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冉冉孤生竹第32部分阅读

      冉冉孤生竹 作者:rouwenwu

    的胸口,意外的是对方完全没有反抗,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长发掩面,依旧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他颤抖着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想探一探她的鼻息,孰料还未指尖才刚伸出就被人一把攫住,他心下大骇,另一手高举血牙正欲刺下——

    “你真想杀了我么?”女子抬起头,嗓音已全然变成另外的人,面目也逐渐清晰起来。她的胸口被利刃所穿,此刻鲜血浸透了白衣,张牙舞爪的在上头开出罪恶的花。低头摸了摸伤口,她悲哀的瞅着他,眼里一片氤氲,“我就快要死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他心头竖起来的高墙瞬间就被摧毁,悔恨和不甘逼得他节节败退,他用力搂紧怀中女子,几乎泣不成声:“冉冉……你不会死,不会的……”

    她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那神情不像濒死之人,反而带着疑惑和谴责,“你不希望我死吗?可你为何要对我下毒,醉绮罗无药可解难道你不清楚么?”

    “……”他无声的道歉,眼角有不明液体渗出。

    她没有理会,挣脱他的怀抱,退开去自顾自的轻声道:“啊,我都忘了,你既然能亲手杀了你娘,自然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你这么狠心,你这么狠心……”

    三言两语就让他溃不成军,他惨白着脸,再无法否认什么,原来心底对她的亏欠感从未消失过,若他知晓有一天会这般爱她,他又怎会愚蠢到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下毒……

    “冉冉。”他终是无法忍受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开口轻唤。

    “我恨你,段离宵,我恨你!我恨你!”她忽而情绪激动,大口呕出鲜血,指着他的鼻子尖嚷:“你不配和我在一起,你不配拥有幸福!”

    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子容貌又变得虚无起来,渐渐与另外一个记忆里的女人重叠,他瞪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美丽面容,大骇:“你到底是谁?!”

    “你不要怨我,是你爹的错,都是你爹的错!”女人神情狰狞,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甚至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她步步逼近,胸口处的血牙半截露在外面,伤口很是恐怖,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一个劲的朝他控诉。

    他终于到达崩溃边缘,幼时所有不堪的回忆全都一涌而上,逼得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而那女人却不肯放过自己,薄薄的红唇不停开闭,喋喋不休,他头痛欲裂,从牙关里挤出低吼:“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主上!”炎臻急促的敲门,原本便在外头犹豫了了许久,眼下听到房内传来的梦呓声,他再顾不上该守的属下本分,径自推门而入。

    屋内昏黄的烛火跳跃,映的里头忽明忽暗。他有些意外,自己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素来浅眠的主上居然并未惊醒。他眉心紧皱,心里滑过淡淡的悲哀,思忖或许是对方先前身上所受的重创阻碍了警惕性……

    黑色床帐阻隔了视线,炎臻停顿半晌,那梦呓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试探性的开口:“主上?”再靠近一些,长指才刚刚触及那上好的丝质面料,那有些波痕的缝隙里忽而的伸出一只手,遂不及防之下喉咙就遭人掐住。

    “什么人?”有些气喘的声音,依稀听得出情绪的不稳定。

    炎臻也不挣扎,费力的应道:“属下……炎臻。”

    修长的手缓缓松开,黑幕被撩起,段离宵散着一头墨发,额上满是冷汗,那双美眸不若平时镇定,布满了血丝,甚至泄露了太多情绪,隐约窥得到……一丝惊慌……

    惊慌?

    炎臻顿感诧然,他几乎是和段离宵一同长大的,很少见其有这般狼狈的时候,眼下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状况,无疑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段难捱岁月……“是不是又做了噩梦?”他小心翼翼的垂低视线,不愿给对方太大压力。

    段离宵不语,方才那场荒谬却诡异的梦境着实让他心神不宁,匆匆抓过一旁的外袍披上,边往外走边道:“她醒了没?”

