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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13部分阅读

      窃明 作者:rouwenwu

    辱与共。

    这些士兵既然离开黄石,那么他们在辽西就要重头干起,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的功绩,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长处。

    黄石把自己的铠甲交给随行的铁匠,吩咐将它拆成鳞片,他打算仿效一下后世的勋章,给每个追随自己回广宁平叛的士兵都留下一个纪念品,这样他们到辽西后也容易“找工作”。

    高邦佐正好来看他,打算再给这个聪明的学生讲讲义理。听说黄石的打算后高知府很惊讶,但也很是喜欢这个主意。

    “黄将军打算给这些鳞片加上什么记号呢?”

    “末将本想刻上‘广宁平叛’四个字,但是恐怕时间来不及了。”黄石打算后天一早就分道扬镳,白天要行军,两个晚上这些铁匠根本不可能在几百个鳞片上刻字。

    “什么也没有?不好,那谁知道这些甲片的来历?本官倒是有个主意。”高邦佐提出一个建议,就是每个鳞片钉一个绸条,上面写上四个字就可以了。

    黄石想了想,这个东西类似绶带:“高大人高见,不过末将希望这个东西比较小,而且鳞片能挂在军服上。”

    高邦佐不知道黄石一手好字,所以他自告奋勇地把写字的活接过去了。

    金求德、赵慢熊、杨致远已经是黄石手下的正式千总了,这次贺宝刀主动带了二十多个人来投奔,黄石决定也给他一个千总。

    虽然千总很多,但是把总也只有四个,而且都是黄石的老亲兵,剩下的一个亲兵是他现任的亲兵队长。

    如果按照正常模式,千总都会自行委任把总。在封建部队里,那些士兵和把总效忠的对象是他们的千总,而千总的效忠对象才是黄石。

    高级将领的解决办法是挤占下级两、三成的军官名额,直接任命亲兵去做。最后会形成一个类似家族的集团。随着时间的继续,子子孙孙彻底扭成一个剪不断、理不清的大麻团。

    黄石很不喜欢这种模式,但眼下他也没有解决办法,所以用部队人少为借口先拖着,看看能不能在扩军前想出什么办法来。

    高邦佐一夜就写好了几百个绶带,黄石仿造后世的经验,亲自给每个追随他杀回广宁的士兵戴上“勋章”。出于注意影响的考虑,他请方震儒在一旁就坐观礼,这个安排到也还算妥帖,毕竟文臣是不会屈尊给士兵戴上勋章的。

    无可否认的是,这个举动的效果非常好,士兵们都非常感动,纷纷表示要把这个东西带到棺材里去,也给祖宗们看看子孙的功绩。此外,这个东西的现实意义就是证明他们的价值,以后在其他的将领面前也能有毫不含糊的军功证明。

    出兵毫无疑问是要保密的,几十万广宁百姓跟着一起南下,黄石不信这里面没有后金j细。不过受勋倒是可以让这些百姓看看,黄石认为帮助军人建立荣誉感,怎么都是一件功德。

    方震儒和高邦佐在土台最上面正襟危坐,下面的百姓人山人海,逃难以来受到广宁军的保护,他们对这些平素看不上的丘八也大有好感,这个时代更没有影视娱乐,这么新鲜的东西自然不看白不看

    赵老先生也是围观的百姓之一,他在广宁开了一个私塾,兵乱后携带全家南逃。此时,赵老先生正捻着胡须,眯着眼睛观礼,对站在身后的两个儿子赞叹说:“黄将军虽是军身,但大义灭亲,智勇双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是啊,父亲。看到黄将军的威武气魄,儿子也想投军报国了。”赵家大哥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在这气氛的感召下,也显得跃跃欲试。

    只听旁边有人议论说:“黄将军威武之中,竟似还有些文人的儒气。”[华夏网·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可惜。”赵老先生捏着长须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可惜儿子体弱,还是可惜黄石不是举人、秀才出身。

    拥挤的人群后,一些姑娘也在看热闹,她们的母亲如同一个个老母鸡,护着这些年轻女孩子们。

    两个身穿墨绿衣衫、湖蓝长裙的女孩子并肩站在一起,明显是一双姐妹花。她们的母亲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生怕有苍蝇靠近她的珍宝。

    左面的一个虽然保持着小家碧玉的腼腆造型,但她竭力拉长已经很细的脖颈,左右晃动着身体,好找个宽大的缝隙看个仔细。

    “妹妹,黄将军长得很挺拔啊。”话音才出,女孩的丫角中间就挨了一记。

    “冰儿!”她的母亲转过半个身子,小声训斥说:“姑娘家,疯魔成这个样子,下次不让你出来了。”

