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9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一样,落荒而逃,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地机会。这位王家小姐世居燕京。身为大都督之女,何时受过此等屈辱与委屈,尤其想着自己入府之后,还要可怜兮兮地做个侧妃,更是一口气憋在了心里。
明明知道是宫中的旨意,让自己嫁给大殿下,对自己使气做什么?王家小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然,身为前任京都骄女叶灵儿的崇拜者,她对这位曾经领兵征战西陲数年的王爷也是颇有倾慕之意,今儿个白天,不知是受了丫环的挑唆,还是自己地想法钻进了牛角尖里,竟是浑然不顾礼数,单骑入京,跑到王府来了。
当然,史飞知晓此事后不敢大意,赶紧派人来追,只是追到了和亲王府,谁也奈何不了这位小姑奶奶,谁也没办法把她拉回去。
这位王家小姐用的名义也是可笑,居然说是来和亲王府拜见王妃。当然,范闲不得不承认,这个名义虽然有些荒唐可笑,但是京都权贵女子之间地交流,也算是平常。
就连范闲也没有想到,王妃居然和自家男人一样干脆,大门紧闭,拒不纳客,连一句主家出门在外的托辞也没有,直接便说今日王府有事,恕不待客。
王家小姐心里便觉着更委屈了,心想自己已经心甘情愿落了身份,前来拜见你这位外邦女子,你居然还拿着身份,给自己吃闭门羹,便在王府外闹了起来,这位女子徒有叶灵儿地率性,却根本没有叶灵儿的分寸,大吵大闹,真真是让人头痛不已。
那些她家的亲将校卫,惶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和亲王府紧闭地大门。心中实在是恼火地没辄,心想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和亲王府,就算小姐在燕京可以横行,但在京都怎么也这般行事混帐?如果真惹恼了府内地王爷,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地事来。
范闲略感
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宫里和史又怎么会拦不住一个娇蛮女子的无礼行事,只怕今天这一幕,是某些有心人刻意做出来的,非要让大殿下心里不痛快。闹得满城皆知。最后再由陛下发话梳理此事,让大殿下吃个哑巴亏。
比如到时候,皇帝陛下淡淡说一句,王家小姐对你情深意重,已经追上门去了,你还不负责?再比如说,京都百姓都知晓了此事。你身为皇族长子,怎能不顾及天家颜面。朕给你半月时间,了结此事,将那女子纳入门来,便不怪你,如此等等。
都是一些小手段,见不得人地混帐办法。偏生这些手段办法却是范闲最熟悉的。他皱着眉毛,心想大殿下待自己极为亲厚,这一椿难事。至少今天眼前这椿混帐事,总还得自己去处理了。对沐风儿吩咐道:“过去叩门。”
……
……
两辆黑色的马车向王府门口驶了过去,车轮咯吱咯吱作响,就像是为王府门口那位权贵小姐不依不饶,不曾口干的泼辣声音做了一个并不和谐的伴奏。
王府门口围了约有三十几人,都是王家从燕京带回来地家将。还有京都守备那边调给王家小姐地管家仆人,一位老管家正哭丧着脸,乞求着自家小姐。给老爷留些颜面,不要再在王府门口闹了,不然等自家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叫王家如何在京都呆下去?
待这两辆马车靠近了王府正门,那位管家赶紧住了嘴,反正自家小姐也不肯听自己的话。而那些家将仆人之流,则是警惕地盯着两辆黑色的马车,心想小姐正在撒泼,若让人瞧见还传了出去,只怕大是不美。
只有那位王家小姐一脚踩在石狮之上,指着王府大门,依然在发挥着星爷面朝大海的功力,劈里啪啦骂个不停。
马车里传出范闲的声音:“这是谁家女子?当街撒泼,还有点儿礼数没有?”