    炎臻一楞,很快回过神来跟上去,“应该……还没有。”

    闻言段离宵眉心褶皱愈加明显,夜风凛凛,灌入他的红色长袍,他看着这殷红的色泽,忽而想到方才梦里她呕血的模样,心绪再度波动,扬手就将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回廊里。

    “主上,这……”炎臻不解,对于他来说,这一晚的段离宵实在太过反复,眼神压抑,满是风雨欲来的征兆。他强压下不安感,可走在身前的人却越走越快,急切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来格外清晰。

    厢房外的两少年搓着手,满怀心事的踱步,两人在正门口的小块范围里转来转去,偶尔擦身而过的时候交换一下眼神,再不约而同的叹口气。

    “你说小姐她会不会……”青菜欲言又止。

    萝卜恨恨拍一下对方的肩:“胡说什么呢你,乌鸦嘴!”

    青菜缩了缩脖子,眼眶红红的,像极了白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担心……担心罢了……”

    “苏神医还在里头呢,不会有什么事的。”萝卜控制不住的吸吸鼻子,刻意调转过头不去看同伴悲伤的脸,怕一不小心自己都要落泪。孰料一扭头就看到拐角处有身影匆匆而来,他睁圆了眼,慌忙弯腰行礼:“主上。”

    段离宵面色难看,大步迈进里屋。身后的炎臻知趣的关上门,自己则留守在屋外,对着两个少年吩咐:“你们下去吧,明早再过来等候差遣。”待二人退下后,他又表情复杂的瞅着房门,缓缓逸出叹息。

    不同于夜殿,房里很是明亮,红烛灼灼,一排的烛台依次摆在窗檐处,带来久违的温暖感。锦床上的女子肤色几近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察觉不到丝毫生气,床畔的小桌上放着铜盆,里头的水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视线代替手,眷恋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心却在惴惴不安的颤抖,不敢靠近,生怕探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瞥过眼又看到趴在檀木圆桌上的伛偻身影,他怒火顿起,一把将那人掀翻在地,而后揪着对方的领口用力按到墙上。

    老头生生从睡梦中惊醒,吓得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不停地重复尖叫:“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段离宵咬牙:“为什么她还不醒?”

    老头憋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瞪得足有平日的两倍大,“老夫刚替她清了一次毒,现下她身子虚弱,昏迷是正常的……”

    段离宵哪里听得进解释,眉宇之间的森冷寒意,“都昏迷三天了,你说你治得好她,这就是你所谓治得好?”他指着那盆血水,不自觉加大手劲。

    “老夫……老夫尽力了……咳咳……”老头双脚被迫离地,面前的少年赤红着眼,美目里的狠意一览无遗,他心下大骇,难不成今日真要死在这儿了?

    虚弱的轻吟拉回二人注意力,眼尖的发觉床上的女子有转醒的迹象,老头就差没跪下去求神拜佛,“你看你看!她醒了她醒了!你放开老夫……”对方倏然收回手,老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继而反应超快的直起腰,连滚带爬的离开这个屋子。

    李冉冉醒来的时候便跌入一双墨黑的眼瞳里,她的意识不算特别清楚,却仍是被面前的少年给震撼到,印象里他素来是慵懒自信的,可如今居然狼狈成这副模样——

    眼神太惊慌,眉宇太忧虑,唇角也抿得太紧……就连那弧度优美的下颔都开始有淡青色的胡渣,她吃力的偏过头,想要看清楚他,尽管四肢百骸都有剧痛源源不断的侵袭,仍是微笑着冲他眨眨眼。

    他执起她的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微微松开,片刻手心便传来酥麻感。他低头,见她在他手心上比划,像是在写字。

    他闭眼,感受对方指尖滑过的痕迹,好一会儿才猜到她的意思,压着嗓子轻声道:“是说我这样很丑?”

    李冉冉眨一下眼,表示认同,那表情带了三分俏皮。

    可段离宵此刻又怎会有心情来开玩笑,他见她这般脆弱的样子,连点头摇头这般渺小的动作都要耗掉大半力气,又忆起过去她总是生龙活虎的跑来和他唱反调朝气蓬勃的模样……心,终于被狠狠刺痛,这一刻,他悔不当初。

    “你恨我么?”他开口,问出那句在梦里让他痛苦万分的话。

    他问她恨……他么?李冉冉惊愕的睁大眸,他怎么会这么问?她以为他们经历过那么多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她若是恨他又怎么会再跑回来找他和他在一起?可是……可是他的表情又太认真,一脸亏欠她又很在意答案的样子,她的口开了又闭,试图说点什么,无奈喉咙干哑异常,竟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不要勉强。”他替她拉高棉被,自嘲的笑笑:“我只是觉得此生负你太多,可我不爱那些下辈子之类的虚无诺言,所以你要记得,千万不可以走得比我早。”

