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出阁记第1部分阅读
清朝出阁记 作者:rouwenwu
《清朝出阁记》作者:席祯【完结】
楔子
正逢玉帝康寿的天界,松职三日,各大仙居所无不仙音缥缈、仙果芳香。
除了月老阁,安静得似是没有感染到外头浓重的喜意一般。
“小丫头知错就算了嘛!改了姻缘就是。”一手持羽扇,一手拿酒葫芦的太上老君,卸了职装后,俨然与一介酒徒无二。正向素来秉公职守的月老讨好地笑着求情。
“改?怎么改?!人家那是紫微星转世,人界下任的真龙天子,却被那个死丫头乱拉姻缘线,注定命里子嗣稀薄,嫡子皆殇!”月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紫微星转世?”这下子,饶是前来为娃娃说好话的太上老君,也惊得从石凳上蹦了起来。
“没错!不然你以为我在烦什么!那个死丫头犯了错也就算了,居然还跑得没了踪影,毫无悔改之心!不罚她守阁三年,我就卸职!”月老气急败坏。
他口里的死丫头,正是经由太上老君介绍来他处实习的杨娃娃,因好奇姻缘薄里那些个已绑缚了红绳的俗世男女,一不小心,松了其中一对男女的姻缘线,又错绑了男子该明媒正娶的女子。待月老发现时,补救已晚。
若是凡人,姻缘改了也就改了,可那男子偏巧是人界下任天子,与其婚配的女子除非命盘极旺,否则……
唉,原是紫微星转世的真命天龙,若因子嗣稀薄之由,被当朝天子罢了其继位的念头,待其百年之后回归天庭,得知是自己失职造成的冤错之案,玉帝老儿一怒之下不罢了自己的职才怪!
“这可怎生是好!”太上老君也犯起了头疼,与月老面面相觑,却实无办法。
“算了,我去玉帝处秉明缘由,希望他因着康寿大辰,心情好不会计较。”月老叹了口气,打算前往凌霄殿。
“可是娃娃她……”太上老君为难地看着月老,不是他私心袒护,实因娃娃乃托塔天王李靖之外甥女,实习不到一个月,就惹下此番大祸,日后,与李靖之交,怕是要结下梁子了。
“那你说怎么办?紫微星不是俗世凡胎,一旦回归天庭,天职不在你我之下。待那时被玉帝责罚,倒不如今日早早秉明。或许玉帝还有法子挽救也说不定。”月老轻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让徒儿陷入此番境地,可他姻缘阁牵线,素来不差分毫,如今有了失误,却撞上了天职盖过他的紫微星。以玉帝的偏才爱将之心,他月老迟早会因此事而受到相应的责罚,倒不如事发当日就秉明,也好过欺上瞒下。
“师父——师父——解决了解决了,问题解决了!”正当两人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之时,刚还在念叨不知所踪的愚笨徒儿,转眼间却喜滋滋地冒了出来,扬着手里的册子,朝月老阁的八角亭方向全速奔来。
“师父!娃娃犯的错已经解决了!这下,您老人家该不会再罚我终日守阁不许出门了吧?”杨娃娃边说边蹦跳着跃入八角亭。
“解决?怎么个解决法?”月老瞪着杨娃娃,一字一顿地问道。他才不奢望从她愚笨的脑子里会想出什么绝世聪明的法子来!
“喏——这是我央求阎王许久才改的生死薄,这是我用玲珑紫玉和司命神换的命盘。师父,你看你看,这女子不仅命盘极旺,命里子嗣丰硕,且还是她的后三世,嘻嘻——师父,我聪明吧!”杨娃娃献宝似地递上手里的册子,是一份拓印来的生死薄与司命薄。
“你……咦?杨娃娃!这是怎么回事?!”月老正要开口责备徒儿,却扫到司命簿上关于“他”的命盘,顿时大惊失色。
“咦?哎呀,不小心还拖了一个……那个……师父,不打紧啦,反正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世嘛!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哦?”杨娃娃仔细一瞅,完蛋,还搭了一个……又不是天庭超市搞促销,还买一赠一。不过,既然同为后世之人,那沟通上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吧?
见徒儿粗心不改,月老再也坐不住石凳,揪着杨娃娃的耳朵就往姻缘阁左侧的藏书阁飞去。
“杨娃娃!!!三年内你给我好好待在里头面壁思过!”
