人了,三叔不要把话说太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