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同人之此生所依第1部分阅读
情深深同人之此生所依 作者:rouwenwu
《(情深深雨蒙蒙同人)情深深同人之此生所依》作者:寒景柔【完结】
第一章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初夏,上海
姚君玉拿着报纸坐在桌边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征人启事,心里盘算着高中要毕业了,她想继续念书,可惜那边给的生活费用总是青黄不接、时给时不给的,她的能力又实在太有限,能不能考上国立学校还是个问题,眼前唯一的路只有暂时先出去工作,本来她就没打算一直靠着那边的救济,虽然她不像原来的陆依萍一样对那边充满了怨怼,却仍然没办法去跟不熟悉的人低声下气地求对方供给她和傅文佩的生活。
叹一口气,姚君玉抬头环顾屋内四周,以后她就是陆依萍,而这里是她将来要过生活的地方,代替那个固执又倔强、任性而冲动的陆依萍,在这个三十年代的上海继续她的另一个人生。
姚君玉再次重重地叹一口气,她不应该太过被动,虽然不明白看到电视上的剧情里,傅文佩和陆依萍不愿意外出工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也不该做一个只能向陆家伸手要钱的人,虽不求大富大贵,唯独求温饱一生,还有…不能和那个何书桓沾上半点关系。
“依萍,你没出去啊?”大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妈,你回来了,我在看报纸,想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能做的。”依萍连忙起身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篮子,顺口回应了母亲的问话。
“你想出去找工作?不好吧?!你爸爸知道的话,会不会生气?他又不是没有给我们生活费用,万一………”文佩一脸为难地想要劝阻依萍想外出工作的念头。
“妈,我不去找工作,我们要吃什么?上个月的房租还欠着没给足,我已经不想再去看雪姨的脸色了,那天去听她数落十来分钟,才不甘不愿的给了二十块,可是现在二十块大洋的生活费又能买多少东西?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日子一天天的难过下去吗?”依萍咬住唇瓣,略带怨怼的神色,反过来责问着文佩‘。
“可是……”文佩闻言只是眉头紧蹙,手足无措地看着女儿。
“不用可是了,我们搬来这里已经快五年的时间,爸爸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们,只是叫我们每个月回去那边伸手拿钱,而且每次去还得听雪姨奚落几句才能拿到钱,他有替我们说过什么公道话吗?妈,我知道你怕爸爸怪罪,所以不敢出去找工作,我不会怪你,但是让我只能一直过着这种看别人脸色度日的生活,那是绝对免谈!”依萍怒冲冲地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拎起包包就快步踏出家门。
文佩在匆匆跑出去的依萍背后叫了几声,见她完全像没听见似的,连头都不曾回过来看一眼,文佩忧心忡忡地关上大门,缓缓背向着门板走进屋里的同时,还能听到她充满无力的轻叹声和一脸茫无头绪的神色。
依萍搭上昨天才摸清楚方向的电车,辗转来到南京路一带,这里的热闹景象并没有令她感受到太多的欢喜,反而令她的情绪更加低沉失落。
手上握着报纸,心里依旧琢磨着能做的工作有哪些,一般的正职是不能够的,她想要继续升学,就一点时间也不能慢下来,因为如果历史不变,两年后这个大环境变化会更大,到那时候,大学肄业总比高中毕业要好一些,而且有学生身份也有学校资源可以依靠。
因此,依萍目前求职的重点放在一些计时的或计件的工作,可是女工的工资又低…根本无法应付她将来的学费…该怎么办才好呢?
