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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第19部分阅读

      且试天下 作者:rouwenwu

    ,只是静静的矗立。而立于她身前的四万风云骑也都静静的矗立,目光齐聚一点,落在他们心中最敬服的、更胜这世间一切男儿的女王身上,脸上的神情是尊敬、爱戴与誓死追随!他们知道,她一定会领着他们打败华军,保卫他们的家国!她会做到的,因为她是他们文才武功绝世的惜云公主,是他们风国继凤王之后最杰出的王风惜云!

    “驱除华军!守卫家国!”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吐出,风夕的声音沉稳平静,并不激昂雄越,只是清而亮、冷而脆的在无回谷的上空扬起,却响在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耳边不断回响着“驱除华军!守卫家国!”,心头仿佛在击鼓,一声一声震撼着他们的灵魂!

    “是!”

    剎时,万军齐复!那样的吼声雄浑得若世间最厚实最牢固的城墙,任是你有震天撼动的力量也无法动它分毫!那样的吼声又强劲如世间最锋利的宝剑,任是你有铜墙铁壁它也可将你一剑击毁!声音落下良久,可回音却还在无回谷的上空回荡,仿佛要告诉前方的敌人,我们是不会被打败的!我们将要驱除你们!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无回谷内战马嘶鸣,万军齐发!

    东边是白色的风军,摆开阵势,严阵以待,西边是金色的华军,气势昂扬,齐步进发。

    而双方阵后高高的看台之上,一边登上了玉无缘,一边登上风夕与丰息。

    “这一战你出动了风云五将。”在这双方生死一决之刻,丰息却依然是雍雅从容,悠闲得好似在观一盘棋局。

    “因为这一战的对手是皇朝!”风夕抬手遥指华军阵前的那一骑,远远的就能感觉到那人傲然的气势,而整个华军也都透着一股锐利的杀气!不过换一个主师,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目光上移,落在遥遥相对的看台之上,“而且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玉无缘!”

    “今天华军的气势很不一般呢。”丰息目光也落向华军,嘴角衔着一丝趣味的浅笑,“只因是皇朝领军吗?这果然是个好对手!”

    “有的人天生就拥有一种让人信服、愿舍命相随的气势,皇朝就是那样的人!”风夕目光落回皇朝身上,忽带一丝微微的叹息,“所以他才会那般的自信与骄傲!而他确实拥有傲视天下的本钱!”

    “他亲领中军前进,左、右翼殿后五丈,华军余下的五万大军已尽在此,看来他是要与你一战决胜负!”丰息目光微绽一丝亮光,遥望华军阵前最前方的那一骑,脸上的笑也带一丝赞赏,“敢领这战斗力完全不能与风云骑相提并论的金衣骑亲身一战,皇朝果然是豪气万丈的英雄!”

    “你们的不同也就在此。”风夕忽回头望着丰息,脸上的笑似是讥似是赞,“他虽曾说他不是英雄,但他依然要英雄行事!”

    “他想做一个始帝那样的雄主。”丰息却淡淡的道,似对皇朝的英雄气概不以为然。

    “始帝……”风夕忽然摇摇头,却不再说话,颇有些言犹未尽之意。

    丰息看她一眼,却也并不追问,目光落回风军阵中,“这一战可看到真正的血凤阵吗?五将齐出,齐恕为首,程知为左,徐渊在右,林玑在尾,而中心……是修久容!为何不是六将之首的齐恕呢?”

    “你觉得久容如何?”风夕闻言淡淡看一眼他道。

    “年轻、内敛、易害羞、不多话、有几分书生气,只是……”丰息目光追寻着阵中心的那一点,“置身于万军中时却是镇定从容,那双平日如小鹿般闪躲于人的眼睛竟也变得如剑一般冷、亮!”

    “风云六将中,论沉稳大度首推齐恕,徐渊则心思细密行事周详,林玑箭术高超体恤下属,包承、程知皆为以一敌百的勇猛之将,但要论到才智、机变、灵动却要数久容。”风夕目光扫向下方的风军,似对风军的阵势颇为满意,微微颔首,“再过两三年,久容再成熟一点,他必是我风国的第一将!这一战,我让他做策动全阵的首脑!”

    “修久容吗?”丰息淡淡一笑,目光扫向对面的华军,“这次对手可是皇朝!”

