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第7部分阅读
冉冉孤生竹 作者:rouwenwu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粉衣男子朝众人微微一笑,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昨日贼人来袭,明日大典取消,改成武林大会。对了,我是你们的小师叔,花信,其余三位在会场应该介绍过了吧。那就这样吧,瑶光,领你们师弟妹们去飘渺居歇息。”
说罢也不顾众人反映,寻了个空位,懒懒的靠到椅背上。
无彦颇为头疼的扶着额:“师弟,我还没说完呢。明日还有……”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道:“明日事明日再说岂不是更好,师兄你每次都要长篇大论,叫人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无彦摇摇头,哭笑不得。
这时众人已开始随着引路的小姑娘步出后殿,李冉冉扯扯吴疗的袖子,示意跟上去,冷不防后边有一道声音传来:“李姑娘,你还不能走。”
不能走?她胆战心惊的转过头去,瞥见那黑袍老者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不由一哆嗦,难不成作弊的事情被知道了?现在就要将她逐出师门?
浑身僵硬的杵在门边,吴疗从她身边脚步翩然的经过,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一番。李冉冉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的走回去。
这时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那名为花信的美男仍是坐在椅上假寐,无彦站在中央,负手而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周围显得极为静谧。
半晌,他客气道:“李姑娘,请坐。”
先礼后兵!她直觉有诈,只能忐忑不安的坐下,略微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道:“不知前辈叫我留下来所为何事?”
他轻轻抬手:“姑娘无需紧张,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李冉冉偷偷翻了个白眼,如果单纯只是闲话家常为什么偏偏只留她一人,难不成她长的比较有亲和力?平生最恨别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了,偏偏这边的人都爱一套一套的,着实让人受不了。叹口气,她又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无彦似是有些讶异,沉吟片刻道:“姑娘刚刚使的那套掌法让老朽大开眼界,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这一句话恰恰击中了某人的死|岤,她憋了半天,仍是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原先骗骗那小姑娘也就算了,若是让她在这睿智的老者面前睁眼说瞎话,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开口:“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
闻言他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转过身又淡淡的道:“那位小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小声的道:“那人……那人也是我雇来演戏的。”
“噗哧”有人笑出了声。
李冉冉抬头,见那美男半眯着凤眸看她,顿时大窘,这般不光彩的事情还得让第三个人听到,着实丢脸得紧。
花信歪过头,懒懒的趴在身侧的小桌几上,调侃道:“想不到姑娘竟下了这般苦功夫,在下佩服。”
她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颇为尴尬,念初中的时候老师要求默写课本,她曾为了不被罚抄而将所有要求段落用铅笔抄在课桌上,结果当场就被抓了个现行,还在教室门口罚站了一节课,羞愧的无地自容。而现在……唉,差不多就是当时的那种感觉吧,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下无彦,见其仍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更加陷入绝望之中,这次怕是要被轰出去了。
“师兄,我看李姑娘倒也不像是恶意欺骗之徒,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入我昆仑,情有可原。”
李冉冉感激的看着他,完全没料到此人会替自己说好话,更何况她与他在这之前只说过一句话,压根算不上熟。
花信回她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软下腰又伏回桌几上。
无彦捋了捋长须,不语。
李冉冉急忙跪下:“我知错了,希望前辈能看在我一番苦心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潜心修习武艺,将昆仑绝学发扬光大!”
他垂下眼帘,缓缓开口:“那就略施薄惩,从现在开始罚跪至明日傍晚。”说罢拂袖离去。
花信站起身,走至她身边,略带同情的看她一眼:“保重。”旋即步出了大门。
厚重的布帘掩去外边的日光,只余下室内昏暗的油灯微微增加了一些亮度。
红衣男子跪在门边,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上,眼神里满是恐惧。半晌,床榻边传来沙哑的声音:“萧墨,你可真叫我失望啊。”
闻言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咬着牙道:“属下办事不利,愿受门规处置。”
床上的人缓缓坐直身子,冷哼一声:“蠢东西,盗个心法还要我亲自过去救你,你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望谷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频频磕头。
那人呼吸一顿,厉声道:“谁让你磕头的!停下!”