    她眼里弥漫开水汽,没什么技巧的情话,甚至都算不上情话,可却彻底征服了她的心,若是可以,她一定会狠狠骂掉他脑中那莫名其妙的内疚和亏欠,让他知道,她也如同他一样,不去想什么下辈子,只要此生好好在一起便是最大的愿望……

    两人四目相对,她犹豫片刻,用嘴型无声的说出那三个字。他终于释怀,温柔的轻抚她的额角,替她整理乱掉的发,继而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亲吻。

    敲门声不适时的响起,打断这对小情人的独处时光。未经允可,便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甚至忘了礼数,口气慌张的道:“主上,主上不好了,六大门派的人已经围在山脚下了!”

    大战在即

    时间忽而就静止,房内一片静谧。那来报的隐卫单膝跪于地上,额上已是冷汗淋漓,他怎么都料不到李冉冉已经清醒,更料不到因着他匆匆忙忙的通报,她居然像是承受不了这个消息一般又昏了过去……要知道这些日子庄主和她相聚的时候少之又少,可却被莽撞的他给破坏,他自知犯下大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开口:“属下……属下鲁莽,望主上赎罪……”

    段离宵不语,修长的指握了又松,他的眉心始终有深深折痕,美眸瞅着床上再度失去知觉的女子,她的面色那么苍白,肤色几近透明,就连唇都失去了血色,最早认识的时候她还有着丰腴的双颊,可如今都凹了下去,这般憔悴,这般……没有生气……

    恐惧感袭来,他紧缠着她没有温度的手,缓缓注入内力,不过半晌,强撑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絮乱真气,他撇过头,剧烈的咳嗽,任由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被银针刺入的三处大|岤异常灼热,夹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主、主上!”那跪着的隐卫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之际,房门再度被打开,他扭头就看到神色焦急的炎臻,不由大喜过望,见了救星一般奔过去道:“门主,属下……”

    炎臻厉声打断:“去水牢,带苏铅华过来。”

    “不必了!”

    二人同时回头,但见段离宵立于桌畔,白色中衣上映着点点红迹,虚弱的模样比起昏睡的李冉冉好不了多少。炎臻皱眉,十几年的兄弟情义显然凌驾于主仆礼仪之上,他上前一步,口气强硬道:”属下认为,这个时候实在无需作过多争议,主上也无需逞强。”

    段离宵抹去唇畔血色,忽而敛下长睫,轻声道:“也对,还是该把苏铅华找来。“见身边人松了一口气,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那老头该来守着冉冉,我去山脚下探一探六大门派的人。”语毕,他替床上女子细心放下床帐,径自朝外走。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炎臻大怒,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段离宵挑眉:“想以下犯上?”

    “私以为,主上该明白属下的难处,情势所迫,若有不敬之处,也是被逼的。”炎臻一手拦在门口,阻碍的意味很是明显,“此刻庄里几乎所有的死士和隐卫都守在山庄门口,全部人都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但我们需要一个领袖……”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主上不顾重大局,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没有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段离宵抿了抿唇:“我说了,只是去探一探敌情,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没有所谓的逞强。”此时此刻,些许感动沉淀在心里,他不会矫情的去和十几年的弟兄道谢,但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言而喻。

    炎臻沉默,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

    “你知道自己拦不住我。”口气很是笃定,不是赌他打不赢他,而是赌他不会和自己动手。

    炎臻并未接话,微微别过脸看一眼外头的天,那夜色墨黑,却不见半点星辰,单调沉闷的色泽,一如他躁动不安的心……沉吟片刻,他终于妥协,缓步退至一边,“务必……小心。”

    段离宵微笑:“外衫借我。”

    炎臻一愣,继而褪了黑袍递给他,见对方大难临头,反而神情一派轻松,不由升起古怪的感觉:“主上……”

    “红色太扎眼,我可不想成众矢之的。”他淡淡解释,临出门前又朝里屋瞥去,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含义,那些深沉的隐晦的眷恋再无任何遮掩,只可惜……她看不到。