    “我知道,可是……”风夕眼眸有些恍惚的看着下方,华军在不断前进,风军肃静以待,两军此时相隔已不足十丈,但见华军前方大旗一挥,大军齐齐止步,“皇朝果然是不一样的!”喃喃吐出,似叹似憾。

    而在下方战场上,皇朝眯眼望着前方不远的那四万风云骑,即算他们已逼得如此之近,可风云骑却依然未动分毫,未有丝毫慌乱,严守阵势。虽不动,却自有一种凛然肃杀的气势,仿佛是一道刀锋筑成的墙壁,即算是守势也透着一种锐利的杀气,他身后的金衣骑想来已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势,已不由自主的抓住刀枪,有的甚至已拔刀在手!

    “他停住了,好象在等待什么。”丰息居高临下自是将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在没有找出破绽前,他会等凤凰主动出击,当他找出破绽时,那必是他发动最猛烈的一击!”风夕的语气淡淡的,但神色间却是十分认真的盯住下方。

    下方的风云骑便仿若一只笼翅昂首的凤凰,保持着它百鸟之王的雍容大气,静候敌人的主动出击。而金衣骑在皇朝未有指示前也是矗立不动,两军静静的对峙,气氛凝重。

    约过一刻,华军阵前的旗帜终于挥动了,最先出击的却是稍后的左右两翼,但见华军两翼急速前进,似想包转风军,当左、右两翼离风军不过五丈时,中军突然也急速前进,竟是三军齐发,全速冲向风军。

    在华军中军出击时,凤凰终于动了,但见它猛然张开双翅,迎上华军的左右两翼,而当华军中军直冲而来,即要杀入凤首时,凤首忽然往左一偏,避开了华军的冲击,反狠狠啄向那被左翅圈住的华军右翼。而同一时间,凤凰腹部忽探出双爪,爪上铮铮铁钩全都脱爪飞出那是箭雨队的飞箭但见箭如蝗雨急速射向那迎面而来的华军中军,但听得一片凄厉的惨呼声,那冲在最前方的中军便纷纷倒下!而凤尾忽张开它的翎羽,与右翅合围,直扫向华军的左翼,顿时,五万金衣大军全在凤凰的包围之中!

    可是,就在凤凰逼近,要将华军越围越拢之时,阵中心余下的中军后部猛然弃凤爪而回杀,直向凤首之后砍过!剎时,原本与左翅一起围歼华军右翼的凤首忽变成被华军左翼与中军围住,前后夹攻,竟要将凤首砍断!

    而紧接着原被右翅、凤尾半围住的左翼,忽然全速右转,加入中军,全力杀向凤首!顿时,所有的战斗便全在凤凰的左翅之上展开,风、华两军你围我、我夹你的竟全卷在一块,竟是不分前后左右全部都是敌人,一场混战顿时展开。这一刻拼的不再是谁的阵最奇,谁的头脑更聪慧灵活,而是拼谁的刀更利,谁的动作更快,谁的力量更大,谁才能杀敌最快、最多!

    “好个皇朝!他根本不是要破阵!他并不要胜负,他是要以华国这五万金衣骑与我风云骑死拼,他唯一的目的便是要重创我风云骑!”看台之上,看着皇朝那样完全不计后果的血拼,风夕猛然醒悟,一掌拍下,栏杆被她掌力震得簌簌作响。

    “以五万金衣骑为代价,只为重创风云骑的元气!”丰息叹息的点头,“不动用皇国一兵一卒,利用金衣骑重创劲敌风云骑,而华国二十万金衣骑也将在风国被你折去了十多万,而华王已身受重伤,华国诸王子皆是庸碌之辈,彼时华国将尽入他囊中!好毒的计谋!好一个皇朝!”言毕也是不胜喟叹。

    “想损我三分之一的兵力?!我岂能让你如愿!”风夕的声音带着秋霜的肃杀,眼眸这一刻比千年雪峰还要冷澈,“五万金衣骑吗?我将如你之愿尽数折去!”

    语毕但见她手一扬,袖中白绫飞出,若白云浮于空中,手一挥,白云在空中舞出一只展翅凤凰,“久容,血凤凰!”

    风夕清越的声音在战场的上空高高扬起,即算是那冲天的厮杀也不能将之掩盖。

    “是!”战场中心传来一声有力的声音,那般的凛然果断。

    然后只见战场中挥起了白凤旗,那只浴血凤凰猛然长啸,紧接着它的左翅、右翅同时张开,片片翎羽在阳光下闪着刀的锋芒,双爪忽转变成凤首,凤尾忽转为凤爪……一只新的噬血的凤凰诞生了,它周身都燃着怒焰,周身都闪着夺目彻骨的寒光……阵中的白凤旗挥向了华军,然后那只血凤凰,它猛然展开双翅、张开双爪、昂扬凤首在白凤旗挥下的那一刻,它们同时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扫向、抓向、啄向了华军!而被困在华军中心的凤首,忽然化为一支利剑,直接的、稳稳的刺穿华军中军!