突然一则奇怪的启事跃进她的眼中,她即惊奇又纳闷地看着那则启事。
“好奇怪…真的有人这么好心?愿意为了结婚拿钱出来帮忙付学费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呢。”依萍自言自语地道。
依萍并不知道,其实这样的事在上海也不算少见,但那些多半是付不起更大一笔结婚费用的人才想出来的法子,而且还有点培养双方感情的意味在内,毕竟女方如果仍在念书,短期之内也不可能正式结婚,不过先订个婚约罢了,况且能够供得起学费的男方,不是家中环境还算不错就是本身工作能力足够,只是对女孩子的要求比较多,或者没有时间交女朋友,只好用这种方法找对象。
依萍抬头瞥见路边的公共电话亭,快步地走进去,拨通了报纸上的电话号码……
半小时后,依萍站在静安寺路上的那家叫‘小小’(littlecafé)的咖啡馆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忘记今天是匆忙出门的,身上的衣服和人来人往的那些路人实在不搭调得很,可是已经答应对方要在这里等他了,不管结果如何,失约走掉总不太好。
五点整,大钟的整点报时声响起,依萍紧张地望了望四周,那个叫赵家齐的人是叫她进店里等的,不过她不敢进去,别说身上没半毛钱,就是能在咖啡馆喝咖啡的,也不是她这等穷人。
“你是陆小姐吗?”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穿着白衬衫长裤,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客气地问道。
“是、是啊,你是?”依萍尴尬地点点头,反问道。
“我是赵家齐,我们先前通过电话的,你怎么不进去店里坐呢?”家齐先介绍了自己之后,好奇地问道。
家齐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注意到依萍,他端详着眼前的女孩,一身洗到泛白的小碎花旗袍,布料也不是挺好的那种,不过那双清亮的眼神和清秀俏丽的外表,颇能吸引异性的目光,虽然举止看着有些腼腆,却让他直觉以为这位小姐没有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柔弱。
但想想也是,一般性情过于柔弱的女孩子可没那么大胆,敢自己一个人跟不认识的男人出来见面,也不知道陈伟哲去哪找来的小丫头,就不怕自己被人骗了?
“我…那个,我不好意思进去,跟你约的太匆忙了,所以……”依萍越说越觉得羞愧难当,也没敢完全说实话。
“没关系,我本来也是想女孩子娇娇弱弱的,肯定不喜欢一个人站在外面傻等,所以才那么说的,进去吧,还是你想换另一个地方?这个时间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不然我们先去吃饭?这附近有很多西餐馆,只要再走点路就可以了。”家齐大概看出依萍难言的尴尬,于是又建议道。
“吃西餐?那不是很贵?!”依萍愣愣地回道。
“你不必担心,自然是我请客。”家齐好笑地瞧出依萍一副似乎急着想要离开的神色,心里竟觉得十分有趣。
“………”依萍犹豫不决地看向家齐,只见对方一脸坦然地笑容,感觉不出什么别样企图,而且她好多天没有尝到肉味了,好强大的诱惑力……
“我已经快饿扁了,你就当做做好心,陪我吃一顿饭,不行吗?而且我们不是还有事要谈?”家齐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继续劝说着。
“嗯…不过…吃过晚饭,谈完事情,我得早些回去,不然我妈会担心的。”依萍抬起头,话语中的意思像是在提醒家齐,她家里还有人在等她,他要是敢对她做些什么坏事,是不会没有人知道的。
“好!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家。”家齐觉得依萍那副故作镇定,装腔作势的模样挺好玩,心里已经决定回去一定要问问那个损友,究竟怎么认识她的。
家齐带着依萍来到离咖啡馆不远处的另一家叫‘凯司令’的咖啡馆,虽然名为咖啡馆,不过楼下却是供应餐点的地方,依萍从容地坐在家齐的对面,向侍者点完餐后,两个人都想要开口的打算,默默地等着餐点一一上桌。
“陆小姐今年是准备念大学吗?有没有什么想法?打算念哪间学校?”在主餐用完过后,等着上甜点饮料的空档,家齐才很绅士地主动问道。
“我…我还没想好,不知道赵先生在报纸上面提到的条件有没有什么其他限制,像是万一学费太费的话,你应该也会觉得很难办吧?”依萍突然一顿,她还真没想到这么多,毕竟才来到这个年代不到一个月,很多事都仍在摸索中。
“伟哲怎么跟你说的?他都没提起我的家庭状况还有工作吗?”家齐略带不解地问道。
“伟哲?他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你的事?不是…你要找结婚对象的吗?”依萍傻在那里,她一头雾水地盯着家齐,不解地问道。
“你不认识陈伟哲吗?那你怎么会打那通电话的?”家齐闻言一愣,随即略收起笑容,又问道。
“不是你刊登的征婚启事?我在报纸上看见的呀。”依萍将双手搁在桌子下面,忐忑不安地低头,心想怎么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报纸上?我明白了…陆小姐,你不必担心,虽然你不清楚我的事,不过我不介意跟你慎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二十五岁,老家住在北平,大学时就来到上海求学、工作,读的是圣约翰大学经济系,毕业后进华商证券交易所当经纪人,到现在已经快三年的时间,家里长辈确实曾经来信催过我结婚的事,不过因为我的工作太忙,总没时间交女朋友,才一直耽搁下来,前几天,我在北平的母亲又写信过来问起这件事,正好被我的朋友看到了,他一时好心,所以就……”家齐越说就发现依萍的眼神越显惊愕,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一双眼眸突然睁大,讶异地瞪着他。
第二章
