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涟漪第19部分阅读
清月涟漪 作者:rouwenwu
雨天我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时刻提醒我这是你给我带来的。”
凤千鹤眼神锐利,口吻却沉闷。“我说过了,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
若涵至今记得五年前的雨夜,她和胤祥突遭袭击,她被刺穿了身体坠入河中。等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院落,一待便是五年。期间她也生下了孩子,取名为沈睿。凤千鹤直到一年前才现身,在他出现之前,她们母子被禁锢在这里,周围藏着众多隐卫,她曾经想过逃脱,但每次都不得其法。她不知道凤千鹤打得什么主意,心里的弦也始终绷着。
“若涵,你不是个单纯的女人,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若涵牢牢锁住他的目光,那对眼眸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她探出身子,伸手欲去掀开凤千鹤脸上的面具,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话中似乎有种莫名的酸楚。
若涵猛地抽回手。“对抗朝廷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说我对抗朝廷,那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只是生活在夹缝中寻求自己的轨迹罢了。你,我,雍亲王,八阿哥亦是如此。”
若涵心头一震,难道她想错了?她一直以为凤千鹤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一,他是八爷党,暗中效劳八阿哥和九阿哥,伺机夺取皇位;二,他可能是太子党,为其登上皇位而拉拢朝中大臣。现在看来,凤千鹤身份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睿睿宝宝
“文君。”若涵放下手中的书籍向外屋唤去。
不一会儿,一个紫衫婢女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
“夫人,有何事吩咐奴婢?”
若涵皱了皱眉,都跟她说了多次了,不要喊夫人,弄得她年纪很大似的,偏偏这丫头认死理。
文君是这院落里唯一的女子,凤千鹤将她从别处遣来特意照料她们母子。只不过这文君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武功底子非常好,看来照顾她只是次要的,重要的则是要监视她。
“睿睿呢?这会儿该吃晚饭了,人皮到哪里去了?”
“刚还在院子里,我这就去找找。”
凤千鹤虽然限制若涵走出这座院落,可并没有阻止过沈睿,大概因为他只是个孩子,不需要严防的缘故。再者,睿睿这孩子是自来熟,早和这满山遍布的暗卫打成了一片,时常会拿回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他说那都是一些黑衣叔叔给的,黑衣叔叔们可怜得很,每次都只能躲在树上和草丛里。若涵也不曾过多过问这些事,毕竟孩子在这里是丢不了的,她总是希望睿睿能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若涵见文君没有回来,便忍不住走出屋子在院落里观望,只听见后园似乎有争执声传来。
“亏你还是暗卫首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文君的口气透着焦急和埋怨。
“我也不想,睿睿那小子鬼得很,逼着我们躲猫猫玩儿,没想到一转眼,人影子就不见了。”
“你说这可怎么好……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万一碰上个野兽什么的公子定饶不了我们。”
若涵在他们面前忽然现身,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
文君吃了一惊,连同那暗卫一同行了礼。
“见过夫人。”
若涵打量了一下那个暗卫,年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在她的目光扫视下竟然有些着慌,暗叫这女人眼光毒辣,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睿睿人呢?”
暗卫吱唔道:“小公子……小公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夫人请放心,我已经命所有人去各处寻了。”
“哦,那小子恐怕还不饿,等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若涵淡淡的看似事不关已的态度让暗卫和文君皆一脑门黑线。哪有这种对孩子不闻不问的娘的,是亲生的吗!
“文君,我饿了,布饭吧,等睿睿回来了,晚饭就免了,饿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好惨!看来是后娘。暗卫在心里嘀咕。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若涵坐在炕上无聊的学着绣花,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头一看,只见自家孩子讨好的正冲着她笑。
“妈妈,睿睿回来了。”
若涵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是谁家宝宝呢?”
“妈妈,睿睿错了,以后睿睿一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乱跑了。”睿睿说着爬上炕头,乖巧的替她捶起腿来。
“夫人,既然小公子回来了,您就别气了,孩子饿着不好,我去弄点吃的吧。”文君在门口询问。
“行了,去吧。”
若涵笑着点了下沈睿的小鼻尖,见文君走出屋子才将他抱起来。“宝贝儿子,今天发现什么没有?”
