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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守则第33部分阅读

      妾室守则 作者:rouwenwu

    问:“你有甚么法子?”

    贺济义笑道:“他扬州的那位夫人,一心想让我帮她谋个盐窝子,我正吊着她的胃口,哄她朝我那儿送礼呢。如今这幅局面,我还帮她办事作甚么,只继续哄她送礼,事情我可是不替她办了,让她赔了财物又折兵——她的钱,就是容老板的钱,哄骗她,就如同哄骗容老板一般,反正他们是一家人。”

    贺老太太连盐窝子是甚么都不懂,只是见贺济义讲得眉飞色舞,就当是个好方法,跟着拍手,连声叫好。

    贺济义有了计较,心情大好,连身上的伤,也觉得不那么疼了。他在家歇了两日,也没钱请郎中,等到第三日觉着稍好了些,便叫贺老太太收拾孩子的衣物,准备带着儿子重返扬州。

    贺老太太惊讶道:“你还是要带孩子走?不是答应我将他留在家里的?”

    贺济义好言解释道:“娘,如今形势不同以往,容老板连我都打了,难保他就没盯上我儿子,我还是把孩子带走的好,免得被他惦记上。”

    贺老太太极不愿意,但看了贺济义的这身伤,却又犹豫,虽说大门口有小厮看守,可那都是孟瑶两口子的人,谁知会不会对她祖孙俩尽心尽力,再说以孟瑶的性子,若容老板真带人打上门来,她说不准不但不许人拦,还亲自去开门呢。

    贺老太太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眼泪汪汪地将孙子抱来,递给贺济义,嘱咐了又嘱咐:“路上遥远,千万别让他冻着,饿着……”

    贺济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接小言手里的包裹,不耐烦道:“我是他老子,还能怠慢了他不成?”

    贺老太太抹着泪,送贺济义到了码头,但码头上泊的船一听说他们没钱,竟无一人愿意捎带贺济义一程。贺老太太无法,只得褪下手上一只发黑的银镯子当路费,好说歹说,才说动了一家的船老大,让贺济义父子俩上了船。

    贺老太太送过贺济义回来,坐在椅子上开始担心,担心他们路上吃不好,又担心他们在路上翻了船。她正在那里长吁短叹,小言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道:“老太太,你借我的那些钱,该还了罢?”

    贺老太太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闻言愣了一愣才记起她确是欠了小言的钱,但她想着当时是给了抵押物的,遂不满道:“我的锡簪子和铜耳环,难道不值那么些钱?”

    小言笑道:“老太太,您的首饰确是值那么些钱不假,但我一个丫头,上哪里变卖去?您还是把钱还给我,再把首饰拿回去。”

    贺老太太瞧了瞧她身上,并无甚么装饰,便道:“首饰我不要了,你拿去戴罢。”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贺老太度日如年

    小言要是看得上那两件首饰,也就不会来讨钱了,她将自己手上一枚孟瑶赏的玳瑁戒指指给贺老太太看,道:“老太太,我自有首饰戴,不消你的那两件,你还是把钱还我罢。”

    主人欠奴仆的钱,真是古今奇闻,旁边立的两个婆子丫头,俱掩嘴偷笑。贺老太太脸上无光,下不来台,只得道:“你且等着,待会儿就还你。”

    小言当真就朝旁边站了,等着贺老太太还钱。贺老太太左右寻思,哪里来钱最快?莫若去向孟瑶拿一点。她自觉这主意真不错,便抬腿朝第三进院子去。

    她到时,正好碰见孟瑶在算账,便朝桌前一站,伸手讨钱道:“济礼媳妇,我来支下个月的月例银子。”

    孟瑶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没有。”

    贺老太太当她是不肯预支,便作保证道:“反正月例银子你下个月还是要给我的,今儿先支给我,下个月我保证就不再要了。”

    谁知孟瑶却道:“家里哪还有钱来发月例银子?老太太还不知道罢,下个月除了给雇来的粗使下人开工钱,其余人的月例银子,一律暂延,包括我和老太太在内。”

    “瞎说,怎么就没有银子了呢?”贺老太太不相信,帮孟瑶算起了账,“赔给你母亲家的钱,都已经齐了,不够的,济义也已打了欠条,一文钱都没叫你们出,怎么会没钱?”

