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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53部分阅读

      窃明 作者:rouwenwu

    弟兄们中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黄石蹲下在托住金求德的肩膀:“金兄弟,有话尽管直说。”

    ……

    下午的会议上,杨致远和贺定远一干人等都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他们还嘻嘻哈哈地要黄石从京师带些特产回来,其中尤其以贺定远为甚。那贺定远一听说黄石要进京面圣,脸上的羡慕浓得都快化作水珠流下来了。他一个劲地嚷嚷要和黄石一起去。

    吴穆早已经接到了宫里来的密信,所以他倒是对今天的情景有所预料。吴穆虽然觉得魏忠贤说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隐隐觉得黄石实在太显眼了——不过魏公公肯定懂得比咱家多,不然怎么魏公公是东厂提督,而我只是一个长生岛监军呢。

    黄石神态自若地把各项任务交待了下去,长生岛各军官也都纷纷领命。吴穆连着偷看了黄石几眼,心里不禁也有些愧疚。但他再细想想自己的本心,一下子也就释然了——功盖天下者不赏,威震其主者获罪。黄军门你现在还不明显,但不把你的功劳给辽西、辽东他们分分就迟早会到这一步。咱家和你也算是风雨同舟这么久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你往死路上走……于公于私,你都最好去京师歇歇。

    此时正打着这样算盘的不光吴穆一个,孙承宗此时正把马世龙找来说话。经过复州之战后,孙承宗和马世龙也都变得更有信心了。他们认为后金军已是强弩之末,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了。

    “孙大人放心,我关宁铁骑兵仗胜长生军十倍,胜建奴百倍。此去河东必有胜算。”马世龙一副信心十足地样子,他身上的这股子精神让孙承宗也感到很欣慰。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孙承宗几年来尽力提供给关宁军足够的盔甲、武器,并发下足额的军饷,还给他们以充分的信任,从不在军事问题上胡乱指手画脚。现在孙承宗希望关宁军能够回报他多年的辛苦和信任了。老孙头也毫不怀疑马世龙一定不会辜负他的。

    想到黄石为了辽西的攻势而冒险出击,孙承宗内心也有些隐隐不安。但他认为把黄石调去直隶也是保护他的好方法,孙承宗越琢磨黄石的行为就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认为让黄石独得平辽大功,既是对大明王朝不负责,也是对黄石不负责。

    ……

    京师,大内。

    今日天启刨好了一个新地木管,这是他设计的御花园喷泉的一部分。出了一身大汗后皇帝心情变得非常好,洗澡的时候还轻松地哼起了小调。魏忠贤瞧准机会凑了上来……

    “把王叔的郡主赐婚给黄将军?好玩。”天启觉得这个想法蛮有趣地,哈哈笑着问:“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干?不只是为了好玩吧?”

    “万岁爷英明。”魏忠贤立刻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好处:“祖制,军户尚宗室者,子孙可以科举。老奴以为,黄军门立了这么大功,万岁爷赏他子孙总是说得过去的。”

    天启略一沉思,就笑道:“应该,应该,还有么?”

    魏忠贤赔笑道:“还有就是赐爵的问题。老奴以为,如果只论平辽之功的话,如果赐黄将军伯,那就一定要赐毛帅侯;如果赐黄将军万户侯,那毛帅就不能只赐万户了,所以……”

    少年皇帝笑着接口道:“所以就要把王叔的女儿赏给黄将军,这样平辽后就算只赐爵给黄将军一人,也可以说是看在朕的郡主妹妹的面子上,其他人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对吧?”

    魏忠贤立刻大呼道:“万岁爷英明。”

    “哈哈,魏卿家还真是狡猾。好了,朕许了你了,就用朕的名义给王叔去信吧。”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28节 出兵

    九州下梢,天子渡口。

    天启五年八月初二,天津。

    此次入京,黄石除了带上一小队内卫当作亲兵外,还带上了金求德。金求德坚决反对黄石入京未果,就坚持要陪同黄石一起前来。黄石虽然不认为朝廷现在会搞什么鸟尽弓藏,但也不忍心冷了金求德的这满腔忠诚,于是就真的把他一起带来了。洪安通则留在了长生岛,毕竟他的内卫工作还是很繁重的。

    此时的天津城和辽东的金州堡一样,也是一个彻底军事化的卫所城堡。经过大明两百余年的建设,这座城堡远比辽东的城堡更为坚固,四面的城墙都修筑了错落有致的马面堡。拱卫城门的也是恢宏的半圆堡。

