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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第23部分阅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作者:rouwenwu

    到以完美的姿态着陆或者现身就足够了。

    另外也不要问他是怎么找到那间牢房的,有飞檐走壁之能的他是不会透露这个专业机密的。

    当他看到苏爷抱住秦桑的时候,他手上的树枝掉了一根,当他看到秦桑迷昏了苏爷的时候,另一根树枝叶掉了,秦桑离开牢房之后,他用手将自己的下巴顶上去,“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

    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孩子,屁颠屁颠的跑到那颗树下捡起地上的树枝,望着天空发愣,一会儿,一个妇人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从这里经过看到了,拉住他问:

    “小宝,看什么呢?”

    “娘啊,有个银灰、灰、灰过气啦。”小宝说话有些奶声奶气,外加口齿不清。

    凭着伟大的母爱,妇人居然毫不困难就听懂了他的话,笑道:“傻孩子,人哪会飞啊,定是你看错了,走快回家去把,回去娘做面你吃。”

    小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小眼睛,嘟着嘴巴,一步三回头的被自家娘牵走了……那两根树枝也被他捡回去了,回去之后,这个孩子以异样的执着相信,这两根树枝是神仙留下的东西,只要他拿着它们,蹲在地上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像小鸟一样飞起来,这个梦想直到树枝枯萎,他娘将它们丢掉后破灭。

    “所以,那个女人说,我是不小心撞桌角上给撞昏的?”苏爷寒着脸,眯着眼睛,嘲讽道,身上散发的阴冷之气爆增,可是由于额头上顶了一个硕大的包,并且上药之后,它还泛着亮闪闪的药油光,第一次,小唐感到主子喷薄而出的阴气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自己给绕回去了。

    小唐低着头,为了配合主子的气氛,硬是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

    “她出来的时候是这样跟衙役们说的,然后就离开了。”小唐一脸沉重道。

    “哼,过河拆桥的女人!”

    “……另外,主子,那牢头送来了伤药,在前面候着,等着到主子跟前赔礼。”小唐保持着沉重的面色道。

    “不必了,我累了,你去打发了吧。”

    “是。”小唐沉着脸应道,然后退了出来,出门的时候,立马换上了一副不敢声张的偷笑的表情。

    其实苏府什么好药没有,牢头来不过是为了赔礼道歉而已,毕竟苏爷是在他们那里撞晕的,他在小唐面前再三赔礼道歉,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回头一定把那个竟敢撞晕苏爷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桌子劈了当柴火烧!

    这天之后,苏爷就派人到泰宁楼定了专席,如无意外,一日三餐皆在泰宁楼解决。

    且说鄢二少那天根本不是有意想跑,纯属心虚加心慌的本能反应,其实他也没跑多远,就在府衙后院的柴房里一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结果这事儿还是不知怎么传到他爹鄢荣耳朵里了,所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儿子差点掐死另一个,只是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再去探监,必要严加看管,并上枷以重犯对待。

    于是秦桑就再见不到鄢二少了,只好就在府衙外面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知道他还鲜活鲜活的,就略微宽了宽心,又继续给他送吃食,并且偷偷的带了书信进去,嘱咐他一定要老实一点,不要再闯祸了云云。

    她在外活动了一番,打听到光华公子也在暗中帮鄢二少打点,对于这个人她不知为什么有点不自在,但有他相帮对鄢二少的帮助确实大些。

    后来鄢二少过了堂,其实通判大人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惟有城主鄢荣不松口,受害者家属也是虎视眈眈,于是通判只好采用“拖“字诀,先审问那天几个在场的从犯,他一边审还一边在心底默默流泪,光华公子啊,老夫的一身清誉都给搭上了呀,麻烦你快点想出主意把城主摆平吧。

    其实通判大人也非那种官官相护的狗官,只是这鄢二少伤了那人的脑子也非是故意,经审是伤者恶语秽人在先,鄢二少原本只是想打他一顿,重伤那人属于是错手,况且人没死,那人人品也很让人质疑,是个有名的二世祖的坏痞子,虽然律法面前不能因为伤者是坏痞子而对犯法者有所偏向,但就算是依据律法再怎么判也罪不该死,顶多流放而已。