    那一刻,只见那闪耀着刀芒的白色凤凰,口中衔着锋利的宝剑,疯狂的扫向华军,那张狂的气势,那狠厉的冲劲,那仿佛神佛也无法阻挡的杀戮,那便是魔鬼也为之畏惧的残、冷……让人心寒胆颤!让人神魂俱裂!白色之中是无尽的、艳红的血色!

    那是一场血战!

    那一刻,本应是红日正午,可地上,黄沙满天飞舞,刀剑交错挥砍,残肢断臂拋飞,鲜血淹没大地……那嘶哑的、那凄厉的、那悲壮的呼喊声直冲九霄!那一刻,天为之惊憾,地为之震动!那一刻,天为之昏,地为之暗!那一刻,神灵同悲,人鬼同泣!

    那是人间最惨厉的修罗场!

    “竟是死战到底!只因为皇朝在吗?所以华军斗志不灭!”风夕冷冷的吐出,然后身形一展,直往阵中皇朝飞去,“那么我便将你们的斗志打下去!”

    而同时,在风夕飞身而起时,对面的看台之上也飞出一道白色人影,不同的是,目标是半空中的风夕。

    “白风夕对玉无缘?”看台之上丰息见之不由微微一笑,仿若静待一场好戏一般轻松悠闲,“不知这女子中第一人对天下第一公子谁胜谁负呢?”

    跃过十来丈时,两道白影分别于阵中一点,然后再次飞高,半空相迎。

    七丈……六丈……五丈……四丈……

    地上,风、华两军在激烈的、忘我的交战,四周只有刺耳的刀剑声、震天的厮杀声……而空中,两人越飞越近,一个银甲灿然,一个白衣飘飘,彼此这一刻仿佛都忘记周围的一切,只是一直往前飞去,彼此的眼睛只望着对方,仿佛永远也无法靠近一般的遥远,但偏偏却又在一眨间就到了眼前……

    银光闪烁,白绫若游龙飞出!

    大袖飞扬,并指如剑凌空射!

    “玉家的无间之剑!”丰息看到半空中玉无缘的手势,忽然瞳孔收缩,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看台前的护栏,“他竟用无间之剑!”

    “凤啸九天!”

    “无间之剑!”

    轻轻的一声清叱,仿佛那是告诉对方,又仿佛那是告诉自己,这都是彼此家传的绝世之技!这都是一招夺人性命的绝招!这一招使出……便无回头之时!

    白绫一瞬间化为傲啸九天的凤凰,展翅昂首挟风带焰直飞而去!

    臂一伸,手一扬,指剑凌空弹出,剑气如虹直射而去!

    凤啸!剑鸣!即算是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也清越可闻,只是下方已无人有暇顾及。

    半空中……彼此间的距离已近两丈,白绫直逼胸口,剑气直点眉心,近了……已可看清对方的面容,也近得可清清楚楚的看清对方的眼眸,就连眼眸深处的灵魂也可清晰透视……那一刻,忽然都微微一笑,笑得那般无怨无悔……那般的云淡风清……

    手忽然都软了,心那一刻忽然都停止了跳动,白绫忽然下垂从肋下穿过,带下一幅衣襟,剑气忽然一偏从鬓角擦过,割下一缕长发……两人身近……眸对……微笑……并肩……错身……各自飞落于阵中,一个手挽一缕青丝,一个手攥一幅衣襟,彼此皆是背身而立,仿佛都不敢回转身,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对方!

    “果然……都还是下不了手!”高高看台上丰息依然浅笑雍容,看着战场上的那两道白影,一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成拳,“只不过……作为玉家人的玉无缘选择了皇朝,而你选择了我……那么你们迟早要下手的!”

    无缘……那一刻……你竟是想与我同死吗?为何……最后还是没下手呢?这就是为何你眼中总深藏着那一抹悲哀?从第一眼起,你的眼中……那双所有人都认为明凈、无波、温柔、平和的眼眸……那最暗最深处……那最深处藏着的那一丝悲怜……那真是对世人的悲怜吗?还是……那只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哀怜?只是为什么……

    玉家的人……你……我就是这样的结局吗?风夕紧紧的攥着手中白绫,紧紧的攥着手中那幅衣襟,面上凉凉的滑过什么,心脏在那一刻跳动极慢……极慢……让人以为它下一刻或许就不再跳动了。

    垂首看着手中那一缕青丝……这是从风夕鬓角割下……差一点……风夕!手忽然紧紧的握着那缕发丝,永远无波淡然的眼眸忽然水光闪烁,眼眸眨下,一滴水珠滑落,落在那缕青丝上,转眼没入手心……

    玉家的人一生都无爱无憎!玉家的人一生都有血无泪……可是……这一刻落下的是什么?这是他那微薄的、可悲的、可怜的情爱……风夕,这便是作为玉家人的我与作为风家人的你的……结局!心口忽然被什么在绞着,剧烈的痛,四肢百骸都在隐隐的作痛,天地这一刻似乎都在旋转……都要离他远去了……不,还不能!