这句话说的是老气横秋,八点档之气十足,也是范闲在马车里憋了半天才想出来地辞句。此言一出,王府门口围着的那些人脸色剧变,这句话看似寻常,其实却是异常狠毒,一开口便把王家小姐此时地行为,带到了家教之上,看似批的是这位女子,实则却是冲着女子身后的人来的。
一位家将盯着这两辆马车,强压怒气,说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来。”
除了那位小姐之外,王家史家都没有傻子,来人既然敢在和亲王府门口如此托大的说话,自然有其背景,而这位家将已经发现了马车上刻意露出的标记,知道对方是监察院官员。
整个庆国朝廷,如今敢不卖军方燕京派面子地官员极少,但是监察院地官员则有这个底气,因为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极为护短的老祖宗,虽然那位坐在轮椅上地老祖宗已经渐渐隐退,但是紧接着又出现了位更为护短的小祖宗,而且这位小祖宗行事更狠,背景更深,入京不过五年,已经弄死了好几位尚书,甚至连太子长公主之辈都是倒在了其人地手下。
有这样一位小祖宗护着,监察院的官员,敢如此嚣张也说得过去。这位家将回京之前,曾经得过都督大人的密令,在京都一定要隐忍做人,尤其是切切不可得罪监察院,所以此时听着车中人暗讽王家家教,这名家将依然能够强行压抑下怒气,保持平静地询问。
车中人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一名下属一掀车帘,范闲从车中行了下来,于众人之中,走到和亲王府紧闭的大门口,扭头看了一眼踩在石狮上地那名女子。
这位王家小姐虽然行事暴燥,语气泼辣,但着实有几分奇妙之处,明明此时已经来了外人,可她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然无比委屈,无比愤怒地对着王府里喊话,直到……被这位年轻的监察院官员看了许久许久……
她狠狠地瞪了范闲一眼,骂道:“看什么看?闭上你那双狗眼!”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安静。范闲身后的监察院部属冷冷地盯着踩着石狮地王家小姐。沐风儿地面部表情一阵扭曲,似乎随时可能上去把这名女子暴打一顿。
那名家将及管家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拦了上来,隔开了范闲与自家小姐,管家低着头连连道歉。那名家将地表情也极为难堪。
范闲看着这幕,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王家小姐此番前来闹事,定是被人挑弄着来地,只怕王家的管家家将都还不知道原因。有这样稳重的部属。王志昆才会放心让自己娇纵不堪地女儿回京,又怎么可能让这位小姐冲到了和亲王府。
范闲看着那名管家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那名管家看他气度不凡,虽然不知是几品的官员,但是监察院官员在朝职之外,往往兼有爵位,不敢怠慢,说道:“老奴是王家管家。刚刚从燕京回来不久,小姐久在燕京。不知京都体例,若有得罪处,请这位大人多多见谅。”
王小姐听着二人说话,将脚从石狮子上收了回来,骂道:“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给他说软话?”
老管家嘴里发苦。老爷一直吩咐要在京都夹尾巴做人。可小姐今天不知患了什么失心疯,居然会摆脱家人的阻拦,冲到了王府来。居然骂对方这位年轻官员是什么东西……京都可不是燕京,水要深太多。街上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有什么可怕的背景……
“燕京?”范闲微惊说道:“王大都督地家人?”
王小姐盯着范闲,说道:“你知道我家?你又是什么人?”
范闲却是根本不看她一眼,对着管家和家将温和说道:“快把你们家小姐劝回去吧,这宫里还没有发旨,她就这般来闹。传出去怎么见人?”
