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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穿)第32部分阅读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

    太医忙道:“是极浅的,极浅的……”

    胤祈吁出一口气,摆了摆手。太医如奉纶音,连忙去一边煎药去了。

    看了看炕上躺着的弘历,脸上的伤已然不出血了。太医言说因怕捂着伤口不好,没让包扎,瞧着当真是怕人。原本白生生的一张脸上,多了这么一道口子,日后还要落疤……弘历自己,怕是要在心中暗恨。

    这其中,也有胤祈的过错,是以胤祈心中当真是难安。

    没等药送过来,便见弘历张开了眼睛。他眼神中还有些滞涩,来回看了一遍,便对着胤祈笑了笑。

    然后才向太后道:“方才……许是让您老人家担忧了,真是孙儿的过错。”

    ~~~~~~~

    但凡知道这事儿的人,都明白主谋的应当是廉亲王,只是没拿着他的手,却是不好说什么,这就又被他脱身了。

    庄亲王与太后脸上都颇不好看,这一场马蚤乱不是轻易就掩盖下去的,说出来竟是三阿哥弘时要反了他自己的亲生阿玛,这样的事儿不是丑事儿还能是美谈么?

    眼见着天色擦黑,已然不早了,太后却也不说让走,也不说留饭,胤祈早起就没吃东西,这么一整天,早就饿得瘪了肚子,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内里烧上喉咙口。

    他倒是还好些,只可怜弘历。原本就伤着了,现下饿了这么久,瞧着脸色都有些发黄。

    拿手在胃上按着,胤祈正想着怎么能跟太后禀告一声,传点东西来吃,就听见外面通报说道:“嘉郡王来了!求见太后请安!”

    坐在一边的庄亲王立时直起身子,拿着帕子掩住口咳嗽的密嫔也是眼睛一亮。太后却是老半天才回过神似的,怔了一会儿才对密嫔道:“这孩子约莫也是惦记着咱们老娘儿们,让他快进来吧。我和他额娘也惦记着他呢。”

    嘉郡王进来,手里却还提着什么。因殿内并没有燃起烛火,只瞧见好似是食盒。胤祈瞧见了,只觉得心中一喜,再看嘉郡王身后跟着的还有两个小苏拉,也是拿着大的漆描金盒子,想必就是来送吃食的。

    请了安后,嘉郡王便笑道:“外边儿不安稳,怕是有什么禁忌的,碍了娘娘们的眼。只是眼瞧着天色也晚了,若是娘娘们饮食有碍,却是更大的罪过。是以奴才看着他们做好了,送到这里来给娘娘们用。”

    又转脸瞧着胤祈等笑道:“你们几个年纪小,也禁不住饿,也备了你们的份儿。”

    既是他说了是看着做的,这才让人能够放心。若是想要谋害什么人,自然是从吃食饮水里下手最最容易。先前胤祈不敢就说自己去寻吃的,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想必太后等人也是饿了,便不多说,命人布菜。胤祈瞧着有宫女扶着弘历给他吃粥,弘昼也端起了饭碗,他便也挟了一筷子菜,要往嘴里放。

    尚未入口,胤祈却瞥见嘉郡王朝着密嫔使眼色,然后便听密嫔笑道:“娘娘,奴才这几日胃口不好,正觉得口中发苦,不思饮食。今儿瞧着娘娘眼前头的这碗银耳羹却是觉得垂涎了,娘娘可就赏了奴才吧?”

    太后笑道:“我正腻歪着这甜腻腻的东西,你既是想吃,就拿去罢了,说什么赏字?可不是让咱们姐妹间都生分了。”

    又转脸对和妃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只管说。”

    想了想,太后又问嘉郡王道:“后面太妃太嫔们的饭食,你们都吩咐下去了么?如今不比平素,处处都得小心着。”

    嘉郡王回道:“太后尽管放心。奴才领了这大内的差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里就能出了这样的纰漏了?”