    孟瑶好笑道:“老太太记性真不太好,这就忘了给小囡囡抓药花的钱了?还有最后那两味药,用的是我娘家的银子,虽说我兄弟大度,说不要了,但我们却不能不还。为了那一箱子银子,我们把仓库里的家当全给当了,如今家里是捉襟见肘,还请老太太委屈些时日,一起度过难关。”

    贺老太太跺脚道:“你们蠢呀,你母亲家兄弟都说不用还了,还非要变卖家当去凑银子,这往后咱们可吃甚么?”她一面骂,一面琢磨,既然老大两口子已是穷了,不如回乡下去,更为自在,而且还能躲躲小言的债。她想着想着,脸上浮上微笑,但突然却又僵住了——乡下的房子和猪,全被孟瑶卖掉凑了箱笼钱,她哪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贺老太太记起这事儿,忍不住悲从中来,一屁股歪倒在孟瑶的桌子前,放声大哭。

    孟瑶不知她怎么突然就哭了,不过也不会天真地去以为她是为了全家人以后的生计,遂不耐烦地命小丫头们扶她起来,道:“老太太要哭就回自己院子哭去,我这里还要算账呢。”

    “都没钱了,还算甚么帐?”贺老太太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嘀咕着让丫头们搀走了。

    孟瑶接着算账,知梅挪到她身旁,小心翼翼问道:“大少夫人,咱们家真穷到如此地步了么?”

    孟瑶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诚惶诚恐,笑道:“放心,饿不着你。”

    知梅不好意思道:“奴婢倒不怕穷,就算不给奴婢发月钱也没甚么,只是那些个二等丫头三等丫头,生怕大少夫人因为家贫就将她们卖掉,千叮咛万嘱咐地托我来问问呢。”

    孟瑶责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哪里就穷到那种地步了,变卖下人,乃是败家之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怎会那般行事?”

    知梅得了责备,却很高兴,道:“那奴婢可就放心了,先替她们谢谢大少夫人。”

    孟瑶笑着摇了摇头,招手命她近前,小声道:“方才有关家中生计艰难的那些话,是我编出来哄骗老太太的,不曾想把你也给骗进去了。”

    知梅顿时红了脸:“奴婢还不是担心家里。”

    “知道你忠心。”孟瑶笑道,“不过你刚才那话,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既是家道中落,岂有只卖家产,不卖奴仆的,你现在就去后罩房,告诉那些雇来的粗使媳妇子,从明儿起她们就不用来了,理由是咱们家现在穷了,开不起那么些工钱,以后家里的粗使活计,还是分摊给丫头婆子们罢,若丫头婆子们不愿意,就唤人牙子来卖了去,正好给家里省省钱。”

    知梅不明白了,既然家中境况并不像孟瑶跟贺老太太说的那样糟糕,那为甚么还要解雇粗使媳妇子?若只是为了做戏,贺老太太都已经相信家中变穷了,何须再如此?

    她将疑问拿出来问孟瑶,孟瑶却道:“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你且瞧着罢,熬不了多久,老太太就要有动作了。”

    知梅只得带着疑惑去了后罩房,准备传达孟瑶要缩减开支,解雇粗使媳妇子的意思。她先走到洗衣房门口,把话讲了一遍,不料话音刚落,就听见贺老太太的声音从墙角里传来:“济礼媳妇这是要逼死我呀,我才找了个顶工的活儿,她就不发工钱了。”

    知梅惊讶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贺老太太坐在个小板凳上,两只袖子高高挽起,面前还有一大盆泡好的脏衣裳,似是刚洗了一半。洗衣房的管事媳妇忙走过来解释道:“有个粗使婆子临时有事要回家,老太太便自告奋勇来顶工,我苦劝一番,她却说我这是拦着她赚钱,倒把我骂了一顿。”说完又凑到知梅耳边,悄声道:“听说是老太太欠了小言的钱,急着还债,才跑来替人顶工洗衣裳,好拿这一份的工钱。”

    知梅点了点头,看来贺老太太是为了还小言的银子,向孟瑶预支月例不成,才跑到后罩房来赚钱,也真是难为她了。不过她若事先不作恶,便自有儿子媳妇孝顺,岂又会落到向丫头借钱度日的地步,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

    虽说贺老太太不值得人同情,但她所欠的钱,却是小言的,知梅为了小言着想,还是提醒贺老太太道:“老太太,你不消着急,雇来的粗使媳妇子明日才辞退呢,你这会儿洗的衣裳,还是能领到工钱的。”