    那一缕青丝终于在他手中化为粉沫,和着手心那一滴微热的水珠落入尘埃。

    而她的手,终于松开了,那一幅衣襟悄然飘落,被风一卷,剎那便失踪迹。

    二十三、道是无缘何弄人

    厮杀还在继续,人间的炼狱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这个无回谷,血气弥漫整个山谷上空,惨叫与杀戮之声直冲云霄,刀与剑挟着血光挥动,长枪枪尖回拔带起敌人的血肉,遍地都是金色的尸身与断肢,偶尔会掩住一抹白色……

    阵中的那两人依然木然的立着,任刀剑擦身而过,任流矢在他们周围坠落,他们仿佛沉睡一般的痴立着。

    而在华军阵中的那抹一直矗立不动的紫影忽然动了,如雄鹰展翅,直扑风军阵中心白凤旗下那一骑。

    “久容闪开!”一直痴立的风夕终于醒了,身形猛然飞起,如箭离弦直追紫影而去。

    而另一道痴立的白影这一次却并未再次拦截,而是木然的转过身回走,穿过刀林箭雨,跨过地上的死尸残肢,淌过浓郁稠粘的血湖,一步一步的静静走过,那一袭皎洁的白衣,似从天界飘来的使者,那一张如玉般的俊容上是无尽的悲叹,那双眼眸慈悲而无奈的扫过……跨越地狱,穿过魂灵……这些生命……这些鲜血……这便是换取另一个百年太平的代价吗?

    凤旗之下的修久容,他高高立于马背之上,挥舞着手中的白凤旗,策动着整个风云骑的阵势与攻击。

    当那抹紫影挟着冷电直击而来时,他并未闪避,反而是高举手中白凤旗凌空一挥,剎时他身前的风云骑忽两面散开,避开那紫影手中宝剑挥出的凌厉剑气,那剑气在黄沙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长沟!然后紫影手臂再次高高扬起,那一抹冷电挟着雪亮的银芒再次击向白凤旗之下!

    那仿佛可划破一切障碍的快、狠 、利!那一剑的霸气仿佛可刺破天地!黄沙已避锋而飞,空气已被它割开,就连风……也为之疾逃!这是他无法躲避、无法抵挡的一击!

    修久容仰面睁目静静的迎接着阳光下那灿烂眩目的、那美妙绝伦的、那要将他一分为二的一剑!

    王,久容永远效忠于您!直至我三界六道魂魂消散!

    紫影傲然的扬起嘴角,手腕直挥而下,带着绝然的霸道与狠厉风云骑的主将将毙于此剑!

    “久容!”

    伴着那一声急切的厉呼,一道白电攫住了那凌空挥下的一剑,那种速度是比闪电还要快,一直睁着眼眸的修久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道白绫从后飞来直接的、稳稳的缚住了那柄剑,那凌厉无敌的一剑便在距他面容半寸之处被凌空阻截!

    紫影与白影同时从半空中落下,剑与白绫却还是缠在一起。回首看去,只是一眼,却让皇朝从身到心都是一冷!

    这样的风夕……这样冷肃的风夕是从未见过的!风夕的脸上不是永远都有那种懒洋洋的好象永远都没睡够一样的神情吗?那双清亮的眼睛不是永远都带着一丝好玩的、有趣的笑意吗?

    眼前的人……是因为那一身银甲的缘故吗?那张如冰似霜的脸,那双冷如万年寒冰的眼……仿佛是冰雕出的最完美的雕像,美得极致,也冷到极致!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肃杀之气……这全是针对他而发的!只因他刚才一剑差点杀掉这个‘久容’吗?原来风夕也有这一面的……这是她作为风国女王风惜云所拥有的一面……这就是风惜云的气势吗?而以后……他们都只能如此相对了!