萧墨惶惶的看着他,额头上已有血迹渗出。一只手忽而抚上他脸颊,轻轻卸去那银质面具,粗砺指尖滑过他光洁的下颔,充满迷恋的在上边流连。
片刻,他轻声道:“可不许毁了这张脸。知道么,你长的和你娘一模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媚。”顿了顿,他又紧皱起了眉头:“可惜,你娘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竟然敢背叛我,你说,你会不会背叛我,说!”
手指陡然用力,像是要捏碎他的下颔,他只能忍痛道:“属下不会,属下会一辈子对谷主忠心耿耿。”
“很好,过来。”
萧墨难堪的闭上眼,任那双手在身上游移,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却也止不住那满心的屈辱感。外边和风煦日,明明只隔了一道窗一扇门,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永远关在这黑屋子里,永生永世受着折磨不得翻身。
月下相逢
夜色正浓,大门敞开着,一眼便可望见正中间有团灰色人影,再仔细一听,隐约传来细碎的人声,夹杂着些许低吟哀嚎。
万恶的封建主义,万恶的体罚制度,去他娘的略施薄惩……她已经记不得跪了多少个时辰了,小腿那块仿若失去了知觉,膝盖处也被不平整的地面硌得生疼。微微撑起身子,打算换个方向跪,孰料才刚抬起腿便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果然膝盖那块的布料已渗出了血迹。
流血了?流血了!她顿感心跳加快,头晕目眩,从小到大一直有一怪癖——看见血就紧张,当然这血只限于她自个儿本身。这也就不奇怪我们的李冉冉大小姐在高中那会儿曾因运动会失足绊倒而直接昏迷进了医院,旁人还以为她是因为摔断了腿伤势严重,孰料最后诊治结果只是擦伤,搞的医生老师一干众人哭笑不得。还好眼下膝盖处只是微微渗出些血丝,她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于是努力转移视线不去留意那小片血迹。
忽而一阵风刮过,那门吱呀一声半掩上,片刻又被吹开来弹到墙面上发出撞击声,在这寂静偌大的空间里不断回旋。
汗毛直竖,她心惊胆战的四处张望,拜那阵怪风所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诡异起来,那原本悬挂顶梁上的的深色布帷不停摇曳,本就是一人高的长度,又被吊在半空中,某人异常发达的想象力即刻便爆发,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那布帷下会忽然伸出两只脚来……
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她暗吁一口气,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画面,孰料片刻后方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
猛然回过头,并无人影,于是狠命摇了摇脑袋,只道是自己一时听错了。
“啪嗒”……
身体开始莫名的颤抖,她顿觉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再度鼓足勇气往身后瞥一眼,这次却清晰的瞥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再想看仔细些的时候,那身影却又一晃不见。
娘咧,闹鬼了……李冉冉很想拔腿狂奔,但是这不争气的身板一到危难时刻便自动瘫软,无奈之下她只能紧闭上双眼,祈求能快点熬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密切,一声接着一声……
同一时刻,某人已经开始念大悲咒了。
倏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李冉冉身子一僵,哆哆嗦嗦开口:“这、这位朋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你、你放心,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完成遗愿,让你早日超生。”
那鬼听了移开了手,慢慢绕到她的正前方,用一种异常恐怖的声调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拼命摇头:“小人不敢亵渎了您的姿态,这样说话就好。”
又过了半晌,突然没了动静。她忐忑不安的跪在那,双眼闭的死紧,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那鬼打消主意改找别人去了?
正疑惑间,一道尖叫猛然在她耳边响起:“啊——”
“啊——”她反射性的大叫,撑着身子死命向后挪,待看清眼前人后,又气结道:“你!”