    可是在黄石和金求德这两个军人的眼里,这座城市的建筑设计虽然讲究,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比如天津卫的城门半圆堡门是开在正面的,这样虽然显得更体面,也更方便来往的行人、客商进出。但从军事角度讲,这也削弱了城池的防御力。比如辽东的军事条例中就规定,所有的瓮城和半圆堡门都要侧开在城墙的水平线上——这样敌军攻城的时候就必须紧贴着城墙才能进攻城门,而且即使攻破外堡门,敌方必须将攻城武器费力掉头九十度才能攻击内堡门。

    护城河上正冲着城门的地方,修筑了一条宽阔的石扳桥梁。城门的吊桥已经成了一个摆设,无论是绳索还是木板都早已腐朽不堪用了。黄石一行走过大桥时,桥上的客商、旅人熙熙攘攘,没有谁关注他们这群远来的外方人。

    跟着向导走入天津卫的城门,黄石看到护城的卫兵躲在两侧的阴凉地里聊天,任凭行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并没有一个人受到检查。人们的脸上也多挂着笑容,经过岗哨前地时候仍大声议论交谈,其间还夹杂着儿童的嘈杂和妇女地嬉笑,和辽东各堡门前的肃穆、寂静恰成鲜明对比。欢快场面取代了辽东那里如临大敌的气氛。

    走入城内后,黄石看着周围繁荣热闹的街道长叹一声:“这就是和平的景象啊。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了。”

    来的路上一直绷着脸地金求德此时也似有所感。他也和黄石一样始终没有去过山东,这些年来一直在长生岛努力工作。金求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也动容道:“属下十六岁发配辽东,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真不知苏州那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

    进城后,首先一件事是到天津县衙去换路引。在大明朝,根据太祖朱元璋的定制,有功名在身的人才可以不需要路引。读书人只要能通过院试考上一个秀才,那就可以配剑游学天下,不再受到关卡的阻碍。但只要没有功名在身,哪怕是黄石这样的世袭二品武官,每到一省一府都必须更换当地路引,并呈报自己的随身卫队和携带的全部武器。

    明太祖朱洪武虽然出身贫苦,但却认为士人——也就是读书人、知识分子是国家的精华。所以朱洪武采取了种种手段来勉励士人,提高士人位。比如他鼓励儒生见皇帝时不行跪拜之礼,并鼓励儒生直言天子之过。

    轻过二百多年的磨砺,明朝的士人已经以敢言皇帝的过失为荣。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文人数落皇帝一个人已经不过瘾了,经常连皇帝的老婆、儿子甚至老娘一起数落,而且已经发展到出言不逊、口无遮拦的地步。甚至常常不怀好意地去揣测并公开讨论皇帝的私生话。

    比如说海禁就是文臣攻击的目标之一。

    长生岛的官兵在换过路引后,就走上街道闲逛。此时地天津城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军事堡垒了。城市内住有大批的商人,也有很多手工业者定居。就是城外也出现了不少交易市场,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万历朝彻底放开海禁带来的效果。

    其实早在嘉靖年间,大明天子就开始变相开放海禁了。少年时代的嘉靖皇帝曾经与文臣苦斗不休,但后来在二十年里,他不曾修改过内阁票拟一个字。到了嘉靖后期,曾经年少轻狂地天子已经垂垂老矣。嘉靖皇帝简单地增加了些船引的数量后,就把进一步开放海禁这个重任留给了他的儿子——隆庆皇帝。

    黄石一直认为隆庆皇帝这人说好听了是“老好人”,说难听了就是窝囊。他登基时,内阁的那群老头子都是和嘉靖摸爬滚打过大半辈子的人精,随便哪一个都能把隆庆修理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每次御前会议的时候,基本就是那群阁臣自己商量事情。刚登基的隆庆每次想发表点意见,就被内阁老实不客气地顶回来——陛下,现在皇室人口不旺,您有功夫还是回后宫生俩孩子,别没事儿就和我们起腻。

    隆庆皇帝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天上朝后就在听臣子们讨论,等他们讨论好了计划递到皇帝鼻子底下,天子说一声“可”后,臣子们就山呼万岁,然后一哄而散地下班回家去也。史载隆庆皇帝曾经几年天天只有机会说“可”字。因为嘉靖去世前开放了几个港口搞出口贸易,所以隆庆的胆量也就是能干到这一步。

    隆庆死后,临到下一位皇帝万历就不想上朝了。结果臣子们就给皇帝取了个外号叫“小蜜蜂”。“小”的意思就是天子的身板比较单薄,“蜜蜂”就是指天子只喜欢在后官的花丛里飞舞。