“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要刊登征婚启事找对象的打算,是吗?那全都是你朋友的自作主张?”一股羞恼之意浮上依萍的心头,她咬住唇瓣,沉默半晌之后,才又问道。
“暂时…确实还没有这个打算,我也以为我那位朋友只是跟我随口说说而已。”家齐甚是愧疚地道。
“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对这整个事情感到意外的态度,我以为…以为……”依萍的脸颊渐渐泛红,她忍不住略略激动地道。
“因为伟哲他常常喜欢跟我开些小玩笑,而且从那天他提过之后已经过去好多天,我才接到你打电话过来,所以一开始时,我以为你是他的朋友,只是被他商请来作弄我的,我不想你到时被他为难,才会出来跟你见面。”家齐委婉地解释道。
“你们居然会开这样的玩笑?!还只是‘小玩笑’?!你们实在是…实在是……”依萍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心底满满的怒气,又不敢随便对着眼前的人发作,只能涨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形容词才好。
“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以为我朋友只是想恶作剧的而已,哪知道……”家齐也很无辜,眼眸中对依萍的歉意又添几分。
家齐早先的确曾听过陈伟哲说准备替他登报纸找对象,不过被他婉转拒谢好友的美意,加上之后一直没接过任何女孩子打来的电话,他才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更不晓得好友确实在某家报纸上刊登了一幅征婚启事,只不过那则广告注销来后的所有电话都是陈伟哲自己在半路就接过去,好声好气地向对方赔过礼、道过歉的。
合该是事有凑巧,依萍下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陈伟哲正好临时有事离开办公室,接电话的同事不晓得实际情况,又听到依萍指名道姓的要找家齐,所以就把电话直接转给家齐。
家齐刚接到陆依萍的电话时,直觉以为是好友特地找了什么他不认识的女孩子想来作弄他,不过因为太了解陈伟哲那种喜欢开玩笑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再加上不想让打电话来的小姐为难,所以才不得不配合地出来和陆依萍见了面。
直到两个人坐下来谈过一阵子之后,家齐发现依萍根本完全不认识陈伟哲,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才恍然发现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而且依萍还非常肯定自己是真的有看到报纸上的启事,她按着报纸上的电话打过去办公室的,心里不免对依萍感到万分抱歉。
但基于已经对彼此有过粗略的认识,家齐对初次见面的依萍也没有什么反感,所以在一弄清楚这桩乌龙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他坦然地选择对依萍坦白说出征婚启事刊登的真相。
“既然只是个误会,这件事情既然我已经都清楚了,更不好意思为难赵先生,真是抱歉,我居然会耽误赵先生这么多的时间,我想我们就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很谢谢你请的这顿晚餐,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告辞!”依萍这时已是满脸通红,她慌忙地向家齐弯腰致谢后,转身快步离开咖啡馆。
“哎!陆小姐,你若真的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我还是可以帮上一点的,你不必那么急忙离开,陆小姐……”家齐见依萍什么都没有多说,直接就要离开,连忙站起来追到店门口,在她身后连声喊道。
依萍自然不可能再回头去丢那个脸,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家齐看她没有要回头的打算,只好悻悻然地重新坐回桌边,自言自语道:“真是个自尊心强的顽固小姐,陆依萍…既然会打那通电话,肯定是真遇上什么困难的,不晓得能不能叫表舅查查她的身家背景?要是能帮的话就帮帮她?唉!都是伟哲那小子,这回玩笑可开大了。”
家齐有些无奈地摇头轻笑一声,看着桌上那两份侍者送上来的小蛋糕,突然心思一转,匆匆喝下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招来侍者将剩下的两块蛋糕和另一杯咖啡打包起来,然后拎着小油包快步走出店门,循着刚才看到陆依萍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陆依萍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她不必抬起手摸自己的脸颊,都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脸现在究竟有多红,有多烫!她觉得今天的行为本来就有违常理,偏偏最后还丢脸丢到家,所有的面子里子在对方面前全部消失无踪,她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打那通电话,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陆依萍站在大路旁,重重地吐一口气,恨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脑子,居然连可能会遇到的危险都没有考虑进去,就眼巴巴地跑来跟一个陌生男人见面,万一对方是个真有坏心眼的人,她不是要完蛋了?虽然那个赵家齐看起来很像是个正人君子,也没有什么为难她的意思,可惜这一切弄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呵!真是可笑极了,她竟然会这么傻、这么笨!