他耸耸肩,摊手道:“想不到你这么胆小。”
李冉冉气愤的瞪着那张可恶的娃娃脸,擦掉眼角边被吓出来的泪水,怒火攻心之下,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吴疗笑嘻嘻的凑过去:“我刚叫你睁开眼睛你又不肯,现在吓到了也不能怪我啊。”
她恨恨的捶了下地,一只手不停敲打自己的胸口,真他奶奶的怄气啊……
他捉住她的手,一脸无辜:“生气啦?我真不是存心要吓你的。”
一把甩开那只手,不语。
吴疗讨好的笑:“别生气啦,保证没下次了好不好,和我说话嘛——”
她白了他一眼,撒娇也没用!老娘刚刚都快肝胆俱裂了,赔得起么你!
他委屈的瞅着她,掏出怀里的一包东西,“刚才打听到你在这儿,所以特意去找食物给你的……”
好吧,她承认她是心软了,某些人的娃娃脸配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杀伤力真的很强,无奈的开口:“你带了什么吃的过来?”
他兴奋的摊开油纸,“烧鸡,凉皮,肉膜,酥饼,桂花糕,还有粽子。”
李冉冉傻眼:“这么多?昆仑的伙食这么好?”
他语气轻快的道:“当然不是咯,这些可都是我去城里拿……呃,买的。”
鬼才相信你是买的!她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一天饿下来肚子早就高唱空城计了,把手往衣服上抹抹,撕了个鸡腿便大快朵颐起来。
他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吧?”
李冉冉胡乱的点头。
“那你慢慢吃,我得去忙了。”他站起身,朝她挥挥手。
“去哪里?”
吴疗神秘的眨眨眼:“去找花信。”
她慢条斯理的把那块挂在嘴角的烧鸡皮吸进嘴里,拍拍他的肩:“祝你马到成功,如愿偷得小师叔的头发。”
“我什么时候失过手?走咯!”自信满满的转身离去。
李冉冉很想提醒他上次偷人事件便是以失败告终的,最后还是决定看在美食的份上不打击这纯良的孩子了,于是低头一心一意的解决食物。
不到片刻,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她不耐烦的抬头:“怎么又回来……”
“啪”,鸡腿掉在了地上,她只能睁大眼傻傻看着来人。
一袭白袍微微曳地,银色光晕淡淡笼罩了周身,仿佛隔绝出一份疏离来。出尘的姿态,月色般清冷的眉眼,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人。
李冉冉不自觉就垂下头去,生怕亵渎了那谪仙一般的人。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人便是倾城楼上那幅画的本尊——昆仑掌门秦无伤,脑中不自觉映出一行字——流风回雪,瑰丽无边,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万不晓没有将他的全貌描绘出来,即便容貌能跃然于纸上,神情气韵怕也是难以刻画的吧。
“你是何人?”淡淡的语调。
她手忙脚乱的将油纸包好,不伦不类的弯腰作揖:“师、师尊,我是昆仑新入门的弟子李冉冉,我……”
他瞥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女子,问道:“为何深夜在后殿逗留?”
她略显尴尬的轻声道:“触犯门规,被无彦师叔罚跪至明日傍晚。”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紧张的绞着衣摆,生怕他继续询问受罚的原因,不知为什么,她着实不情愿在他面前撒谎,先前想好的托词怎么都无法在那双洞悉人心的墨眸前叙说出来。
幸好他也并未追问下去,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头也不回的道:“无需再跪了,回飘渺居吧。”
李冉冉愣愣的点头,走至门口又顿住,踟躇了片刻开口:“师尊……”
“还有何事?”
她红着脸道:“我不知道那个飘渺居怎么走。”
秦无伤这才转过身来,“也罢,你随我去正殿吧。”
她连忙跟上去,走至后殿角落处才发觉那边原来有个很隐蔽的入口,他推了推嵌在墙壁里的活格,那原本是墙的部分便缓缓向两旁分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李冉冉跟在他身后,鼻间总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加快脚步缩短与他的距离,这才确定这香味原来是他身上传来的,于是努力吸了一口气,这可比那些什么高级的香水好闻多了。
里边一片漆黑,原本外边还有月光的照明,这边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她试探着开口:“要不要点个火把什么的?”
“不用。”刹那间,灯火骤明,空间并不大,每面墙边都立着一排小木架,上边摆满了红烛,正中偏前的地方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像,是一个老者打坐的样子,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却仍然让人觉得仙风道骨,高洁无比。
他眼光久久凝结在石像上,“这是你师祖。”
李冉冉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师尊的师父么?”