    “娘亲。”左手被唤作冰儿的女孩子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害羞地抱着母亲的手臂,摇头摆尾地撒娇。

    “看你妹妹多文静,你也不知羞。”母亲爱怜地摸摸女儿,严厉的责备用慈祥的语气说出。

    结果就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大女儿马上反驳:“妹妹那是看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又在胡说。”母亲再次轻轻地敲了大女儿一记,女孩子立刻作出夸张的姿态来表示很疼。

    “你这孩子是不中留了,”母亲吓唬起她的大女儿:“一会儿就和你父亲说,随便在路边找个人,把你囫囵嫁了,免得情动了尽给家里招惹是非。”

    “娘——”大女儿一点儿也不怕,扑到母亲怀里继续撒娇。

    “女儿听说……”右边女孩子的嗓音很好听,清亮有如黄莺,又不失杜鹃的妩媚。

    “黄将军把他未过门的娘子……”

    湿润的红唇既饱满又柔软,两排洁白的贝齿间闪动着细细的舌尖:

    “杀了!”

    听到这煞风景的大实话,姐姐的身体变僵硬了,牙齿在下唇上面无意识地轻轻啮咬着,愣愣地看着身边的妹妹,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不肯正视它的小姐姐眼前。

    此时授勋过程已经结束了,赵老先生带着两个儿子,迈着方步走回来,先是对老伴点点头,然后就开心地看着他的一双粉妆玉琢的女儿,:“冰儿,雪儿,回家喽。”

    ……

    授勋结束后不久,黄石部就脱离广宁军大队出兵:“总算是摆脱枷锁了。”

    落后黄石半个马位的金求德把这话尽收耳中,插话说:“幸好高、方两位大人不是东林党,不然我们是休想出兵。”

    “噢,求德对朝中各党也有研究么?”黄石现在心情不错,就打趣说:“那求德兄弟是哪党的?”

    金求德摇摇头:“属下是法家的信徒,不信儒。”

    看来枭雄个个都是法家啊,黄石面朝前方高声朗诵:“胸怀王者之心,手持霸者之刃,宰割天下,伏尸百万,杀人盈野,血流漂橹。”

    “正是如此,大人说得好!”

    黄石现在缺兵少粮,但金求德很清楚,黄石对大明和后金的忠诚都很可疑,他抛弃唾手可得的富贵,还不惜踏上艰苦的征途。弃小而不,必有大图,看起来像是个肯祸乱天下的主,金求德总算找到了。

    天启正月二十七日,黄石再次来到了广宁附近,根据从周围百姓那里得来的消息。他们知道后金大军已经在前日占领了广宁,恢复了城内治安并张贴布告,号召藏秘在附近山中的百姓回家。

    虽然后金成为了这片领土的主人,但是实际上还没有建立巩固的统治。各地的大批溃兵纷纷占山为王,成为大股土匪,各地的村落也统统结寨自保。现在后金军还集结在广宁城中,并没有分散开对付遍布广宁周边的土匪。

    所以黄石这一小队明军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地方的土匪不敢招惹二百骑兵,而各村落就算投降后金,也没有能力出来攻击这样的队伍。辽东没有逃亡的地主、豪强甚至会送来一些酒食,希望黄石不要去他们的土地上捣乱。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马匹问题,以前明军牢牢控制周围的土地,无论到达哪里马匹都可以从地方兵站得到草料。但是眼下黄石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堡垒、大道。所以马匹只能吃青草,两天下来马儿就都变得无精打采。

    黄石的计划是趁着后金大军还在广宁的时候,取道三岔河,搜集些渔船直奔旅顺。如果不行,就昼伏夜出,趁着海州空虚绕过它,走陆路去辽东半岛。由于需要时时堤防后金哨探,更缺乏补给和侦查,行军速度越来越慢,还经常要绕道。

    天启二年二月初一,黄石从宿营地出来的时候,看见金求德已经等在门口了,“属下无能,昨夜又有八名士兵离开。”

    “丢马了么?”

    “没有,属下派驻大批人手防备。”

    几天来,黄石的部下逃走不少,算上这八个,黄石的部队只有百五十三人了,马匹因为只有青草吃,也已经死了快一百匹。幸好到了傍晚,黄石一行已经溜到了赵慢熊的老家附近,也就是柳河卫旁边的山地,过了这里就是三岔河了。

    “大人,前面就是柳河卫了,您有什么打算。”赵慢熊问道。

    “柳河卫啊,听说全卫投降建奴了,是吗?”