    他们说话,胤祈却瞧着密嫔将那碗银耳羹端起来,张嘴去吃的时候,脸上是笑模样,眼神却不对。

    总好似有些决绝的模样,不似是要吃粥,却好似是要上断头台……

    胤祈心中一沉,才想说话,却被庄亲王拉住。胤祈抬头一瞧,庄亲王面上带笑,眼中严厉,说道:“二十三弟怕是饿过了头?也先喝几口粥再说。贸然吃了东西,怕伤了胃。”

    说着便将一旁一碗粥汤端了过来,笑道:“这是新下来的萝卜缨子做的,我吃着是粗糙了些儿,不过你历来是好这些的。”

    胤祈接过碗,看了看庄亲王。此时不知为何,他却忽地心中极为镇定,一手执起调羹,一勺一勺的将那碗汤羹都吃完了。

    将碗又放下,胤祈笑道:“还是王爷知道我的口味。”

    弘昼在一旁笑道:“二十三叔的喜好跟皇上相似,怎么不好记得?”

    一边说,弘昼一边又去挟菜。刚伸出手,却被胤祈拦下了。

    弘昼讶异,望向胤祈,胤祈笑道:“已然是晚上了,你也少吃点儿。半夜里积食,你又要肚子疼了。再麻烦秀雪给你揉一晚上?也不怕丢人了。”

    又转头朝炕上弘历道:“四阿哥才伤着了,也少吃油腻腻的东西。你先下还发热么?早早睡下了的好。”

    话音未落,哪知道嘉郡王也笑道:“是了,我这又是怕你们吃不饱,又是怕你们饿得久了,一时多吃了积食。好在现下二十三弟先做了恶人,我也好说话了。”

    他这么一说,胤祈倒是惊疑不定起来。难不成方才他以为饭食里有什么,其实却是没有的?可是为什么庄亲王要和他说那样的话,还逼他喝了那碗粥?

    默默地坐着寻思了一会儿,瞧着太后用完了,又传茶水,胤祈心中转过不知多少念头,却仍旧是毫无头绪。

    拿着茶杯押了一口,胤祈抬眼却瞧见了和妃苍白面色。

    心中不由一动。

    难道说……其实只是想要算计了她?

    才一动念,却忽地觉得腹中绞痛起来。胤祈咬牙,只是难以忍受。

    再看旁边众人,凡是吃了方才嘉郡王送来的东西的,都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模样。

    只有和妃,是四下看了看,才也跟着做出难受的神情。

    果然……如此吗?

    胤祈寻思着,只是痛得心神都模糊了。抬手伸进自己嘴中,想要把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却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是鼻血啊……

    这样……厉害的毒药么……?

    ~~~~~~~

    醒来时仍旧是在宁寿宫,只是已经挪到了静嫔的院子里。胤祈张开眼睛,就瞧见静嫔惊喜的模样。她才想开口说话,却是一阵咳嗽,把脸转过去,拿帕子掩着口好生咳了许久,才又转回来道:“你今回是真真要吓死额娘了!”

    胤祈只觉得身上有些发软,旁的倒还没有什么不适,连忙便问道:“怎么?我是怎么了?竟是在额娘这里了?”

    静嫔叹道:“昨儿晚上你吃了那有毒的东西,你自己不记得了?”

    胤祈看了看天色,果然便是才拂晓的模样,松了口气,便问道:“记得是记得,就是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怕是几天都不知人事,让额娘担心。”

    静嫔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就这么一晚上,足够我操碎了心了!阿哥,你怎么也不知道当心些儿!”

    旋即又叹道:“这也怨不得你。便是太后娘娘,不是也……如今还没见好呢。”

    胤祈昨晚便已然料到了,点了点头,道:“这也是避不过的。只是额娘没什么妨碍吧?”

    等静嫔点了头,胤祈又问道:“昨儿晚上四阿哥五阿哥他们,也是吃了一样的东西的,可有什么不好的?庄亲王和嘉郡王他们呢?京城防卫,是要全劳他们二位的。”

    静嫔叹道:“你也是才好了,还是多操心你自己的身子骨儿吧!那些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福气,你在这里掺和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

    胤祈听了便默然。

    他如何不知道静嫔说的是最正确不过的?只是……总是难以说服自己,就这么旁观就好。

    男人的野望,恭亲王是有的,嘉郡王是有的,难道他就没有?

    平平稳稳过一辈子,现下他已然有了贝勒的爵位,成年分府,怎么也能当个郡王了,这一生的富贵,已然不必操劳。

    然而,只是平白这么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当年在康熙面前所说的话,并不是虚言啊。是当真,想要好生辅佐雍正帝,将自己所能一一详展。

    且如今,认识了他那么多年,还怎么能只坐视雍正遭遇种种艰难困苦?