“陆依萍,等等我!”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从依萍身后远远的传来。
依萍听到家齐大叫地喊着她,只好勉为其难的停下脚步,她可不想用这种方式在上海出名,转身看着家齐一路快步地向她这里追了过来。
“赵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依萍的语气不是很和善地质问道。
“你别这样,我答应过要送你回家的,这个时间不算早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在街上可不安全。”家齐连忙解释道。
“我怕让你跟着会更不安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认识回家的路。”依萍撇下嘴角,冷冷地回道。
“那可不成!送小姐回家是身为一个绅士该尽的责任,何况我不能言而无信。”家齐又反驳道。
“哼!”依萍懒得和他多说,转身继续往车站走去。
家齐笑着摇摇头,随即跟上依萍的脚步,这里的电车有直达南市附近的,看见电车到来,依萍径自坐上电车,完全忽视后面的那条尾巴。
家齐一边盯着身旁的依萍,一边忽然想起她好像除了名字之外,关于家里的事,一件都没跟他提起过,也不知道她家里除了一个母亲,还有什么人?她的父亲呢?家里是靠什么维生,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等等的,完全没说半个字,看起来是真的没打算和他谈下去,不会只是好奇而已吧?她看起来年纪好小,肯定没到成年,唉~难道他老了?已经猜不透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这一趟车一坐就坐到最后一站才下车,依萍下车后沿着街道一路走向回家的方向,家齐离她两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走到一个弄堂门口前面。
“不许你再跟来了,要是让我妈看见,我又得解释半天。”依萍停下脚步,转身对跟着不走的家齐,板起脸严肃地说道。
“你那么怕被你妈看见,又怎么会想到打那通电话?你还没满二十岁吧?难道不必问过父母就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家齐又多走了两步,来到依萍面前,好笑地问道。
“我脑子坏了,不行吗?反正今天过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打死不相往来,这点小事自然也不该你过问的。”依萍那双美眸斜睨着家齐,不满地反驳道。
“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倒是有些觉得如果娶你这样有脾气的妻子,将来的日子应该很精彩。”赵家齐摸着下颔,像是在审慎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我还以为能在交易所工作的人有多么精明呢,结果也不过如此,看你长得一副相貌堂堂的,居然是个疯子!我懒得跟你说了,再见!不对!咱们最好别再见。”依萍一说完,转身就往弄堂里走去。
“哎!等等,这个给你。”家齐听到依萍跟他道别,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赶忙地快步上前拦住她,把手里的小油包塞过去。
“喂!这是什么呀?”依萍一个愣神,家齐彷佛怕她反悔拒绝似的,转眼间已经转身跑远了一大段距离,她连忙大喊着问道。
“两块蛋糕!你刚刚在咖啡馆里忘记带走的。”赵家齐转过身来,回喊一句后,就快步离开了。
“……原来不只人有些疯疯癫癫的,还是个小气鬼,连人家店里送的小蛋糕都要打包回来。”陆依萍看着赵家齐背影渐行渐远后,才低头盯住手中的小油包。
家齐在离依萍家那条弄堂有点距离的地方就弯进一旁的弄堂内,然后倚着弄堂口的门边,偷偷地等陆依萍转身走进那条弄堂后,才发挥他最大的体力飞奔回来,刚刚好看到依萍进门的那一剎那,随即又小跑步到依萍的家门前,才停下来半弯着身子,喘嘘嘘地抬头记下墙上的门牌。
在回去的路上,家齐觉得全身都快了没力气,他敢发誓今晚所做的事肯定是他这辈子活到目前为止做过最丢脸的一件事,可千万不能让陈伟哲知道他也会有偷偷跟踪女孩子回家的一天,不然那个家伙不晓得会取笑他多久。
第三章
“妈,我回来了。依萍踏进门没看到文佩坐在客厅,只有桌上摆着两样青菜,似乎是在等她回来吃饭。
“依萍,你回来了,肚子饿坏了吧!快点来吃饭,菜还热着呢。”文佩从房里走出来,招呼依萍到饭桌前坐下。