哼!这样蹩脚的解决法子,还妄自称作聪明!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丫头,他月老的名声迟早有一天败在她手上!
“三年?啊,不行啦,司命神说了,倒时得我自己去勾人家的魂魄啦……哎哟……师父……”
咬牙切齿的咒骂声与清脆悦耳的哀求声清晰地传至依旧坐在八角亭石凳上的太上老君耳里。
太上老君愣了半晌,方才捡起飘落地上的册子,翻开被娃娃用红线描出的那一页,上头的名字边上,用醒目的括号标注着:由其三世后的灵魂取代。
命盘已改!
更为惊人的是,紫微星转世的人界下任天子,竟然也被娃娃不小心改了命盘,去后三世转了一圈……
太上老君惊得跌坐石地,李靖啊李靖,你看看你那个热心却糊涂的外甥女,招来了什么错事!
但愿此番改命,是福不是祸!
…………
001 第n次相亲
“对方是建业集团执行总裁的侄子,据说也留过洋,人家不嫌弃你年龄大,愿意见上一面,所以,林槿玺,这一次,你无论如何给你老娘我争气些,别再挑三拣四了。也不想想自己,过了年就要三十一了……”
方宜梅在临出门去菜场买菜前,大剌剌地推开女儿林槿玺的套房门,敲着门板,提醒卫浴室里头那个蹲在马桶上夹着发卷、翻着环球杂志、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儿,提醒她重视重视再重视今日中午这场相亲宴。
“知道了老妈,你都说了不下百遍了。还有,我才二十九,没你说得那么老!”林槿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总喜欢给她夸大两岁。
她开始后悔昨日为何要乖乖听大嫂的话,留在家里宿夜,睡前遭老娘言辞轰炸不说,早上还不得安生。好端端明朗艳丽的假期第一天,就这么没了。
“知道就好。希望我回来之前,你已经收拾妥当出门了。”方宜梅哼哼两声,替女儿合上房门,末了不忘提醒她:“别忘了化点淡妆。有点女人样。”
真搞不懂自己这个女儿,别人可着劲地要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于人前。她倒好,每次相亲都简装上阵,连淡妆都懒得化,还说什么要让对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唉,若是肯拿她上班时收拾出来的清丽可人、优雅乖巧的一面去见相亲对象,许是老早就嫁人生子了。咦?她这是在认同女儿说的: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的理论吗?
唉,只要一想到女儿在相亲对象面前时也是这副邋遢样的可能,方宜梅就禁不住一阵恶寒。追溯不起自己这个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女儿,究竟是啥时候养成现下这副随性自由的性子的?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国进修,回国后又搬去单身公寓独居了。隔壁家那个背后爱道人是非的陈琳妈这点没说错:女儿一旦脱了缰,比儿子还难掌控。
…………
林槿玺在方宜梅出门后,哀叹了一口气,从马桶上起身,垂了垂微微发麻的小腿,将杂志丢回边上置物的矮柜,摘下头上的发卷,胡乱地抓了抓及肩的短发。顿时,浴室的穿衣镜里出现了一位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看上去足有三十大好几的大妈级女性。
“呿,归国回来的高级工程师,不就是靠的裙带关系嘛。不介意我的年龄,呿,还道我不知道他自己已经爬上四十大槛了。不害臊!”林槿玺朝镜中的自己做了几个鬼脸,方才利落地洗漱起来。
相亲一词,在她三年前学成归国后,就不曾脱离她老娘的嘴。
幸而借着她大哥要娶妻,家里四层高的透天厝要装修,她总算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由头搬出了家,用多年来的私房钱交首付,再月供五千,咬咬牙买下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一套精装修单身小公寓。
这才逃开她老娘每日里比催魂还厉害的念叨。
她并非想单身终老,只是始终遇不上中意的男人。年龄越大,对男性要求也越挑剔。因为,她知道,不只是拉拉小手谈谈恋爱这般简单,而是要准备执手一辈子,同床共枕的。
故而,她可不想委屈自己。
想她一介出自环球管家精英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月入五位数,有房有车,唔,房嘛,虽然只是一套面积仅三十六方却需按揭五年的小公寓,车嘛,也只是一辆已有五年车龄的二手蒙迪欧,但那也是她的资产,即使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过上小资般的惬意生活。
…………
“林小姐平日喜欢什么消遣?”