秦无伤点了点头,解下腰间掌门佩剑,恭敬的呈上面前的供桌,顺手取来一边的香点燃,三支为一簇,举高于头顶,庄重的跪下。
她硬着头皮凑上前,有样学样的点香,继而……跪下,天知道有多折磨她的膝盖,唯一庆幸的是这边还铺了软垫,不会太过煎熬。
李冉冉是现代人,本来便对这种祭拜之礼极为陌生,再加上膝盖伤处隐隐作痛,她跪不到三分钟便开始纠结起来。偷偷睁开眼看向身侧,发现秦无伤仍是闭着眼睛,不由壮大了胆子细细端详起来,弧度优美的下颔线条,玉白肤质,暖色烛火下更显细腻剔透,唇色比起常人略显苍白,额上朱砂印记却是殷红显眼。绕了一圈又回到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上,却赫然发现他已睁开了眼眸,于是立刻做贼心虚的转过头。
他取回流渊,垂下眼帘,“回去吧。”
“是。”
走在月夜下的羊肠小道上,迎面而来的风微凉,吹散了身边人的一头墨发,李冉冉只觉他那一身白袍配上冷傲清俊的姿容简直就是飘飘欲仙四个字的绝佳写照,只可惜没有相机,否则也好拍一张下来留作纪念。
飘渺居在昆仑山的半山腰处,因此需要走不少路,她的腿本来就受了伤,又没有轻功,于是即便要登上这海拔全然不算高的地方仍是一个难题。
他眼光瞥过她的膝盖处,便已了然,继而朝她伸出手。
太过纾尊降贵,也太出乎她的意料,李冉冉犹豫的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挣扎道:“师尊……这……”
“来。”他的语调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一股叫人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她乖乖的伸手过去,刚碰到他的手指,便觉一凉,不同于段祸水的沁寒入骨……不可否认的,她甚至有些喜爱这触觉,仿佛薄荷一般清新的感觉。
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她一转头便会擦到他的耳朵,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脚尖都没有落地,眼前不断掠过倒退的风景,月凉如水,风过如浪。
半晌,速度骤停。这么快到了?她愣了一会儿,慌慌张张收回缠在他腰上的手臂,“多谢师尊。”
秦无伤微微颔首,衣袖轻扬,白袍渐渐掩去在夜色里。
采花大盗
破军进入夜殿的时候,正赶上段离宵在训练新的死士,十几个彪型汉子一字排开,上身赤 裸,被檀月挨个刷上猩红色的药水。
“主上。”他垂低眼眸,视线不敢乱瞟。
段祸水凉凉的笑:“你来的正好,过来一同帮忙。”
破军走近檀月,伸手正要接过那药水,却听到“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骨头折断声,紧接着是隐忍痛楚的闷哼。他扭头便看到排在最左边的男子满头大汗,手臂软软的垂下来,显然已是废了一条胳膊。
他不忍的转过头去,尽管一早便知道新的死士需要折断四肢抹上归气露再重新接好从而达到增强力道灵活筋骨的作用,但此刻亲眼看到却真真叫他心寒无比。
“愣在那里做什么?”段离宵瞅他一眼,随即步态优雅的走至第二人身边,反手握住对方的臂膀,轻轻一推,那人却显然没有第一人的坚强,仓皇的吼出了声。
他不耐的皱眉:“檀月。”
黑衣少年弯下腰:“属下在。”
“先去毒哑了,一会儿再唤我过来。”顿了顿,他又眯着眼睛看向破军,“你去帮着檀月。”
闻言白衣少年踟躇道:“主上……我……”
段离宵冷哼一声:“心慈手软,没出息的东西。”
破军立刻噤声,垂下头去。
“出来。”衣袖一挥,示意破军跟上,两人一同出了夜殿。
外头暖日和风,一派生机盎然之景。段祸水半倚靠在亭栏上,微阖着双眼,一脸无害的表情,晴光落在他的红衣上,反射出惊艳的色泽。
破军恭敬的站立一侧,心底仍是忐忑不安。半晌,段离宵淡淡开口:“那丫头入了昆仑了没?”