睿睿掩嘴偷笑,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转,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妈妈,今天我又去后山了,和黑衣叔叔们躲猫猫玩儿,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溜了,他们好笨哦。”
若涵能想象到那些暗卫叫苦连天的模样,欢喜地亲了下沈睿的小脸蛋。“做得好,那睿睿发现什么没有?”
“后山连行坳那儿再过去就是悬崖了,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在那片大山石后头发现一条小路。山石旁有很高很高的草丛,睿睿钻进去才发现了那条小道。那条道可以通往山下哦。”
沈睿又从小褂里取出了几朵花来,开心地说:“妈妈,今儿个我还看见曼陀罗花了,你瞧瞧是不是你常画给我看的?每次去后山玩儿都没有寻到,今天终于让睿睿找到了。”
若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些颜色鲜艳的花朵,果然是曼陀罗没错。她赶紧将花儿放进了炕边的宝匣内。
“睿睿真聪明,是妈妈的乖宝宝。”她怎么能生出如此鬼精灵的孩子,上天待她不薄呢。
沈睿靠在若涵怀里,忽然问:“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爹爹?”
若涵被孩子的话问得一怔,抱紧他轻抚着他的小脸。“睿睿想爹爹?”
沈睿想了想,小手捧起若涵的脸。“妈妈想的话睿睿就想,如果妈妈不高兴睿睿就不提起爹爹了。”
孩子的懂事让若涵欣慰,只是她没想到幼小的孩子竟然会在潜意识中渴望父爱。她几乎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相信凤千鹤也不会提起,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意识?
“松鼠宝宝有松鼠妈妈还有松鼠爸爸,为什么睿睿没有?”沈睿仰起脸执着地望着若涵。
“睿睿有爹爹,只是……你还小,有很多事还不懂。”
“爹爹不要妈妈了是不是?”沈睿说这话时小嘴扁扁的。
若涵笑了,摇着哄着:“不是,爹爹……他要照顾的人太多,而妈妈却只要那个唯一,宝宝懂不懂?”
沈睿一语惊人道:“哦……是不是说,爹爹家人太多,而妈妈只想和爹爹两个人在一起?不对,再加上睿睿,应该是三个人在一起。”
什么叫做童言无忌,这话让若涵不免笑出声来。
“嗯,算你说的对。”
沈睿得意洋洋地笑眯眯道:“睿睿会陪着妈妈的,让爹爹一个人哭去吧!”
若涵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引得小家伙也一起咯咯直笑。
文君进来时就看见娘俩抱在一起,淡淡笑道:“夫人,饭菜来了,让我喂小公子吧。”
“文君,你来得正好。山里湿气大,睿睿有些不舒服,你给去抓副药吧。”
若涵朝沈睿挤挤眼,他立刻“虚弱”地半眯着眼睛,弱声道:“文君姐姐,睿睿好难受。”
文君毕竟是从小看着睿睿长大的,自然担心他的身体,忙答应:“怕是湿毒引起的,小孩子本来就体弱。让大夫配些去湿毒下肝火的。”
“加些香白芷和生草乌吧,去湿毒外味道还不苦。”若涵看似不经意地说。
“是啊,文君姐姐,睿睿最怕苦了。”
“好,我这就去请。”
若涵和沈睿彼此相视,露出一摸一样狐狸般的笑容。
东苑·书房
凤千鹤正写完一封密信,暗卫照往常一般向他汇报沈若涵母子的情况。
“文君怎么没有来?”
暗卫恭敬万分地回答:“沈睿病了,好像是山里湿气大的缘故,文君去请大夫抓药。”
“病了?”凤千鹤眼里露出一丝焦虑,“有没有去请南苑的傅神医?”
“沈夫人说是小病,用不着劳烦神医。文君见小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胃口不好,所以也没去请。”
凤千鹤放下了手里的笔,询问道:“小孩子用药要谨慎,都配了些什么药?”
“香白芷和生草乌,对了,还有炒南星、川穹。”
暗卫一说完,凤千鹤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豁然站起身,厉声道:“马上去西苑。”
沈若涵!果真不能对她有半点松懈。香白芷加上生草乌、炒南星、川穹,这些药明明就是麻药的制剂。她究竟要干什么!?