管家和那名家将连连称是,
望两眼。却不敢上去扶自家小姐。因为先前已经试本没有法子。范闲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老管家地脸上有几道鞭痕,虽然受力不深,却也渐渐渗出血来。
他转头一看,便看见那名刁蛮王家女的左手上拿着一根马鞭。不由脸色阴沉起来,有这样一位忠诚管家,应当珍惜才是,居然还用鞭子殴打,对这女子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恰在此时。这名王家小姐见范闲不理自己问话,摆出一副鼻孔向天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被关在和亲王府门口外面半天,她已经丢了大脸,此时一个不知姓名地年轻官员,居然也敢给自己脸色,她哪里还肯再忍,心头怒火大作,眼中泪水涟涟,左手一挥,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马鞭呼啸着挥下,快要触到范闲的鼻尖,范闲却只是看着这个女子,在心里嘲讽想着,自己重生这一世,所遇见地女子总是各有各地美妙之处,在澹州时便是想寻一个恶霸也寻不到,没料到今天终于见着一颗嫩生地鱼眼珠子了。
嗤嗤数声,几道寒风闪过,王家小姐手持的马鞭在范闲身前断成四截,垂落在地。
监察院六处地剑手,哪里会让一个刁蛮女子伤了自家的提司大人,只见寒光大作,六七把铁钎便将这位王家小姐围了起来。
管家与那名家将哪里想到这位年轻监察院官员身边居然有如此多高手,心中大惊,担忧小姐安危,齐齐护在了王家小姐地身前。如果是放在往日,只怕他们就应该猜出了范闲地真实身份,只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监察院的小祖宗还在代陛下巡视西凉归来的路上,所以一时间没有想到此点。
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在王府外面动起手来,监察院的剑手虽然可怕,但是燕京王志昆派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家将也不是闲手,最妙地是,和亲王府地大门还是那样紧紧关着。
范闲却不动怒,反而笑眯眯地望着王家小姐,说道:“你继续骂,我不拦你,只是日后我要去问问王志昆,你这样一个异类,究竟是怎样教出来地,改明儿我也得去问问史飞,他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没有空教你,要不要让我来教。”
场中大哗,庆国朝廷里,敢直呼王大都督与史统领姓名地年轻人,绝对不超过三个,除了两位皇子之外,便只有那位年轻人,管家与那位家将对视一眼,看出对方心中地震惊与悔意,嘴唇都开始发起抖来。
偏那位王家小姐却是个愚钝之辈,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父辈姓名,大怒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父亲大人说三道四,居然敢说管教我!”
范闲看了她一眼,冷笑说道:“我连叶灵儿这匹野马都能管地服服帖帖,更何况是你这头脚驴子。”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那些惶恐不安地王史两家人物,直登上台阶,啪一声锤响了和亲王府的大门,恼火说道:“看够了没有?还不给我开门!”
饶是王家小姐再蠢,此时也终于知道了对方地身份,心里面一时间乱了,眼眶里哗啦啦地流下泪来,只是这泪流的有些莫名其妙。
王府地大门终于被拉开了一个小口子,却没有人露面,看来王府只准备让范闲进去,却还提防着王家小姐这位怪兽级人物。
范闲忽然回头,望着王家小姐问道:“你喜欢大殿下?”
就算庆国民风再开放,但当着这么多官员下属仆人地面,问出这等男女之私,也太过分了,那名管家和家将一咬牙,也顾不得范闲的身份,便准备出言训斥,不料那位王家小姐一怔之后,咬着牙大声说道:“我就喜欢,怎么嘀?”
“不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他顿了顿后,微嘲说道:“骂了半天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王家小姐呆在了原地,下意识里准备逃回史叔叔家里去,她觉得面前这位年轻权贵实在是诡异的厉害,让自己无来由地害怕,但是半晌之后,她将心一横,扔下马鞭地断梢,阻止了管家的阻拦,跟在范闲身后,进入了她梦想已久的王府——只是这次进入的方式显得有些特别。
王府地大门在二人身后紧闭,不论是监察院的下属,还是王史两家忧心忡忡的家将管家,都被挡在了王府外面,不知道范闲此时带着王家小姐进入王府,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念头。
其实王家小姐居然敢直视自己的目光,勇敢或者说莽撞地跟进王府,范闲也觉得有些诧异。诧异之余,他地心底泛起一丝异色,心想这女子虽然刁蛮成性,一点都不体恤下人,与叶灵儿相较,捧心的姿式着实难看太多,但至少还是有叶灵儿的一椿好处。
那就是与一般京都小姐大相庭地直接。
“宫里的旨意还有出来,你跑这里来闹,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和史统领的心情?”范闲回过头来,将王府的管家赶到一边,看着王家小姐冷冷说道:“身为人子,孝字当头,今天你这般胡闹,可知错了?”
王家小姐愕然直视着范闲的眼睛,她知道对面这人的身份,也知道对方厉害的能耐,更清楚自己最喜爱的叶家小姐,便是对方不记名的徒弟,可她依然没有想到,一进王府之后,对方第一句话,便是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开始对自己上课,两眼一红,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抽噎着说道:“王爷……王爷他骂我不知耻……”
……
第七卷 天子 第二十章 收不收,这不是一个问题
闲低着脑袋,凑到王家小姐的面前,仔细看着,直到哭的女子看的十分不自在起来,才认真说道:“难道你知道耻字儿怎么写?”