    ”我会在主上回来之前照顾好李姑娘的安危。“炎臻心领神会。

    段离宵颔首,不再多言,黑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下山的路不长,却极为陡峭,再加上碎石遍布,荆棘丛生,需要极好的轻功才不会伤到脚。段离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走得这般狼狈,他一直都是极自负的人,平日也不许下属们打理这条路,美其名曰便是下山同时能锻炼脚力……可如今这锻炼脚力的事儿落到一个身负重伤,一身武艺全靠头顶三根银针在苦苦支持的人身上,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

    无力的叹口气,他暂时停住脚步,远处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在距离右前方的醉绮罗花海半丈处,他知晓是六大门派的人,只是心里有些诧异这火光的密集度并不算高,剿灭莫离山庄这等大事还不值得让他们倾巢出动么?还是说布了什么圈套……

    嗟,一帮伪君子。

    他唇角扯起讥诮弧度,视线绕回到花海的另一侧,眉心又不自觉皱起——

    ”段庄主,别来无恙。“清冷的嗓音为这墨夜添上一抹凉意。

    段离宵骤然回头,见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自己身后,相距不过几米远,他心里泛起惊涛骇浪,暗自懊恼自己失了警惕心,竟连敌人近身都察觉不到……转过身又换上自若神色,”秦掌门不与长老们好好商讨一下进攻事宜,反倒有闲情逸致在我山庄门外欣赏风景。“

    ”秦某在这儿已经恭候段庄主多时。“秦无伤拢一下宽袖,依旧是半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样,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是滴水不漏听不出丝毫情绪。

    段离宵冷笑:”我倒不知,几时与秦掌门的关系这般要好起来。“

    秦无伤也不恼,美眸微动,点明来意:”若你能提早投降,便能放过庄内一干仆役以及闲杂人等。“他抬头望着远处天空,轻轻掐着手心,“这是极好的条件,段庄主可以好好想想。”

    一干仆役?闲杂人等?

    段离宵轻抚着手中血牙,他可不认为对方会这般好心的为自己庄里的人提供庇护,除非是……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退一步,试探性的道:“不知秦掌门是否将冉冉从昆仑弟子簿里除名?”

    闻言秦无伤黑眸一凛,漠然道:“段庄主若能一人担起大罪,李姑娘也可幸免。”

    答非所问,必有蹊跷。

    “若我同意,你是否能护得她周全?”说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眸子,想要从中探到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不得不承认,若秦无伤真是为了李冉冉才提出这个条件交换,那么这个事实着实让他有些不快……

    “我会带她回昆仑。”秦无伤淡淡道,“她仍然是昆仑的弟子,纵使先前犯下大错,也是你一味迷惑所致。”他的面容被夜风吹乱的墨发挡住,看不清表情,却还是教人听出了徇私意味。

    原来真是如此……段离宵忽而轻笑:“可惜你觉悟的太晚,我不会将她交到任何男人手里。”永远……都不会。

    秦无伤厉声:“你想让她跟着你一同死?”

    “我不想,可惜……我也没有办法。”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又来临,他面上滑过转瞬即逝的悲哀,眼眸紧闭,逸出轻叹:“你若真能保她一生平安,即便我粉骨碎身也罢,可你不能,我也不能。”

    ”说清楚!“像是终于被激怒,秦无伤抽出腰间流渊,拔剑相向。

    ”她中了醉绮罗的毒,已经拖了好长时间。“他轻轻的道,嘴唇有些颤抖:”怕是……撑不过这三天了。”

    “你下的毒?”

    “对。”

    气氛倏然冷冻到极致,那把剑就指着段离宵的心脏部位,再往前推一寸就会丧命,可他还是不受干扰的笑,笑容愈来愈苍凉,最后连变得麻木,“可惜我再后悔都已没有意义,因为连苏铅华都医不好她……“

    “苏铅华?”秦无伤愕然,“你说的是那失踪二十余年的神医?”