    真正咬牙切齿要判他死刑的则是他的亲爹城主鄢荣,通判大人在堂上看到鄢二少那种孤绝的眼神,都不禁有些怜悯和庆幸,幸好自己没有那样的儿子,幸好自己也不是那样的爹。

    拖吧就拖吧,老夫慢慢审,老夫已是仁至义尽了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鄢二少的案子通判大人慢慢审,还拿着生病的幌子又拖了好几天,那厢秦桑除了去看鄢二少过堂,和尽力料理他的事宜之外,还需要面对一个让她头疼不已的麻烦人物——苏爷。

    那天的事儿以后,秦桑对他那是比老鼠见到猫躲得还快,可她毕竟是泰宁楼的老板,泰宁楼除了赚客栈的钱以外,经营餐饮也是一大头,而且虽然有季总管和几个管事他们照料,但是有些生意上的事他们是无法出面解决的。

    管事们的分量不够,季总管又是奴隶出身,虽然秦桑看重他,他管理内部还可以,但是到外面独当一面就不行了,毕竟这个身份的问题也是很重要的,和一个下奴谈生意,有头脸的商家都会觉得那是对他们不尊重。

    所以苏爷一日三餐都来报到,这叫躲着不想见人的秦桑怎么办啊怎么办!

    虽然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偷偷潜进泰宁楼去担惊受怕,一有风吹草动拔脚就从后门跑,“苏爷来了”四个字对她而言,就如同小娃儿对“狼来了”的惊吓一般。

    看到饱受精神折磨的秦桑,不得不让人感叹,苏爷,您老真是……

    到第十天,秦桑被迫无奈自己送上门去了。

    她站在门口,只听门里伺候的下人对正在用饭的苏爷道:“主子,秦老板求见。”

    “哪个秦老板呀?”苏爷的声音懒洋洋道,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便是此店的老板。”

    “哦——原来是她呀——”只听苏爷的声音拿腔拿调道:“可我吃饭不喜欢见人,叫她候着吧。”

    不用下人出来说,秦桑自个儿就端个板凳儿到门口坐着了。说来这一顿饭,苏爷可是吃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到最后居然还找了个唱曲的,一边磨蹭一边听曲……

    就在秦桑忍无可忍,将要爆发的时候,苏爷终于表示吃完了。

    “等了这么久,怪难为你的。”苏爷意外的和蔼可亲,用黄鼠狼给鸡拜年时的目光温和的看着秦桑。

    “不难为,心甘如怡,只是秦桑想提醒您,若是您方便的话,麻烦请将您名下那些账目结了吧。”秦桑含笑道,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风度。

    话说,苏爷产业多啊,那帮子人现在都在泰宁楼吃喝,本来对于这些长期的大客户,都是一旬一结账,或者一月一结账,可是这厮——太阴险了,吃白食了,拒交啊!那些管事的说了,苏爷有交代,这个月的请秦老板亲自去找他结算。

    “这事儿啊……好说,不过刚才吃的太饱了,现在我要去消消食,要不,回头你再等我的回复吧,只是我这人忘性比记性大……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来。”

    ‘千万’两个字从苏爷嘴里蹦出来,被明显的标上了重音,他说完起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扫射了秦桑一番,弹弹衣袖而出,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爷,您老的眼神堪比机关枪啊,哦,对了,您老致死也不会知道那玩意儿是啥样的。秦桑心想,她这还不如中枪身亡呢。

    她扭过头,垂头丧气的跟在了苏爷的屁股后面。

    搞了半天,苏爷说的消食,便是游湖啊,真真风雅,秦桑不顾苏爷鄙视的称她“死皮赖脸”硬是上了这船,话说明明苏爷是故意的,却搞得她真如缠着他不放一般。

    她刚才在湖边稍微露出了一点退却之意,马上就被苏爷威胁道:“刚才你在泰宁楼跟我说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这一会儿就全忘记了。