    忽然,握剑的手竟是一软,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微微的作痛……风夕,这就是你所说的很少有一辈子的朋友吗?我们的情谊竟是这般短暂吗?我……为何你选择的是丰息?因为十年吗?十年的时间……已让你们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连在一起……融在一起……有着许多你们自己也无法分得清……也无法割舍的东西!皇朝,从今以后对于你来讲,只是敌人了吗?

    “王……”修久容轻轻的唤一声,有什么流进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有什么在撕裂着他的脸,迷糊了他的意识,终于……眼中最后的影像是那耀目的银甲……然后,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远,沉入那无垠的黑暗,手……却还紧紧抓住那白凤旗!

    “久容!”

    风夕迅速掠过,接住了一头栽下的修久容,低头看去,她忽然紧紧咬住唇,心头一阵酸痛,这张脸……已经被这一剑毁了!她虽截住了那一剑,却未能截住那一剑所发出的凌厉剑气!那道剑气从他的眉心、鼻梁直划而下,将这张脸一分为二!久容……你可还活着?

    抬首看去,眼中犹带一丝愤与恨!可看到对面那人那样失落、茫然、憾恨的神情,心头却又是一片惨然……皇朝……这便是我们的命运……生在这个乱世……生在王室的我们无法避开的宿命!

    “皇朝,记得那一夜我说过什么吗?”风夕的声音清清的、冷冷的响起。

    皇朝点头,那双金眸已恢复清醒,那般的明亮,勾起唇,想似以前那般轻松的笑笑,作为朋友最后的一笑,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笑得灿然,这一刻,傲然的他也是无限的悲哀与落寞!

    “很少有永远的朋友。”风夕的声音低低的,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入皇朝的耳中,垂首看一眼挽住的修久容,再抬首时,眼眸如冰般清而冷,扫视整个战场,已遍是白色,金色已是极淡极浅,“这一战,我赢了,你也赢了!”

    “是的。”皇朝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那般的低沉……那般的失望!

    “可是……我们也都输了!”风夕的眼眸终于再次落在皇朝身上,那双如冰般明澈,如海般深遂的眼中似有什么碎裂,所以她的眼神中才会有那种凄厉的痛楚。

    “是的。”皇朝轻轻的、轻轻的道出,仿佛怕声音稍大便将那些裂缝会击得更大,可是他知道,那些碎裂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弥合!因为那是他亲手击碎的!

    风夕挥手,白绫松开宝剑收回袖中,眸光收回,手挽紧修久容,足尖一点,已从阵中飞起,“再见时,或许只能存一!”

    五月十四日晚。

    天气依然是闷热的,即算到了夜晚,依然未有收敛,天幕上连那一点稀疏的星雨都隐遁了,只余黑压压的云层。

    风军王帐中,燃着数盏明灯,照得帐内亮如白昼,风夕正凝神看着面前的那一堆文书,而丰息却是悠闲的坐在她对面,浅笑雍容的抚弄着桌上一只红玉狮镇。

    “久容的伤势如何?”风夕忽开口问道,眼眸却依然盯在文书上。

    “我的医术虽比不上君品玉,不过他倒是不会死了。”丰息闲闲的弹弹手指,“只是……”

    “那张脸已经毁了是吗?”风夕眸光扫一眼他,然后目光落回文书。

    “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丰息似有些惋惜的叹道,只是脸上却未有丝毫惋惜之情。

    “活着就是最好的。”风夕淡淡的道。

    “活着吗……确实是好事,只是有些人吗……或许会觉得生不如死!”丰息似乎话里有话。

    风夕却未曾理会,专心看着文书,而丰息也不再说话,目光落在风夕身上,隐带一种探究的神情,只是当风夕偶尔抬首之时,他的目光却又变得幽深难测。

    终于,风夕放开了手中文书,揉揉眉心,身子后仰倚入椅背中。

    “如何?”丰息看着她问道。

    “这一战令我风云骑伤二千五百零八人,死五百二十五人!”风夕叹息道,眉心皱得更紧,“这个皇朝!”

    “可是你令他五万金衣骑折去了四万,胜的还是你嘛。”丰息闻言却是轻松一笑,“他余下的这一万残兵败将,岂能是你敌手。”

    “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三分之二!”风夕手抚着额头,“折金衣骑,探血凤阵,然后又小伤我风云骑元气,接下来……”

    正说着,帐外忽响起齐恕的声音:“王,晏城急报!”

    风夕闻言眸光一闪,坐正身子道:“进来。”

    话音一落,帐帘掀起,只见齐恕挽着一人急步走进。

    “王!晏城被皇国大军所破!”那人一入帐,根本无暇顾及礼节,只是一把跪倒于地,急声叫道。

    “什么?”风夕闻言起座,目光灼灼的看着地上那全身血染似的人,“晏城被皇国大军所破?”