对面的男人头顶的毛发没剩下几根,却学青年油头粉面。看得林槿玺一阵恶寒。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下夺门而出的欲望,矜持地笑着回答对方的问题。
“睡觉。”
“啊?……”对方闻言后,满脸的惊愕。“林小姐在开玩笑?”
“没错。”她点点头。
其实她可没撒谎。她在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补眠。特别是在经历了她老娘一番接一番狂轰滥炸的训导后,她就特想念小公寓里那张耗了她近两个月收入的柔软大床。
“这样的消遣可不好,呵呵,下次我带你去打高尔夫吧。那种运动不会累,却能很好地养生。”
“多谢卢先生的美意。不过,我想卢先生还是找喜欢打高尔夫的同伴一起去比较好。”换言之,她,林槿玺,一点都不喜欢这项所谓富人才享用得起的休闲运动。
眼前这位男士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无一不在展示他是富人之事实。就差拿支票贴在脑门上昭告天下了。
“林小姐真爱开玩笑。我承认我是有要好的女性同伴啦,不过,我可以发誓,一旦与你稳定交往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
林槿玺杏眼大睁。她之前有提到什么女性伴侣吗?没有吧?不过就提了个同伴一词吧?
他,他,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他有要好的女性伴侣?呿,欺她林槿玺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吗?
拜托!他以为就凭他这几句信誓旦旦却不值一文的话,就能让她感动一把?随后便不由分说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去死吧!
“其实……我是无所谓啦,可你年龄不小了,你家大人又催得这么急,我记得你已经三十……”
“停——卢先生,我想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林槿玺迅速起身,制止眼前这个爱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的自大男。她可不想在除了恶心就再无其他异样感觉的情况下,还要欠下他一顿六星级酒店里的昂贵午餐。
“女人,我没有嫌你年纪大,你可别因此拿乔!”男人眼见自己被拒绝,气急败坏地不择言辞。若不是靠着总裁的叔叔装点门面,他其实没有多少身家可以展现。
老家的房子要留给三个弟弟娶媳妇,城里的房子又贵得要死,在叔叔的公司里混日子,收入虽不低,却都被他拿来养温柔体贴的情妇兼挥霍日用了,根本没多少积蓄。若非得知她家那幢四层透天厝快要拆迁,一下子可以换得好几套公寓,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跑来将就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不嫌,我嫌!看你秃顶肥肚的,足够当我老爹了。别以为兜里有几个臭钱就能挑三拣四!既然知道养生,怎么不去学学养性?!”林槿玺拿了皮包,挥掉欲要抓住她手臂的男人的手,气呼呼地出了酒店,驾了她那辆白色的小车,迅速驶离这个让她倒足胃口的男人所在地。
该死的,这回又是哪个八婆介绍的?居然挑这样的货色来污自己的眼!
林槿玺在心底愤愤咒骂了几句,却依然心不甘情不愿地掉了个头,往老宅驶去。怒归怒,老娘那里的汇报可不能少。这次又无疾而终,耳朵又要被叨念到起茧了。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呀?啊??”果然,方宜梅得知她又踢了人家跑了回来,气得叉着双手扬声训道。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会不知道?”林槿玺嘀咕了一句,在老娘的怒视下,缩回沙发,乖乖吞着奶奶亲手做的桂花汤圆,抚慰她饥肠辘辘的肠胃。
”你老娘我二十二就嫁你爸了,二十三就生下你大哥了,你呢?都三十一了连个谈婚论嫁的对象都没有。”方宜梅横了她一眼。
条件太好的金领一族,她说高攀不上。条件稍差的蓝领一族,她说没有共同话题。条件不好不坏例如教师、医生、会计师……她说没感觉……
吼,啥叫感觉?感觉能当饭吃不成?
“那是年代不同嘛。换你生在我这个时代,搞不好三十五六了还嫁不出去。”林槿玺继续嘟囔。她可不敢在她老娘愤怒时还伸上自己的脸,让自己有机会挨上几个耳刮子。
“啥?有话就大声说,嘀嘀咕咕的,就知道背后放屁!”
“老婆——注意形象!”林树志从报纸堆里抬起头,凉凉地提醒自己平素温柔气质一遇到女儿就转眼变性的老婆。
“是呀,老妈,注意您优秀教师的素质。”林槿玺不忘凑趣,同时三两口吞完碗里的汤圆,将小碗搁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准备窝在沙发上补眠。
“林槿玺!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睡!”