    “早说嘛,你这妮子。”贺老太太一听,又高兴起来,埋头继续洗衣裳。

    知梅望着贺老太太摇了摇头,继续去各处传话,听得惊讶声抱怨声一片。惊讶的,是雇佣来的粗使媳妇子,抱怨的,则多半是那些往后需要分担粗使活计的三等丫头婆子们。

    知梅将那些抱怨的人默默记在心里,回来向孟瑶禀报,还不忘把贺老太太在洗衣房顶工的事描述了一番。

    对于贺老太太屈尊到洗衣房顶工,孟瑶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她本就是在乡下做惯了活计,又没有甚么尊卑上下之分的人。至于那些抱怨的丫头婆子,孟瑶也并未作出处罚,只是让知梅将她们的名字记下来,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知梅直称孟瑶太过宽宏大量,道:“不过多做点子活儿,她们就怨声连天,这还得了,大少夫人怎么不罚她们?”

    “要是放在往常,我早罚了,不过如今这时节,家里多些刺头,反而是好事,我留着有用处的。”孟瑶掩嘴而笑,但任知梅怎么问,就是不说缘由,神秘得很。

    知梅只得再次带着疑惑退下,去寻纸头记下那些抱怨之人的名字。

    第二日,孟瑶照着花名册,给雇佣来的粗使媳妇子们发了最后一次工钱,从此解雇了她们。这些媳妇子们排着队,挨个上第二进院子领过钱,回家去了。孟瑶发钱发到最后,惊讶发现,末尾还有一人,却是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对她道:“济礼媳妇,家里一下子辞退了这么些人,肯定好些活计无人去做,不如你雇我一个呀,你别看我老,劈柴,洗衣,我样样都行。”

    孟瑶昨日听知梅讲过贺老太太欠债的事,料想她定是还没还清小言的钱,所以来讨活计,想领一份工钱了。但孟瑶却不肯让贺老太太如愿,道:“咱们家再穷,也不能让婆母做活,不然传出去,我岂不是要背负一个虐待婆母的罪名?”说着便唤小言:“赶紧扶老太太回房歇息去,可不能让她做一丁点儿事。”

    贺老太太不肯就此离去,一把推开小言上来扶她的手,继续央求,但任凭她费尽了唾沫,孟瑶还是不肯派发活计给她,她只好失望而归。

    贺老太太从此没了月例银子,又没了猪,虽说每餐能吃饱,但因还欠着小言的债务,还是觉得度日如年。她越想越难过,便起了去扬州找贺济义的心,但却苦于没有路费,便再次向小言借钱。小言上回的债还没讨回来,如何肯借她,只推说自己也穷,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贺老太太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去找孟瑶,问她借钱。

    孟瑶哪里肯借钱给她,再说此去扬州路途遥远,万一贺老太太在路上有个甚么闪失,可都是她这做儿媳的不是。

    贺老太太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借来一文钱,欲耍老手段撒泼,却又无人理她,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便朝第三进院子厅前的门槛上一坐,大声道:“我要分家。”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贺济义债务缠身

    孟瑶巴望不得分家,闻言满心欢喜,但自古以来,只有兄弟分家,没得把亲娘分出去单过的道理,于是她便向贺老太太道:“分家这么大的事,媳妇可作不了主,老太太若真想分,就叫二弟同济礼讲去。”

    “讲就讲,我怕甚么?”贺老太太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来,抬腿就朝外走,称要去找人给贺济义写信,叫他回来分家,但走到一旁却突然想起,求人写信,是要花钱的,而她如今一个铜板也无,怎么写?

    但由于贺老太太分家的愿望异常强烈,没踌躇多大会儿就想出了法子,她走到码头,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求动一位好心的船老大,愿意帮她给贺济义捎个口信。

    孟瑶得知此事,很是高兴,特意叫知梅取来一壶酒,小酌了几杯。知梅瞧了这些时日,悟出些甚么来,问道:“大少夫人,你装穷,辞退粗使媳妇子,全是为了让贺老太太分家?”

    孟瑶笑着点头,道:“先前给小囡囡凑药钱时,老太太提过分家的事,后来却忘了。我实是有意分家,但此事却不好咱们来提,毕竟老太太还健在,一个不慎就落个不孝的罪名。”

    “因此让老太太自个儿提出来最好。”知梅替孟瑶斟满一杯酒,笑着接道。

    孟瑶赞许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这里盼着贺济义的回复,贺老太太那边也翘首以待,一晃小半个月过去,扬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但却不是她们以为会听到的那个——贺济义这段时间,正为一件事焦头烂额——他为了报复容老板,只收容夫人的礼,却不替她办事,但容夫人又岂是省油的灯,一气之下就将他给告了。

    贺济义哪经历过这样的事,当时就慌了,忙不迭送地去找严大司客讨主意。本来倒卖盐窝子的事,一直是行内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贺济义之所以敢这样做,也是严大司客默许的,不然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但坏就坏在,容夫人把他这一告,直接牵连到了严大司客,严大司客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正准备丢卒保车呢,又岂会去管贺济义的死活?