“妈,你还没吃饭吗?哎呀!你快吃吧,我在外面吃过才回来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吃饭,我都多大年纪了,自己能照顾自己的。”依萍连忙把母亲按在桌边,不满地嗔道。
“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子女的事?我看天色都晚了,你下午又气呼呼地跑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我哪能吃得下饭?”文佩叹道。
“不想吃饭的话,那不然我们吃蛋糕好不好?我今天下午去找方瑜了,这是他爸下班后带回家的,方瑜硬塞了两块给我,说是很好吃,妈,你吃看看。”依萍有些愧疚地坐在一旁,见文佩神色微霁,连忙打开小油包,想劝她吃几口蛋糕。
“这蛋糕不便宜呀!方瑜家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你还一下子就带回来两块,她家里的弟弟妹妹有没有吃过啊?你也真是的,人家说不定只是客气几句,你还真拿回来啊?”文佩一看那蛋糕就知道是平常人很少吃到的,又有些埋怨依萍的不知礼数。
“放心啦,方瑜才没那么小气。”依萍看见还有个小塑料袋装着饮料,赶紧又起身去拿杯子来装。
“这是什么?乌漆抹黑的,能喝吗?”文佩没见过咖啡这种东西,疑惑地问道。
“这叫咖啡,也是方伯伯带回家的。”依萍面不改色地回道,心里却愧色难当地暗暗对方瑜的父亲说了好几声抱歉,她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只好全往方瑜家那边推。
“咖啡?哎!好苦!”文佩好奇地抿了一口,整个脸立刻皱起来。
“妈,这东西不能晚上喝,会睡不着的,我留着明天早上起来再喝。”依萍立刻端起杯子放到一旁。
“那么苦的东西的确能让人睡不着觉,我这会儿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文佩摇摇头,她真是弄不懂这种时髦玩意儿。
家齐回到公寓,还没打开自家大门,便被人拉到另一个屋子里,然后一脸好奇地对他瞧上瞧下的。
“我听小高说你下午接到一通女孩子的电话,然后就离开公司了,老实招来,跟哪个漂亮小姐约会去了?”这个人正是被家齐暗地里数落了一晚的陈伟哲,与家齐同年,也是华商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之一。
“你还好意思问?!我差点要让你气疯了,你居然真的跑去登报纸征婚?还不先跟我说一声,害我误会人家小姑娘是有目的而来的。”家齐一听到伟哲问话,顿时觉得气打不到一处来。
“哎!我也是好心吔!亏我还忙碌一天,接了好几通女孩子的电话,帮你过滤对象,哪知道现在的人有够势利的,一开口就先问我一个月能给多少钱,哦!还有一个大妈,真是把我气死了,说她女儿今年十岁,正在念小学,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真不明白她是要卖女儿还是要嫁女儿,而且才十岁哪!天啊!我登的启事有那么难懂吗?我明明写着年龄条件是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啊。”伟哲一副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还在启事里写明着‘愿助学费’?请问我是要养孩子还是要养老婆?”家齐又问道。
“呃?那是报社的人建议的嘛,他说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都还在读书,假使念不了几本书的,肯定和你的观念不能互相配合,不过呢,现在能有钱念书的女孩子,家里长辈通常对子女的婚事都很有意见,不会允许接受这种找对象的方式,如果加上这么一个条件,那肯来的人才会多一点。”伟哲挠挠头,无辜地解释道。
“登篇启事还一堆歪理。”家齐不知道该怎么说地叹气道。
“啊!对了,好像你离开后没多久,你那个大表舅就打电话来找你,语气…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伟哲突然又说道。
“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大表舅肯定看到那则征婚启事了,我会被他们骂翻过去的。”家齐这下子真的是无言以对,他抚着额头,一副束手无策地连声说道。
“这么严重啊?!算了,反正登了都登了嘛,而且你也确实有见到一个女孩了,哎!你还没说说,你晚上见的那个女孩子长得怎么样?多大年纪?家里有那些人?”伟哲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关心起家齐的晚餐约会。