    于是她含泪只好担了这“死皮赖脸”的名声。

    这年头,要账的得死乞白赖的求着欠账的过日子,什么世道。

    苏爷心情颇好,斜靠在栏杆那里向远处眺望,风吹过他脸,他竟然微微一笑,不过这回笑的居然没有那么渗人了,连脸色也显得明媚了一些。

    原来苏爷并不是每次露出笑容,都会给人那种愁云密布般的压力的,若他是真的心情好,也会笑得让人有劫后余生般的幸福感的。

    其实,如果忽略他那神鬼莫测的诡异气质;忽略那如秋天菠菜一般的独特肤色,忽略他不肯挺拔站立的懒散身形,再忽略常常坚守在眼皮周围兢兢业业的黑眼圈,单看苏爷样貌的话,其实也长了一张俊脸。

    当然秦桑不会知道,若不是苏爷原本就长着一张俊脸,当年她又怎么会在丞相府误把他当做受了气的丫鬟呢?

    只不过随着年岁增大,那张阴柔的脸已经慢慢脱了女气。

    总之,打死秦桑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和苏爷早已纠结过了缘分。

    此时她还在漫无边际的心想,如果单说黑眼圈的话,她不也是常年挂在脸上么,只不过他是真的,而她是假的而已。

    话说那旁人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像在看一对熊猫??

    呃,一对……秦桑脸热了,还好面皮是黑的,红点也不大看得出来。

    她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拥抱,还有那个水过无痕的轻吻,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抖了抖,然后改用双手捧着,饮了一口。

    “满意你看到的吗?”苏爷突然道。

    “噗——”秦桑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幸好他没有坐在她面前,苏爷心想。

    “你……你……你说什么?”秦桑怪异的道,虽然她刚才是打量过他,但是这么经典彪悍的台词,居然出自苏爷之口。

    这句台词不是应该在某个血脉喷张的时刻,用男性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来,达到不雷死人不偿命的效果吗??

    苏爷不明所以,指着对面道:“我说那里,你觉得满意吗?”

    秦桑抬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船已经开到了一座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院子,整个院子背山临湖,风景宜人,而且院子修造的十分精致,临水还有一个的亭台。

    她在船上远眺,隐隐看到的里面楼阁冒出的尖角,云霞映照在水面之上,波光粼粼,旖旎绚丽;水鸟嬉戏,突然展起羽翼,朝着夕阳飞去;岸边的垂柳随风轻摆如歌,一切的景致将此院子衬得如神仙住所一般。

    “这一片湖泊都是私人的,是此段水域里风景最好的一处,当年修这个院子也是想疲惫的时候,有个好一点的修养之处,不妨进去看看?”苏爷虽然这样说,但是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

    “其实除了结账之外,上次你说帮鄢二少的事情,我觉得也可以再商量商量。”苏爷说完,也不看她,继续欣赏风景。

    秦桑欲哭无泪,这人太狡猾了。

    第八十一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泉眼流出的暖水源源不断的流向白色大理石造的水池里,水池面上浮动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四周挂着墨绿色的纱幔,不知是哪扇敞开的窗户吹进一丝清凉之气,惹的纱幔如娇柔的女子一般,将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虽然面前的景象让人的确很想跳到水池里享受一番,可是当秦桑想到那首出自白居易《长恨歌》里的四句词时,不禁有些为之气结羞恼。

    她横眉冷对,正准备义正言辞的声讨站在身旁的苏爷一番时,苏爷望着她的表情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会想太多了吧。”

    秦桑马上就体会到苏爷绝对别有用意,也回赠一个嗤笑道:“你若不想,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想太多?”

    苏爷闻言,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道:“爷我今天心情好,请你过来享受享受,没见你每天在酒楼里到处瞎窜,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洗干净再和我说话吧。”

    秦桑皱眉,虽然知道苏爷是故意挤兑她,可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脏的,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闷不作声,尽量扩大身上的气场,期待奇迹会发生,让苏爷被她身上的冰寒之气给冻死。

    只是向来只有苏爷冻死别人的,哪有别人冻死他的呢。

    “你放心,虽然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还不足以让爷我兽性大发,再说,我若有什么坏心思,凭你还犯不着让我掖着藏着。”苏爷用一种看不起人的眼神往她这里瞟了瞟,道:

    “后面有衣服,洗干净了自己换上吧,完事了出门口自有人带你去找我,对了……这个给你。”说着,苏爷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给秦桑。

    “这是什么?”