王家小姐一怔,咬着牙狠狠地盯着范闲的眼睛,王爷说她不知耻,她会伤心难过失望愤怒,但是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所以今天才会跑上王府来向王爷寻一个公道,但面前的小范大人说自己不知耻,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了。
范闲直起身子,对身旁王府紧张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的更远了一些,这才对王家小姐开口问道:“难道你认为,今天这般闹很有道理?”
“我就是不知道,我和王爷只不过在叔叔府上见了一面,我怎么就不知耻了!”王家小姐咬着嘴唇儿,双眼红通通的,像一个时刻准备扑出去咬人的兔子,恼怒地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昨日我在宴上大气不敢吭一声,话也不敢说一句,结果却落了王爷一个不知耻的评语,今儿便要来闹上一闹,让王爷看看真正的不知耻是什么模样。”
范闲心里觉得微异,却也懒得往深里去探寻,自己只是看不过堂堂一位亲王,居然被宫里和一个刁蛮女子两方逼迫的闭门不出,这才现出身形,准备代王大都督管教一下这个女子——只是此时心头灵机一动,却想到了另一个看似不错的出路。
被范闲静静的眼光无声地注视着,王家小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发泄不下去了。她心里觉得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见着对方这位年轻权贵,自己的气势便马上消失无踪,怎么给自己打气。自己也不敢向对方大吼大叫。
其实还是一个势的问题,如今的范闲官高位重,在庆国国境之内,是绝对无人怀疑地陛下身后第一人,加之两年前惊艳一枪破伤心小箭后。他心性又有突破,早已稳稳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境界中,隐隐成为大宗师之下的第一流人物。
权势与气势相加,即便对面的是王大都督,甚至是当年凌厉绝然的燕小乙,范闲都不会有丝毫让步地想法。如今没有箱子在旁,他自忖也能与当年的燕小乙正面相抗,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只会撒泼的娇纵女子。
而且他常年在监察院的院务中浸滛。再如何明媚温柔的面庞,总会带上一丝深蕴其中的寒冷,这种寒冷,对于王家小姐这种女子来说,却是最可怕的感觉。
所以面对着范闲,王家小姐无来由地害怕。再也不复先前脚踩石狮,痛骂王府的气势,而是将头渐渐低了下去,可怜无比地看了看身后紧闭地院门。觉得自己跟着对方进王府,是不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范闲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自行开口严厉地说了起来,包括京都西城门处的所见所闻,先前在王府前的丑态。以及老管家脸上的鞭痕,越说话语越是冷淡,语气越是刻薄。似乎是要将王家小姐羞到石头缝里去。
这时候地情景很妙,包括王府管家在内的所有下人们都远远地躲了开去,王爷和王妃更是老j巨滑地缩在后院里不肯出来迎客,大门内里假山之旁的空地上,就是范闲与王家小姐这两个初初见面的客人。
两个客人在王府地大门后面进行灵魂深处的再教育,这事儿实在看上去有些荒谬。
……
……
用最尖锐的言语将面前的王家小姐狠狠训斥了一通,范闲心情舒畅了许多,但看到对方低着的脑袋,和恼怒羞愧却强忍不语地表情,又感到了一丝奇怪——这官家小姐的刁蛮实在是很让人厌憎的一点,但是此时看起来,居然还知道自己地刁蛮是错的?
范闲有些讶异,旋即皱眉说道:“知错了没有?”
王家小姐倔犟着没有回答,因为范闲这些话实在是太刺心,尤其是这种淡然酸刻的语气,完全像是她的长辈一样,片刻后,她大声说道:“你是叶姐姐的老师,可不是我的老师!”
“说到叶灵儿,我便要提醒你一句。”范闲的眼睛眯了起来,“她虽然也在京都纵马驰行,但从来没有伤过人,她更不会用鞭子去抽一位老人家。她当初确实是个很刁蛮的小姑娘,但她的刁蛮都针对着特定的对象,而不是对着可怜的平民百姓……京都百姓喜欢她,让着她,不是因为叶帅的背景,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
他冷笑看着王家小姐,说道:“想学叶灵儿,你就得把身上这些令人讨厌的气息给我全部洗干净!”