等凤千鹤和暗卫们赶到西苑时,屋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文君外再也不见沈若涵母子的身影。
他瞧了瞧趴在桌边的文君,还有她手里倾倒的茶杯,半睁着眼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身子似乎都麻痹了。
凤千鹤示意身后的傅神医出手解救,只见傅神医取出银针,在文君的几处|岤道扎下,一盏茶的工夫,文君的手才微微动了动。
“人呢?”凤千鹤冷声问。
文君喘着气,说话还不太利索。“主上恕罪……奴……奴婢,奴婢喝了小公子递过的茶就动弹不得了。”
“来人,马上出动所有暗卫给我搜,别伤害他们母子。”
“是,主上。”
“她怎么样?”凤千鹤冷眼瞧了瞧文君。
傅神医回禀:“没有大碍,只是麻药而已,过一个时辰便可安然无恙了。”他说着拿起杯子里的残液闻了闻,笑了笑道:“这位夫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知道古代麻沸散的偏方。”
凤千鹤觉的有点心烦意乱,她为何就不肯多等些日子,偏偏要这时候逃出去。
“你说她的身体……”
“主上请放心,如不出意外的话沈夫人的病应该不成问题。”
凤千鹤微微松了口气,想起若干年前救起沈若涵时,她早已命悬一线。加上她怀有身孕,利剑又伤了她的心脉,要活下来着实不容易。可那个女人却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连傅神医都称之为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再次经历了鬼门关,难产又让她几乎送了命,全靠神医翻遍古籍才找到救命之法。如今养了五年,身子也逐渐好转,但还需进补一段时间方才能去了病根,没想到还是被她逃了。
沈若涵,她为何就是不懂他的心呢!
牢狱之灾 焉知非福
“妈妈,你确定没有迷路?”
睿睿宝宝东张张西望望地,指着一棵分叉的槐树道:“刚才我们也看见槐树伯伯了。”
“……”
若涵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瞧,果不其然,上面还有她画的标记。她笑道:“很好,说明另一条路就是我们要找的下山道路了。”
沈睿满脸鄙视地问:“妈妈,天黑再走不下去,黑衣叔叔们就要找到我们了,那睿睿的辛苦就白费了呢。”
“甭废话,你老娘才辛苦呢。”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鬼灵精,说话损得很。
就在此时,山林里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阵哭泣声。
母子俩对视一眼,沈睿抱紧了若涵的腿。“妈妈,山林里是不是有鬼啊,鬼魂都会在冤死的地方哭吧。”
若涵脸上抽搐了一下,暗骂这是谁骗小孩子呢。
“别乱说,这世界上哪有鬼。”
若涵说着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方向,拉着沈睿朝那里走去。
拨开一片乱草,就见小溪边坐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正低头哭得欢呢。
沈睿率先喊了声:“你是谁啊?”
那小身影显然不知道这里会突然冒出人来,被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眼泪流得那个凶啊。
若涵仔细打量了片刻,对方原来是个和睿睿差不多大的孩子。瞧这孩子一身锦衣华服,带着的小瓜皮帽上还嵌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大概是玩的时候迷路了。
若涵走上前想替他擦去眼泪,可那小子非但不领情,还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女人,别随便碰爷的脸。”
沈睿和若涵面面相觑,若涵更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毛孩子还爷啊爷的,真是好笑。不过,这孩子的脸可真俊啊,让她想起当年的小十七了。
那孩子见若涵和沈睿笑起来,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一双细长的的凤眼努力地瞪着他们。
若涵故意咳了下,对沈睿说:“睿睿,既然人家不要咱们帮忙,那我们还是走吧。等天黑了,那黑山老妖可是喜欢出来捉小孩子的。”
那孩子显然被她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小身子也簌簌发抖,可碍于面子,依然维持着瞪人的模样。
沈睿白了自己娘一眼,鄙视她欺骗恐吓小孩子是不对的。转而冲着那小子装出神情紧张地样子:“黑山老妖最喜欢吃小孩子。”
嘿嘿!小孩子恐吓小孩子就天经地义了吧!