    那是亲兄弟。

    不单单是有亲兄弟的血脉,怎么样也是有亲兄弟的情意的。

    因便摇了摇头,胤祈抬头低声道:“额娘也该知道儿子的心思,额娘想让儿子平安,儿子却想要更出息些儿才好。少不得要让额娘担心,儿子也自觉不孝,只是心里头……总是不能平静。且皇上待儿子的情分,这么些年了,儿子总不能连这点儿良心都没了。”

    静嫔看了看胤祈,转过脸,也低声道:“我也不是就让你就此撒手。只是你啊……你也……这其中的事情,我在这后头也并不分民,不敢说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从现下起,你可是好生保重自己。便是你要为皇上分劳,也得你自己好好的,才能办差做事呀。”

    胤祈点头道:“我自省得。”

    静嫔还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只是叹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静嫔道:“现下的情形,到处都安稳了,四阿哥和五阿哥比你好得早,昨晚上就挪回阿哥所了。太后娘娘慈爱,怕我担忧你,这才破例让你在我这儿歇了。只是她老人家如今却还是人事不省,现下恭亲王正侍疾。”

    胤祈张了张嘴,最终却问道:“那……是谁下的毒?”

    静嫔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该猜着了。昨儿谁没中毒,就是谁下的毒了。和太妃现下就关在三阿哥旁边儿的屋子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形呢。”

    果然就是这样了……

    胤祈闭了闭眼睛。昨儿晚上瞧见只有和妃没事的时候,他便想着,这回对付的应当不是他们,而是和妃。

    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只有和妃不曾中毒,下毒的还能是谁?

    世人总会以为,没有人会下毒暗害自己,还有自己的亲娘。

    这一招,瞧着就是嘉郡王的手笔。

    庄亲王,说不得就是同谋了。

    只是对太后下手,他们也不怕没法子跟雍正交待?

    就算是看准了太后和雍正是面和心不合,也该顾忌到恭亲王吧?

    当真是大胆。

    胤祈正寻思着,却听见外面叫喊的声响。静嫔扬声呵斥道:“都乱跑什么呢?昨儿晚上不过略松散了些儿,你们这起子奴才就真不知道规矩了?”

    她话音未落,便有小苏拉跑进来,脸上惊骇一片,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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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情意

    第八十七章  情意

    只见那小苏拉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浑身乱颤,显然是吓得狠了。静嫔回转身,只是还不等她问话,便听见那小苏拉呜呜哀叫着说了句什么。

    静嫔是什么也没听清楚,不由得便有些着急,指着那小苏拉道:“你把舌头伸直了给我再说一遍!”

    那小苏拉狠狠咽了几口口水,才带着哭腔道:“娘娘!坏了大事了!太后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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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话,胤祈哪里还有仍旧躺在床上的。连忙翻身起来,静嫔已然叫人过来给他穿鞋穿衣裳,旁边早有小宫女捧着茶盅子,漱了口,又随便喝了几口参茶,胤祈便朝着前面跑去。

    宁寿宫正殿门前正有小苏拉在摘下屋檐下的灯笼,见了他都连忙从梯子上跳下,垂着手请安。胤祈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只是谁知道嘉郡王在哪里呢?”

    便有一个小苏拉回道:“方才瞧见嘉王爷进去了,贝勒爷在里头就能瞧见人了。只是庄王爷还没到。”

    胤祈便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忽然爆发一声怒吼。

    听那声音,不是恭亲王还有谁。只听他叫道:“都是你们害死了我额娘!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好人!你们一个个的安得什么什么心!”

    胤祈连忙进去,瞧见正殿上嘉郡王正被恭亲王一把推得摔在地上。旁边太监们连忙过去搀扶,也有拦住恭亲王不让他伸手打人的。

    恭亲王也是耗了一整夜了,又逢上太后过世,心力交瘁,竟是被一群太监按得坐在了椅子上。嘉郡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两声,苦笑道:“十四哥,弟弟也是愧疚得很。只是这事儿……十四哥也不能就这么冤枉了弟弟。”

    他也在旁边坐下,叹气道:“这事儿……从头儿上说起,确是弟弟的错处。弟弟罪该万死,不该这样粗心疏忽了。只是谁能想到,和太妃她竟然敢……十四哥也知道,不单是太后娘娘,十七弟、二十三弟、四阿哥五阿哥,就连弟弟的额娘都……”

    伸手擦了擦眼角,嘉郡王接着道:“如今我额娘也还是生死不知,十四哥,你当是弟弟心里就不恨?”