“叶姐姐……对谁刁蛮?”王家小姐睁着大眼睛,没有注意到范闲最后的那句话。
范闲一怔,恼火无比,心想除了对自己刁蛮,还能对谁?他旋即将脸色沉了下来,刻意沉默片刻后,阴森森说道:“想嫁给王爷,
容易的事情……你不能把身上这些毛病改掉,门儿都
王家小姐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准备往王府外面逃走,但是听见嫁之一字,心里却是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差,如果能改的了,宫里这些天派来的教习嬷嬷也不会头痛成这副模样——说来好笑,在范闲的一通讽刺之后,这位女子居然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我愿意改。”她的脸上全部是泪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范闲盯着她,微笑着说道:“拜我为师吧,我把你的刺都削干净。”
王家小姐心头一寒,惧怕万分,又有一丝怒气,心想你虽然是陛下的私生子,权柄天下无双,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当自己的老师。
但她马上想到,眼前这人做过三皇子的先生,做过叶姐姐的师傅,年纪虽轻。却已经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偶像,另一个则应该是将来地庆国皇帝,此时居然开口愿意收自己为徒?
范闲不给她任何思考地时间。将双手负在身后。冷然往王府深处行去。王家小姐将牙一咬,将裙子一提,便跟着跑了过去。跑到了范闲的身后,小意无比,终于明白了,小范大人愿意收自己为学生,或许是真的想为自己创造进入王府地机会。
陛下准备让小范大人回京后说服王爷纳侧妃,这个内幕消息已经传了出来。王家小姐知道自己能不能进这座王府,大部分地希望倒要寄托在范闲的身上,此时听对方愿意收自己为徒。哪里有不乐意的。
范闲听到她地脚步声。也不回头,直说道:“要做我的学生。可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王家小姐大怒,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大,哪里有人敢打自己?但旋即想到自己的幸福,不由难过的闭上了嘴。
“给你家管家赔礼道歉,去寻那些入城时被你马儿撞伤的人。付医疗费,道歉。”
“是……先生。”
“不要让我知道你道歉之后,心存报复之意,事后再行报复。以后这种事情也不要再发生。”
“是,先……生。”
“明天让史将军派人把你送到范府来,领十鞭子,这第一档子事儿便算了了。”
王家小姐傻在原地,原以为自己压制着怒意。答应了向管家赔礼道歉,又去安抚那些下贱地平民百姓,已经是给足了小范大人面子。哪里知道,这个人居然……还真要用鞭子打自己!
……
……
“你无耻!”在和亲王府幽静的书房内,大殿下指着范闲的鼻子,颤抖着声音愤怒骂道。
在他地对面,范闲毫不示弱,满脸怒意,一把扇掉大皇子地手指头,骂道:“你才无耻!”
大殿下说范闲无耻,自然是指他居然将那名王家小姐带进了府来,并且将她赶到王妃的居处,而且一路之上范闲与王家小姐地对话,大殿下自然也清清楚楚——范闲居然收她为学生,拉近与王家之间的关系,让他好生愤怒,十分不解!
这些天,宫里一直暗中催促着他纳侧妃,而且连人都已经替他挑好了,大殿下虽然强行抵抗了数次,但是终究没有人敢正面挑战皇帝陛下的权威,他的心情正处于异常的暴燥之中。
尤其是昨天,新任京都守备统领史飞专程宴请大皇子,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要给,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宴未过三巡,这位史飞居然像媒婆一样,请出了羞答答地王家小姐
大皇子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怒之下拂袖而去,一点面子也没有给燕京派的人留。
而最让大皇子生气的,莫过于范闲先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他这些天一直烦闷,但总以为等范闲回来了,这位能耐惊人地兄弟,一定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退了这门婚,又能让皇帝陛下高兴一些。
最开始王府门口那一幕,让大殿下十分愉快,心想王家小姐这种刁蛮人,确实需要范闲这种阴刻家伙来对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范闲的态度居然在后面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将王家小姐带入王府不说,还收了对方为徒!