    “是!”那人垂首,嘶声答道,“皇国派五万大军攻城,包将军……包将军殉职了!”

    “包承……”风夕身子一晃,然后一把掠至那人身前,哑声道,“你起来答话。”

    “谢王。”那人站起身来,抬首看一眼风夕,然后又垂下头去。

    那一眼已让风夕看清他的面容,那是包承的亲近部下,满脸的血污与尘土,一双眼睛闪着焦灼而痛苦光芒,身上多处伤口皆只是草草包扎。

    “即算是皇国出动争天骑五万,但我晏城有出云骑五千,再加禁卫军五万,绝不可能被其轻易破城!”风夕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为何会城破?”

    “王,本来李将军与包将军同守晏城,皇军决不可能破城而入!但李将军闻说王被华国十万大军所迫退至无回谷,因此他率五万禁卫军离晏城,想来无回谷助王一臂之力,谁知李将军一走,皇国即派五万争天骑猛攻我晏城,包将军知敌众我寡,因此坚守不出,但……但……谁知皇军领将精通箭术,竟……包将军于城头指挥时被其一箭射中……包将军……包将军……”那人哑着嗓子,声音沉痛而又愤恨,肩膀不住抖动,一双手痛苦的痉挛着。

    “包承……”风夕喃喃的念着,眼中已一片水光浮动,拳紧紧的紧紧的握着,“李羡……竟敢违我军令!”

    “包将军临死前嘱我一定要赶在皇军破城前报与王听,小人……小人只有弃城报信,在俞山小人追上李将军,李将军闻说晏城被围,慌忙折回,谁知……谁知中途即碰上破晏城后追赶而来的皇国争天骑……禁卫军……五万禁卫军几近全军覆没!”那人一口气说完即又跪倒匍匐于地,不断叩首,地上很快红湿一片,“王,小人未能守住晏城,小人未能保护好将军,小人自知万死不足抵罪!但小人……小人求王……求您一定……一定要为包将军报仇!包将军身中敌箭依然坚守于城头一天一夜,他派小人快马报信予王……就是想等到王派兵救城……谁知……谁知……”那人说至此已哽咽得说不下去,整个帐中只有他悲痛的啜泣与强忍的吸气声。

    “李羡!”风夕重重吐出这两个字,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眼中光芒如雪剑,既冷且利!

    帐中一片凝重的气氛,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片刻后,风夕才再出声问道:“皇国大军离无回谷还有多远?你可知其领将是谁?”

    “回我王,小人领先约一日路程。”那人依然跪于地上,“皇军的领将戴有青铜面具,不知其貌,但其身后旗上有一‘秋’字,而且擅骑射,箭无虚发!”

    “半日吗?”风夕目光微闪,“秋?善骑射?那必是风霜雪雨四将之寒霜将军秋九霜了!”

    “齐恕!”风夕猛然唤道。

    “在!”一直握拳垂首的齐恕马上应道。

    “带他下去治伤。”风夕沉声吩咐道,“并召林玑、徐渊、程知三位将军即刻前来!”

    “是!”齐恕扶那人离去。

    “好厉害的皇朝。”一直安坐于椅中静默的丰息忽淡淡开口。

    “我千算万算,独算错了李羡!”风夕负手望顶,声音是既沉且重,“想他虽为风国大将军,但近十年来声名一直为风云骑众将所压,想来不甘就此沉寂,闻得我‘逃’至无回谷,想着率禁卫军赶来‘助阵’,打败华军立功重建他大将军的威名!我……竟忘了人对功名的执着!”说至最后一句,忽转为自嘲与自责。

    “现在金衣骑虽只余一万,但那边的主帅可是皇朝,而且玉无缘一直未出手,现在风云骑也稍伤元气,若有妄动,只怕……\"丰息说至此停下来,目光扫扫风夕,眼眸一转继续道,“而赶来的争天骑竟有五万,风云骑若不前往阻挡,便无人可阻,而且时间紧迫,若其赶至此与皇朝会合,到时……”

    “无回谷的四万风云骑调出一万!”风夕冷冷道,“晏城……争天骑我亲自去阻,绝不能让它踏入无回谷!”

    丰息闻言眉头一挑,“你亲自去?风云五将虽也是英才,但要论到与皇朝、玉无缘一敌,那可还差了一截!”

    “我当然知道,我可没说无回谷由他们主持。”风夕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

    丰息被她目光一盯,不由叹息的苦笑着,“早知道我就不来风国了!”