    贺济义在严大司客那里寻求不到保护,简直就成了丧家之犬,他拿着银子到衙门买路子,衙门的师爷笑呵呵地收下钱,却告诉他道:“你还是等着入大狱罢。”

    贺济义这一吓非同小可,心想着齐佩之的老子好歹是个京官,便回去同她商量,齐佩之倒是愿意试试,但她父亲多年未能得志,又能帮得了甚么,也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罢了。贺济义由此怪齐佩之娘家不得力,齐佩之满腹委屈,只是不敢申辩,好不难过。

    二妮跟着干着急,也是毫无办法,便同贺济义商量,是不是回乡躲一躲。贺济义却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道:“已是被人告了,能躲到哪里去?真是妇人之见。”

    二妮也同齐佩之一样,被他弄得满腹委屈,但她哪里晓得,贺济义之所以这般气愤,根本不是因为她所谓的“妇人之见”,而是因为容老板在家乡也有势力,他怕回去后再挨一次打。

    他这一妻一妾,陪着他一起担惊受怕,就暂将个人恩怨抛到了一旁,齐齐来替他出主意,一番商量下来,两人都认为贺济义应该先将容夫人送来的那些财物,一样不差地归还回去,最好还能多添上些作为赔罪,让她消消气再说。

    “说的轻巧,全是妇人之见。”贺济义听了这建议,忿忿道。容夫人送来的财物,早已变卖,得来的银子,一部分送给衙门,打了水漂,剩下的那部分,还要预备还孟里的银子——就算孟里不催,每个月的利息,也不是小数目。

    现下的境况是——归还容夫人所送的财物,拿甚么来还?齐佩之扶着头,直叹气,无奈之下只好道:“我那里还有些首饰,先拿去当了罢,屋子里的家什也能卖些钱。”

    二妮深表赞同,道:“我那里也还有些积蓄,都拿出来,先把前些日子变卖掉的东西赎回来,还给容夫人再说。”

    齐佩之手头有钱,贺济义是知道的,但二妮娘家穷,又没从他这里捞到些甚么,怎么也有积蓄?贺济义疑惑发问,但二妮在此时节,怎敢将自己拥有铺子的事讲出来,只推说是孟瑶所赠,敷衍了过去。

    第二日,二妮同齐佩之凑齐了钱,交由贺济义,贺济义走到当铺将东西赎回,银子还有剩的,便一并添了进去,送到容夫人家,向她道歉赔罪。容夫人大概是看他心诚,就格外开了恩,道:“我并非那等不依不饶之人,既是你不想吃官司,就写一张欠条来,我拿了欠条,马上去撤诉。”

    怎么这年头,人人都爱讹钱?贺济义呆呆地望着容夫人,怔住了眼。容夫人一见他犹豫,马上便道:“我不过是想放你一马,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可不是缺钱的人家。”

    贺济义哪肯说一个不字,方才只是还没回过神而已,忙道:“愿意,愿意,我愿意,只不知容夫人想要多少?”

    容夫人不满他的说法,皱着眉道:“甚么叫我想要多少?我甚么也不要,只是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没还而已。”

    “我,我欠你……?是,好,我欠你银子。”贺济义强忍着被宰的痛苦,咬牙答道,“但一千两也太多了些,容夫人,五百两如何?”

    “你当我是卖东西,还讨价还价呢?”容夫人满脸的不高兴。

    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这一答应,加上先前欠孟里的债务,可就是整整四千五百两了,贺济义踌躇起来。

    容夫人极没耐心,见他犹豫,起身就走。贺济义一见,慌了,连忙上前扯住她的袖子,道:“一千两就一千两,我这就给你打欠条。”

    “拉拉扯扯作甚么?懂不懂规矩?”容夫人甩开他的手,竖着眉毛骂道。

    贺济义连声道歉,心里却想,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货色,迷住容老板充当起了正房,就摆起谱来了。