“启禀主上,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他危险的眯起眸子。
破军急忙道:“属下确实陪着李姑娘演了一场戏助她获胜,也听到那无彦亲口……”
他冷冷的打断他:“不是要你杀了昆仑一人让她易容进去么?谁让你用这种低劣的法子?当无彦那老头是傻子么?”
“属下只是担心易容进去终归有些不妥,何况李姑娘并不能随意模仿他人的性格,所以才出此下策。”
段离宵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她现在状况如何?”
破军抬眼道:“昨晚李姑娘不知是何原因惹恼了无彦,怕是要罚跪到今日傍晚。”
闻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道:“想必是那老头发现了你们的伎俩,没将她逐出师门算是客气了,也罢,让那丫头吃点苦头也好。”语毕拂袖离开,走出几步路又突而回头道:“擅做主张,自己去刑堂领罚。”
破军缓缓起身,“是。”
黑影蹑手蹑脚的摸进屋子里,看到床上的被窝里仍是一团隆起,不由暗自窃笑,迅速的上前,一把掀掉被子。
“哇!”被子里的人没叫,始作俑者反而慌乱的捂眼尖叫。
李冉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双手无意识的在身旁摸索,嘴里咕哝着:“冷……”
瑶光将被子丢回她身上,脚跟一转自己也坐上了床,狠命的摇了摇那仍在半昏迷状态的某人:“小师妹,醒醒,小师妹!”
手劲极大,她痛苦的睁开眼,有气无力的道:“瑶光师姐,又怎么了?”可怜可怜她吧,昨晚跪到凌晨才睡的,睡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四个时辰,谁受得了啊……迷迷糊糊间又闭上了眼睛。
“醒——醒——啊——”狮吼功一出,谁与争锋,李冉冉差点没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下来,忙不迭的应声道:“我清醒了,我清醒了,你不要再叫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古怪的问道:“你怎么……怎么穿的这么少睡觉?”
李冉冉看一眼自己身上,少吗?不少啊,抹胸和亵裤,该遮的都遮牢了,自己原先在现代还裸睡呢。
“你的里衣呢?”她狐疑的问道。
李冉冉大默,穿着这么一身长衣长裤睡觉,太束缚了,于是一脸镇定的开口:“这是我个人的怪癖,还望师姐能够替我保密。”
瑶光庄重的点点头:“小师妹放心吧,师姐绝不会将此事宣与第三人知道。”
真好骗,李冉冉笑眯眯的看着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不是说今天是武林大会么?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去那边帮忙从而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谁知道又被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破坏了。
她兴奋的拉过她:“走,看热闹去!”拽着她脚步极快的往门口走。
李冉冉吓得花容失色,死命的巴住屋里的某根柱子,尖叫:“我还没穿衣服呢!我还没穿衣服!”
瑶光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床头了,快去换上吧。”
她瞥一眼那套黑袍银边的昆仑统一服装,说真的,她还是比较怀念在莫离山庄的那身飘逸白衣,唉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
两人出了门,瑶光领着她,径直往后殿走去,李冉冉皱眉:“师姐,这好像不是去会场的路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道:“我们先不去看武林大会。”
“那去哪?”
瑶光神秘兮兮的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噢,昨晚有个采花贼想要偷袭小师叔,被当场抓住,而且这个色胆包天的贼人还是我们新入门的弟子呢,现在后殿那边已经聚了一小帮人了,我们也快去看看!”
“什么?!”李冉冉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后殿里一片喧闹,远远望去,便看到身着黑袍的昆仑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满脸黑线的转过头:“这就是师姐所谓的聚了一小群人?”
瑶光不好意思的干笑:“嘿嘿,因为武林大会每年都有得看,于是大伙儿才想图个新鲜看看采花大盗嘛——”
一帮吃饱了撑着的人!李冉冉无语,忽而又念及吴疗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加快脚步往里面走,瑶光在后边直嚷嚷:“小师妹,等等我,等等我嘛!”