    “哼!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要跟来的,我可没请你!”风夕冷哼着,“所以我走后,无回谷就交给你了!”

    “你怎知我守得住?”丰息忽又淡淡一笑道。

    “你若想要风云骑、想要风国,那便好好守住罢。”风夕同样淡淡道。

    话音落时,齐恕已领徐、林、程三将赶至,想来皆已知晏城之事,一个个满脸沉痛悲愤!

    “想来齐恕已告之你们晏城城破,包承……殉职!”风夕深吸一口气,抬首环视部将,目光清澈而冷静。

    “王,请派我前往拦截皇军!”四人皆躬身请命。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要留守无回谷。”风夕的声音清晰而低沉,“皇国的争天骑……由本王亲自前往阻截!”

    “王……”齐恕忍不住开口。

    风夕却手一挥打断他,目光扫一眼丰息,然后扬声唤道:“齐恕、林玑、程知听令!”

    “臣等听令!”三人躬身应道。

    “从即日起,本王不在营中之时你们全听令于兰息公子!”风夕沉声吩咐。

    三将皆相对一眼,然后躬身答道:“是!”

    “徐渊。”风夕再唤。

    “在!”

    “点齐一万精兵,半个时辰后随本王出发!”

    “是!”

    “你们退下吧。”

    “是!”

    待四人都退下后,丰息才开口道:“你只领兵一万够吗?要知道那可是五万争天骑,可不是金衣骑!”

    “呵……你在担心我吗?又或是担心这一万风云骑将一去不归?”风夕眼光睨一眼他,似笑非笑。

    “我当然是担心那一万风云骑。”丰息却是想也不想就答道,眸光同样睨一眼风夕,“至于你,何需我费心。”

    风夕唇角一勾,似要笑却终未笑,转身掀帐而出,抬首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轻揉眉心,微微叹一口气。

    “这天气或许会下雨呢。”丰息在身后道。

    “下雨吗?”风夕忽然微微一笑,招招手唤一名士兵至跟前,“传我口令与徐将军,每一名士兵都需带两件兵器!”

    “是!”

    华军营帐中,皇朝面露微笑的看着手中信。

    “似乎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玉无缘捧着一杯清茶淡淡的道。

    “因为我要……我势在必得!”皇朝抬首,金眸灿灿生辉的望着前方某一点上。

    玉无缘闻言眸光扫向他,静看他片刻,然后云淡风轻的开口,“你想得的……或许太多了。”

    皇朝闻言却是静默不语。

    “皇朝……”玉无缘垂眸看着杯中忽沉忽浮的茶叶,“有时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有时算计太多,反会为算计所累!”

    “你想告诉我什么?”皇朝目光紧紧盯在玉无缘身上,“还是有何不妥之处?”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们不但是风惜云、丰兰息,他们还是白风黑息,他们……”玉无缘的目光又变得缥缈幽远,仿佛从杯中透视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们决不同于你以前的那些对手!”

    “我当然知道他们决不可小瞧,所以我才会如此费尽心神!”

    “王,一切都准备妥当!”徐渊在帐外禀报道。

    “嗯。”声音响起的同时,帐帘掀开,走出一身银甲的风夕。

    帐外与徐渊并排一处的是齐、程、林三将,以及那整装待发的一万精兵,另一端却站着丰息,比起其它人严肃冷峻的神情,他却轻松悠闲得不象话,那脸上的淡笑好比看着别人在扮家家酒扮得蛮有趣似的。

    “王……”

    “王……”

    齐恕、林玑上前,可刚开个口,程知却大步上前,粗嗓门一张便盖过他俩人,“王……”

    一身铠甲的风夕自有一种王者的威仪,轻轻扫一眼程知,便让他自动吞下了后面的话。

    “何事?”风夕淡问道。

    “王……”程知眼光瞄一眼风夕身后的徐渊,抓抓脑袋,然后一鼓作气道,“王,你怎么不带老程去,干么带这个徐温吞去?”

    “呃?哧……”风夕闻言一怔,然后不由轻笑出声,眼光扫扫身后的徐渊,却见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这个死温吞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这要去阻截皇国争天骑,您应该带我老程去,我保证杀它个片甲不留!”程知见风夕只是一笑并未有斥责,不由再次大声道。

    他粗豪的嗓门让阵前一干将士皆听得清清楚楚,有的心知肚明的微微抿嘴一笑,有的却忍不住轻笑出声,本来冷肃的场面也因他这几句话而轻松了几分。

    风云骑所有人素来都知道,性格直率、快人快语的程将军与冷面深沉、行事周详的徐将军可谓是风云骑中的一对冤家,总是相互看不顺眼的。

    一个嫌对方太过粗率火爆,手脚总是比脑子动得快,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完全无一国大将应有的雍容风范!而另一个却嫌对方太过阴冷深沉,一件事总要放在脑中左想想右再想想,做起事来又是前看看后瞧瞧的慢慢吞吞,完全无男人大丈夫应有的气概与豪爽!