    万历时代,大明公司的两任总经理一个比一个厉害。高拱高总经理见惯了前任窝囊废董事长隆庆,何况票拟出于内阁他觉得也没啥好怕的。结果高总就冲着传旨的太监大叫:“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话叫‘圣旨’吗?”……不料现任万历董事长的两妈(生母和嫡母)是两个很厉害的年轻女人——起码比她们过世的老公厉害。这两个女人暗地里收买了副总经理张居正,联合起来把高总轰回家养老去了。

    万历亲政后,小冰河时期也就到来了。为了增加收入万历下令彻底废除海禁船引,改为每条船收一定地海税。比如四十两……

    长生岛一行人走在从天津去北京的路上,黄石看到除了大明自己的商人以外,还有很多胡商。他们押送着各种货物往来于京津之间,其中还包括成队的黑奴。万历放开海禁后,很多明朝官员——尤其是京官,都觉得买几个黑人看家护院很神气。所以对西洋商人来说,黑奴和钟表都是很受欢迎的商品。

    因为开放海禁,万历被文臣攻击得个体无完肤。但这个天子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他一看内阁通不过,就派太监去收税。那些收海税的太监汇报说大明海商的船越造越大,以前需要两船装地货物,现在一船就能运走了。小气的万历天子就认为自己吃亏了,结果就提升每船的税银……商人就造更大的船……万历就收更高的税……到了黄石这个时代,大明的每艘海船的关税已经涨到八十两。

    黄石记得,西班牙人在万历年前后曾经对中国有着完全不同的评价。开始地时候说中国海贸能力低下,她的水手少到不足以保卫自己。但在万历开海的十年后,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就写信给西班牙国王,声称中国的海船变得又大又多:“如果中国皇帝愿意,他的船多得可以架起一条从泉州到马六甲的舟桥。”

    进入北京城,黄石不时总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书局、书店。这些书店中除了贩卖读书人需要的各种儒家经典以外,还有无数种的小说、佛经、道教经书,以及翻译成中文的泰西著作和各种宣传小册子。

    大明每年农税二百万两白银,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万历天子每年都要免除大量的农税并赈灾。他先是下令赈灾款从内库出,然后就是战争特别费从内库出,接着是修河治水钱也要内库出,还有军屯歉收也要内库补助等。

    为了应付各种开支,万历就挖空心思地挣钱。他除去收了近三百万两海税银和上千万两的工商盐茶银以外,还下令开放书局给内库挣银子。只要能卖出去的书一律刊印,或者只要肯交钱就给你印。

    所以这个时代也是中国封建王朝时期书籍刊印得最多的时代。黄石记得,闻香教教主徐鸿儒的经书都是皇家书局刊印的,闻香教的作乱宣传单也是皇家书局印的——就因为徐鸿儒付钱了……

    北京的路人穿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这一切也是为了税收上的考虑。曾经有言官痛心疾首地谈到大明的百姓穿的比官员还漂亮,更有人开始穿明黄|色的衣料了。文臣要皇帝整肃朝纲,不许百姓僭越。一开始万历也曾犹豫过,但收绢税和花布税的太监问他:“如果不许小民穿绫罗绸缎,那万岁爷找谁收税去呢?”

    最后就是万历天子再次倒在了银弹攻势下,顶住了文官的齐声痛骂,把大明祖制给修改了。废除了所有关于车马、衣服和轿子的限制。

    “黄将军,前面就是皇城了,请止步,”请来的北京向导打断了黄石的思绪。他指了指远处的紫禁城:“黄将军可以再稍微靠近看看,但不要太近了。看完我们就去驿馆住下,等待圣旨召见吧。”

    黄石向前又稍微走了一段距离,现在他的位置大约是在前世毛主席纪念堂那里,紫禁城的南门已经遥遥可见。黄石极力张目看去,但因为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城楼上面的匾额,更不要说写在上面的字。

    那个向导见黄石看得用心,忍不住凑近了问道:“黄将军在看什么呢?”

    “城门上面是不是有个匾额,”黄石飞快地遥指了一下紫禁城南门,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哆嗦起来:“匾额上是不是写着‘大明门’啊?”

    向导含笑点头:“黄将军说得不错。将军以前可曾来过京师?”