她大步撇开那个丫头,奋力拨开人群往里挤。话说我们的李冉冉童鞋以前刚念大学的时候,学校食堂由于排队人数过多演变至混乱的场面,于是常常会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词句流传出来,例如“不经历挤压,怎能见饭菜”云云。某人由于生性懒惰,总是等用餐高峰期过了才去,但在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的残羹冷炙之后,终于还是愤而加入了人挤人的队伍。四年混下来,最后连她的室友都颇为自豪的感叹:抢饭,还是我们寝室的李冉冉最行!
所以对于眼前这种小范围的拥挤,她当然没放在眼里。没用多久她就已经站在了最靠里的那一圈位置上,眼光掠过前方,但见某青年哀怨的站在椅子上,额头上贴了一张长长的白纸,上书六个大字——“吾乃滛贼是也”。
“噗——”她顿时爆笑,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吴疗,但是那张皱成包子状的娃娃脸再配上一脸小媳妇的表情,确实太让人崩溃了……她的笑点本来就极低,此刻更是笑的前俯后仰,不可抑制,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视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放肆,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忽而又感到前方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抬眼望去便发现吴疗正愤愤然的瞪着她,那眼神大抵是——怎么连你都嘲笑我!太不够朋友了!
李冉冉赶忙摆手赔不是,努力压下心中的笑意,只是沉寂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破功了。正开怀之际,忽而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何事笑的这么开心?”
众人恭敬的弯下腰:“小师叔。”
花信点点头,仍旧是一身粉衣,眉目如画,风采动人。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他又挑高眉问道:“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李冉冉尴尬的低下头,不语。
见状他也不再刻意刁难,转而面向众人道:“此人夜半偷入我房中,究竟意欲何为我不知,但有一点要警告你们,今后不许随意进入他人寝房,若有违者,下场便与他一样。”
语毕周围便传来窃窃私语声,李冉冉甚至还听到某个胆大的弟子轻声嬉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就是贪恋小师叔的美色嘛,哈……”
刚说完便有一阵极强的掌风过来,众人定睛一看,但见门外不远处有一人瘫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显然是刚刚被人震出去了。
花信袍袖一拂,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清幽,儒林,你们两个将他拖入刑堂领杖三十。”
不到片刻便有两黑衣小童自人群中站出,低头道:“徒儿领命。”
众人何时见过花信如此大发雷霆,平时看他总是一番和颜悦色的模样,就连偶尔生气也是皱一皱眉头便过去了,此刻这般恼怒着实出乎意料,于是纷纷惶恐的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冉冉困惑的抬眼偷偷观察花信脸色,那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么……
“至于你,今日就收拾包袱,我们昆仑不欢迎你。”冷冷转过身,他看也不看吴疗一眼,径自往门边走去,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边往旁边退边同情的望着站在椅上的小青年,可怜哟,才刚入门一天就要被逐出师门……
吴疗有气无力的从上边跳下来,心里百般不甘,唉,还没偷到头发呢,这可没法交差啊……
“小师叔请留步!”话音刚落,她就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心里恶狠狠咒骂自己,圣母病又发做了是吧!抽死你个不成材的东西,还妄想替别人出头!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便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花信瞥她一眼,“怎么?还有事?”
李冉冉鼓足勇气,上前道:“敢问师叔他犯了何罪?”
“不是说了么?擅自闯入……”
她硬着头皮打断他:“可是作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他并不知道这些规矩,而且他也是仰慕师叔的风采,才会一时犯下错误,恕我直言,师叔的惩戒未免过重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了滔天骇浪,这话要是用在一男一女身上倒还勉强合适,可花信是男的,吴疗也是男的,说到仰慕风采这四个字,不免有些惹人遐思……
花信脸色一变:“住口!你也想去刑堂是不是!”
吴疗感激的朝她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再多言。李冉冉视线呈望天状,惟恐一不小心看到怒火攻心的小师叔,定了定心神她又道:“其实男人仰慕男人也是正常的,他能这般勇于向小师叔阐明心迹,也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表现……”
见她越说越离谱,吴疗急急澄清:“我才不是……”
李冉冉狠命瞪他一眼,老娘替你开脱,你还敢唧唧歪歪!