    恭亲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嘉郡王捂着脸只作没看见,道:“这事儿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人,这时候正是要好好查清楚这个的。十四哥便是再恨弟弟,也等这事儿都了了再说。到时候便是十四哥要弟弟的人头,弟弟二话不说,搁下来双手递给十四哥!”

    他这样发狠,恭亲王也难再说什么。且方才话头都被嘉郡王堵住了,恭亲王也只得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又恨声道:“和妃那贱人在哪里?”

    嘉郡王一只手指着道:“就在昨儿弘时的屋子旁边儿。出了殿门往宁寿门去,旁边一溜儿的庑房,好些个嬷嬷在看管的就是。”

    恭亲王听了便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往外走。

    胤祈正站在门口的地方,瞧见了他连忙请安。恭亲王低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忽地道:“待会儿爷有话问你,你可别让人找不着人影!”

    这句话当真声色俱厉,胤祈连忙称是。瞧着恭亲王走了出去,他这才吁出一口气,又看向殿内嘉郡王。

    嘉郡王脸色发白,瞧着便是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看见胤祈,他却是笑了笑,走过来道:“你也醒了?醒了也就好了。倒是我昨儿晚上好生受罪,上吐下泻的。今儿起来换衣裳,腰带那里瘦了三指呢!真是再不想有下一回了。”

    说着又摸了摸胤祈的脑门,道:“你也是可怜见儿的,小脸儿都泛黄了。”

    胤祈瞧了瞧旁边,并没有旁的人。虽说是恭亲王昨晚在这里侍疾,可这宁寿宫殿上的人,竟然都是眼生的,也不知太后身边儿的人哪里去了。

    只是虽说如此,胤祈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和嘉郡王说话,拉着他往角落里避了避,这才开口。

    然张开了嘴,胤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不成就这么问他,是不是你毒死了太后?

    且他心里忽地怕起来。

    嘉郡王当真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毒死了太后?

    或者……这是雍正的意思?

    雍正当真能够,做出弑母的事情?

    一想到此,胤祈心中就慌张起来。

    虽说无情帝王家,可是雍正做出了这样的事,胤祈却总觉得……不能相信。

    胤祈不知说什么好,嘉郡王却笑道:“你可是有话想要问我?问我昨儿的事儿?实则那时候就知道你瞧出来了端倪。你呀,怪道是不长个儿,都长成心眼儿了。”

    他既是揭破了,胤祈也就咬了咬牙,道:“十六哥,咱们兄弟向来最亲近的,弟弟和你说话也从不绕弯子。今儿就大胆问你了,昨儿晚上的吃食里头,是不是你……”

    嘉郡王笑叹道:“这还有什么不敢问的?我就明白跟你说,省得你日后记恨我。昨儿的吃食里头,就是我给弄了点儿东西。不然你当是和妃真有那么大胆子?”

    果真是他。胤祈早就料到,可是真听见他承认,却又难以置信。

    毕竟嘉郡王自己,怕是难有这样的胆量,去毒死一朝太后,雍正的生母。这背后,怕是……当真是雍正的意思了。

    耳边却听嘉郡王道:“老十七那时候不是逼着你喝粥?也是为了不让咱们露破绽。要是你什么也不吃,好好的,不也该有人疑心你了么?所以才叫你一定要吃。不过那粥里的药是不伤人的,也就是难过一阵子罢了。你哥哥可是从没起过害你的心思。”

    胤祈一行听着,却并没有往心里去。等嘉郡王说完了,他便抬起头,盯着嘉郡王道:“十六哥,弟弟觉着,你不是会做出这样事儿的人。弟弟说句不好听的话,从小儿就跟着十六哥,弟弟知道哥哥你还没有这么大胆子。”

    暗暗握紧了拳,胤祈咬牙半天,才终于问道:“弟弟只想问,是不是皇上他……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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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郡王听了这样的话,却是笑了。片刻收了笑,低声道:“你也真忒地小瞧我了。我今儿许是还得跟你说明白了,这回,当真就是我的打算。”

    胤祈一惊,脱口而出道:“十六哥!你又不像……不像他们似的谋篡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那是皇上的亲娘,你这……这又让皇上……”

    他此时心乱如麻,若是嘉郡王说就是雍正授意,他是不能信的,可现下嘉郡王这样说,胤祈却也是难以置信。毕竟,嘉郡王这样,又有什么好处不成……

    正想着,嘉郡王却冷笑一声道:“我不是谋篡什么,只是我本就是想到了皇上的。且我问你,你瞧着里头咽气了的那个,她那样人物,她真就配做这一朝太后?让她在上头这么些年,我还怕皇上委屈了呢!”