“还能怎么样?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你找来客串,想要戏弄我的,而且听她的声音,感觉怯怯懦懦的,我怕万一不去的话,改明儿个,你会为难她,才好心去跟她见面,却没想到误会一场,我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也没问到,还把人气跑了。”家齐耸耸肩,无奈地回道。
“什么?!你居然把人气跑了?喂!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找女孩子来戏弄你?要是对方条件不错,我肯定会留下来自己追,要是纯粹玩玩的,更不可能弄来害你,你呀!说不定已经平白失去个好机会。”伟哲惋惜地道。
“也不一定,至少我还知道她住哪里。”家齐炫耀似地顺口回了一句。
“唷?真的假的?她既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了,难道会主动告诉你,她家在哪里?那这种女孩子也太随便了点,不能交往的。”
“才不是!算了,不跟你说了,总之,她是什么性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哎!那个小姐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你若真对她有兴趣,我可以找朋友问问,说不定运气好,会有人认得她是什么人。”伟哲说这话不算吹嘘,他平日就习惯拉西扯的交朋友,大学时代,他就在学生会里打混了四年,人脉关系虽然没有像家齐都是走上流社会路线,但是也不可小看。
“我看机会不大,她住在南市的一条老旧弄堂里,看起来家里经济情况很不好,你的朋友之中,住南市的那几个都是些中上阶级的人家,哪可能认识她呢?”家齐摇摇头,他一点也不认为会那么刚好。
“哎呀!你就说说嘛,不是还知道她住的地方吗?地头蛇出面打听不是比我们两眼摸黑来得快?”伟哲毫不放弃地道。
“你呀…她叫陆依萍,住的地方嘛…好像是在四牌楼路附近。”家齐不想伟哲一直纠缠不休,只好跟他说了依萍的名字。
“姓陆的?咦…我以前大学的时候,也有认识个姓陆的学弟,不过他念新闻系,哎!正好是今年的毕业生,我好像曾听他说过,他的姐妹都叫什么萍的,可也不对呀,我记得他住在福熙路,家境挺不错的,跟南市那地方的水平…差得远了。”伟哲摸着下巴,挑着眉头,想了半天后才忽然说道。
“是吗?那肯定不会是一家人的,不然陆依萍也不需要为了学费,打算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家齐本来还抱点希望呢,听伟哲这么一说就泄气了。
“不然我找时间去问问?好歹总是个机会嘛。”伟哲问道。
“不用了,我还是直接托我表舅他们去查查就好。”家齐想想还是婉谢了伟哲的好意,不过查个小姑娘的背景而已,不必闹得那么大。
一大清早,依萍匆匆地出了门,今天是举行中学毕业典礼的日子,她打算趁最后在校的机会向学校老师问问考大学的事情。
依萍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心里盘算着自己如果考上后,可以负担比较轻的学校除了国立的几所,也没多少可选的,这么一来,她不想努力一点都不成了。
“依萍,依萍,你跑到哪去?我找你找半天了。”方瑜在不远处对着依萍挥挥手,然后一路跑过来。
“我去找老师问些升学的事情。”依萍迎上前去,和方瑜并肩往校门口走去。
“你还问什么事?不是已经决定要念音乐学院吗?难道你不打算继续念书了?”方瑜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当然要继续升学,只是不打算念音乐学院了,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就算学了音乐也不能出国进修,更赚不了什么钱,还不如趁早换个志愿,所以我想去考商科大学,我刚问过老师,她建议我考上海商学院,是国立的,学费比较便宜,不过怕我临时才决定要考,恐怕有些困难。”依萍无奈地笑了笑,向方瑜解释道。
“是呀!我听说秋雪说,她每天背书要背到很晚呢,你这么临时才决定换志愿,能有多少把握考得上?”方瑜点点头,担忧地道。
“总是要试试看嘛,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的,今年不行,就明年再考。”依萍极有自信地道。
“那好吧,对了,要不要向同学借书回家读?你手边的书能不能应付得过来?”方瑜对依萍露出加油打气以及关切的笑容。