“我哪里无耻了!”大皇子对范闲咆哮着,自己骂范闲无耻,是因为对方不顾兄弟之情,把自己往深渊里拖,没料到对方居然敢骂自己无耻。
“你不无耻?”范闲一脸怒容,“你自己府上的破事儿,把我折腾进来算什么?你敢得罪陛下和燕京一属地将军们,难道也要我跟着得罪?一个黄毛丫头,以你们两口子的手段,什么时候不能轻轻松松地打发了?还要屁颠屁颠地快马传迅给我,让我来处理……你们两口子强行拖我下水,难道不是无耻!”
皇子语窒,无法言语,与王妃商量了十几天后,觉得势下,似乎也只有范闲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存了拖他下水的念头。他咳了两声后歉疚说道:“反正父皇也是准备让你来府上当说客,我先把你拉到自己这边,将来吵架也好吵些。”
“呸!我又不是媒婆。”范闲没好气骂道。
大皇子正色说道:“但你是太常寺正卿。”
范闲一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太常寺正卿掌管皇族宗室事宜。关于各皇子、郡王、国公的婚配,还真得由自己处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经历了两年前的京都叛乱,这一对兄弟二人再也不像当年,只是依靠陈萍萍和宁才人的关系,才并肩站在一起。而真正拥有了一起杀敌的情谊,同生共死地感觉,两年里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你收她为学生是个什么意思?”大皇子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我不想纳什么侧妃。”
“先不说这个,我们来说说那位王家小姐。”范闲低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位姑娘家姓王名曈儿,是王大都督的宝贝女儿,昨天宴上,她并不像今日这般失态。你为何要骂对方不知耻?”
大皇子一怔,说道:“虽然这女子风传性情不好,但只见过一面,我身为皇子,怎么会对大将之女妄作批评。”
范闲自嘲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这些话是宫里的教习嬷嬷透过王家的丫环们传到王小姐耳中地闲言碎语。所以她今天才会来闹这一场。很明显,宫里就是想让她来闹,闹的满城尽知,闹得王妃暗中生闷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大皇子说道:“她毕竟是王家女儿,身份够尊贵,而且你也知道,自从大东山之后,我南庆朝野对于北齐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大转变。所有人对王妃的态度都不如从前。”
大皇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王妃这两年不怎么愿意出府,其实也是不愿意承受庆国普通百姓们敌视的目光。北齐参与了谋刺陛下一事,这种仇恨,谁也撕脱不开。
“所以这件事情如果真的闹成了丑闻,陛下直接指婚,只怕满朝文武都会支持,王妃必须退位。”
“满朝文武?”大皇子皱着眉头反驳道:“这位王姑娘的名声可不大好。”
范闲冷笑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是皇族长子,唯一能够领军北伐的皇子,你是我大庆地骄傲,甭说是王姑娘了,只要能够让你的王妃从一名北齐人变成庆人,就算是母猪,这些大臣文人百姓们,都会给你抬进府里来。”
大皇子心头大寒,似乎看到了一个被人捆在杠子上的大白母猪,浑身挂着红布彩带,在喇叭唢呐声中,被人抬入了王府。
“我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阻止不了,因为我们只是两个人,怎么对抗整个朝廷?”范闲自嘲一笑说道:“你又想拒婚,又想让皇帝陛下高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当年出兵西胡时的壮勇之气,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纳侧妃?”