    “皂膏,给你洗脸用的,你不会忘了你面皮本来的颜色吧。”

    “哼,既然我这点儿姿色入不了苏爷您的眼,把脸洗得这么干净做什么。”秦桑冷哼一声。

    “我说——”苏爷眼睛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道:“人,总需要有个地方可以放下面具消停一会的,不是么?这里你可以放心,不会走漏风声。”苏爷说着面色柔和了一些,言罢便转身出去了。

    秦桑看着苏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也化去了,转而蹙起眉头,眼中有着点点的黯然。

    其实,她何尝没有发觉,她和苏爷之间,早已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在改变,只是之前两人都没有正视,这样……就已经很好,千万不要说出来,只要一方不说出来,另一方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千万……不要说出来……

    她已经习惯了去怀疑,以固守自封来保护自己,昔年在大域的那些日子,她便是如此守护住了自己的心,所以当被口口声声说在乎自己的人放弃,她也不曾绝望。没有期待,哪里来的绝望。

    在她两世的人生里,什么都学会了,唯独没有学会怎么敞开心扉去接纳另一个人。

    将自己的心,放到他人的手上,任其揉捏,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她可以隐忍,可以坚强,可以果敢,唯独面对这一件事情的时候,她怯弱而没有自信。

    苏爷走出了门口,又回望了片刻。

    凉凉夜色中,专供沐浴而设的暖意阁里透出光亮,仿佛是在清冷中的一丝温暖。他闭上眼睛,似乎能听到泉眼里潺潺而出的声音。

    怎么样才能让你感到不那么孤独?如何才能驱除你心头的寒冷?

    若我告诉你,我避无可避,已不想再避,我想向你伸出手,你能相信我不会再放开吗?

    必是不相信的吧。

    苏爷抬起手,低头看了看。

    当他听到黄伯仁派人要j 污她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伴随强烈痛意而生的恨意,且针对的并非是那姓黄的,而是自己……

    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自生自灭、物竞天择,更恶毒的事情他也不在话下,所以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唯一错的,便是没有料到那人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因为没有料到,所以冷漠对待,到头来发现,却是作茧自缚。

    这种不同寻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印象,便是他心底对她的嫉妒,自幼尝尽人情冷暖,第一次见到她,看她冰雪可爱,天真无邪,灿烂无比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那样的笑容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后来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愤恨世道不公,同样是庶出,有人得天独厚,有人却凄苦无依,这时候,他心里对那个孩子确有一些莫名的嫉妒。

    再次见她,已是在大域,嫉妒不再,反而是多了一丝怜悯,看她被铁尔罕禁锢,看她被他的妻妾欺负,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美玉蒙尘,令人扼腕,但也仅仅如此。

    再后来,因为娇娘的关系,对她的了解,不再流于记载情报的那几张纸之上,而是真实的感到她活在自己周围。

    知道她面临的局面,如果说,她是软弱可欺或者冲动莽撞或者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话,可能他不会如此关注她,任对她的记忆,留在她儿时灿烂的笑容里。但她并非如此,她坚韧,隐忍,聪慧,谨慎,虽然貌可倾城,足以让任何女人自负,可她却是一直坚定、沉稳的迈着步子,在荆棘中寻找自己的路。

    一个女人身上,很少有这么多让他欣赏的特质,只是在欣赏中,莫名的,隐隐有些发涩的感觉,她毕竟是在他的内心,还未锻造坚硬之前留下印痕的人,他曾经以为那样的人,定是命运的宠儿,他曾经以为,那样的人和自己不会再有交集,会和自己不同,用一种优雅高尚的方式生存。

    他站在远处旁观,渐渐的就像入戏的戏迷,看她悲欢离合,看她长袖善舞,看她奋力挣扎,看她于世沉浮……

    直到……看到她支离破碎……

    那日的情形,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彻骨之痛?