两人很有默契的转身准备离去,那孩子早已跳起来,一把捉住了若涵的手。
“别走,别走。”
若涵回头看了他一眼,蹲下道:“成,那你要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到这里的?”
孩子还是有点戒备,想了想才道:“我和三哥来打猎的,没想到马惊了,就带我来这了。”
这孩子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说话谨慎有加。
“那你叫什么名字?”沈睿在一旁发话了。
孩子对孩子戒备心毕竟少点,朗声道:“我叫天申,你又叫什么?”
“我叫沈睿,你可以叫我睿睿。nice to et you !”
天申听他说英文显然充满了好奇和敬佩。“你会说洋文?”
沈睿自小生活的圈子比较封闭,英文也都是妈妈教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了?很奇怪吗?”
“嗯,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九叔会洋文,我可想学了,可九叔都没有时间教我呢。”
九叔?
若涵听见这个称呼有点讪讪然,心想是自己多虑了。
“妈妈,我们领他下山吧,等下了山再做打算好不好?”
沈睿没有过同龄的小伙伴,难得见到一个,也欢喜得很。
“好,天色也不早了,快些下山,妈妈请你们吃好吃的。”
天申一脸狐疑地瞧着若涵和沈睿。他们是母子吗?怎么感觉又不像,哪有母子这么没大没小的对话的。不过……感觉却很舒服。
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下了山。若涵的运气也不错,拦到了一辆去城里的马车,给了车夫一枚金钗算是车资,没想到那老人家看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肯收,要说这世道还是好人多。
马车进了城,若涵领着沈睿和天申,抬头瞧了瞧那高大的城墙,不由百感交集。五年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唉哟我的爷啊,可找到您了。”
正感慨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刺耳声音。只见城门衙役那放着一张桌椅,桌椅旁冲过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冲着天申就跪了下来。
天申像小大人似的,很有派头地挥了挥手。“爷这不没事,别大呼小叫的。”
若涵瞧着这情形,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这天申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可身份却着实令人生疑,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太监服侍?
正冥想着,那太监打量了下若涵和沈睿,大喝一声:“大胆,竟敢挟持阿哥,来人啊,将这刁妇押下。”
那些衙役一拥而上,将若涵围了个团团转。
沈睿立刻挡在若涵面前,大声道:“不许你们伤害我妈妈。”
若涵搂住沈睿,怕他因冲动而受伤。
天申急了,嚷嚷道:“狗奴才,谁让你们捉他们的。”
“小爷,福晋在府里已经急坏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交给奴才处理。”
那太监也不管天申的阻止,命了两个手下的小太监抱起他就塞入了早已停留在一旁的马车内。
马车迅速奔跑起来,天申掀开一侧的帘子,朝沈睿大声喊道:“睿睿,我马上来救你,你等着我。”说完又被小太监给拖回了车内。
沈睿摇头晃脑地叹息:“唉……害人精啊……”
一群衙役见对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外加一个四五岁的娃儿,都不想粗暴的冒然行事。
“还不把他们拿下,你们这群人是吃素的啊。”太监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衙役们见他发飙了,这才有个大胆的要冲上去扣住若涵。
若涵冷笑一声,镇定自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谁敢动了我,日后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冷冽的话让衙役们没了准心骨,彼此相视也就没人再敢上前一步。那太监也愣了愣,要说这女子除了貌美娇艳外自有一股逼人的魄力,那面容似曾相识呢,就是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原本几年前只是个厨房打下手的小太监,因为四阿哥出生后房里缺人才顶替了上来,所以见得世面并不多。万一不知不觉中惹上了麻烦,那他悠闲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想到此,太监讪讪一笑,“这位夫人,不是我要为难你,我们家小爷失踪了这许久,您又是领着他回来的,上头要是问起来让我怎么交代。我劝你还是乖乖地随他们去衙门一趟把事儿给说清楚了,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若涵并不愿意多理会他,笑吟吟地对沈睿说:“睿睿,想不想见识一下顺天府衙门啊?”