    “没有。”黄石头也不回地否认了。他看到天津港外遮天蔽日的海船船队;看到天津城内和来北京一路上的各国商人;看见北京一片片的书店和书局;也看到花团锦簇的北京居民。虽然黄石看不到南门的匾额,但一想到上面的“大明门”三个字,想到中国已经放开海禁、路禁、书禁和服饰等级制度,黄石就感到自己以往做地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大明门啊,大明门。”黄石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开始湿润了。过去多年的辛苦在这一刻好像已经得到了回报。他喃喃对自己轻声说道:“明天,最迟不超过后天,我就会被召见吧?我一定要好好看看那牌匾,那正象征我舍命保卫的华夏文明,是我祖先的荣耀和后代的福祉。”

    天启五年九月十日,山海关,大明辽东都司府。

    马世龙在桌面上摊开了一大张地图。屏退了众人以后,马总兵亲自给孙承宗讲解起河东的局面来。

    和黄石原本地历史一样,马世龙最终还是把目标选定在了耀州——这个连接辽中平原到复、盖丘陵地区的关键枢纽上:“孙大人,近日有不少汉军从耀州、海州一带逃来辽西。经过仔细询问,耀州只有一些旗丁和建奴的家眷。而且耀州现在的堡垒是一个驿站扩充起来的,城墙低矮,搭人梯就可以攀越。”

    桌子的地图上还插着些五颜六色的小旗,这些是用来表示附近的后金军分布情况地标示物,可以让人对军事形势一目了然。马世龙指着盖州的位置说道:“根据复州之战的情报,盖州一带原本有分属建奴六个旗的七、八十个牛录,这两个月来,我军已经发现其中五个旗的建奴已经返回辽中。林丹汗也给兵部去信,说他那里建奴压力很大,所以末将认为建奴主力已经回到辽北去了。”

    “剩下的,”马世龙把手在地图上方虚抓了一把,紧接着就握紧拳头砸在盖州地区:“只有建奴正蓝旗的二十一个牛录盘踞在这里。这正蓝旗今年已经连续被东江军打垮了两次。据细作报告,正蓝旗的旗主莽古尔泰也受了伤。孙大人,末将的计划就是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耀州,然后再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南下。全歼建奴正蓝旗,活捉莽古尔泰!”

    孙承宗听得连连点头,情报和战略看起来都很完美。他拈了拈长须,沉声问道:“马帅你有几分把握?”

    马世龙昂然挺直了身体,两只大手也都举了起来,十根手指岔得开开地:“十足,十足……”

    慷慨激昂一番以后,从内到外都充满自信的马世龙身上好似蒸腾起了一种霸气:“孙大人明鉴,南关和复州之战,都出现过望风而逃的行为。可见这个正蓝旗是建奴中战力最差的一旗。据末将分析,这个旗从上到下都完全丧夫了和我大明官军对垒的勇气,此战易如翻掌观纹一般。孙大人大可放心。”

    说着马世龙就嘿嘿一笑:“如果不是为了收复盖州,这么烂地一队建奴,末将还真懒得去打他们。”

    马世龙话里话外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孙承宗很满意。他只是微笑着提醒了一句:“马帅既有如此把握就好。只是不可大意,也不可过于骄傲啊。”

    这话把马世龙听得哈哈大笑:“孙大人啊,您多虑了。本次末将以关宁名将鲁之甲为主将,那前锋李承先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韬略还是勇武,末将敢说他们都不在那黄石之下。至于此次出动的宁远中协,更有车炮营一、铁骑营一、水营二。这实力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东江左协,就是整个东江镇都比不了!”

    天启五年九月十二日,黄石还在北京苦苦等待着召见的命令,而此时关宁军、宁远中协副鲁之甲杀牛祭旗,四个野战营随即向着三岔河方向浩荡出发。一马当先的正是熟读兵书、且号称能开十石强弓、挥丈二马槊的猛将李承先。

    第一次上战场的李参将直辖的车炮营共有战兵两千四百八十人,连同辅兵共五千五百人。拥有大炮八十八门、战车三百五十辆、马六百匹、各式火铳一千五百支。随后出发的三营按照定额编制还会有战兵几四千人、辅兵近万;大炮六十门、火铳千余支。此外还该有两千余条战船随行。

    和其他几个将领的亲兵队一样,李承先的家丁们也都是第一次出征。他们大多是李承先这几年来从配军中挑选出来的杀人犯。这大批的前江湖好汉们鼓噪而行,看上去也是煞气逼人。

    历史的车轮终于还是滚到了这一步——耀州血战的帷幕正在被轻轻拉开……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29节 转折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上,鲁之甲确实带着规模庞大的队伍出征。这是一支没经历过战火的队伍,在此之前还不曾上过战场。历史上的马世龙确实以为耀州只有一个牛录的旗丁和妇孺。历史与目前的区别是,历史上马世龙是于九月二十二日出兵,而这次则提前到了九月十二日。