    唱戏的戏子入戏之后,便会人戏不分,未想看戏的人也是如此,入戏之后,也是无法超脱……做了那些事情之后,他猛然发觉,自己实在是入戏太深了,他必须离开,否则,他也不知否则会如何,只隐隐能感到,也许会变得不是自己,而他喜欢计算,喜欢将一切抓在手里,不喜欢那种虚无的感觉。

    其实很多事情,便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生的,不过是没有人肯面对罢了,它就像陈年的酒,随着时光的流转,越来越沉淀发酵,等到再次打开的时候,便让人措手不及的被冲天的酒意袭倒。

    所以到如今,他,认了。

    与其纠结于心,无谓挣扎,不如坦然面对——

    这一次,伸出了手,就不会再逃避。

    所谓泉眼里涌出的热水,是墙那边加热之后直接传送过来的,水池的底部应该也有水眼,方便让水流形成循环,这样便能保证水温不变了。

    此处无火山,怎么可能有温泉,秦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异想天开,以为这里是温泉水呢,毕竟这是现实,温泉可不是随处都能有的。

    秦桑退了衣裳伏在水中,方才她已经看过,四周应该没有窥眼之类的东西,除非是过于精密,以致她不察,但是,理智和感觉同时告诉她,苏爷不至于此,便如他自己说的,他犯不着,他不屑。

    看吧,一件小小的事情,她也要前思后想,足见她有多多疑,这样的她,还如何能信任和被信任?

    她仰靠在池边的大理石上,石壁因热气而温热,手臂自然的舒展开,苏爷说的没错,的确很享受,让人的心绪都松懈下来了。苏爷还说,人,总需要有个地方可以放下面具消停一会……真该死!

    秦桑突然意识到什么,将眼睛睁开,不禁负气的用力击打了水面,拍起一阵水花,真该死,她居然把苏爷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太可恶了!

    ……

    秦桑沐浴之后,在屏风后擦干身体,穿上早为她准备的衣裳,头发未干而故而披在肩上,她以十指为梳,将长发梳顺,然后走到立在一旁的落地大镜面前,将衣裙理好。

    渐渐的,她望着镜中的人不禁放缓了动作,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人穿着逶迤拖地鹅黄|色烟纱裙,皓腕翠水薄烟纱,墨发侧披如瀑,两腮酡红,肌若凝脂,不施粉黛,美貌天成,明眸含水清波流转,雪肤玉骨楚楚动人。

    如今这般的模样,让她乍一看觉得眼熟,再一看又觉得陌生的紧。

    她困惑的眯起双眼,呆呆的出了神——

    一瞬间,似乎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秦桑,还是……王珍?

    伸出手,向镜子里的人摸去,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为自己的失神有些自嘲。

    平日里,很少仔细的看这张真脸,竟然产生了错觉,好似她真就是那青眼黑面大额的秦寡妇,如今猛然一看,反倒恍惚起来,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心有所感,叹了口气,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转身找回旧衣裳,从里面拿出一些物件,藏到身上,当拿到那个包着抹脸药粉的软皮小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怀里。

    算了,有什么好掖着藏着,又不是没见过,这时还抹上脸,倒还真显得不大气,况且,此时她突然也想以真实的自己对上苏爷。

    侯在门外的侍女,见到秦桑出来的时候,微微失了失神。

    也许是恢复了真貌,穿上了华美的服饰,让秦桑骨子里那份优雅而从容的高贵气质,立时就像觉醒了一般。

    其实女人,便是有这样的特质,穿上美丽的衣裳,打扮得分外动人,就不自觉的会流露出自信优雅,璀璨如星,反之,就会气势萎靡,暗淡无光。

    所以很多女人在乎自己的容貌和体态如何,不仅是女以悦己者为荣,更为迷恋自身散发出来自信从容的感觉。

    秦桑又怎么会例外,此刻的她周身哪里找得到半年市侩之气,尽是高贵典雅,只需一个淡若秋水的眼神,便足以让看她的人感到自惭形秽,急忙收回目光,仿佛多看她一眼便是亵渎了她。

    当年在皇宫之内,以美撼凡尘的舞姿,征服在场所有人的她,也没有如今这种气势,果然,人是随着经历而成熟的,那种历尽千霜之后的风姿,更能撼动人心。

    秦桑淡笑,启齿轻道:“有劳。”