睿睿想了想,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瞧瞧吧。”
太监和众衙役们眼皮子都抽了一下,这母子两人可太诡异了,感情把他们衙门当成了旅游胜地。
若涵抬头,笑着理了理鬓发。“想让我进去容易,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顺天府的大牢果然比地方上的来得要高级些,若涵搂着沈睿坐在墙角,干草都是新铺的,还没有霉味。
“妈妈,那边都是小强。”沈睿从小就特别讨厌蟑螂。
“无视他们吧,毕竟是我们侵入了人家的地盘。”
“哦……”
“他们要把我们关多久啊?睿睿饿了。”
“不好意思,没有奶喂你,忍忍吧宝贝儿。”
沈睿给了若涵一个白眼,悻悻道:“为老不尊。”
晌午时分,若涵和沈睿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顺天府尹惊堂木一拍,喝斥道:“大胆贼妇,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瞧这女子风姿绰约,一双眼睛勾魂夺魄煞是动人,举止又自有一种贵气,怎么会是绑架阿哥的罪人!
若涵轻蔑地一笑,“大人,小女子只跪天跪地跪皇上,对于大人……呵,恕难从命。”
府尹顿时一怔,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啊,难道另有来头?这京城达官贵人多了去了,随便都能找出个红带子、黄带子的亲戚来,他可别因为这事给牵连进去。
正感到为难时,只听公堂外有个俊朗的声音响起。
“爷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敢绑架我的侄儿。”
若涵听闻那声音,顿时心头千波万浪,再也无法平静。
来人一身白色长袍、蓝色马褂,俊美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英气和不减当年的风姿。
他看见若涵的一刹那整个人惊呆了,以为眼花地瞪大了双眼。
“若……若涵!”
若涵嘴唇微微蠕动着,频频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沈睿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哭过,有些着慌地爬到一旁的椅子上替她擦去眼泪。
“妈妈,你怎么了?别哭啊……睿睿会难过的……”
若涵失魂后方才清醒了些,擦去眼泪搂住了沈睿,朝那男子挤出一个微笑。
“胤祥,我回来了。”
胤祥不知所措地走上前,终于伸开双臂紧抱住她,眼里也似噙着泪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日遭袭,眼见着她中剑坠入河中,他心急如焚却无法去救她。等侍卫赶到时,那伙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他派人去河里打捞,也命人去下游驻守,却依然寻不到她的音讯。四哥为此急病了,躺了有大半个月。他一直坚信她还活着,上天垂怜,终于让他盼到了。
“十……十三爷,这是……”这女子果然是贵人,顺天府尹见此情形不由擦了擦冷汗。
胤祥放开若涵,阴沉着脸怒道:“苏克勒,你好大的胆子啊,连爷都不敢得罪的人,你竟然给逮到牢里头来了。”
顺天府尹顿时战战兢兢地回禀:“十三爷……小的愚钝。这都是四爷家的下人来报案,本官不得不查啊。”
他又向若涵拱手作揖:“小的不知夫人身份,刚才冒犯了,望夫人恕在下不敬之罪。”
“等以后找你算账。”胤祥狠狠瞪了他一眼,拉起若涵的手道:“你先同我回府,过几天再做打算。”
“不了,我还是先回小筑。”若涵轻轻挣脱他的手,暗笑他的急吼劲头,好像怕她再逃了似的。
“那里五年都没住人,得先让人打扫打扫才好。惠珍也一直念着你,你还是去我府里。前年我和惠珍的小格格殁了,她一直想不开,你去了也好劝慰劝慰。”
若涵想到了惠珍,这才犹豫着点头。
“妈妈,这位玉树临风的叔叔是谁?”睿睿很不满意被忽略,于是急迫地拉了拉若涵的袖子。
胤祥这才注意到这机灵的孩子,那张脸活脱脱就是若涵的翻版。