    在黄石的前世,马世龙对耀州的兵力判断有误。那里不仅仅有一个牛录的无甲旗丁和妇孺,还有牛录额真屯布鲁的整整一百战兵!当屯布鲁听说鲁之甲意图进攻耀州后,就连夜埋伏在官道的两旁。等入夜后明军到达时,屯布鲁让城内的无甲兵和妇孺老人举火并敲锣打鼓。惊疑不定的鲁之甲和李承先领着明军在城外站了半夜不敢进攻,他们决定等天明看看清楚再说。

    一直等到明军人马疲惫后,屯布鲁突然带着一个牛录的战兵从官道两侧杀出。黑暗里明军也看不清有多少敌军,大军就在慌乱中崩溃了。鲁之甲和李承先被乱军挟裹着逃回三岔河。但到了河边才发现,先一步逃过河的关宁军铁骑营为了防备后金军追击把浮桥扒断了。明军官兵竞相跳河,因为不会水而淹死的人都快把辽河填满了。

    仓皇之间鲁之甲和李承先也找不到过河的船只,所以两人先后都被屯布鲁追上杀死。此战屯布鲁以一个牛录的兵力击溃明军一个协,一百兵斩首四百余级,其中还包括一个副将和一个参将,并缴获铁甲七百具、战马六百余匹,辎重、兵仗不计其数。努尔哈赤为此亲自出城四十里迎接屯布鲁,并宰杀牛羊感谢神灵赐予这次“史诗”般的胜利。

    辽西大帅马世龙对此解释的原因有三:第一、他误信逃人之言。如果事先告诉他耀州有一个满员的、装备齐整的牛录,他或许会更慎重地考虑出兵问题。第二、马世龙认为主要错误在鲁之甲。如果关宁军白天进攻耀州,四个营七千战兵打一个牛录的一百,那么应该差不多能打赢。最后是第三点、马世龙指出,如果骑兵逃跑的时候不扒三岔河浮桥,本来不会死那么多人的。

    不过马帅地这些解释没有被刻薄寡恩的天启皇帝接受。虽然在黄石的前世,天启因为总看不到捷报而锻炼出了有耐力的心理素质,但无论如何天启还是想不通一个协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牛录打败。

    在黄石来到的这个时空里,天启皇帝因为看到了军队的一些胜利而变得不愿容忍失败。而屯布鲁的那个牛录,在参加复州战役时遭到明军重创,已经跟随代善回到辽中去休息了。不过这次的耀州也不仅仅是旗丁和妇孺老人……

    天启五年九月十三日,耀州。

    一队人马有气无力地行进到了堡门外,领头地正是还吊着一只胳膊的莽古尔泰。他刚刚收到一封密信,说盖州右屯的刘兴祚在听说黄石去京师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刘兴祚经过思考觉得还是再看看风头为好,这样莽古尔泰提了快两个月的心也就算是放下来。

    动手宰刘兴祚是不可以的,至少现在还不行。所以莽古尔泰本就存着后发制人的念头,希望汉军不要生疑。在确认了形式如己所愿之后,莽古尔泰一下子就轻松了。他留下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和半数的无甲兵继续防备盖州,自己则带着剩下地十六个牛录的残兵返回辽中去修养。

    最近莽古尔泰身心俱疲,面容已经很憔悴了,连白头发都长出一些来。路过耀州的时候,莽古尔泰的亲兵在附近的林子里看见了不少糜鹿。他听说了以后愣了半天神,终于苦笑了一下:“那就在耀州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去打鹿。哎呀,好久好久没有打猎了,真是怀念啊。”

    莽古尔泰的护军看见主子脸上久违的笑容后也暗自伤心。虽然这是一个苦笑,不过怎么也是复州战役后罕见的笑容啊。他们一边牵着莽古尔泰的马去耀州过夜,一边暗自分配任务,去周围搜罗酒水,准备明天让莽古尔泰好好乐乐。

    今天还在北京闲逛的黄石决定再去毛承斗家坐坐。自从毛文龙开镇以来,毛承斗作为毛文龙的嫡长子就奉母住在京师。黄石对毛承斗的个人印象本来就很不错,到了京师后黄石也去拜访过毛承斗,而那毛承斗一心以为他会继承父亲的平辽将军世职,所以对黄石这样的大将也非常客气。毕竟他觉得从远里说毛家和黄家以后还要世代互相扶持,从近里说黄石也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毛文龙的老婆是他发迹后回杭州老家娶的,所以这毛承斗现在才二十二岁,常居京师让他显得稚气未脱。但每次黄石来拜访他的时候,毛承斗都会留他吃饭,还会在黄石离开的时候送上一个红包——就是所谓的仪金。每个红包里虽然都只有五两银子,但却是明末上司和下属间的重要礼节。