“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陛下震怒,以妒嫉无后之类地混帐理由,直接废了你家王妃,那么纳侧妃是必然之事,至少可以拖上一段时间。”范闲怜惜地看着他,心想带军的皇子,果然比自己要难过许多,宽慰说道:“看这朝中大臣们,谁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舒芜那老家伙,也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姨娘在府里搁着。王妃是个通情达礼之人,纳侧妃一事,她不会有过多计较。”
“三妻四妾,怎么不见你多纳几个进门?”大皇子恼火地说了一句之后,便沉默了起来,知道纳侧妃这件事情是拖不下去了,也知道范闲刻意没有挑明,所谓纳侧妃,其实是为日后废王妃做准备。
大皇子与王妃虽然是两国蜜月期间的政治联姻,但是二人琴瑟和谐,感情极佳,若要真地废了王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与王曈儿今天虽只第一次见面,但说了几句话。”看出大皇子的表情变化,范闲和声说道:“如果要纳侧妃,她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的态度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就这个……”大皇子霍然站起身来,终究还是个宽旷性情,忍住没有骂那个女子。
范闲苦笑说道:“我知道这位小姐地性情实在是有些混帐,如果不是为了你日后家宅安宁,我收她当学生做什么?你以为我吃多了闲着没事儿做?不要忘了,我名字里有个闲字,却是极忙的。”
第七卷 天子 第二十一章 算盘
便被王曈儿堵住王府正门骂了半天,王爷依然很完美个成熟男人的形象,与范闲谈话至今,始终没有对那个年轻的小姑娘道出一句狠话。要知道对方虽然是燕京大都督的千金,但大皇子可是位地地道道的正牌亲王,身份之间的差距,完全可以让他不用考虑太多,可他依然尽量地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比如听到范闲的这句话后,他没有跟着去痛斥那位姑娘混帐,只是皱着眉头说道:“谁知道你收她做学生做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猜不到。”范闲笑着说道:“当然是担心王府在已经有了头母老虎之后,再来一头小猎豹。如果我能把这位王家小姐教的知情达礼,规规矩矩,你把她收入门来,又怕什么?”
绕来绕去,范闲依旧还是在劝大皇子纳侧妃,大皇子微怒说道:“真不知道你往常令人佩服的眼光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说这个黄毛丫头是什么好选择。”
“哪里不好?”范闲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根基在军中。她是王志昆的女儿,你如果将她纳为侧妃,与军方的关系肯定会更加亲密。不要忘记,虽然你在军方的威信高,但是当年的征西军早已经打散,你不可能再回定州,禁军大统领的职司也被除了。”
“这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子的神情冷了下来,说道:“没想到,你的算盘和父皇拔地一样响。”
范闲挑挑眉头。直坐了下来,说道:“陛下的意思谁都看的清楚——总是要有女子入王府,时刻盯着王妃地位置。如果你不想王妃被废。那么让王曈儿入府,总比别的人要好些。”
大皇子疑惑地盯着他。心想为什么范闲地意思会发生这么大地转变。坚决地认为王曈儿是最佳地选择。要知道王曈儿身后的背景极深,有军方燕京一派为她撑腰。加上陛下地暗中放手。一旦此女入府。肯定会马上威胁到王妃地地位。
“我之所以说王曈儿是个不错地选择,是因为这位姑娘家是真喜欢你。”范闲说道:“而且这位小姐的性格虽然泼辣狠毒了些。但却是个走大砍大杀路线地丫头,这样的人看似麻烦,其实比较好处理……你总不希望王府里新纳的侧妃。是当年长公主那般表面柔弱。实则阴中厉害无比地角色。”
大皇子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王曈儿此人。敢在宫中旨意未发之前。就来到王府闹事。确实不是一个走阴媚路线地女子。只是他想了又想。依旧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她只是个十五岁地黄毛丫头。根本不懂事。万一入王府后天天拿着菜刀闹,怎么办?”
“陛下的意思咱们不能明着抵抗。”范闲看着他地眼睛。轻声劝说道:“但咱们可以试着换个法子处理,至于王曈儿将来闹不闹,就得看我这个老师教地如何。以及你们两口子应对地如何。”
他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觉得自己地心是越来越硬了。自嘲一笑后说道:“还是那句老话,王曈儿喜欢你。所以她只要入得王府。一定以你为天。一个人满不满足。主要是看她地愿望是什么。如果换成别家地小姐,或许不当王妃便不会满足。可是我看王曈儿,大概嫁给你。她就满足了。”
大皇子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凭什么如此断定一个女儿家的心思?真收了她进府。一旦闹地家宅不宁。你来收场?”