他转念一想,惊愕地看着她:“若涵……难道这是……”
若涵忙打断他的话,“我累了,快离开这里吧。”
胤祥深知她的顾虑,也不急着询问。“好,我立刻去备车。”说完,他又一把抱起沈睿,开心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你十三叔。”
“十三叔?哦……”沈睿笑得超级自来熟。“我叫沈睿,十三叔可以叫我睿睿。”
胤祥望着这张可爱的笑脸,感叹道:“要是四哥知道了,他一定很欣慰。”
“关他什么事,睿睿是我的孩子,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若涵噘嘴道。
“你啊……”胤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犹恐相逢是梦中
如今已为人妇的惠珍脸盘圆了许多,也微微有些发福,两把头上簪着点翠的发钗,看样子生活过得不错。当她看到若涵时立刻泣不成声,若不是若涵拉着她,怕早就跪下了。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不信你死了,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若涵替她擦着眼泪,调笑道:“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丫头,还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惠珍点着头,笑泣道:“小姐说的对,瞧我就让小姐这么干站着。”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望了望一旁的夫君。
胤祥见她们姐们俩重逢也甚是高兴,笑着说:“妙容领着弘暾和弘皎回去省亲了,芷柔前段时间身子骨不太利索,也带着锦莹去了郊外的庄子散心,如今府里就只有石佳氏和惠珍。你也不用见外,就住在惠珍的院落里吧,云梦斋也清静些。”
惠珍看到了若涵身边的沈睿,眼睛不由一亮,惊讶地问道:“小姐……这是……”
她蹲了下来,满脸欣慰地瞧着沈睿,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小脸。“这是小阿哥吧……长得真像小姐。”
沈睿咧开嘴笑了,卖乖地说:“您是惠珍婶婶吧,妈妈常常念叨您呢。”
听孩子这么一称呼,惠珍高兴地握住他双手,她的孩子早在两年前就殁了,那个小生命才两岁,以后她终日郁郁寡欢,这两年又一直没有再生育,于是便对孩子特别的欢喜。
“告诉婶婶,你叫什么名字?”
“沈睿,婶婶可以叫我睿睿。”
沈睿朝若涵仰起头,不解地询问:“妈妈,什么是小阿哥?”
“没什么特别意思,就如同叫你名字一样。”若涵不想睿睿沾染上一些不必要的恶习和优越感。
沈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此时门帘被掀开,一个比沈睿稍大几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恭敬地朝胤祥和惠珍行了礼。
“见过阿玛和姨娘。”
“弘昌下课了?过来姨娘这。”惠珍朝他招招手。瓜尔佳·芷柔平日里就非常照顾她,连带着她也非常喜爱着懂事的孩子。
弘昌似乎很畏惧胤祥,朝他看了眼,得到他示意才亲昵地依偎在惠珍身边,双眼却不停地打量沈睿。
沈睿冲他友好地一笑,弘昌起先一愣,随后也笑了笑。
“弘昌,这是沈姑姑和睿睿弟弟,以后要好好照顾他,听明白了没有。”胤祥一改往日的随和,在孩子面前尽显父亲的威严。
“孩儿知道了,见过姑姑。”
若涵笑着点头,然后轻轻推了下沈睿,沈睿上前喊道:“弘昌哥哥。”
“嗯,睿睿弟弟。”
两人一本正经地问好让几个大人抿着嘴笑起来。
“弘昌,领着睿睿去院里玩儿吧。”胤祥说道。
弘昌得令立刻拉着沈睿的手愉快地跑了出去。
胤祥温和地说:“我去让下人备饭,你们姐妹俩也可以说说贴己话。”
“爷慢走。”惠珍起身恭送。
若涵瞧着惠珍恭顺贤惠的样子不免感到好笑,等胤祥出了屋子这才调侃道:“惠珍也成了贤妻良母了。”
惠珍红了脸,娇嗔道:“小姐……快别这么说,臊得慌。”
“对了,你是不是入旗了?”