于是他又非常哀怨的垂下了脑袋。
趁着还有点勇气的时候,一口气说完吧,念头一出,她嘴巴里便像上了发条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也许你们会觉得这很可耻,但是仔细想想看,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同样性别的人,有什么错呢?爱,无论美丑,无论身份贵贱,更是无论性别,爱,就要大声的说出来,不要隐藏你的心,不要束缚你的情感!”
以上这段话节选自她在初中三年级演讲比赛上的台词,当然,中间那句“爱上同样性别的人”是她临时加上去的。因为据说那次比赛优胜者可以在中考分数上直接加二十分,于是当时年少无知的李某人便从烂俗的电视剧中弃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编了这么一篇稿子,早上念,晚上念,念到事隔五六年之后仍能记得当中最为狗血的一段。虽然当时她不幸的在初赛就被刷下去了,但这并不影响其在古代的发挥啊!看,周围的人不都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寂静了好一阵,角落有人怯怯的开口:“呃,其实我也对小师叔……”
不到片刻,又一男声响起:“我也是……”
花信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满脸隐忍的表情,李冉冉甚至能看到他额上暴跳的青筋,不由心里一颤,惨了,这次可真的惹火他了……
“全部给我滚——出——去——”暴怒的声音。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屋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位当事人和始作俑者的李冉冉。
吴疗白了她一眼,都是你,胡编乱造!
李冉冉不甘示弱的白回去,靠,还不全是为了你!
花信侧过头,不怒反笑:“倒不知道你这般好的口才。”
某人陪着笑脸:“多谢小师叔谬赞,一般一般啦。”顿了顿,又试探着开口:“小师叔,那个……呃,他可以留下来了么?”
花信冷哼一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转身离去。
吴疗纳闷道:“什么意思?”
李冉冉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笨!就是说你可以继续呆在昆仑了!不过以后见着花信得绕路走!”
他垮下脸:“那头发怎么办?”
她气结,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自己想办法去,老娘不奉陪了!”
于是旋身迈出了门槛,留下一脸苦恼状的娃娃脸。
困难重重
本想再回飘渺居睡个回笼觉的,可是……为什么昆仑连睡觉的地方都要造在半山腰啊啊啊啊啊!某人华丽丽的爆发中,眼下又累又困,实在没那个闲情逸致爬山。纠结了半天,脑中忽而有个念头掠过,于是笑眯眯的掉转方向,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会场一片空寂,只剩几个黑袍小厮在低头打扫,李冉冉愕然,现在也不过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难道武林大会这么快便结束了?她转身询问身侧的昆仑弟子:“请问一下,六大门派的人呢?还有那些个江湖中人都去哪儿了?”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单手握着扫把,不无嚣张的问道:“新来的?”
李冉冉一愣,继而道:“是,我前些天刚入门的。”
他倏然仰高头,叉腰道:“没规矩!师兄都不叫!”无奈李冉冉比他要高出些许,他没法俯视对方,只能努力垫高脚尖显示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是李某人就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两只鼻孔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啊晃,心里一阵恶寒,硬生生压下不适,陪着笑脸道:“是我疏忽了。请问师兄,大会已经结束了么?”
大鼻孔斜眼睨她:“这么低劣的问题都问的出来,怎么配做昆仑弟子!”
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摊上这么个神经病。李冉冉彻底无语,扭头迅速往回走。
他却忽然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站住!怎么?师兄教训两句都不成了么?你好大的架子啊!”
“我身体突感不适,想要回去歇息,这样可以么?”她没好气的道。
“不可以!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师兄我现在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听好了啊——”他洋洋得意的挑高眉毛,“每年的武林大会到中午便结束了,眼下前辈们必定是在江东客栈替新任的盟主摆贺喜酒。”
贺喜酒?居然还有这个风俗,这边果真同原先记忆里的武侠世界不同,一切都彪悍的很。她几乎可以联想到那些个大侠们轮流举着酒杯向盟主敬酒道贺的场面,哎哎哎,再来个新娘子就完美了,贺喜酒都能成喝喜酒了……
见她垂头不语,大鼻孔更是语气张狂:“怎么样,是不是现在也很想去江东客栈啊?可惜你资历太浅,师兄我去年便去了一次,那场面可是……啊啊!痛!痛!”