    段离宵点点头,不置可否,“有一点我要纠正,他并没有失踪,只是躲起来而已,不过此刻我没心情说故事给你听,所以……”

    “我听过那个故事。”秦无伤出言打断,“那不过是空|岤来风的传言罢了,没有任何依据,我师父和众前辈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又怎会为了一本千决心法追杀邱络绎呢?更勿论嫁祸给苏铅华,这等荒谬的真相,根本没人会信。”

    “信不信由你。”段离宵不耐,“邱络绎为何被囚禁在你昆仑后山也只有你师父知道原因了,段某告辞,另外,我莫离山庄是不会轻易言败的,若要打,我们便好好地打一场。”

    “慢着!”秦无伤纵身拦住对方去路,“邱络绎被囚不过是因为他犯下盗取武林圣物的大罪,这又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你这番言论未免太荒谬。”他是师父一手栽培的,自然容不得他人有一丝一毫的玷污。

    段离宵慢腾腾的转身,道:“那么,就如你所说,既然是这般大的罪,为何不杀了他呢?难不成是为了囚禁起来慢慢折磨?还是说你师父有什么别的特殊意图……”他边说边笑,倒有些同情起面前这个清冷的男人起来。

    三言两语就逼得秦无伤无法反驳,他面色极为难看,沉默许久,也只能吐出”荒谬“二字来做结尾,而至于段离宵,既然探到了敌情,便无心与其再做纠缠,想到大战在即,与李冉冉相聚的时日无多,他归心似箭,顾不得身上有伤,提气迅速往回赶,余下身后的白色身影孤单单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作。

    一触即发

    旷地上的人群不复方才的密集,除了零星几个静坐的长老,便只剩下清一色的黑衣昆仑弟子。左前方的男子一身墨蓝长袍,手上的火把散着灼热的温度,跳跃焰火异常明亮,映着他眼里那不为人知的野心。

    看来风光一时的莫离山庄,很快就要走向尽头了,段离宵呵段离宵,你加在吟惜身上的折磨,今日我便要向你一并讨回来……唇畔缓缓扬起弧度,他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袖子被人轻轻扯住——

    “君盟主,君盟主?”焦急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君离央回过头,收起笑意,正色道:“瑶光姑娘,何事?”

    “这样真的好么?”瑶光指指远处,“我是说六派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擅自行动先行攻打莫离山庄了,可是师尊又明明嘱咐过我们务必要等到他回来才可……”

    “所以你们昆仑的弟子并未违背秦掌门的意思不是么?”君离央淡淡接过话,“瑶光姑娘实在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全,眼下段离宵重伤未愈,庄里撑得起大场面的人除了炎臻和暗门的那帮侍卫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威胁到六派的众多高手。”

    闻言瑶光哽住,半晌才小声道:“瑶光愚昧,有个问题恳请盟主能解惑。”

    君离央沉声应道: “姑娘但说无妨。”

    她犹豫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偷袭,身为名门正派,这般手段是否有失颜面?”

    名门正派?

    君离央无声的冷笑,这四个字可真是一顶大帽子,话又说回来,当今武林除了昆仑之外,另外几个门派恐怕连这四个字的边都沾不上了吧?之前他不过稍微一撩拨,那帮乌合之众便赶着杀上去,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分不到羹。这么比起来,所谓的魔头段离宵倒勉强算是个真君子了……

    见对方一味的沉默,瑶光还以为是自己问错了话,赶忙低下头道:“无心之言而已,盟主若是为难就算了。”

    “君某并未感到为难,只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姑娘的问题。”君离央微微一笑,继续道:“古有云,敌不仁我不义,段离宵危害武林,犯下众多滔天大罪,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在他手下?对付这样的人,我们还要讲究什么公平对待?自然是愈快除去愈好了。”

    “但是……但是那无关庄里的仆役和从属不是么?我听峨眉派的姚掌门说她要杀个……片甲不留。”瑶光抹一把冷汗,努力的说出心里的想法,尽管无彦师叔因为藏经阁那边出了大事并未参与这次的行动,但她想若是师叔在这里,也一定不会赞成那般残忍的计划。

    天真的小女娃……君离央啧啧称奇,看来昆仑果然是清高之地,秦无伤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罢了,连这小小的二代弟子都能品行高洁,连他都忍不住要为她鼓掌了。

    尽管心里万分不屑对方的妇人之仁,表面上他仍是耐心温和的安抚:“瑶光姑娘实在太过善良,那些人既然都做了这魔头的手下,他们便是一丘之貉,我们此番行动是惩j除恶,为了江湖更为了百姓,不必要的心慈手软只会坏了大计,当下斩草除根才是关键。”