    容夫人命人取来笔墨,当场写下一张欠条,叫贺济义过来按上手印,就此当起了他的债主。

    贺济义瞧着欠条上鲜红的手印,欲哭无泪,容夫人却显得十分高兴,收起欠条,命人端香茶来。

    贺济义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喝茶,草草一拱手,背着新新的一千两的债务,辞了出来。

    回到家中,二妮和齐佩之听说事情办妥,大松一口气,商量着晚上要整治几个好菜,庆贺庆贺。

    “吃,吃,吃,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只知道吃,不晓得我如今欠了一屁股的债吗,哪还有钱来买菜?”贺济义怒气冲冲地骂道。

    “债?甚么债?”二妮和齐佩之俱是一愣,齐声问道。

    说起来都是丢人的事,但此时贺济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五一十地将所欠的两笔债务,讲给她们听。

    不料二妮同齐佩之听后,都认为贺老太太偷卖箱笼,是她做人不地道,孟里要价四千两,还算是厚道的。至于容夫人那里,确是贺济义坑人在前,也怨不得别个。

    贺济义见他两个妻妾联合起来数落他,怎一个羞愤了得,袍子一撩,就朝严大司客那边去了。

    他此去找严大司客,本是想告诉他,容夫人告状的事业已解决,谁知才到门房,就听闻噩耗:严大司客已不准备再用他,让他结算了工钱,卷铺盖回老家。

    贺济义一听这消息,怎一个震惊了得,当即要求面见严大司客,但那门房任他怎么哀求,也不肯放他进去,只将一只钱袋丢到他怀里,道:“大司客多给了你一个月的工钱,这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

    贺济义捧着钱袋,忍不住放声大哭,惹来门房里无数鄙夷的目光,但他已顾不得这许多,直哭了个鼻涕一把泪一把,才揣起钱袋归家去。

    二妮和齐佩之见他满脸泪痕的回来,都是一惊,却不敢上前去问,生怕又触了他的眉头。最后还是贺济义自己觉得瞒不下去,将钱袋子丢给二妮,道:“收拾行李,咱们带着儿子回家去罢。”

    “回家?”二妮惊讶道,“容夫人那边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怎么还要回家?”

    “难道你另谋到了更好的差事?”齐佩之欣喜问道。

    贺济义各横她们一眼,没好气道:“严大司客不要我了,不回去还能作甚么?”

    二妮与齐佩之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奇怪,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严大司客没道理解雇贺济义呀?

    贺济义自己也是想不通,便揣了银子重新出门,去打探消息。这回门房收了银子,很爽快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原来贺济义的官司虽然已了,但却带累严大司客被好几位同行指责,怪他对下面的小司客不严加管束,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严重毁坏了他们这一行的声誉;严大司客哪肯为了一个贺济义而得罪同行,自然就把他给解雇了。

    第一百五十章 贺济义落魄归家

    既然是迫于同行其他大司客的压力,那看来严大司客是铁了心要舍弃贺济义了,贺济义感到十分沮丧,双腿发软,跌坐在门房前。门房的人看在银子的份上,许他多坐了会儿,但不久便开始赶人,称若被严大司客看见,大家都不好过。

    贺济义拖着如同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挨回家,瘫倒在椅子上。二妮同齐佩之都不敢去触霉头,自顾自收拾行李。他们来扬州后攒下的那点子家当,几乎全赔给了容夫人,如今屋中空空,行李收拾起来倒也简单,到第二天下午就全打点妥当。

    贺济义舍不得走,本来还想在扬州多待几天,但第三天头上,严大司客就派了人来收房,他只得带着妻小和几个奴仆,到码头雇了艘最便宜的船,朝老家而去。

    便宜的船,行得慢,加上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过了大半个月,他们才到家,一个个已是累得不成样子,孩子还因为路上吹了风,病了。贺老太太见着贺济义一家子,倒并不觉得奇怪,上前抱过孙子,欢喜道:“你们是特意回来分家的罢?”