    冷哼一声,他又道:“她是个什么人品,咱们且也不多说,都是知道。若说出身,她就比我额娘高贵了?我额娘好歹也是正经汉军旗出身,五品知府的女儿。她是个什么?若不是皇上,她也就是个……”

    许是想到了静嫔的出身,嘉郡王没有说出“包衣奴才”四个字,转言笑道:“这也就是了,若不是皇上,她也住不进这宁寿宫。我倒是真有些动了念头似的。”

    他言语似是认真,又似戏谑,胤祈却听得背后一层冷汗,也不想究竟是谁杀了太后了,连忙踮着脚捂住嘉郡王的嘴,低声道:“可不敢说这些话!十六哥,你平素虽说好玩闹,也是最最懂得规矩的,怎么今儿竟是敢……!”

    嘉郡王冷笑道:“规矩?规矩,是谁定的规矩?这些可别在我面前说!我从来不听这个!”

    说着咬牙道:“便是规矩两个字,就能让我额娘在她床前头跪了一整夜!我额娘这样年纪,这样身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了?我便是从那时候……”

    他最后几个字胤祈并没有听清楚,从来还不知道太后还给过密嫔这样的难堪。昨日只见太后和密嫔似是亲近,原来却只是脸面上的亲近。怕是太后特意为了羞辱和妃,这才特意叫了密嫔过来做戏,也未可知。

    胤祈心中一颤,他是知道嘉郡王的孝顺的。若是为了密嫔,嘉郡王一狠心铤而走险,也不是就不能够。

    他既是除了太后,为了怕雍正问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对付雍正……且瞧着他记恨的模样,迁怒了雍正,也不是就没有可能。

    胤祈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试探道:“你……既是你这么说,你便是有了些心思……你也和恭亲王似的?”

    一边说着,胤祈一边寻思,若真的嘉郡王想要谋反,该要怎么办。

    对付恭亲王还是好办的,一则这人在机关谋算上寻思得少,不过仗着太后在宫里和他互通消息的便利,这才能把握住时机;二来这人重情,他既是对雍正有情意,那便好办,抬出来雍正,便能压住了恭亲王了。

    只是嘉郡王……

    心思深不可测,好似谁都并不在乎。也就是孝顺二字,可密嫔总不能成为把柄。

    以嘉郡王的能耐,即便他并不能成事,可也要给雍正弄出来许多麻烦……这便如何收拾?不论是他,或是雍正,这两边,胤祈都……

    正想着,又听嘉郡王道:“你也用不着转念头了,我要是真和老十四一般心思,却能让你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对付了,可就白活了这么些年。当初我也是在先帝爷身边儿待了那么久,经历的事儿不比你多?”

    胤祈听他话音,似是有些松动,透着的意思,并不像是他方才的猜测,忙抬头道:“弟弟也并没有琢磨什么……只是觉着……”

    嘉郡王一抬手,打断了他,笑道:“你觉得什么?你当我是老十四?”

    说着又拿出帕子给胤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瞧你吓的,这一会儿就冒出来这么多汗。叫旁人瞧见了,怕是要说我欺负你呢。”

    他自己一径谈笑风生,胤祈却是心中惴惴难安。

    看着他脸上是笑着的,眼神里却冷冰冰的。胤祈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嘉郡王,一时间心里当真有些害怕。

    直觉得心都要从口中跳出来了,胤祈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该不该说话,又该说什么。然后就听嘉郡王道:“你也忒地经不住吓唬,听说恭亲王拿着剑指着你,你却也不动声色的,怎么这会儿我就跟你说了这么几句话,你就一身汗?”