    “……”总觉得这番论调怪怪的,瑶光皱眉,她依稀记得这个男人在坐上盟主之位的第一天曾经正气凛然的昭告全天下要做大义大仁大度之人,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回儿事嘛……咳咳,不动声色的挪开停留在对方脸上的视线,她客套的应对:“君盟主说的是,瑶光受教了。”

    “瑶光姑娘客气。”君离央礼貌颔首,片刻后将火把交给身旁的人,自己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绕到人群最后方缓缓踱步。这夜半时分的莫离山庄收起了白日的辉煌,此刻半掩在醉绮罗花海后,风景别样醉人。他眯着眼,目光片刻不离这片华美景致,透过远处紧紧闭合的朱红大门,他仿佛可以看到段离宵趴在他脚下痛苦不堪的样子……笑意加深,他半垂下长睫,盖住里头因着对嗜血渴望而晶亮的双眸。

    “师尊!”前头哗啦啦涌上一群人。

    君离央挑眉,对方这么快回来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要与那姓段的好好缠上一番,谁知道……难不成他先行把那魔头杀了?糟糕,若是这样就不好玩了……呼吸一窒,他快步迎上去,故作焦急状态:“秦掌门!你可总算来了!”

    清冷目色轻轻扫过稀散的人群,只一瞬,秦无伤原本看不出情绪的容颜就冷冽起来,蹙眉厉声道:“君盟主,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也亲口承诺我会保证六大门派的人在我未回来之前暂时留在原地。”

    君离央有些诧异对方身上无形之中泄露的怒气,坦白说他并没有料到所谓的擅自行动会让秦无伤那般生气,毕竟莫离山庄最终是要被剿灭的,若真要计较那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犯得着这般大动肝火么?

    “君某承蒙各位厚爱,才坐上盟主这个位置。名义上虽然是武林之首,但其实并无太大权力干涉六派众前辈的决定。”君离央自嘲的笑笑,瞥见秦无伤隐忍沉默的姿态后,又试探道:“方才秦掌门是否已经杀了那魔头?”

    秦无伤不答,显然无心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缠,望着另一边的山壁,美眸透出淡淡焦虑,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全是某张女子的容颜……就他所了解的,峨眉和武当弟子这两年在各自掌门带领下尤其嚣张残暴,再加上段离宵受了重创,若是他们先杀上去,这山庄可就别想留活口了……

    “你们都留在这!”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他足尖轻点,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君离央松一口气,掸一掸衣袍盘腿坐在地上,对着身旁的昆仑弟子摆手示意:“既然你们师尊都发话了,就都坐下吧。”语毕,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另一个方向,算算时间,他们也快来了吧……

    兵器铿锵,划破月夜长空,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和利刃穿透身体的恐怖声音。大部分隐卫被调去驻守山庄大门,此刻仅剩的十几个黑衣死士们守在白殿入口,经过特殊训练而没有痛觉的感官早已麻木,尽管身子千疮百孔,血流不止,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容自己倒下,依旧扬剑奋战。他们的人生,没有任何分歧,从头到尾便是绝对的服从,直到战败灭亡的那一刻……

    啧啧,段离宵真是养了一帮好侍卫……苏铅华单手拎着包裹,看着不远处异常惨烈的场面,夸张的瞪大了三角眼,这些面无表情的怪胎怎么都不知道痛的?被砍断了手还能用另外一只去捡起掉落的剑,啊啊,这可是他从医以来从未见过的奇观啊!

    半靠着门柱,他津津有味的观赏战局,忘了自己要逃跑的初衷,直到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少,双方的局面呈现愈来愈明显一边倒的趋势后,他才哎呀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迈着小短腿迅速开溜。

    回廊颇为漫长,很多四散的包袱来不及整理,七零八落的掉在路上,他气喘吁吁的跳跃避过,顺道掠过那些空荡荡开敞的门扉。忽而看到前边手拿杂七杂八兵器的白殿众奴仆聚在某一间房门外,众人哆哆嗦嗦的拥抱,像是在互相壮胆,又像是在……哭泣?片刻功夫,一致掉转头朝着厮杀的门口奔过去……