    贺济义懒得搭话,没好气地白了贺老太太一眼,甩手朝归田居去了。齐佩之脚跟脚地随了去,二妮想留下,但踌躇一时,还是跟了去,临走时提醒贺老太太:“这孩子这几天直流清鼻涕,大概是病了,娘,你给请个郎中来瞧瞧罢。”

    贺老太太这才朝怀中去看,只见她的宝贝孙子果真鼻涕流到了嘴里,正咂巴着小嘴舔得欢呢。贺老太太心下一酸,忙抱着孩子朝第三进院子跑,一气奔到孟瑶面前,央道:“济礼媳妇,借几个钱给我,我去给孩子请个游医。”

    孟瑶朝她怀中看了一眼,只见那孩子着实可怜,她也是当娘的人,如何不心软,再说大人间有再多恩怨,孩子也是无辜的,遂忙叫知梅取了银子,使人去甄家医馆请郎中。

    贺老太太是知道甄家医馆的出诊费的,生怕钱用多了日后还不起,忙道:“不消请那么好的郎中,到街上随便叫个游医来便得。”

    “别请个江湖郎中来,耽误了孩子的病。老太太不是最心疼孙子吗,今儿怎么小气起来了?”孟瑶不依她,执意让知梅去了。

    贺老太太叫她说得脸上一红,忙抱着孩子跟知梅一起去了。

    过了一会儿二妮过来,先同孟瑶见礼,送上一份扬州特产,然后朝四周看了看,问道:“听说老太太抱着孩子朝嫂子这边来了,怎么不见人?”

    孟瑶答道:“跟着知梅瞧郎中去了。”又问:“我看孩子病了不只一天两天了,路上怎么没请个郎中看看?”

    二妮叹气道:“我们手里的钱,付过船费,就只够路上吃喝的,实在没有余钱给他瞧病。”

    孟瑶记得上次去扬州时,贺济义攒下的家当不少,不禁吃惊问道:“你们怎会连给孩子看病的钱也无?出了甚么事了?”

    二妮苦笑着,从贺济义吃官司,讲到前后两次欠债,再讲到被严大司客辞退,直讲了个眼冒泪花,哭道:“我怎么嫁了个这样不着调的人。”

    贺济义本就是这个性子,孟瑶不知如何宽慰她,只得拿了她的店子来讲,道:“傻姑娘把你的店打理得不错……”话才开了个头,就见贺济义出现在门口,而二妮则冲她连连摆手,示意她打住。看来二妮在贺济义面前还是留了一手的,孟瑶暗自点头,另转了话题,问起他们在路上的饮食起居。

    二妮正搜刮了话来作答,贺济义大步走进来,问她道:“我叫你问的事,可曾问了?”

    二妮道:“这不正说着吗,你急甚么,我总得先和嫂子讲讲路上的事儿。”

    “路上的事有甚么好讲的,无知妇人。”贺济义骂了她一句,转头问孟瑶:“大嫂,归田居怎么成了那等模样?”

    孟瑶见他连礼都不曾行就开问,不满皱眉,沉着脸道:“走水烧了,你上回回来,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贺济义急道:“我晓得是烧了,可怎么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也不曾修一修?我看那屋顶还漏着,墙还是黑的,怎好住人?”

    孟瑶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那是我的屋子,我比你更想修,只是苦于没钱,奈何?”

    贺济义生怕自己没了住处,更急了:“怎会没钱?”

    “怎会没钱?”孟瑶哼了一声,道,“问老太太去罢。”

    贺济义见她面色不善,不敢再朝下问,转而也叹气:“那我们晚上住哪里呢?要不请嫂子把园子里的院子再收拾一间出来给我们住?”

    孟瑶点了点头,随口唤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道:“你们哪个有空,去帮二少爷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罢。”

    能进到这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如何不晓得孟瑶的意思,全回答的是:“自从裁了人,咱们都是一人做两个人的活儿呢,实在不得闲,还请二少爷等等罢。”

    “这起子没规矩的。”孟瑶骂了一句,转头带着歉意,向贺济义解释道:“家中艰难,下人被我辞退了不少,因此他们如今忙碌得很,许是真腾不出空来,要不二弟再等等?”

    贺济义拳头一捏,正要发话,二妮忙道:“不碍事,我们带的有丫鬟,就叫她们收拾也是一样的。”

    “不用!”贺济义气冲冲地反驳了二妮的话,道,“我们就同娘住一个院子去。”

    孟瑶作了个请便的手势,随后站起身来,谎称要去瞧小囡囡,到东厢去了。

    “你还不走?坐着等茶吃呢?”贺济义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只得撒到了二妮身上,骂着,拉着,拖着她朝第二进院子而去。

    他们到时,正好碰见贺老太太抱着孩子瞧郎中回来,知梅立在一旁,将抓的药一包一包拿给她看,讲着熬煮的火候和时间。贺老太太瞧见他们两口子进来,忙指着知梅道:“这回多亏你嫂子仗义相助,不然孩子可就危险了。”说着又指了那些药包,道:“这些药材,可不便宜。”

    知梅向贺济义夫妻福了一福,请过安,继续向贺老太太讲解,直到讲完,才福身告辞。

    贺济义有一肚子的牢马蚤要向贺老太太讲,但怕经由知梅传到孟瑶耳里,只得强忍着,直到她离去,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嫂子待我可不比以前那般亲热了,归田居烧成那个样子,她也不管管我住哪儿。我两手空空的回来,她也不问问我有没得钱花,更是不提月例银子的事。”

    贺老太太叹道:“如今比不得以前了,连我都没了月例银子,更何况你?”