“我刚跟老师借了几本书,准备回家看,老师也答应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学校问她。”依萍回道。
“嗯!那你可要加油啰!希望两个半月后,我们可以一起成为大学新鲜人。”方瑜拉着依萍的手,诚心诚意地鼓励道。
依萍笑着点点头,两个人开心地走出校门,然后各自往回家的地方分开走去。
第四章
霞飞路上的张家大宅里,家齐正襟危坐地看着前面那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是家齐的大表舅,叫张宗民,是一家棉油厂的老板,与家齐的母亲是表姐弟,小时候处在一块儿的玩伴,后来家齐的母亲远嫁北平,情谊虽然淡薄下来,却还是偶有往来,此时的他正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斗,不发一语地坐在那里。
“大表舅,我真的不知道我朋友会登那则启事,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的。”家齐心虚地看向一脸严肃的中年人。
“你父母在北平工作,你大老远的来上海念书,担心你被上海的大环境诱惑,特别交代我和你四表舅一定要好好看着你,好不容易念完大学,出社会工作了,我看你也挺勤奋努力的,自然就放心下来,可没想到眼看着已经老大不小,又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你母亲说过他们要求的也不多,但身家清白是第一要紧的,再来就是能跟你合得来,至于家庭经济情况等等,这年头啊~也没必要太苛求。”张宗民想到昨日看的报纸,就不免有些来气地说道。
“是…,妈也跟我说过很多次了。”家齐点点头。
“但是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找对象哪…虽说不上不好,却太随性了点,唉!算了,反正做都做了,再骂你也是无济于事,还是说说,昨天这一整天下来,有寻到合适的对象没有?有人选的话,就把名字什么的告诉我,我让人去查查女孩子的家庭背景、交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没有大碍,再去深入交往还不迟。”张宗民是舍不得说重话,但想想家齐的爸妈好歹也万分慎重地把孩子托付给自己,不说又不成。
“我今天来也是有这个打算,想要拜托大表舅这件事的,昨天我确实和一个小姐见过面,不过…因为报纸的事,产生了点误会,所以没敢问她太多,只晓得她的名字和住处,就请您帮忙查查她家里的情况如何。”家齐见大表舅问起,自然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哦?你对她印象怎么样?看你说起她就缺了几分平日的沉着冷静,想来至少模样应该是过得去的。”张宗民瞄了眼举止突然变得浮动的某人,淡淡地说道。
“她呀…嗯…还算不错,不过她现在对我有点小误会,我怕到最后又不了了之。”家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我先去查查看,要是真的还可以,你就加紧脚步去把人追到手,不过呢,要是背景复杂的,我会劝你最好考虑考虑,毕竟你父亲家和张家不同,你爸妈俩又都是读书人,学不来人家那些拐弯抹角的事。”张宗民接过家齐递上的小纸条后,还不忘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如果不是太让人难以接受的情况,我想我还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肯定也会有值得我疼惜的地方,况且表舅应该知道,我在证券交易所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些公司的大老板,个个都像带张面具似的,平时不轻易和人往来,我要不是靠着四表舅的关系,人家还不见得肯跟我说句话呢,交易所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市井小民,每天看着墙上的数字,常常有哭有笑的,遇到情绪控制不住的疯起来时,总能搞得交易所里人仰马翻的一团乱,这些事见多了,再大的风浪也不成问题。”家齐对此倒是一点也不担忧。
“唉!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夫妻之间的相处可不比和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处在一块儿,你呀!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张宗民莫可奈何地笑了笑。