    “附近的樵夫都是这么说得。”

    “嗯。”黄石点点头:“慢熊你熟悉附近的地形,安排他们宿营。我带些亲兵去村里。”

    “大人一路小心。”

    (第04节完)

    莫道天涯无知己 第05节

    把马在柳河外拴好,黄石留下几个人看守,带了三个亲兵就摸黑到了老张家。

    敲开门以后,老张和他婆娘惊得差点喊叫出声,连忙把他们迎了进来。看到黄石还是一身明军打扮,老张更是一个劲地埋怨他。黄石这才知道后金列出的悬赏中,自己竟然也榜上有名,而且是惊人的一千两,人头也能值五百两。

    老张的婆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黄石的亲兵们,黄石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忠心耿耿的三个部下,他们跟着我受了不少苦。”

    黄石在广宁的事迹早就传开了,据老张说后金方面是暴跳如雷,他头上立刻就有了悬赏。柳河卫也因此闹得鸡飞狗跳,直到几天后确认黄石和广宁知府他们一起跑了才作罢。

    老张的婆娘热了菜汤送上来:“小黄你怎么还敢回来啊。”

    “快吃,吃完赶快走。”说话的张有弟态度一点儿也不友好,看向黄石的眼神全是责备:“让别人知道你来了,我们全家都完了。”

    “张叔,看见你们安好我也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去旅顺?”

    “旅顺?不去,不去!”不等老张说话,张有弟就怒气冲冲地接口:“我女人怀孕了,走不了,我爹妈岁数大,更走不了。所以全家都走不了,不然留下的人就活不了。”

    张有弟说这话的时候,老张也无声地默认了他大儿子的话,接着指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给黄石介绍。这是他二儿子又弟新娶的媳妇,她的父亲也刚刚被后金委任为村长,就算张家全家都跑了,亲家也要倒霉。

    黄石的目光扫过张又弟和张再弟两个人,他们本来和黄石很是亲近,但是现在也都避开了黄石的视线,看来是缘尽于此了。

    黄石掏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一百两银子,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儿财产了。交给老张后黄石就坐下开始喝菜汤,一路风餐露宿他几乎没有吃过热食,胸腹间顿时暖洋洋的,四肢的寒气也一下子驱散了。

    “张婶,麻烦再拿两个碗来。”

    不等老张婆娘说话,张再弟就跑去拿来了几个碗,黄石把大海碗的菜汤分三份,递给三个亲兵,他们谢了一声就也大口喝起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老张的婆娘收下银子,赶快让两个儿媳再去烧水,一会儿又递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滚烫的食物让黄石和亲兵们狼吞虎咽起来,张有弟再次促他快走,却被母亲狠狠骂了一番。

    “莫要走了反贼黄石!”

    “莫要放跑了反贼黄石!”

    还没有吃完这顿饭,门口就响起了一片呐喊声,老张一家和黄石的几个亲兵都勃然变色。窗户外面也一下子亮起了一片火光。

    喊声才响起老张就跳了过来,窜到门口沿着缝隙往外张望。

    黄石苦笑起来,放下筷子对着老张说:“对不起,张叔,看来我给你们惹祸了。”

    老张听到黄石的话后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骂道:“现在说这个有屁用?再弟,去把刀给你老爷拿过来。”

    张再弟应了一声就要往后面跑。但是黄石一把扯住了他:“小弟不用了。”

    来到这个世界,黄石自问没有什么人自己下不去手,但老张一家是他不能牺牲的。“张叔,把我捆起来,你可以算是首告的。”

    “胡说。”老张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黄石满怀歉意地看着老张:“张叔一家老小,根本不可能逃走。”

    老张愣了一下,突然大吼:“那也不行,再弟,快去拿刀。”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无非就是让老张立刻把人交出来。张再弟把刀拿来以后,黄石看见张有第也摸起了一条棍子,还冷冷地看着黄石:“你要是杀不出去,我们全家就算是白死了。几年前也算是白救你一次,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们全家上……”

    “呸,少说不吉利的话,保着你母亲、弟弟出去。”老张又吐了口痰,对儿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黄石的眼睛,里面全是恳求的神色。

    黄石难过地撇过脸,把腰刀猛地抽了出来,咬着牙根说:“张叔放心,我有命在,就不会让他们吃苦。”

    他的三个亲兵早就捉刀在手,见状齐声低喝一声就要上前开门。就在此时,黄石听见背后的老张婆娘说话了:“是我让老二的媳妇去报信的。”