    贺济义一惊:“娘,家里真穷了?”

    贺老太太道:“可不是穷了,不然我火急火燎地叫你回来作甚么,就是想趁着这宅子还在,趁着这些下人还没被她遣光,叫你回来把家给分了。”

    贺济义这才想起来,贺老太太是托人给他捎过信,有这么档子事,只是当时他正为容夫人的事焦头烂额,没理会罢了。如今这局面,也许是该想一想分家的事了,他撑着腮帮子,琢磨起来——贺济礼很早前就讲过,若是分家,一定会平分家产,那么这前后三进带花园子的大宅子,他便可以分一半;家中下人,也能分一半,待到他分到这些,再将其变卖,两笔债务应该就有眉目了……

    贺济义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娘真是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好甚么好。”贺老太太却唉声叹气,“如今这家只剩个空壳子了,就算分家,你又能分着些甚么?”

    贺济义如今穷狠了,甚么都想要,哪里还会嫌少:“多少还能捞点钱,不妨事。对了,娘,你乡下的房子和猪,可得留给我。”

    一提起那房子和猪,贺老太太就忍不住地掉眼泪,哭道:“我那房子和猪,早就被你嫂子卖了,不然我也不会这样想分家。”

    贺济义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来,道:“她竟敢卖掉祖产,好大的胆子,且等我找她去。”

    二妮在一旁凉凉地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大嫂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别去了反碰一鼻子灰。”

    贺济义正要骂她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贺老太太却也劝他道:“小二,你还是别去了,你嫂子口口声声称她卖房卖猪,是为了凑齐孟家箱笼的亏空,你要去了,她一定没好脸子给你瞧。”

    一提到孟家的箱笼,贺济义就泄了气,他沮丧坐下,却看见二妮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禁生起贺老太太的气来,怪她道:“谁叫你擅自作主把孟家的箱笼给卖了,不然如今甚么事都没有。而今害得大哥穷了,我也欠了一屁股的债,咱们可都被你给害苦了。”

    贺老太太睁大了眼,原来如今家中这窘境,都是她造成的,贺济义有这样的想法,让她格外伤心,忍不住又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分家(一)

    贺济义从来都不把女人的眼泪放在心上,即便那人是他的老娘也不例外。只见他无动于衷地瞥了贺老太太一眼,便伸手朝二妮要茶喝。二妮到底是贺老太太的亲内侄女,实在看不下去,遂狠狠瞪了贺济义一眼,起身去安慰贺老太太。

    贺济义落了个无趣,只得站起身来,借口去瞧儿子,准备去看看齐佩之。但他才走到院子里,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原来是债主之一,孟里。

    贺济义想起那笔还没影的三千五百两,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里,里少爷,甚,甚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屋里坐。”

    孟瑶微微一笑,走进厅内,向贺老太太问安,与二妮见礼,随后开门见山道:“我是来讨债的。”

    贺济义没想到他能把话讲到这般直白,又是一哆嗦,央道:“里少爷,我才回来,行李还没收拾哩,且缓我两日。”

    孟里倒是干脆,点头道:“缓一缓就缓一缓罢,都是亲戚,我逼你作甚么。只是头一个月的利息,你该付了。”

    一个月的利息就是一百两,贺济义这会儿大概连一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哪里去凑这个钱,只得哭丧着脸道:“里少爷,利息也且缓一缓,缓一缓。”

    孟里叹道:“我也晓得你家中不甚宽裕,只是我已授了官,不日便要启程,这一路上吃穿住用,总要带些盘缠,你说是不是?”

    这话的意思是,贺济义如今面前坐的,乃是位官老爷,这让做了几日小司客,略懂晓些利害关系的贺济义不敢再讲出拖欠的话来,只能作保证道:“里少爷您放心,下个月开始前,我一定把利息送到您府上。”

    孟里微微点头,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提醒他道:“别忘了,是一百两。”

    “是,是,里少爷放心,一文钱也不会少。”贺济义点头哈腰,将孟里送了出去。

    待得他回转,贺老太太和二妮都瞪着眼看他,贺老太太道:“你怎么这样快就答应给利息?就拖上一拖又如何?”