    又似笑非笑道:“若我真是和老十四一般,你这样子,可镇不住我。”

    胤祈听了他这话,看他神情,当真是分辨不出嘉郡王的心思了。他历来是看不透嘉郡王的,又想到此时雍正约莫还不知道宫里的这些事,将事情托付给嘉郡王,还不知究竟是无可奈何,亦或是别有安排。

    一时间胤祈竟是有些灰心,他在这里,替雍正谋划这么多又算是什么?干脆自暴自弃,垂着头道:“你和恭亲王当然不一样。他哪里有你知机,又哪里及得上你的谋算?且他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呢,总不能让他翻了天。”

    嘉郡王闻言便笑道:“这下子可听到你的真话了!果然你从来都看不上老十四的?难为你平素还装得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又摸着下巴道:“这么说来,许是你平素对我亲近,也多半是假的了?”

    胤祈苦笑道:“我此时倒是宁愿那些亲近都是假的。十六哥,你也当真是个没有心的人,我平素待你那样亲近,你也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怕是就连弘昼,我和他一处长大的,他也没听见过我这么多的真心话。”

    他又看了看嘉郡王,道:“实则,我又知道你多少呢?也怪道是你说话间就能翻了脸。皇上待你也不薄了,你却是分毫不念着他的情意?”

    嘉郡王初时还是笑着的,听到了这句便冷笑起来。将手里帕子塞到胤祈手上,他转身背对着胤祈,冷声道:“他的情意?指望着他的情意,怕是要等我骨头都烂了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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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道歉

    第八十八章  道歉

    说完了那句话,嘉郡王又看了胤祈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只让人觉得难受。胤祈一怔,尚未回过神,嘉郡王已径自走了。

    胤祈在后面追到了门口,却只能瞧着他快步下了台阶。再想追上去,赵顺儿却拦了上来,笑道:“二十三爷,外边儿还不太平呢,您在这儿多歇歇。苏遥不在?奴婢伺候您喝茶。”

    推开赵顺儿,再看时,却见嘉郡王已经走得远了。横竖是追不上了,胤祈泄了口气,转回宁寿宫正殿里,瞧着小太监们在正殿内布置灵堂。

    瞥一眼赵顺儿,胤祈又想方才嘉郡王的话,更是有些糊涂了。想他说的话,其实还略有些辩解。只是若说他当真不存坏心,又为什么要让赵顺儿在这儿看着自己?

    仔细看着赵顺儿眼中,好似并没有什么防备的神色,胤祈便问:“你们爷叫怎么布置呢?他却这么走了,这儿谁看着?”

    赵顺儿道:“大体上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宁寿宫这边儿是要停灵的,先把这儿摆上了。原本其实没想着太后这样就去了,内务府也并没有准备什么。不过因上一年五月的时候太后病得重,一应棺木都是吩咐下去了,倒是还好。”

    说着,赵顺儿又朝着胤祈笑道:“我们爷留了二十三爷在这儿,实则就是想让二十三爷替他看着些儿。二十三爷劳累了。”

    胤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装傻还是嘉郡王当真就是这么个意思。便顺着他的话道:“这我可惶恐了。只是如今太后……停在哪里呢?这么热的天,可是要好生当心的。”

    赵顺儿笑道:“我们爷都有安排,二十三爷不必烦扰,只求您帮忙镇着这儿。不过说来,二十三爷当真是仔细的人,对我们爷也是极好的,什么都替我们爷操心想到的。”

    胤祈愣了一下,道:“我与十六哥是兄弟,自然应当如此的。”

    赵顺儿抚掌叹道:“可不是呢。奴婢身份儿不够,可也说句冒犯的话。先帝爷能耐,这么些个皇子。可就是算上了宗室里头,却只有十七爷和二十三爷跟我们爷最亲近了。奴婢们也常说,这才是亲兄弟呢!我们爷也是历来最愿意跟您二位爷亲近。他常说呢,除了敬爱皇上和密太嫔娘娘,心里搁得最多的,也就是您二位爷了。”

    胤祈不由得心中苦笑。

    他却不怎么能瞧得出来呢。

    嘉郡王固然瞧着亲热,只是这人心里头究竟怎么想的,胤祈真是不知道了。

    这么想,许是自己辜负了他的慈爱,可总这样被嘉郡王挂在半空里没个着落的感觉,就让人难以信他。

    许是雍正能瞧得出他的真心,这才能够信了他……

    想到这里,胤祈忽地一愣。

    先前种种好似电闪一般从眼前过去,般般往事都浮现在心里。

    当年的十六阿哥对待四阿哥的态度,他说的话做的事;后来的嘉郡王对待雍正的态度,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还有嘉郡王对待怡亲王的时候,嘉郡王和恭亲王之间,乃至……嘉郡王对待太后,对待胤祈自己……

    好似醍醐灌顶,胤祈忽地明白了一些什么。

    雍正为什么能信了嘉郡王,为什么怡亲王都不在,竟是能让嘉郡王全权处置了宫里的事儿,现下都清楚了——原是嘉郡王,真的和恭亲王是一样的!