“什么时候?今天不是休假吗?哦,还是我滚回公寓去睡它个昏天暗地比较好?”林槿玺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盯着老妈认真地提议。
“你敢!坐好坐好,今日不洗洗你的脑子,你这臭丫头估计一辈子就当老姑婆的命了。”方宜梅利落地扯下林槿玺缩上沙发的长腿,示意她乖乖端坐,拿出教育学生的阵势,打算对女儿依旧懵懂不屑的婚姻意识进行再教育。
“老爸——”林槿玺收起无辜,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转头向沙发另一侧端坐的老爹寻求救援。
“你妈也是为你好。”林树志头也不抬地拒绝了女儿的求助。开玩笑,这个时候若是驳了老婆的面子,晚上就甭想在床上肆意了。孰轻孰重,他分得再清楚不过。
”林槿玺,收起你这副可怜相,把读书时孜孜以求的上进精神给我拿出来。”方宜梅毫不客气地敲敲她的脑门。
唉,方宜梅一旦拿出老师而非老娘的阵势,她就不得不乖乖就范。
可怜她在完成又一期聘约后的长假第一天,就在她老娘的荼毒中浪费了。
002 破产的长假
“咦?林姐,你不是前个聘约刚结束,准备要休假吗?怎么来了?”堪比八卦周刊的小雯盯着周一一早,准时踱进办公室的林槿玺,好奇地问道。
“是啊,休假!还不是某人!什么公司没我要倒闭!”林槿玺盯着“总经理室”的房间门,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踩着三寸半的黑色高跟鞋,朝打断她度假梦的罪魁祸首所在地走去。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林槿玺推开总经理室,朝大桌后面的人影含怒说道。
“哎哟,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有这么见不得你好嘛!这次是真的非你不可嘛。”随着一串银铃般的脆音,从朝霞倾洒的红木大桌后,走出一个温婉娉婷的丽人,小步绕道门前,殷勤地扶着林槿玺的手臂,不停地保证着她的无辜,强调着林槿玺的重要性,拉着她在软垫铺设的红木沙发椅上入座。
”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林槿玺闷闷地吐出一句。
与温婉笙从大一开始相识,至今十一年。若是还被温婉笙的外表欺骗过关,她林槿玺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这间精英家政租赁公司,是她与温婉笙、莫永絮三人,于三年前从全球管家精英学院毕业归国后,合伙开办的。
负责人际行政的总经理一职,非手腕高深的温婉笙莫属,喜欢挑战、精力旺盛的莫永絮,则接下了需要开拓业务的副经理一职,至于她,一来不喜束缚,二来不喜报表数据,接受优渥家庭高薪精聘的短期管家,是她乐意之至的工作。最长一年期的全能管家一职,林槿玺做起来得心应手。
三五个月至一年,换一个工作环境,且聘约完期的同时,还能享受最长有一月的悠闲假期,虽然,迄今为止,三次假期,她没有一次得偿所愿。
不是被温婉笙以加急为由催她赶来签下一份聘约,就是被莫永絮拉去充当临时数据分析整理后勤。
她们两个,见不得她悠闲。她最终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不,刚开始休假第一天,温婉笙又老调重弹地紧急呼她前来,还说什么她不来,公司就会立即倒闭。
该死的,什么时候,她成了公司的灵魂人物了?
“这次是真的很棘手。”温婉笙捞过书案上的一本文件,递给林槿玺,“香港来的聘约。而且是市长亲自来的。指名非要管家精英学院毕业的。”
“你与永絮不也是?”林槿玺睥了她一眼,很想敲敲她美丽迷人的脑袋,知会她一声“老大,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唉,玺玺,你在开玩笑?我与永絮走得开吗?”温婉笙眨着她那两排长而密的睫毛,佯装无辜地盯着林槿玺说道:“不说永絮的业务活动,光是我,接下来一年,有三场政府举办的学习会议,两场社交酒会,四场……”
“停——我投降,聘约拿来,我申明,超过一年的,我不干。”林槿玺伸出右手,朝身边唠唠叨叨,堪比她老娘念叨功的温婉笙说道。
“就是一年。即使续约,也得你大小姐自己愿意。没人逼你。”温婉笙笑得极其柔媚。就知道玺玺挡不住她的叨念神功。当然,这得归功于林妈妈的不传之秘。
为了让这个与男人无缘的女儿赶在三十岁生日之前顺利嫁出家门,林妈妈也真够煞费苦心了。居然连这样的机会也求得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方人中,优秀毕业于管家精英学院的,还别说,就只有她们三人。
…………
顺利入住港京大酒店十九层的标准套房。就等明日一早前往三十公里外的应家报到上工。
林槿玺洗去了一身的尘土与疲乏后,倒了杯红酒,倚在落地窗前,欣赏夜幕下香港的霓虹闪烁。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正好喝完杯中的红酒,准备洗漱睡觉。
“林槿玺。哪位?”