    二妮则道:“瞧你那副谄媚样儿,生怕得罪了里少爷似的。”

    贺济义气道:“你们懂得甚么,没听见里少爷做官了么,我要是对他不敬,直接被拿到大狱里都是有可能的。”说完,气冲冲地甩袖子走了。

    他一气走到大门口,却不知朝向何处去,旧时朋友大多在乡下,太远去不了;在城里唯一的朋友便是孟里,如今却成了债主。他只得叹着气,一屁股在大门口坐下来,向看门的小厮要了杯水喝。门房内的小厮望着他指指点点,都道他是为了分家才赶回来的。

    贺济义听见这话,得了提醒——对呀,他还能分家,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都是方才让贺老太太和二妮给气糊涂了。只要分了家,他就能有钱,有了钱,就能还清债务,往后的日子,照样是快活似神仙。贺济义想得美滋滋,嘴角直咧到了耳后根。

    他将膝盖一撑,站起身来,掉头回转,直奔第三进院子,进门就喊:“大嫂,大嫂,我要分家。”

    孟瑶正在内算账,闻言一喜,忙命人请他进来,看茶。贺济义进了门,一眼瞧见孟瑶面前的算盘和账本,忍不住就凑上去瞧。孟瑶也不瞒他,不但不拦,反而将账本都递了过去,道:“二弟来得正好,我正发愁这个月家里的开销不够用,想问你拿些呢。”

    贺济义正伸手去接账本,一听见这话,却好似手着了火,赶忙缩了回来,道:“咱们今儿不谈钱的事,只说分家。”

    “行,那就谈谈分家的事罢。”孟瑶也不反驳,收回账本,叫他在桌子对面坐了。

    贺济义张口便道:“我同大哥,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既然分家,家产得平分,包括这宅子,下人,仓库里的财物,还有……”他眼睛朝厅内扫了扫,补充道:“还有你们这院子里的家什。”

    孟瑶听了这话,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连你嫂子的陪嫁都想要?好不要脸。”

    贺济义这才想起来,第三进院子里之所以比别的院子来得富贵,全因孟瑶的陪嫁撑场。小叔子开口找嫂子要陪嫁,就算放在乡下,也是丢人的事,贺济义脸上一红,吭哧道:“那,那这屋子里的东西我就不要了,但仓库里的那些,我可要分走一半。”

    “那有甚么问题,这就叫她们带你瞧去,你看中哪件,就挑哪件。”孟瑶爽快地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招手唤来个小丫头,让他即刻就带贺济义到西跨院去瞧。

    马上就能去看仓库,挑家财,贺济义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心花怒放,忙不迭送地随那小丫头走了。待他到了西跨院,才知道孟瑶为何那般爽快——原来整个西跨院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西跨院一共三间小院子,其中搁孟家箱笼的有两间,如今已成空;剩下的那间,里头倒是还有几只灰不溜秋的大木箱,但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件生霉的旧衣裳,就只有几套粗瓷盘盏了。

    这副景象,让贺济义大失所望,他悻悻地将箱子踢了几脚,又到院后搜罗了一番,直到实在没发现甚么值钱的东西,才嘟囔着回到第三进院子,向孟瑶抱怨道:“家里怎么穷到如此地步了?”

    孟瑶朝第二进院子指了指,没作声,贺济义也就熄了声气。

    贺济义坐着生了会儿闷气,重提分家的事,孟瑶心中高兴,嘴上却假意生气道:“咱们家如今艰难,正是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的时候,二弟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分家,到底是甚么意思?”

    贺济义将胸脯一挺,理直气壮道:“分家是娘的意思,我只不过是行孝而已。”

    孟瑶便惋惜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也不好说甚么,只是我和你大哥原本还打算带着你一起做做生意,以图东山再起呢。”

    现做生意,哪有卖宅子卖下人来钱快,贺济义心中不屑,嘴上便道:“大哥大嫂要发财,自发去,兄弟我不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孟瑶暗笑一声,拨了拨算盘,道,“那咱们就来算算账,把这家给分了。”

    贺济义来了兴趣,忙将头朝前伸,好看个清楚。孟瑶一面飞快地拨算盘,一面说道:“家里已经卖掉的东西,包括乡下的房子和猪,都是为了填补老太太偷卖我娘家箱笼的亏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