    在黄石的前世,毛文龙的族人多死于战争,到铁山惨败时毛文龙已有三百多族人殉国,结果毛承斗就成了毛文龙硕果仅存的儿子。毛文龙死后(铁山丧师也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罪名之一),毛承斗一直留在京师为他父亲和战死的兄弟、族人鸣冤。后来满清入关,毛承斗就逃回杭州老家。

    等弘光政权覆灭后,毛承斗披发入山去做野人,当时孔有德等东江旧部已经封了三个王、一个侯,他们派兵搜山找到了毛承斗,这些人纷纷要毛承斗跟着他们去共富贵,可毛承斗毫不犹豫地说道:“恐有违故将军(平辽荡虏)之志。”史载毛承斗就此不知所踪。

    黄石向毛府递上名帖后,很快就中门大开,毛承斗如同往常一样亲自出来迎接黄石。

    “少帅安好。”

    “黄将军安好。”

    每次见到文弱书生一般的毛承斗,黄石都暗自叹息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合格的边将。他想到自己如果娶妻生子后,如果后金到时还没有被消灭,自己的正妻、嫡子也要住在京师,那么下任的辽东都指挥使可能就会在完全没有见过战争的情况下接任。

    才跨进毛承斗家的大门槛,黄石就看见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那个人年纪也就二十七、八上下,与黄石相仿佛。一身地青衣儒巾,见了黄石就是拱手一礼:“黄将军。”

    黄石连忙回了一礼,他见眼前的人自有一番雍容风度,就知道对方多半也是世家子弟,加上这种青衣穿戴后,黄石估计来人是官宦人家里还没有考上功名地孩子。正因为家里有人做官,所以才需要谨守礼节。这种子弟不敢像一般百姓那样穿的花花绿绿,免得被言官弹劾他家里人教子不严。到了明末,黄石见到的所有重视服饰等级的人,统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和官员子弟,这个时代的百姓和商人倒是百无禁忌。

    黄石回礼地时候恭敬地问了一声:“阁下贵姓?上下如何?”虽然对方还是个白身,但他家里既然可能有人做官,那黄石就不敢不谨慎了。

    “鄙姓孙,贱名之洁。”那青年语气和神色都客气得很。

    “孙公子。”黄石礼节性地称呼了一声,他一时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孙之洁似乎看出了黄石的疑惑,他脸上闪过自豪的神情,语气仍是方才那种淡淡的声调:“家祖父曾在鄙人面前提起过黄将军,”孙之洁又顿了一顿:“家祖父乃当朝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经略……”

    天启五年九月十四日,耀州。

    一脸忧色和憔悴的莽古尔泰召集了部将训话。他刚要去打猎就得到大批明军抵达三岔河的消息。现在他看上去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十岁。以往的那种活力似乎已经离体而去。莽古尔泰的动作、神色和口气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了。

    “本贝勒已经让人去盖州搬运妇孺了,我们现在要做地就是死守耀州,不然我们正蓝旗的老人、孩子和妇女就都会落入明军手里。”莽古尔泰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估计一旦耀州失守,刘兴祚就会作乱。而以现在正蓝旗的状态绝对无法抵抗优势明军的两面夹击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你们能想象明军会对我们的族人做什么么?你们能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么?”

    莽古尔泰迟缓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脸上厚厚的暮气下隐约闪动着一丝坚毅:“我们一定要死守耀州,让盖州的旗丁能够撤回辽阳。就死在这里吧。”莽古尔泰叫了一声:“我们就死在这里吧。”

    此时三岔河旁的鲁之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两个水营都有无数大船,每条大船上还都系着许多条小船。孙承宗给每个营理论上都配了一千条船,但李承先从清晨开始等了一上午,直到鲁之甲的中军抵达后还是没有看见一条船的影子。

    他们不知道铁骑营的周守廉偷偷和刘、金二人商量过了,要趁这次出兵给鲁之甲和李承先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一天到晚趾高气扬,以为抱紧了马世龙的粗腿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鲁之甲总算等来了七条渔船。领队的水营军官不顾铠甲在身,还是行了一整套地大礼:“禀鲁大人,水营的船都开不过来,所以金大人就让卑职搜罗了这七条渔船送来。”

    “为什么开不过来?”鲁之甲一听就急了,眼睛也瞪得滚圆。

    “回鲁大人话,我们的大船太大了,而这辽河的水又太浅。而且水营不知道落潮的时节,船开过来恐怕会有搁浅的危险。”那个水营军官说得振振有词。

    鲁之甲吹胡子、瞪眼地问道:“那小船呢?每条大船上不都系着几十条小船吗?”