她淡淡地报上自己的姓名。没有署名的来电号码,她不认为会是她的亲朋好友。
“应昊。”一道低沉好听的男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至她耳里。
“应先生,我以为约定的是明天早上九点。”她不悦地皱皱眉,素来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不守时不遵约的男人更甚。
“我知道。有件事需要林小姐帮忙。”依旧是淡然有礼的清明嗓音。
哈!应氏船务公司一把手,年仅三十二的黄金单身汉——应昊,却在夜幕深重、霓虹闪烁的晚上,对她说,有要事求她帮忙。
当她三岁小孩子呀!
“抱歉!我帮不上。”林槿玺迅速接口。“很晚了,有什么事,应先生可以等我明日上工后再谈。”
“你在怕我?为什么?”他没有说好或不好,而是转了话题。
“没有。”她快速答道。笑话!她干嘛怕他!
“既然没有,请林小姐到酒店一楼商务中心会议室一聚,放心,除了我,还有我的秘书与特助。”依然是严谨的邀请,可林槿玺发誓,她绝对没有漏听他话里的笑意。
换上得体的米色套装,简单地勾了个淡淡的素妆,疲懒到想即刻入睡的她实在不想回来后还要上油卸妆。
…………
“请坐。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休息。”应昊抬手示意刚入会议室的林槿玺入座。
环视一圈,确实除了他,还有一名恭敬而立的男性秘书,以及一名年约三十,俊朗帅气的斯文眼镜男,想必就是他口里说的特助了。
而居中而坐的应昊,说实话,林槿玺有些羡慕他保养地比她还要好的身材与脸蛋。虽然这样的说辞,搁在一个男人身上,委实不像是赞赏。
“应先生找我何事?”林槿玺朝为她奉上香茶的秘书点点头,随即切入主题。
“听说林小姐懂烹饪?”
“嗯哼。”她轻哼。
既然要聘用她做为期一年的高门管事,想要掌握她精通的领域,不难。
“手工布艺?”
“嗯哼。”
“插花布置?”
“嗯哼。”
“人事管理?”
“?”
“资产管理?”
“……”
“还有……只要雇主需要,就会学以致用?”
“你到底想问什么?若是我没有记错,应家聘我来,就是一般的人力管事。”说得直白点,就是仆役的分派与管理。
一般高门,在没有长期可用的得力管家之前,都会聘请她前去担任短期的管事。管人的同时,给主家选个合适的管家出来。
“没错。可是,现在需要增加一部分的工作内容。”应昊抬起头,朝林槿玺投来淡淡的一瞥,言语正色。
“调整工作内容?”林槿玺不悦地蹙眉,很好,先是打破她的作息规律,再来还要打破她的聘约内容。
“没错。除了合约既定的薪酬外,每月八千港币薪资。一年期满后,奖金另定。”
咦?这么好?额外还有八千港币每月?年终还有一笔奖金?林槿玺在心底小小盘算了一把后,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应昊。
“具体需要做什么?”她怀疑背后有诈。赚钱虽然要紧,安全也很重要。即使是她爱念叨的老娘,也不希望她因赚钱而丢了小命吧。
“呵……你很谨慎?”应昊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而是,难得地弯起唇角,与她闲聊。
“当然,谨慎才能长寿。”她才不怕会被他灭口。酒店里有360度全方位的摄像头,若是她出事,她相信香港的法律很公正,即使他是应氏船务的一把手,也脱不了嫌疑。
“哈哈……”
林槿玺纳闷地看着对面爽朗大笑的应昊,她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居然逗笑了被八卦周刊评为”年度最严肃商业大亨”的主角。
…………
“温婉笙!”林槿玺踢掉高跟鞋,毫不淑女地跌在商务床上,管它现在是什么时候,捞起手机就拨通了温婉笙的住宅电话。
“玺玺,你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只是想与我道晚安吗?”温婉笙千年不变的淑女嗓音。
“你知道这次聘约与政府有关?”