    都不要命了?!此刻苏铅华的表情无疑是精彩的,他以为段离宵那小子应该是不负魔头名声的家伙,平日对待下人必定也是苛刻暴躁的,孰料居然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送死?他放慢了步子,倏然瞅到那厨房的徐胖子被身着峨眉服饰的女子一剑刺穿了心脏,庞大身躯颓然倒于地上,那肥肉还一抖一抖的,颇为滑稽……可不知怎么,他却笑不出来,只觉眼睛渐渐模糊,连鼻头都开始泛酸……

    用力揉了揉眼角,他摊开着掌心半蒙住自己的眸子不忍再看,一边加快脚下步子,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与我无关莫要多事,与我无关莫要多事……”步子渐渐加快,在经过某扇熟悉雕花窗栏的时候又顿住,他探长脖子,看一眼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的女子,她几乎安静的没有丝毫声息……

    不管了!苏铅华甩头,抓紧手中的包裹当做没看见,继续朝前奔跑。可惜过了半晌,又咚咚咚的退回来,他表情古怪,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咒骂谁,动作莽撞,进门的时候甚至还被门槛绊住摔了个狗吃屎。

    “最后一颗续命丹了。”他不舍的摸出小锦盒,“十年才炼出一颗啊!”这次的语气是痛心疾首的……

    “臭丫头,老夫医者父母心,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心一横,捏住李冉冉双颊,将药丸塞进去她嘴里,“虽说没办法解你身上的花毒,至少也能拖个一年半载,以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了。”顿了顿,他半侧过头对着身后道:“不用躲了,老夫早就发现了。”

    衣柜后忽现矫健身影,一身黑衣劲装,蒙面的布遮去大半脸孔,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那眼睛里的神色极为复杂,像是强烈压抑着某种情绪,又像是想要诉说些什么……

    老头一愣,这双眼倒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不过眼下可不是该磨蹭的时候。他麻利的重新系好包袱,冲着蒙面人咧嘴一笑:“你不用太感谢老夫啦!毕竟这丫头是老夫的病人,没治好她老夫也是会有遗憾的,啊啊……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的眼睛倒是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他旋风一般飙到门口,随意挥了挥手:“走啦,对了,你若是这丫头的新人小情郎,就要快点带她走哟,不然到时候等到她旧任情郎……就是那个王八羔子回来的时候,你可就走不了了!”

    哎……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见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居然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同对方多说几句话呢……苏铅华汗颜的摇头,自己铁定是在这莫名其妙的山庄太久所以得病了,还是快快离开吧。一念及此,他也顾不上房内那人的反应,径自开溜了。

    挽留的手停在半空,黑衣人眼睛蒙上湿意,闻见窗外愈加嚣张的打斗声,他用力甩甩头,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撩开床帐抱起昏迷的女子,飞身跃窗离开。

    意外之外

    白袂乘风,步履翻飞,踩在通往远处的青石板小道上。脚步声略显杂乱,一如他此刻隐隐不安的心,本该是这般浩大严谨的时刻,心心念念的却依然是那张怎么看都算不得美丽的面容。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莫名的情绪呢?苦笑了下,他清冷的目色里罕见的染上一抹无奈,就好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自她走后,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就倾巢而出,昆仑殿上她与白泽在桃花树下嬉笑打闹的场景再也无法抹去,日夜填满他的思念,扰乱他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湖。

    此刻,即便重任当头。

    此刻,即便大战在即。

    他居然还是能够这般自私的去考虑她的安危,考虑这个背叛了昆仑,甚至同武林公敌堂而皇之在一起的女子……江湖都称,昆仑无伤,情薄意淡……只怕自此,这八个字便要彻底颠覆,永无翻身之日了。

    “你为何在这里?”不远处忽而传来的轻问,令他遂不及防,确定对方并不是同自己说话后后,秦无伤略敛气息,微微步出荆棘丛生的小路,俯低身子掩藏形迹。

    平地而起的夜风凛冽如寒箭,吹的周遭的荆棘草东倒西歪,连带着这条小径都显得愈加狭隘,气氛倏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红衣黑发,再明显不过的装束,可收起了一身的嚣张和乖戾,此刻的段离宵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即便嘴角紧抿,眼神却失了平日里目空一切的气势,甚至泄露三分混乱,衬着苍白脸色,看上去不过就只是个相貌出彩的病弱少年罢了。

    “我在问你,为何不应!”加重了语气,他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影——

    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袍,说是蓝,其实也不尽然,染着血色和泥泞,几乎是惨不忍睹的状况。再往上,衣服的主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眉角破了相,嘴唇青白,右脸横亘着一道触目尽心的伤口,配上他一头红发,更为诡异。