    那个水营军官不慌不忙地说道:“回鲁大人话,小船太小,离开大船恐怕就会被海浪吹去了,今天海上的风浪实在太大了啊。”

    鲁之甲一时也是瞠目结舌,最后胡乱挥了挥手把来人赶走,然后指挥士兵用渔船渡河建立桥头堡,同时命令上万辅兵出动,砍伐树木搭建浮桥。

    黑夜中的耀州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莽古尔泰全身披挂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小杯喝着酒。他把自己的大铁盾牢牢地捆在了左大臂上。莽古尔泰看了看自己还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左下臂,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主子,你休息会儿吧。”一个正蓝旗奴才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看见自己的旗主已经保持这个样子从清晨等到了入夜,又从早夜等到了黎明前:“天就快亮了,主子爷好歹也休息一会儿吧。”

    莽古尔泰苦笑了一下:“休息?我马上就有的是时间休息了。”说罢他就又饮了一小杯酒。口里喃喃自语道:“浮桥很快就会搭建好,今天上午明军就会过河了。两万大军啊,但我仍然会去拼死抵挡、厮杀一番!”

    十五日正午。

    一夜加一上午的强渡运过去了一批大炮,李承先也带着一批战兵渡过河去了,但浮桥距离修好还是遥遥无期,准确地说连打造浮桥地木材明军也还没有收集完成。鲁之甲郁闷地看了看天色,只好加紧督促那七条渔船往复运送部队。可大炮实在是死沉死沉的,加上辅兵本来就都是刚从地里召来地种地军户,他们手忙脚乱地也快不起来……

    莽古尔泰斜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一个正蓝旗的白甲兵蹑手蹑脚地把一张斗篷披在他身上,不想这个轻轻的动作一下子就把莽古尔泰惊醒了:“明军来了。”莽古尔泰惊醒后就是一蹦三尺高,他双目圆睁地怒吼道:“杀啊,跟我上。”

    “主子,主子。”周围的几个白甲一拥而上,把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的莽古尔泰抱住了。“主子,明军还没有修好浮桥呢,您别急,再睡一会儿吧。”

    ……

    今天黄石才吃过午饭,就有一个毛家的家丁给驿馆送来封信。黄石撕开一看,原来是毛承斗叫他明天出去踏秋,还说也把孙之洁叫上了,会在京师郊区地一个凉亭里摆桌酒席。黄石问清了那个凉亭的地点,就赏了来人几个小钱,打发他回去告诉毛承斗自己一定会早早赶到。

    十六日。

    鲁之甲还在忙碌组织渡河,李承先则在对岸搭了一个帐篷休息下来。今天海上传来了更不好的消息,水营因为风浪大已经回宁远去了。鲁之甲当机立断把水营的陆战兵都扣住了,一面加紧督促士兵砍伐树林,争取快点把浮桥搭起来。

    中午的时候,耀州的莽古尔泰正在午睡。他的盔甲已经松开了不少,让被憋了两天的胸膛出来透透气。侦察兵进来地时候,莽古尔泰哼哼了一声:“明军的浮桥……想来还是没有搭好吧?”盖州的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已经赶到了,莽古尔泰宽慰之余就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

    “主子爷英明。”

    那个侦察兵报告完毕后,莽古尔泰懒洋洋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喝酒吃肉吧。”当年努尔哈赤渡三岔河的时候,只用了一夜就搭建好了大批的浮桥,六万军队在五个时辰内就通过了辽河。这次在复州,黄石的两万军队渡过沙河连两个时辰都没用到。莽古尔泰回忆着往事,嘟囔了一句:“这都是明军,差距咋这么大涅?”

    天启五年九月十七日,下午,三岔河口。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里,鲁之甲是从九月二十四日折腾到了九月二十七日还没有修好浮轿,这次他从九月十四日苦干到了九月十七日,仍然没有把桥搭好。鲁之甲看了看刚刚收集好的木料,终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坐船渡河了,你们今夜把浮桥修好,天明前让铁骑营跟上来。老子已经在野地里睡了三天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去耀州休息了。”

    不就一批老头、小孩和女人么?顶多还有二百连盔甲都没有地旗丁。鲁之甲还是认为没问题的。

    今天下午莽古尔泰带着几个白甲去林子里打猎了,传令兵跑进来的时候,莽古尔泰正大呼小叫地吃着滚烫地烤鹿脯,他左臂又被牢牢地吊在了脖子上,盔甲也卸掉扔在了一边。听到传令兵的报告后,莽古尔泰头也不抬地否决了部将趁夜偷袭地计划。他觉得晚上打仗虽然能虚张声势,但斩首和缴获都会大大缩水:“派人去故布疑阵,让那些无胆鼠辈在外面再喝一夜冷风。”