    “程知!”一旁的齐恕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违令。

    谁知程知见风夕与徐渊竟都不理会他,都上马了,不由着急了,手一挥甩开齐恕急步跨前一把拉住徐渊的马缰绳,“死温吞,你手脚总是比别人慢,说不定会被那个什么秋九霜的娘们一箭射下马来,你还是下马让我老程代你去!”

    “让开!”徐渊却只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但面上却并无生气之情。

    “王!”程知却转头看向风夕,就盼她能改变命令。

    “程知,这是军令!”高居马上的风夕却只是淡淡的吐出这一句。

    “是!”程知垂首答道,有些无奈的放下马缰绳。

    风夕高坐马上,目光与丰息遥遥相视,彼此的神情都是镇定淡然的,最后风夕微抬右手,丰息见之微微一笑,移步上前,立于风夕马前,然后同样的伸出右手,两只手交握于一处,风夕抬首朗然吩咐:“我不在时,所有风云骑的将士皆要听命于兰息公子,若有如李羡一般敢违我令者……”风夕眸光带着一种威严重重的扫过所有将士,“斩无赦!”

    “是!”众将士皆躬身齐答道。

    “出发!”

    风夕一扬马鞭,白马放蹄领先而去,剎时,那一万将士皆放马而随。

    “你看你,死温吞就是死温吞,人家都走了就你落在后面!”程知一见不由叫起来,扬起巨灵掌狠狠拍在徐渊马屁股上,顿时,那马一声嘶鸣,张开四蹄飞驰而去。

    “蛮牛!”徐渊的马已跑远了,可他这两个字却清清楚楚的传来。

    “什么,你这死温吞竟敢骂我是蛮牛?!”程知不由跳脚,扬着嗓门大叫道,“死温吞,你别老是慢手慢脚的!小心被那秋九霜一箭射个大窟窿!记得留着小命回来,老程我还要找你算帐的!”

    “你关心人家就不会委婉一点吗?有必要这么张扬得让全军都知道吗?”身后传来林玑不冷不热的声音。

    “什么?我哪有关心那个死温吞?!”程知闻言赶忙收回遥望的目光,狠狠瞪向身后的林玑。

    “不关心他吗?那干么要他留着小命回来?”林玑的声音还是那种既不冷也不热,既不大也不小的。

    “我……我要他留着命……”程知黑黝的脸灯火下也看不出是到底红了没,只是支吾了半天,最后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原因,“我是要他留着命回来照顾妻儿……”

    “你脑子糊了吗?”林玑却不待他说完即打断他,目中是一片讪笑,“我们风云六将中好象只有你才有妻儿!”说至最后还特意加重“妻儿”两字。

    “我……你……你这小人……”程恼羞成怒,一双巨掌拍上林玑肩上,似想一把就将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有多的林玑一把捏碎。

    “蛮牛就是蛮牛……脑筋全都转不过弯的!”林玑拂了拂肩膀,拂开了双肩上那两只巨灵掌,“懒得理你。”

    说完即转身向丰息一揖,“公子,林玑告退。”在见到丰息微微颔首后,即大步离去。

    “你……你这个‘小人’!”程知望着他的背影叫道,奈何林玑根本不予理会。

    “他个子虽没你高大,但跟正常人比起来,他的身材可要正常多了。”齐恕上前高抬手臂拍拍程知的肩膀,就连他也要抬头和他说话,“蛮牛也没什么不好的,要知道大家都很喜欢牛的,因为老实好欺嘛。”说完话也向丰息一揖,然后抬步回营。

    而反应慢半拍的程知待想清最后一语时,不由高叫道:“老大,你也欺我!”只是哪还有人影。

    “他们其实都没欺你。”身后却传来丰息淡淡的笑声。

    “公子……我……嗯……他们……”程知回转身看着一脸笑容的丰息,支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有些很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

    “去休息吧,很夜了。”丰息却只是淡淡道,并不为难他。

    “我……是!”程知马上躬身答应,然后大步回营。

    “已经是丑时了吧。”丰息抬首环顾四周,所有风云骑的将士早已巡守的巡守,休息的休息,偌大的营阵却一下安静得很,忽然一缕微风拂起,掠过一丝凉意。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