“是,成亲前爷让我入了旗,还认了佐领富察·僧格为义父,这才纳了为侧福晋。婚后爷也算疼我,后来有了尔晴……”说着,她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我并不是个好母亲,否则……否则尔晴也不会……”说着,她掩面而泣。
若涵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我都听胤祥说了,你也想开点,若是你整日里愁云惨雾的,尔晴在天之灵也会走得不安生,你不想幼小的她得不到超度,还要担心她的额娘吧。”
惠珍怔了怔,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些。“小姐,我只希望尔晴能投胎到好人家。”
“惠珍,为什么不再生一个?”若涵有点好奇,要说惠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华,再要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惠珍微蹙眉头,叹息道:“爷不常来我院里,他和福晋十分恩爱,我何必去做那个煞风景的人。”
若涵像是明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当年胤祥是受她所托才纳了惠珍,她又怎么好开口让他多宠爱她呢,一切只能随缘。
“瞧我,尽说些扫兴的话,小姐,如今你回来了,四爷……”
若涵沉下脸,不悦道:“别提他,这几年我早已忘了。”
“小姐,我知道你心气高,可是……你不为睿睿想一想吗?他可是四爷的阿哥,将来定是能封王封爵的。”惠珍觉得孩子还是需要父亲的。
若涵语重心长地道:“我正是为了睿睿着想才这般考虑,我不想睿睿将来生活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大家族里。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是谁?为什么盯着我看了半晌?”门外传来睿睿地询问。
另一个略显沉稳地声音笑道:“你又是谁家的孩子?这蛐蛐可不是这么斗的。”
若涵听见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四伯,这是阿玛故人的孩子,叫沈睿。”弘昌为其解惑。
“呀……伯伯,你抓疼我了。”
若涵听见睿睿突来的喊叫声,着慌地奔出了房,撑着廊柱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胤禛抓着沈睿的双臂,牢牢锁住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一时激动得无法言语。再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儿时,面色早以变得灰白,深潭似的眼眸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阔别五年,他看上去更清瘦了。若涵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动、紧张、仰或是害怕。她叮咛自己千万别慌,可还是忍不住躲闪开他焦灼的目光。
“你……你没死……”
当胤禛看清面前的人时,简直无法抑制内心的澎湃。如梦中所见一般无二的娇颜,似水的眼眸,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这一切不再是梦。
若涵两眼直勾勾地发愣,最后低下头,用力咬了下嘴唇,直咬得变成了青白。感觉不到疼痛,也许是心的麻痹,连带着身体也就麻木了。
她深吸了口气,上前拉住睿睿的手,将他从胤禛手中解脱出来。随后,她朝着他欠身一拜。
“若涵见过四爷。”
胤禛茫然地瞧着她的举动,眼里似涨满了血丝。他拧着眉,原本的深情思念却因她的冷漠全都化为了泡沫。
这五年来,他努力想把一直占据着他思想乃至全部灵魂的身影给驱散,可是他做不到,每到夜深人静,那份思念就会像毒蛇一般将他缠绕,令他心痛到窒息。如今她回来了,一句“四爷”就想干脆的抹杀他们之间的一切。不!他绝不允许!
“沈若涵!”他怒吼着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睿睿见状,以为眼前的伯伯要对自己的妈妈不利,立刻冲到两人之间,使劲推着胤禛。
“放开我妈妈……不许你欺负她!”
胤禛的怒火更加旺了,深陷的双眼闪出不敢置信。嫉妒、懊恼,几种情绪顿时吞没了他。
她……她竟然有了孩子!是谁?是谁令她失踪了五年而不肯露面?
若涵冷淡一笑,她早已料到了这般情形,看他的表情,定是以为她早已另嫁他人。
“四爷,别伤了孩子。这里是十三府,我不想闹事。”
“你,你定要跟我这般说话?”胤禛气恼急了,她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般。这么些年,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肯服软。五年前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大病了一场,整个人又清冷不少。每日每夜都在思念这个小女人,可她呢……看来逍遥得很,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妈妈,他是坏人吗?”睿睿敌意地瞅着胤禛。
若涵摇摇头,柔声说:“别瞎说,那是雍亲王,十三叔的四哥。”
“哦……”睿睿又瞪了一眼黑着脸的王爷。“王爷都是这么凶的吗?”
胤禛听到此话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瞧着那张与若涵酷似的小脸,却又恼不起来。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若涵摸着睿睿的头,冷眼朝向胤禛,讥讽道:“睿睿聪明得很,知道谁是可敬的谁是讨人嫌的。”
一句话把雍亲王噎得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四哥,若涵。”
胤祥及时出现,化解了一场尴尬。
若涵不悦地朝他望去,眼里尽是不满。肯定是胤祥去四爷府里告的密,要不然怎么她前脚踏进府里,他雍王爷后脚就到了。
胤祥装作没看见,笑呵呵道:“都别站着了,我备了上好的酒菜,多年不聚了,今天好好喝一盅。”
“不了,我这就回小筑去。”若涵说完,也不顾胤祥和惠珍的阻止,拉着睿睿就走。
“站住!”胤禛大喝一声。
若涵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睿睿被拖着走,临了还不忘回头,冲胤禛吐吐舌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看着母子俩离去,胤禛怒言:“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娘就有什么样子的孩子,简直……简直欠管教。”
胤祥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自家四哥的肩膀。“四哥,好大的酸味。”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一记怒视。“胤祥,你皮痒了是不是!”