    还是雍正看得清楚,自己当真是比不上。

    这么一想,胤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心中却忽地有些怅怅,又有些懊恼。

    因为衷情,所以忠心,这样固然靠得住,可是……这另一方是雍正,胤祈便总觉得别扭。

    不过也还是先去跟嘉郡王陪个不是才好,方才他走时,眼睛里的神情胤祈也是看的懂了,可不是又灰心又失望?原是自己伤着他的心了。

    边想着,胤祈抬手招赵顺儿近前,道:“既是只用在这儿看着,你在这儿也是一样。我现下还有些事儿要寻你家主子,你也别拦我,是极要紧的事儿。”

    赵顺儿略犹豫了片刻,便笑道:“二十三爷也早去早回,奴婢自己在这儿,心里也是没底的呢。”

    胤祈一笑,点了点头,又道:“这却是要看你家主子了。他什么时候说原谅我了,我才能回来呢。”

    眼见赵顺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胤祈也不多说,径自出了门。

    ~~~~~~~

    正走着,迎面转角转出来一队十来个太监,都是腰间系着白带子,瞧着像是来报丧的。胤祈瞧见他们,愣了一愣,没料到这么快就四处报丧了,宁寿宫那边尚未布置停当了呢。而那些太监们瞧见了胤祈也愣了一愣,他身上仍旧是昨日的素色布衣,身边儿又没有跟着一个人,瞧着半晌,太监们才认出人来。

    这时候是不敢满脸堆笑了,那为首的太监是宁寿宫的大太监行了礼,然后便几步上前,扑倒在地哭起来。

    胤祈听着他一边拖长了声音哭,一边口齿清晰地把太后的丧讯报得清楚,不由得心中感慨。这样的活计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应承的,怪道是这太监能做得了宁寿宫的大太监,果然有几分本事。虽说先前见过几回报丧,现下瞧着,仍旧新鲜得很。

    因他身边并没有跟着人,胤祈便自己伸手,虚扶了一下,道:“烦劳公公跑这一趟了。实则我是从宁寿宫过来,一应事情也并不麻烦你再说一遍。”

    说着又摸了摸身上,却是没有带着什么能够打赏的东西。

    正寻思着身上有什么物件能给出去,旁边却又走来两个人。前头的是个太监,后头的做宫女打扮,竟都是胤祈认识的。

    打眼一瞧,那两个来人也约莫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当先的太监便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拿出了备好的赏封儿,递了过去,道:“谙达也节哀喽~”

    打发了那报丧的太监,这后来的太监才朝胤祈笑道:“奴婢是长久没见着二十三爷的面儿,这一见,就只想赶紧地问问二十三爷的寒暖,就想着快快地打发了旁的人,却是逾越了,二十三爷念着奴婢一片忠心,可是莫怪。”

    胤祈笑道:“刘福儿,你这嘴仍旧是这么巧!你是替我免了难看,我还要谢你呢!”

    说着又看了看那后面的宫女,问道:“红香你不在嘉王爷府上好生待着,冒冒失失地进宫里来做什么呢?”

    这两个人,却是嘉郡王身边除了赵顺儿之外,另一个极得用的大太监刘福儿,还有先前嘉郡王从胤祈院子里借去了的宫女红香。

    胤祈是好些日子没见过红香了,在这儿看见了她,却是纳闷。瞧着红香脸上为难,胤祈便又瞧了瞧刘福儿,刘福儿却也是一脸尴尬。

    这倒是奇了,刘福儿也有说不上来话的时候。胤祈想了想,便指着红香问道:“可是这丫头办了什么不该的事儿,被王爷撵回来了?若真的有,你可是别讳言,只跟我说。”