“知道呀,我不是提醒你了吗?市长大人亲自前来洽谈的耶。”
“这算什么提醒!”林槿玺咬牙切齿。恨不得叫对方一声”妖女”。
“咦?这不是提醒吗?我以为凭我俩多年的默契,这些小事无需详细秉明。”
“温婉笙!这次聘约之后,你若是再打断我一个月的休假,我就辞职。”
“别忘了你也是老板之一,玺玺。”温婉笙浅笑着提醒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撤资!”林槿玺吐完五个字,就迅速挂了电话。再说下去,她不保证自己会被温婉笙激得当下就飞回南京——掐死她。
摊在大床上,林槿玺睡意全无。
老天,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整年,她将要在应家大宅,兼管一个还在上幼稚园的四岁小丫头,她就头皮一阵发麻。
不是她不喜欢小孩,而是,那名小孩——该死的是应昊已故妹妹的遗腹子、美国联邦法务司长的私生女、曾被八卦周刊大手笔报道过的国际”小霸主”——具有国际霸道小公主之称的瑞琳·诺顿。
哀嚎一声后,林槿玺再度将头埋入鹅毛软枕,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应昊送她出门时的低声警告:“别想逃。毁约造成的后果,你担不起。”
是呀,她担不起。可是,她也管不起那名年仅四岁的”国际小霸主”呀。
应氏船务是与香港政府挂钩的百年家族企业,瑞琳·诺顿的爹又是美联署政务司长,两两相加,连带着,年仅四岁的国际小霸主——瑞琳·诺顿,成了颇受政界与娱乐界齐齐关注的国际焦点。
呜呜呜,她可不想因此而与国际”焦点”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她只想安安耽耽地过她的小日子。
003 血光
“你就是那个全能管家?”
九点整,穿戴正式的林槿玺,准时出现在应家。
四岁的瑞琳·诺顿,穿着一身得体的公主装,抬头挺胸地直视她。
傲慢且无礼。
“我姓林,林槿玺,今后一年,将是应家大管事,你的专职管家。”林槿玺回视她,不信她的气场敌不过一个才四岁的小丫头。
“很好。”人小鬼大的瑞琳傲慢地点点头,随即转身朝她独享的游戏室走去,“林管家,陪我玩会儿吧。”背过身后的声音,传至她耳边,透着捉弄的戏谑。
林槿玺蹙蹙眉,若是她一天到晚被这个小丫头缠住,她还能胜任好管事一职吗?
“去吧,第一次见面,别被她瞧不起。”应昊淡笑地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同时夹带来一缕淡淡的茉莉清香。他,这是刚从花圃回来吗?
她不自然地挪开了脚步。
不陪她玩就是瞧不起?啧!应家的家教真好!
她腹诽,却不敢开口说给身侧的应昊听。好歹接下来一年,他是她的饭碗。
“连姨,将林小姐的衣箱,提到二楼东首的客房。”应昊朝正给林槿玺奉上香茗的女佣吩咐道。
“走吧,别让她久等了。”应昊状似随意地拉过林槿玺,往游戏室走去。
“她待到八月底,九月开学,就要去美国了。”似是解释,应昊低低地说道。
林槿玺伸出被他右手扣着的左手,点点头,“知道了。”
八月底吗?那就是说,她要照看那个”国际小霸主”整整十个月。与一年期相差无几嘛,她暗暗撇嘴。
“别紧张,大多数时候她是讲道理的。媒体的报道,也不尽属实。”应昊言语间透着隐隐的怒意。
是了,她曾看过几篇关于这位”国际小霸主”的生活报道。
因为母亲是名门世家的千金,父亲又是美国当局的政府要员,身为私生女,她的生活注定要受到娱乐狗仔的关注。
无论换了几任管家、保姆……到最后,他们都会选择收下高额的情报费,与八卦周刊合作,揭秘国际小霸主私底下霸道蛮横的生活习性。
也因此,更加造就她傲慢不屑的性子。
在她心里,早就认定:没一个外人会真心对她好。或者说,他们总是拿他们的好,来映衬她的坏。
“这不公平!”她捏捏拳,替那个适才还以眼神挑衅她的国际小霸主喊冤。
应昊挑挑眉,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指控,有些恍神。
……
“怎么样?敢不敢赌?”
“我若赢了怎么说?”