    莽古尔泰吃得满嘴流油,他头也不抬地囫囵吞咽着食物,嘴里塞满了鹿肉,含糊不清地叫嚷着:“今晚要吃饱喝足,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杀那帮肥猪去。”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30节 患难

    天启五年九月二十一日,京师,大内。

    今天皇帝辛苦一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自己设计的御花园喷泉,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喷泉的概念,所以紫禁城的这个喷泉也是中国的第一座人造喷泉。天启很为自己天才的创意而得意。一路上年轻的皇帝哼着从张皇后那里听来的调子,感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饿死吾了,快传膳。”洗完澡后皇帝披了条布就嚷嚷着回到内殿,全身上下都蒸腾着热气。

    以往这个时候小太监就会急速地冲出来摆好桌子,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会送到皇帝的御桌前。但今天皇帝喊完后就发现了异常,司礼监秉笔和东厂提督一起默默地站在内殿阶前——这两个人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天启愣了一会儿,喝住了正忙着摆桌子的小太监们:“等等,你们先出去。”

    说话的时候皇帝又扫了一眼脑袋都快垂到脚面的魏忠贤,后者就像一个没写作业的小学生那么惶恐不安。天启叹着气坐到了自己的御座上,用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等小太监们帮他把龙袍穿好后,年轻人开口道:“说吧,又是什么坏消息来了?”

    “关宁总兵马世龙上书请罪。”随着魏忠贤一声低低的报告,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双手哆嗦着把一份奏章递上了,接着就战战兢兢地等在皇帝身边,冷汗一颗颗地从肥厚的下巴上滚落。

    天启皱眉看了他一眼,用厌恶的口气问道:“你在等什么?等赏钱么?”

    “老奴不敢。”司礼监秉笔如蒙大赦,也不敢擦汗就连忙退到魏忠贤身旁站好,然后就连忙又把头低低垂下。

    皇帝手指在奏章上摩挲了一下,顿了顿终于飞快地把它翻开了。天启看得很慢,嘴唇轻轻抖动似乎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奏章。垂首看地面的魏忠贤不时能听到皇帝偶尔发出轻声地嗤笑声。这笑声越到后面越频繁,也愈发的响亮起来。

    “哈,朕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看把你们吓的。”

    天启笑吟吟地合上了奏章,还轻轻地在上面拍打着:“不就是死了一个副将一个参将,丢了万余士兵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嗯?”

    虽然皇帝和颜悦色,但东厂提督和司礼监秉笔反倒把头垂得更低了。

    “马世龙误信逃人所言,本以为可以去欺负些老弱和妇孺……哈哈,当然嘛,出动一个协两万官军去打几百女人和老头,再打不过那还是人么?”天启又嘻嘻哈哈地翻开奏章重读起来,并不时挑出一些他认为写得妙的句子。

    天启从头到尾挑了一遍,还意犹未尽地啧啧称赞道:“说得真妙,马世龙不说朕还不知道呢。每年花朕三百万两银子养着地十几万官军,原来就敢去和几百女人和老头打,如果遇上建奴男人就该输,输得没错,还输得理直气壮!”

    魏忠贤和满殿的太监立刻又跪了一地,齐声叫道:“万岁爷息怒。”

    “起来,都起来。”天启满脸都是微笑,热情洋溢地招呼道:“谁说吾生气了,吾挺高兴地,你们没看吾笑得这么开心么?”

    见一众太监还哼哼唧唧地不肯站起来,天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响得如同凌空打下一个霹雳。他同时厉声大喝:“都给朕起来。”

    太监一个个面无人色地爬起来站好,天启扶住桌子的手臂一个劲地抖动,喉咙里咯咯作响半天,才挤出一句不成腔调的话:“魏忠贤,内阁拟的票呢?”天启全身都开始发抖了,他把奏折劈面砸到魏忠贤脸上,发出一句不成|人声的怒吼:“朕为什么看不见内阁的票拟?回话。”

    刚才那一奏章正砸在魏忠贤鼻梁上,鲜血立刻从鼻孔中涌出,从脸上直流而下,然后滴滴答地落到他脚前地奏章上。魏忠贤还保持着双手紧贴腿侧的姿态:“回万岁爷的话,内阁不敢拟票。”

    天启怒极而笑:“哈,不敢拟票?朕养的官军不敢和男人打仗也就算了,朕的内阁居然连票都不敢拟了,那朕还养内阁干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