    刘福儿听了,脸上却只有更加为难,哼哼唧唧半天,才道:“我们爷说,红香姑娘在我们府上帮忙也很有些日子了,真是没少让我们福晋省心,也是很舍不得她。只是毕竟这是二十三爷的人,不好一直占着,让二十三爷身边儿没人伺候,这就……还回来了。”

    胤祈一愣,旋即有些失笑。嘉郡王这是在和他闹别扭么?竟然还把红香还回来了。

    且这别扭来得还真快。

    他便笑道:“十六哥也是忒客气了,这一个丫头算得了什么?我在宫里住着,一应都是他照顾我,还能让我短了伺候的人不成?你也说了嫂子不舍得她,干脆就还带回去。你也别怕办不成差事,十六哥和你算账,我自己和他说去。”

    刘福儿更是扭捏,小声道:“我们爷……这会儿约莫是不怎么高兴呢……”

    胤祈瞧他的模样,忍不住便噗嗤笑了出来,道:“得了得了,也是我惹出来的。不瞒你说,实则我这会儿就是要去给他赔不是的。你且带路吧。”

    刘福儿听了这话,猛地就松了口气。抬袖擦汗,这才又机灵起来,装模作样地道:“哎哟,贝勒爷!有了您这句话,奴婢真是就不愁了!今儿见了我们爷,就见他脸上阴云密布的,方才奴婢们还说呢,这怎么也不该是刚见了二十三爷的模样啊。”

    说着又忝着脸笑道:“奴婢大着胆子跟贝勒爷讨个请,好歹跟我们爷说句软话,还跟原先一般好了。爷们要是怄气,奴婢们心里也难受呀……二十三爷权当是为了心疼奴婢们了,历来都知道二十三爷的慈心的。”

    胤祈被他逗得笑了,抬手在他脑门子上敲了一下,道:“快滚你的吧!还认真在我这儿卖乖了,你也瞧瞧你的模样儿!这要是在外边儿,可是把你们爷的脸面也丢了!”

    又瞧见红香有些惴惴的模样,胤祈又叹气,道:“得了,这也不让白来一回,你先别急着回去,还记得我的院子?去那儿寻碧香,让她把收着的你的东西给你。这两年的月例银子和分给你的衣裳料子,东西虽说不多,也是你该得的。”

    等红香应了,谢了恩,胤祈想了想,若是嘉郡王实在伤心得很了,着实恼他,就是不肯谅解,倒是糟糕,少不得还要有个人替他说项才好。不能寻雍正帮忙说好话,嘉郡王福晋也是历来和他瞧着亲密,投上去让她说和说和也好,这也算是示好了。

    便又道:“既是来了这一回,你也替爷捎带点儿东西回去。记得过年时候底下人送了一对儿的景泰蓝瓶子,是送子观音的式样儿。我要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你去跟碧香说了,让她开了箱柜,训出来,你带回去给十六嫂子吧。就说:本来想说让十六哥带回去的,只是总忘记了。咱们彼此间亲厚,红香一个丫头,送点儿东西也不怕什么闲话的,十六嫂尽管收着,弟弟还指望着十六嫂疼我呢。”

    说完,便指了指刘福儿道:“你知道你家爷在哪儿,还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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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刘福儿一路到了内务府衙门,问清了嘉郡王正在掌仪司衙门,便往那里去。只是才进了门,就听见里头嘉郡王训斥人的声音。

    胤祈走进去一瞧,掌仪司里头一众官员们正被支使得来回乱跑,嘉郡王还在一边训斥,当真是毫无体面了。

    更别提那些太监奴才们,好像是没头的苍蝇似的,哪一个都是忙得焦头烂额,却又因为嘉郡王怒火正盛,连抱怨一句却也不敢。

    胤祈瞧了便忍不住笑,正被嘉郡王听见了。嘉郡王闻声抬头看过来,一眯眼睛,顿时便将手里的茶盅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放下了茶盅子,嘉郡王便抬着下巴,拖长了声音道:“哟,端贝勒爷怎么来这地方了?现下这样忙乱,怕是要招待不周。”

    胤祈叹气,连忙赔笑道:“十六哥,弟弟特特来给你配不是的,你也别跟弟弟一般见识。咱们兄弟之间,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客气话?便是你真气得很,抬手打我两下也好,只别跟我这么生分,听着人心里头都难受得慌。先前的事儿,这不原是弟弟年纪小,想什么也不分明?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