“四哥,睿睿和若涵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胤祥别有意味地叹道:“这脸型倒是遗传了四哥的。”
“哼!”胤禛冷哼一声,突然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瞧着胤祥。“你说……你说睿睿是……”
胤祥哈哈大笑,“四哥,好多年都没有看到你这么失控的表情了。”
胤禛猛然被惊醒,一时懊恼不已,暗自对自己谴责。片刻,他立刻提步朝门口走去。
“四哥,我可是备了上好的酒菜,您就不尝个鲜?”
“你自己去享用吧。”
惠珍从没有瞧见过四爷如此失态,担忧地问:“爷,你说四爷会不会去追小姐了?”
“呵呵,想那么多干嘛,走,吃饭去。”胤祥心情大好的将弘昌抱了起来,拉了惠珍的手走向屋内。
再入圆明园
接连三日,雍亲王一下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徘徊在暗香小筑门前,却每每不得其门而入。要不是碍着面子,他还真想丢一回小纸条。昨儿个天公作美,下了场暴雨,他心想那女人总该心疼他而开门了吧,没料想他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门却连条缝都没有露出来。当下气得就想砸门,要不是胤祥拖着他离开,他真要踹了那道碍眼的门。
胤祥倒是进去了一回,带去了一个嬷嬷、一个管家还有两个丫头。那嬷嬷曾是胤祥的||乳|娘,为人本分贴心,两个丫头也是原先在书房里伺候的,优点就是话不多。若涵原本并不想收下,可是转念一想,睿睿的年纪还太小,有时候她一个人真顾不过来。再者,如果让她去人牙子那儿买几个丫头伺候,她又不忍。思前想后,也就不驳了胤祥的面子。虽然明知道那都是胤祥的人,放在小筑等于多了三双监视的眼睛。
沈睿坐在窗边,很用功地习字,若涵则在一旁轻轻地替他打着扇子。
“妈妈,你瞧我这字练得怎么样?”
若涵瞄了眼,点点头:“凑合吧。”
宝贝儿子不甘心地撇撇嘴,心满意足、自吹自擂地拿起宣纸显摆。“我瞧着就很不错。”
若涵忍不住笑出声,“妈妈都教过你什么来着,想想那骄傲的大公鸡的下场。”
睿睿撑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我顶多也就是只骄傲的小公鸡。”
此话惹得若涵哈哈大笑,正笑着,管家走进来回话。“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今儿准备去哪里?”
“去趟前门。”若涵又对两丫头道:“你们照顾好小少爷,等晌午过后让他小憩会儿。冰糖银耳羹等他醒来给喂了。”
“是,夫人,您放心去吧。”
马车停在喧闹的前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北京城依然像五年前一般的热闹。只是,当若涵站在曾经熟悉的大街上时,却感到了一点茫然和萧瑟。原本翰林轩的铺子如今换成了一家客栈,忙碌的伙计们也都是陌生的脸孔。
一个小伙计见她站在门口驻足望着,客套地询问:“这位小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若涵和蔼地笑问:“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件事儿。原先这里的翰林轩搬去哪里了?”
小伙计想了想,恍然道:“哦,您说的是翰林轩啊。这家老板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京城,听说去南方发展了。”
若涵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有劳这位小哥了。”
她一回头,却见胤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胤祥云淡风轻地一笑,“有事儿路过这里,看着马车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表哥他……”
“徐公子五年前以为你去了,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变卖了京城所有的家产,随后据相识的人说,他去了苏浙一带经商。”
“走了也好。”若涵不禁感叹,京城终究是是非之地,他日九龙夺嫡、改朝换代,京城必定人心惶惶,不如离去。
“回去吧,别傻站着了。”
“嗯,改天去府上看惠珍。”
等若涵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