    侍女惊醒过来,面红潮红,急忙低下头,将她带到竹楼,一路上不敢多看她一眼。

    苏爷正在竹楼泡茶,冒着热气的水,冲散蜷曲的茶叶,那些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儿,就像在舞蹈一般,伴随着冉冉热气,茶叶渐渐展开,色泽浓淡相宜,淡雅的茶香也散了出来。

    秦桑捻起花指,将广袖向轻轻外一挥,以优雅的姿态落座于苏爷前,苏爷抬眼看了看她,不予置否的闪过一丝惊艳,转而便为晦暗不明代替。

    凡事不可过于完美,总要留有一丝缺憾,过于完美必遭天谴,这样的她,命运必当多折,他该如何做,才能保她不再受到伤害?

    苏爷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之前那副样子,看着让人舒爽一些?”

    呃……苏爷非常人,这点秦桑早有认知,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苏爷听她如此说,也是嘴角微微上扬,仿若一笑,将那杯茶放到了她跟前。

    “好茶。”

    “还未喝如何知道是好茶?”

    “就凭这套雕龙吐珠的木鱼石茶具,也该知道里面的是好茶。”秦桑说着,眼睛瞅了茶杯上戏珠的三爪龙一眼。

    “其实,这只是一般的铁观音。”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糟蹋了这副茶具。”

    “为什么?”

    “不相宜。”

    “为什么不相宜?”

    “因为不配。”

    “为何不配?”

    “好茶具自然该配好茶。”

    “若我说,一般的茶也能泡出好味呢?”

    “那么好茶,自然会泡出更好的味道。”

    “可是我要是说,这套茶具独爱泡一般的茶,那些好茶反而不能体验出它化腐朽为神奇的实力呢?”

    “你又不是它,你怎能知道?”

    “我虽然不是它,但是它握在我的手里,这一刻我们心意相通,我的想法即是它的想法。”

    “心意相通?怎么不说心心相印呢?”难得她咄咄逼人,言语嘲讽,面上还能保持着不俗的仪态。

    苏爷知道秦桑这是在找茬,又叹了口气,道:“一件小事,用得着这么针锋相对么,不累么。”

    秦桑垂下眼帘,也不做声,心叹,累,当然累,尤其是面对你,可是不如此,我又该以怎么样的姿态面对你?

    端起茶杯,她用茶盖撩拨了一下茶叶,轻轻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其实,这一般的茶叶泡出来的也不赖。

    哎,这茶具非一般,自然这泡茶的水也非一般,必是优质的泉水,这火候也恰当,关键是对茶性了解的透彻,如此一来,就算是一般的茶叶,也未必泡不出好茶来。

    “如何?”苏爷饶有兴趣的问。

    “好烫。”秦桑翻了个白眼,可是以她目前的妆容气质,这个动作古怪的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其实,你以为不行,未必就真的不行……以后莫在躲我了,酒楼的帐回去便还你,鄢二少的事儿,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苏爷如此好说话,为何我觉得有阴谋的味道。”秦桑狐疑道。

    苏爷摇摇头,道:“哪里有什么阴谋,无非是叫你别再躲着我了,大家相识一场,你这样,真叫人寒心。”

    秦桑闻言打了个颤,道:“如此幽怨的意味,出自于苏爷之后,真叫人好生害怕。”

    “那在你眼中,苏某应该是怎么样的人?”

    “人?那太贬低您了,您在我眼中就是一尊大神。”秦桑正色道。

    “是否,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尊敬?”

    “自然是如此。”

    “那你用药迷昏我一事,可有半点敬意之情?”

    “……”

    “说来,每次昏迷之后醒来,都是头痛欲裂,莫不是你故意的吧,好像这次还让我撞到了头……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苏爷冷哼道。

    “呵呵。”秦桑干笑,道:“那是苏爷您无理在先,我秦桑失礼在后,算来,也不过扯平了而已。”

    “扯平?如何扯得平,你已经招惹到我了。”苏爷唇角微扬,给人劫后余生之幸福感的笑容再现,却不知秦桑是这回是否能劫后余生。

    “秦桑无意招惹。”

    “可是你已经招惹到了。”苏爷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秦桑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别告诉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苏爷的目光深不可测,却不再是透着寒意,而是……一种情深不悔的执念。

    秦桑无法抽回手,只好勉强一笑,道:“的确是错觉。”

    “是么,那你告诉我,听闻你对男子有隐疾,为什么我可以这样。”苏爷握着秦桑的手抬了起来,交握的两手横在两人中间。

    秦桑哭丧着脸,道:“如果我说,我把您当女人看,您会生气么?”