“我来就我来。”范闲耸耸肩,说道:“关于女儿家心思。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你要对我有信心。”
大皇子一怔,心想范闲这话倒也不是托大,单看那本石头记不知迷死了多少小姑娘。再看他这一生的光辉战绩。不止把自己最疼爱的晨妹妹迷地死心塌地,连北齐天一道地圣女也被迷地失魂落魄。就知道他的判断一定有道理。
“我只是不明白,王小姐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不放,要知道我们只是那日史飞宴请时见过一面。”大皇子盯着范闲说道:“只见一面便喜欢上。如果对象是你这种妖物。倒有几分可能。”
“女人和男人是两种生物。”范闲怜惜地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这个汉子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大皇子有些恼火地啐了一口。旋即想到一个问题:“你这样一位忙碌地权臣。收王曈儿为女学生,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地缘故。”
范闲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你都看明白了,还问什么?要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手头除了黑骑什么都没有,和军方的大老把关系搞好一些。总不是错,我可不希望以后又出现第二个恨我入骨地老秦家。”
大皇子愣了愣后。叹息着说道:“叶重家的丫头一向听你地话,如今连王志昆地女儿你都不放过。真是……”
“这话听着别扭。”范闲揉了揉鼻子,笑骂道:“我又不是禽兽,这两位可是你们兄弟地房内人,可不能瞎说。”
“可也都是你地女学生。”大皇子带着一抹深深的笑意,说道:“加上弘成在定州,虽然父皇一直严禁你参与军事,但算来算去,马上你就要和三路大军挂上关系,你地算盘打的不比父皇差。”
“你小瞧我了,虽然以前言冰云那家伙曾经说过,我这辈子似乎在通过征服女人而征服世界……但两路边军加上叶家的强势,我不会愚蠢到意图用两个女学生就妄想影响什么。”范闲笑了起来,“不过和军方把关系弄的好一些,我当然愿意。”
说这番话地时候,范闲地心情其实有些复杂。来到京都,进入繁复无比地京都官场,影响天下大势足足已经五年。可是他往庆国军方伸手的努力,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空处。虽然陛下对他地防范之心似乎已经淡了许多。让与自己交好地李弘成出任了定州大将军。但是如果范闲真地想将自己的势力打进军方。却依然是无比困难。
比如胶州水师,范闲曾经通过许茂才地帮助。逐步安排了自己地亲信入内。准备等着老秦家叛变之后。暗中接手胶州水师的实力,但没有想到。陛下根本没有放过这一细微地
直接将许茂才打落凡尘——虽然看在范闲地面子上,为仁慈地留了许茂才一命。但是整个胶州水师,却离范闲的手掌越来越远。
而且范闲一直留在胶州地侯季常,也因为这件事情,做了两年地无用功。浪费了不少时间,在官路之上。行进的愈发困难。如今不止远远及不上杨万里在工部内的名声,甚至比起已经出任苏州知州的成佳林,都要差了许多。
侯季常是范门四子中,范闲最欣赏地人,所以才将胶州这一要害地托付给了他,没有料到范闲一招棋错。却害得这个当年与贺宗纬齐名的京都才子。如今依然只能在偏远胶州熬着官声。
皇帝陛下如今对范闲恩宠信任的无以复加。可依然防范着他进入军方,这个事实让范闲的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皇帝陛下因为二十几年前地那椿事情。时常会做噩梦,加上许茂才是当年泉州水师地老人,所以对范闲这个儿子依然有所警惕。
“你需要与军方打好关系。我并不需要。”
大皇子的话将范闲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可你需要保持与陛下地良好关系。至于我,只要陛下不阻挠。不止我想与军方打好关系,王志昆这些军方大老,也一样想与我交好。我收他的女儿为学生,只怕他半夜都会乐得笑醒过来。”
大皇子一挑眉头,知道范闲说的是真话。如今的庆国,纯以权势地位而论。已经没有人比范闲更风光,加上世人皆知,他是庆国皇帝陛下与当年叶家女主人的骨肉,有这份关系在内,所有的大臣大将,都会下意识地去巴结他。
两个人说完这番话后,同时沉默了起来,大皇子是有些无奈地想到,看来纳侧妃一事难以解决,范闲却是在想,宫里那位皇帝老子内心最深处对自己地猜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除呢?
“说说西边地事情。”大皇子忽然皱着眉头正色说道:“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年内实力大涨,总要有个原因。”
“过两天邸报发下来你就知道了。”范闲早就知道大皇子会忍不住问这个问题,大皇子在西边征战了很多年,对于那片草原无比熟悉,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