“接下来一年都乖乖听你的话。”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赌!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赌!她压上她娴熟的马术。不信斗不过一个||乳|牙都还没掉光的小丫头。
…………
如今,她后悔了,不该与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屁孩赌什么骑马。
流年不利的她,就不至于会现下这般,身体如植物人似地躺在医院,魂魄却飘零在体外。不知何时能回归。一个不好,她会否就此香消玉殒?
曾经在全球管家精英学院运动会上,以马术娴熟著称的林槿玺,竟然摔下了马背,一息尚存,却并不好过于死掉。这消息若是传回学院,她林槿玺不被众人笑掉大牙就该偷笑了。
然而,应该庆幸她没死,或者说感谢她灵魂不灭。
也因此,她得知了活着的时候不可能探得的真相,看到了应昊与小霸主舅甥俩的真情流露。
而散在角落的应家仆从,竟然在背后非议自家的小主子。说她的恶作剧,这回害惨了人,八卦周刊又有内容可以大肆报道了。
可惜了,八卦周刊应该付她薪资。
林槿玺飘在半空仰头长叹。
她怎么没有鬼故事里那种显形或传音功能呢?要不然,她定能推动八卦周刊走向最辉煌的闪光业绩。
仆从的议论,她压根不信。
四岁的孩子,再顽劣不堪、霸道蛮横,也不至于会下此狠手。更何况,她没有遗漏初见她摔下马背奄奄一息时,瑞琳眼里闪过的惊惧又哀伤的神色。
于是,她借着没有身影的便利,在应家飘了两个昼夜,方才查清这场意外的原因——马的前掌被刺入了一根极细的绣花针。导致马一疾驰,就因疼痛而发颠。
而这匹马,原本是小霸主的坐骑。
有人要害死瑞琳,而她,成了无辜的替罪羔羊。
当时是她执意要与瑞琳换马匹的。
因为她的小马驹,看起来白净又优雅。不像另一匹,红得如此耀眼夺目。
那时就预言了她的血光之灾吗?
林槿玺嘲讽地撇撇嘴,正要飘回南京去看看她的老爸老妈,却被一道低沉的嗓音勾住了魂魄。
“放心,我会让周刊封口。”是应昊,只是,这么晚了,他还在与谁通电话?还是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
“你查查家族内部吧。谁会想要她的命?无非是触及了利益之争的相关者。诺顿家族的继承权,代表了几亿美金的资产。我不信无人觊觎。”
应昊清冷的嗓音,响彻宁谧的午夜,激得林槿玺汗毛阵阵。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汗毛可竖。
“嗯,那就这样。待你处理完,我会送他回去。”挂了手机,应昊抬眼直直看向林槿玺所在的方位,吓得她差点没跌地。还以为他看得穿已剩魂魄的自己。
沿着他的视线转身,才发现了立在自己身后的小霸主瑞琳。
“舅舅,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林槿玺撇嘴腹诽。
四岁的小丫头,怎懂如此残忍的害人手段?
“我知道。”应昊穿过她透明的身子,直直走向倚在门口的外甥女,拥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
喂喂喂,好歹我也是个女人,能不能别这么残忍地穿透我的身体啊!真当我是隐形人吗?
(林槿玺,别忘了,你已经不是人了。哪来的身子?)
“舅舅会办妥。你安心在家。谁敢乱嚼舌根,就辞掉谁。”
“嗯,可是,周刊会报道是我害了林小姐,她的家人……”
啧啧,小霸主也有害怕的时候呢。好想拍手称快!
“我想,他们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况且,我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救回林小姐。”应昊坚定的声音,传入林槿玺耳里,激得她当场想捧着他宽厚的双手连连道谢。
应昊,我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千万别让我等到魂飞魄散还入不了本体醒不转啊!
林槿玺没差热泪盈眶地暗暗希冀。
次日,在林槿玺搭着飞机回了趟南京,见到了刚获知消息的老爸老妈。
“是我害了她……呜呜呜……是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婉笙帮忙,玺玺兴许已经去她计划了好久的普罗旺斯度假了。”方宜梅哭倒在林树志的怀里,泣不成声。
老妈——林槿玺很想擦擦眼角的热泪,却发现双手穿透了自己的脸。
老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流年不利。你忘了那个臭和尚说的话了吗?三十大关,我有血光之灾。想必指的就是这桩事了。
“爸妈,应氏的总裁应昊来电,说会派专机前来接我们去香港见小妹。”林槿玺唯一的大哥——林槿榆,扬扬手里刚挂的电话,沉着声音说道:“他说,会不惜一代价救治小妹。”
“呜呜呜……我可怜的玺玺……”方宜梅再度嚎啕大哭。哪里还有她平时训斥女儿时的豪放爽姿。
唉,老妈,我还是怀念你念叨到我耳朵生茧时的英姿呀!