    “若是女人的话……”苏爷放开她的手,起身到她身侧,以不容反抗的气势,和小心翼翼动作搂住她,道:“若真是把我当做是女人的话,这样,你应该不会抵触的吧,是吗?”

    两个内心同样冰冷的人,拥在一起,可否成为对方的慰藉?

    又或者成为彼此的救赎?

    “苏爷……”秦桑因为这个拥抱,而感到一阵心悸,随之而来的却是哀伤、心痛、不舍,几种感觉轮番纠结于心。

    她努力不流露出她的脆弱,面色平静且僵硬的缓缓道:“不要逼我。”

    苏爷一手将她侧边的头发拨开,一手从她一边的肩膀滑到她的手臂,再滑到她的手上,从她握紧的掌心抠出一样东西,看也不看,甩了出去,他的头抵在她的一侧,附在她耳边轻轻道:

    “你以为同样的当,我还能上第三回么?前两次你能成功,是因为我不防备你。”

    说起来,他之前的确未防备过她。

    苏爷放开她,继续道:“好,我不逼你,其实你我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你怕,我就不会强迫你,我只要你不要躲我,我不奢望你立刻能站到我身边来,我只要你就站在原地,在至少我能看到你的地方……”

    “……仅此而已。”

    秦桑喃喃道:“有什么意义呢,这样。”

    “你不是我,焉知没有意义?”

    秦桑无语,内心千头万绪,还隐隐有些恼恨,苏爷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她心绪不宁,困惑异常。

    这时,苏爷眼神突然微眯了一下,仿若感知到什么,冷哼一声,轻轻的走到门口,探出身子,只听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主子……

    竟然是小唐的声音,他偷听得正是兴起,一时疏忽,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爷发觉了他。

    小唐看着目光阴寒的苏爷,吞了口口水,无力的辩白道:“我……我,职责在身,不是有意……”可是解释是多么无力,即便是暗卫,也可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保护,如此行径分明是有意为之。

    门里的秦桑,突觉得尴尬万分,只见苏爷抬起一只脚,朝外面踹了出去,就听到一声惨呼,小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回头收拾你,去叫他们把晚膳备好。”苏爷冷声道。

    然后再回头看秦桑,两人默然,突然间气氛全无。

    “其实,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下属,有时候也很苦恼。

    “哦,呵呵。”秦桑装作不在意的一笑,笑完赶紧侧过头去,真要命,突然被人撞破,还是跟苏爷一起,感觉为什么会这样怪异。

    “饿了没?”

    “嗯。”

    “其实……嗯,这里厨子做的清炒白灵菇很好吃。”

    “嗯……”

    “还有凉拌茄子……”苏爷心下大恼,该死的小唐,搞得他脱离了状态,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这两只,包括看上去总是稳操胜券一般的苏爷在内,都从未面临过现在所处的情况,方才的流露,都是顺势而生,偏偏突然跳出了小唐搅局,打断了他们的思路,当从中超脱出来,各自都有些情怯。

    秦桑便不用说了,苏爷平常忙着处理事务,忙着勾心斗角,有时也会忙着草菅人命,哪里有时间处理男女私情,加之天性凉薄,逢场作戏是有,真心相待却无,头一次为之挂怀的,却是堪称极品秦桑,真不知是他走运,还是他的不幸。

    话说两人各怀心事,苏爷暗想不能对秦桑操之过急,须得怀柔之策,可是尺度在哪里,紧了怕物极必反,松了怕泥牛入海,真得好生琢磨一番;秦桑暗道,纵然你我有情意,可沧海桑田,海枯会石会烂,今夕把臂游,明朝成陌路,到时又让人情何以堪?