    “属下未能完成主上所托,特来请罪。”目光平视,炎臻双腿一曲,竟然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双膝皆曲,这是他活了二十八载从未有过的举动,可即便如此,那漫天的愧疚感和责任心依然反复纠结,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缓缓闭了闭眼,他心一狠,继续道:“待属下赶到白殿时,李姑娘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段离宵指尖微颤,手掌下的血牙也似迎合主人的心情,发出低沉的嗡鸣。

    炎臻别开头,咬牙道:“属下亲眼见到六大门派的人将我莫离山庄幸存的仆役们逼至后山处,让他们自个儿结束……”至此,他再无力说下去,只因那么一瞬,对方原本玄玉一般的美丽眼瞳失了所有神采,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静静的,谁都没有开口,只闻得风声犀利。半晌,段离宵忽而反掌,那绿色竹萧卧在其掌上,片刻就化成通体雪白的利器,剑锋凛冽,杀气十足。

    “属下……甘当领死。”炎臻垂下头,连挣扎都未有半分,作为贴身隐卫,他的命从来都是为了段离宵才存在,如今弄丢了主上最宝贵的女子,主上要他死,他又岂会抵抗。只怨自己中了六派的调虎离山之计,才会输的一败涂地……

    剑气呼啸,拂过耳边,不过几缕红发,飘然落地,却未伤及半分皮肉。炎臻抬眼,见那红衣的少年头也不回的掠过身侧,背影决绝。他倏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惊道:“主上!”

    “无需拦我,若她生,我便带她远走高飞,若她……死了,我定要叫六派所有的人同她陪葬!”语毕,段离宵步伐略停,“你我三分手足之情,今日大难当头,你若能全身而退,答应我,他日必要重建莫离山庄……不为荣华富贵,只为除去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之士。”

    “好。”对方的背影已经愈走愈远,也许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回答,炎臻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那,眼眶有些湿意,顾不上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只是忽而意识到今日或许真的是最后的生离和死别,自此天人永隔,再无见面的机会……

    风,卷着残叶,嚣张的四处游走。白影静静伫立在蓝衣人的不远处,好半晌,才提步迅疾赶往另一个方向。

    剑鞘一拨,把前边血肉模糊的尸首随意的拨至一边去,姚心蕊前行的同时还不忘捏着鼻子抱怨:“这儿好重的味儿,我们搜一搜夜殿附近就行了,何必到阴森森的水牢来。”

    “姚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提议搜刮钱财的人明明是你,怎么如今反倒在这边苦叫连连,难道峨嵋派的人着实太矜贵,竟连异味都忍受不了了么?”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挑着眉毛,讥诮道:“更何况,朱某认为,就算水牢再臭,也比不上姚掌门你满身的血腥味啊——”

    “什么血腥味!休得胡说!”姚心蕊大怒,她本就是极为在乎外表的人,更何况年纪轻轻就担上峨眉掌门的大任,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可恨这华山派的老男人每每对她出言不逊,真是气煞她也。

    “难道朱某说错了么?”朱不悔斜睨她一眼,装模作样的扭头看了看身后,“你瞧瞧,这夜殿通往水牢的路里躺着那么多人的尸体,哪个不是在你剑下毙命的?啧啧啧,姚掌门果然是貌美心善。”

    闻言姚心蕊青了脸,她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之意。无奈关键时期,单凭一己之力恐怕不能得偿所愿,权衡利弊后她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轻不重的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只为财只为利,眼下好不容易摆脱了另外几派的人,你居然浪费时间到这么个肮脏地方来,难不成这儿还会藏着黄金屋么?”

    朱不悔也不理会她,径自朝里走,轻嗤道:“妇人之见。”姚心蕊强忍怒意,犹豫片刻,也只好提步跟上去。

    夜殿的刑堂除了能见度低之外,因着原先守卫的隐卫们也都被召集到外头抗敌,倒也没遇见什么阻碍。只不过转来转去都只回到原点,剩下的几个岔路走至尽头都是死路,惟有悬挂岩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和着不知哪传来的滴水声,平添恐怖气氛。两人反复多次,均是徒劳无功,倒是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暗箭陷阱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朱掌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