早知道全家人要被应昊接回香港见自己,她这东飘西荡地来回奔波何苦来哉!
林槿玺垂垂飘地酸麻的身子,好嘛,她只是感觉,感觉不行嘛!不信你来试试,让你三四个昼夜不吃不睡地飘来荡去,看你酸不酸麻!
…………
林槿玺失去意识之前,正陪着父母兄嫂回到了香港医院的加护病房,试图回到自己那具被插满了管子的可怜身体里去。却被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弹了开来。
该死,若是一直进不去,她岂不就要与她的身体阴阳相隔、泪眼相对了?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阴森的声音,响彻在她耳际。
“谁?是谁?”林槿玺吓了一跳,魂魄隐入距病床不远处的窗帘下。
“来带你回去投胎的。”声音依旧阴森缥缈。
“我又没死,投什么胎!”林槿玺气得从窗帘后跳了出来,胡乱地对着空气挥了两下。
“奉阎王之命,先送你回前世。”
“先?那就是说还能回来咯?”林槿玺抓住对方话里的字眼,愣愣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不解释清楚,我不走。”林槿玺缩回窗帘下,不打算再理对方。
“哎,你怎么这么固执啦。我是看你可怜,才没用锁魂链拘你诶。若是你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林槿玺差点没笑场。动粗……老天,她没听错吧?鬼也会这种词汇?
“喂,我真的用索魂链咯。可是,被索魂链拘过的魂魄,会忘记前世今生唉,你真的想吗?”
“你干嘛要帮我?你有什么好处?”林槿玺眯着眼,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淡然地问道。
“这个嘛……就当是补偿吧。哎哟,时间来不及了啦,快点快点!要是赶不上回溯门,就遭了!记住啊,顺其自然地过完前世,你会回到这里。否则……”
林槿玺来不及细问那句否则后面的假设,就被一阵极其刺眼的银光逼得眯起了双眼,随即,在一阵电光火石的耀目后,她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004 从娃娃做起的前世
康熙二十四年九月。虽已入秋,却适逢秋老虎来袭,午时的日头烈得人只穿得住单衣薄裳。
乌喇那拉宅邸深处某一座僻静的小院,院门上悬着一残旧的扁额,上书“容园”。
除了桑树上偶尔响起的蝉鸣声,以及院中落叶被清扫的“唰唰”声外,安静地令人瞌睡。
林槿玺从白昼般的刺目中缓缓苏醒,睁开眼,盯着朱梁高悬的天花板良久,“前世?”她喃喃自问。
想起陷入昏迷前的那段玄幻式对话,再结合眼前这些仿古化的布置,她禁不住伸手捏向自个儿的大腿,“嘶……”会疼。说明不是梦。这么说,她是真的被那只连面都不敢现的鬼送到了她的前世……
咦?想不到,她前世的大腿如此有肉感耶!松松软软的好似奶奶做的桂花松糕。
“老天!……”她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肥嫩如藕。再抬腿看向自己的双足,依然如是。
该死的!没人告诉她,她的前世,要从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娃做起!还说什么要她顺其自然地过完!谁知道几十年后回去,她那具可怜的身体有没有腐烂?!
思及此,林槿玺懊恼地捶了捶床头,却被硬木疼得一阵哆嗦。硬板床……唉,好想念她那张价值三万八的大软床啊!
呆呆地躺在硬硌的木板床上,虽然这木料的质地丝毫不差于温婉笙钟爱的红木料,却不是她的菜。热爱睡觉的她,怎会喜欢上这种硬邦邦的寝具嘛。
应该让温婉笙来这里才是明智的选择。
为何选上她?就因为她恰好出了意外,魂魄游离体外?
林槿玺撇撇嘴,翻了个身,目光正对上一张古色古香的梳妆台。斑驳着锈迹的铜镜,几乎照不清对面的影像。这样的镜子,也好意思大剌剌地摆在闺房里。她究竟是跌到哪个旮旯角的落后地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