“是,我会把大表舅的话记在心里的。”家齐很有信心地对他的大表舅说道。
“好吧!我就尽早让人去查查,还有叫你那个朋友…叫陈伟哲,对吗?让他别老是这么胡闹,我记得他好像跟你差不多的年纪,也该好好定下来了,还跟孩子似的爱开这种玩笑,以后怎么成家?”张宗民顺手收起纸条,又道。
“那天回去之后,我就警告过他了,他知道这次的事是他没有深思熟虑的结果,已经向我道过歉,也保证以后会收敛的,您放心吧。”家齐连忙说道。
依萍决心要考上公立学校,就暂时不能出去找工作了,现在的她,每天待在家里努力的背那些文言文,还有历史地理,至于数学一科,她是没法子临时恶补出来的,只祈祷上辈子念的那些还能派上点用场,而英文一科,考虑的结果是觉得背背英文单字还成,但是文法同样得想办法靠死背应付过去。
这几天,依萍等于是在书堆中度过的,文佩心疼她没日没夜的读书,想要给她补补身子,可是家里又再度面临到无米可炊的地步了,她默默地望着米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你在做什么?”依萍念了一段时间的书,正想着来厨房找水喝,却看到母亲蹲在那里,不晓得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你念完书了?”文佩心慌地盖上米缸的盖子,转身关心地问道。
“嗯!妈…是不是没米了?家里还有其他吃的东西吗?不然,等等我去那边拿钱吧,这个月的生活费不是还没去拿?”依萍轻吁一口气,她想到家里的那几角钱,估算一下该差不多要见底了,如今再怎么不想去那边也是不成的。
“现在很晚了,我看明天再去吧?家里还有点面粉,我做些面条,下两碗面吃好了。”文佩的手在衣服拍两下后,转身开了橱柜,拿出一小包面粉,然后在小盆子里和面。
依萍用力地揉揉鼻子,想要把那股酸涩化去,心里面更是千头万绪,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文佩揉面团、拉面条,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陆依萍为什么会那么恨那边的人,那么怨恨命运的不公平,想想看,明明是一家人,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但是她们母女呢?
不过,她的想法是,凡事都‘冤有头,债有主’,现在的她倒不至于立刻就一竿子把那边的人全打翻,还是慢慢看着吧,若那边的所有人都要把她排斥于外,她或许真的会死心,但假使还有个人是有良心的话,要叫她狠下心来,她却也是做不到的。
隔天,依萍走了好远的一段距离才来到陆家,这是她真正实质上的第二次来到这里,上次运气好,来的时候,正好那个雪姨出去打牌了,陆振华只是略略问过几句话就将钱给她,她也不过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回来了。
“希望今天的运气能跟上回一样好。”依萍对于雪琴冷讽热嘲的话语隐隐有些印象,她没办法像原身那么有勇气去顶撞王雪琴,只能暗暗祷告她今天仍然不在家。
依萍忐忑不安地走进大厅,偌大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小心地站在角落,动都不敢动一下。
“喃看看这是谁来了,还真是稀客呀!看到你来就知道一个月又过去了,来拿生活费的,是吧?”雪琴从旁门走出来,对着依萍冷笑道。
“雪姨。”依萍勉强自己露出一丝笑容,向雪琴问候道。
“哼!今儿个怎么不摆脸色了?每次来不都是一副好像我们欠了你多少钱似的讨债脸?”雪琴狐疑地对依萍瞧了瞧,好像不相信她也有这么平心静气的时候。
依萍低下头,根本没有回话的打算,陆振华从楼上走下来,不快地瞪了雪琴一眼,道:“依萍来了?先坐一会儿,外面太阳那么大,喝杯水再回去。”
“谢谢爸。”依萍生疏地道了谢,坐到沙发一角。
“你今天转性子了?居然肯在我们这儿坐下来?”雪琴轻蔑地笑了一声。
“说够了没有,去把钱拿来…多准备二十块钱给依萍。”振华看了看依萍身上那件陈旧泛白的衣服,随即又吩咐雪琴一声。
“老爷子!”雪琴有些不满又不甘地喊道。
“快点去!磨蹭什么?!”振华略提高了音量,说道。
“爸,不用了,二十块钱够用的。”依萍飞快地扫过雪琴一眼,然后说道。
“我说给你就是给你,难道你又想象前几次一样的拒绝我吗?”振华不快地道。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依萍再次低下头,不敢看向雪琴满是怨怼地瞪视着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