耳朵被人忽然拽紧,他疼的龇牙咧嘴,拼命求饶:“师姐,师姐,放手,放手啊!”
瑶光瞪着一双大眼,气冲冲的开口:“就知道你在欺负新人!还敢张口闭口资历的,他们来之前还不是你资历最浅,不成材的东西!”语毕,仍觉不解气,直接给他脑门来了个爆栗。
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忿忿的杵在原地不语。
李冉冉傻眼,原来这大鼻孔就是个小角色,敢情一直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来着。眼光又瞥到那仍是满面肃然的圆脸小姑娘身上,不由失笑,这丫头原来也挺有架势的嘛。
瑶光努力的搭上她的肩,指着大鼻孔道:“你给我听好了!冉冉是我最关心的小师妹!以后不准欺负她!再被我看到,小心……”伸出拳头示威性的挥了挥。
他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她不耐烦的一扬手:“还不快去扫地!”
“是。”
李冉冉拿手肘捅捅她:“瑶光师姐好威风啊——”
她这才恢复原先可爱的模样,眼儿弯弯的道:“七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以后见了他也无需畏惧。”
老娘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臭小子?虽然觉得荒谬,但这丫头能为自己这般挺身而出确实令她窝心不已,于是感激道:“多谢师姐刚刚替我解围。不过他们真的去江东客栈了么?”
“他们?”瑶光呆了一瞬,片刻后又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对啊,每年都是去那边庆贺的,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吧。”
罪恶的腐败阶级啊,她是去过那家天价客栈的,装潢氛围确实还不错,但段祸水结账那天却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吓到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淌,看得她心疼不已,要是这些钱能够分一小部分给她那该有多好……
“小师妹也想去?”
李冉冉艰难的从臆想的钱堆中回神,摆摆手:“不是啦,我是想问,新任的盟主是谁?”
瑶光一拍手:“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好刚刚我已经先和负责会场秩序的师兄们打听过了,今年的盟主……唔……应该是君公子。”
君离央?她倒是没有正面接触过此人,但是凭心而论,她对此人并无多大好感,教唆吴疗去偷冷郁黎妻子的不就是那个君公子么?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偷别人老婆就是应该谴责!最痛苦的是那白痴吴疗偷人还偏偏搞错对象,直接害她被冷郁黎折磨了一晚——所以说,她与那个伪君子的梁子结大了!
“师妹你没事吧?”瞥见牙齿咬的格格响的某人,瑶光不无担心的问道。
李冉冉努力缓和波澜的心境,正色道:“师姐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啊?你不是刚睡醒么?”
某人摊手,“没办法,内分泌失调就这样。”
内分泌是何物?瑶光皱着眉头正要发问,李冉冉又眼巴巴的贴过来:“师姐,我的膝盖好疼,一会儿上山的时候……”
瑶光拍拍胸膛:“没问题,我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李冉冉j笑中……
回去的路上,途径坤虚山,她忽而忆起昨晚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不由脱口道:“师尊也去了那贺喜酒么?”
瑶光摇头:“师尊自大会结束后便与师叔们去了断念殿,想必是在商议两日后的入门大典。”
李冉冉恍然大悟,类似于开学典礼之类的吧,不过眼下入了昆仑也上不了坤虚山啊,她该怎么完成段祸水交于她的任务……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小师妹这一个月可要好好表现啊,下月还有拜师大典,到时我们昆仑辈分较高的长老们都会从中挑选资质较好的弟子,所以你可得加把劲!”
她忽而就兴奋起来:“那师尊也会收徒么?”只要成了他的徒弟,应该也是一同住在昆仑殿吧,届时偷心法不是容易得多?
“呃……师尊不收徒的吧,至少我入昆仑八年,从未见过他在拜师大典上选中过弟子。”瑶光状似苦恼的搔搔头。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李冉冉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