    说来,他们一个故作大度,无非是想愿者上钩;

    一个患得患失,何尝不是看得太重?

    一顿饭吃得心思重重,索然无味,饭毕,秦桑不肯久留,苏爷便送她归去,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秦桑将肤色改回去,只是这身衣服是不准脱的,想了一想,取了一件戴帽披风,将秦桑罩得严严实实,还道,如此一来,可万无一失。

    本来,照他的想法,此处的庄子也是想送给她的,但是如今看来,她定然不会接受,也罢,多诱着她来几次,体验到其中的趣味,说不准不用他开口,她自己都会绞尽脑汁向他讨要,苏爷聊以自 慰的想。

    两人上了船,因为晚间风大,都躲进了船舱,虽然秦桑回头一想,根本不记得自己方才到底吃了些什么,但她还是没话找话说的对白灵菇和凉拌茄子这两道菜的味道大加赞赏,以致苏爷纠结万分,事先并无准备,所以这两道菜,其实并未上桌……

    思量许久,苏爷还是又对秦桑道:“之前我说的你可记得,这次的事就算了,若是再如之前那样躲着不见人,撒脚丫子比兔子跑得还快,可休怪爷我赶尽杀绝、心狠手辣。”

    哎,终于还是本性难移死性不改的撂下了狠话。

    秦桑正待说些什么扳回场子,只听外面有人大喊了数声——

    “大姐,大姐你在不在里面!”

    秦桑听出这是秦斐的声音,与苏爷相视一眼,两人便来到甲板上,只见另一艘船已经逼得极近,站在那艘船上张望的人影,分明是秦斐,他嘴里还大喊“大姐,是大姐!你们快让我上去!”

    原来秦斐在酒楼听说大姐跟苏爷一道走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一路打听听闻两人坐船走了,久等不回之后,心里越发胡思乱想,便在湖边包了几艘船,一路找来,湖面上天黑风急,余下几艘船都不肯再找,偏生他处的这艘船主倒霉,摊上这么个蛮横的主儿,扬言若是不继续找下去,就要打人毁船。

    也是这船主运气好,茫茫湖面,竟然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其激动之情更甚于秦斐这倒霉孩子。

    两船拢在了一起,秦斐跳了过来,一把想要拉过大姐,迟疑了一下,手终究放下,只是仔细端详,未见其少根毫毛,神色也自如,才放下心来,姐弟俩道了几句体己话。

    秦斐始终对苏爷一脸戒备,心怀莫名敌意。

    好家伙,苏爷暗道,就这副鬼样子还招惹了鄢二少和这秦斐一大一小的两只,看来他着实不能大意,虽是这样想,面上却越发亲和,一路送这姐弟俩回去。

    秦斐望着面含笑意,态度亲和的苏爷,不禁打了个冷颤,奇怪的四下张望,下了寒气么,怎么这么冷。

    苏爷笑容之下,野猴儿,请你自由的……体会一下劫后余生的乐趣吧。

    第八十二章

    既然苏爷应了,秦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果然不日鄢二少的案子就判了下来,其结果令鄢荣冷哼一声,不予置否;通判大人老泪纵横,这孩子总算保住了一命,不容易啊;光华公子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释然;倒是鄢二少那神情不好琢磨,似乎怀有心事。

    鄢二少判了流放。

    历来人都有一种难离故乡之情,有道是身不二土,迫不得已离乡背井之人,无论多富贵也会有落叶归根之念,便是活着不能归,致死也要埋进故土里。

    而流放,便是将人赶离故土,这个判决,说重是不重,说轻不轻。押送的去处,一般都是偏远之地,一路上徒步前行,受尽奔波之苦且不提,单说一个人若是自愿离开故土,另谋出路则当别论,若是已经在此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亲人朋友全都扎根在此,那么此判决对于那人,就是重大的变故了,等于自己的一切毁于一旦。

    当鄢二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庆幸,这个判决对于他而言,倒没有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其实他早有出去闯荡的心思,不过每次都被他好哭成性的娘亲给劝阻了。

    只是,还有些事情放不下……

    话说城主鄢荣已起杀子之心,有道君君臣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