    一句话让张家父子的家伙都无力地垂了下来,黄石也不回头,只是干笑着把刀又慢慢插回到鞘中。只有三个亲兵掉过头,冲着她怒目而视。

    老张回头看了他婆娘一眼,一言不发地丢下刀,一屁股坐到地上,张有弟也慢慢地蹲下,扫了黄石两眼后就抱起了脑袋。

    “娘。”张再弟叫了一声也就没了声音。

    老二张又弟躲在母亲背后,一句话也不说,耷拉着脑袋,看到黄石止住亲兵后,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黄石心中怒不可遏,这小子下聘的彩礼、成亲的仪资都是他给的。但他不动声色,干笑了两声走过去推开窗:“诸位乡亲,你们都认得我黄石,现在我是反贼了。嘿嘿,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两句话吧。”

    领头的是村长,也就是老张的亲家,他的女儿站在他的旁边。村长神气活现地告诉黄石不要负隅顽抗了,他肯定跑不掉了,再说为了张家,也为了这些多年来的街坊邻居,还是立刻出来投降为好。

    “听说活着的黄石可以多拿五百两银子,我可以投降,不过想拿这钱有两个条件。”

    听到黄石肯投降,门外的乡亲们响起一片兴奋的嗡嗡声,村长约束了众人一番,然后冲着房子大叫:“说吧。”

    既然如此,你们肯定没命拿了,黄石心中暗自冷笑。

    “第一,张家算是首告,是他们诚心拖住我的。”

    村长马上表示同意:“可以。”

    黄石回头扫了一眼,张家父子三人都抱着头在地上坐着呢,二儿子和大儿媳在老张婆娘背后偷眼往这边看。

    刚开始的怒气已经退去了,黄石胸膛里冷冷的,开始结成坚冰:“第二个条件,就是放我三个部下离开。他们三个没有赏格,拿了也没有好处。你们放他们走后,我就出来投降,你们可以拿活黄石的一千两。不行的话,就只能拿死黄石的五百两了。”

    村长犹豫起来,周围的那些熟识的村民也有些不安,黄石笑着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啊,你怕什么,这样好了,我让他们立誓不回来找你们村的麻烦就是了。”

    三个亲兵按照黄石的命令大声发誓:“祖宗神灵作证,如果放我们三个一条生路,从此以后绝对不踏进这村子一步。否则不得好死。”

    等他们发完誓言,黄石就在众人面前又掏出了些碎银和铜钱给他们:“只有你们三个对我不离不弃,跟了我这么久,这点银子就拿去吧。”

    “你们两个。”黄石随手指了一个人:“我不在了,就听赵慢熊的吩咐吧。”

    话一出口,黄石就觉得不妙,又偷看了身后的张再弟一眼,幸好,他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没有听见。

    那三个亲兵很机灵,一愣就明白了黄石的意思,点头表示他们听懂了。

    黄石知道自己要想脱困,那手下就绝不能乱,金求德的办事风格让他很不放心,要是此人负责,黄石担心自己也可能会玉石俱焚。而杨致远容易被胁迫,又没有什么急智,贺宝刀还不怎么了解。

    赵慢熊掌控全局,那一切都应该没有问题吧。黄石如此这般地揣摩着,又把目光投向了村长。村长指挥村民们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三个亲兵立刻抱头鼠窜而去。

    看到他们安全离开,黄石随即扔下了佩刀,心中已是杀机大动。

    (第05节完)

    莫道天涯无知己 第06节

    村民先把黄石绑起来,然后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这注横财,决定连夜押送他去柳河衙门,那里有完善的监狱和铁链,留在村里是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张家会有什么变化。

    计划确定就立刻实行,带头押送的正是村长的大儿子。黄石被带出村子时,老张一家都躲了起来,没有给他送行。

    出了村口,黄石突然听见后面传来张再弟的喊声:“黄大哥,我爹让我陪你一程。”

    张再弟右手举着一个灯笼跑过来,左手还抱着一个坛子,等他跑到近前却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望着黄石:“黄大哥,你愿意让我陪么?”

    “你回去吧。”黄石摇了摇头,哀莫大于心死。

    这句话说完,张再弟的眼睛中就涌出了泪水,手里的灯笼也掉到了地上,他捧起那个坛子:“那这些饭菜你肯收下么?”

    看着这个当了他三年小跟班的孩子,黄石感觉他已经锻炼得如同坚冰一样的内心又融化了一些:“我收下了,回去谢谢你爹。”

    一个乡兵闻言就去接坛子,黄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慢慢地走了大约有两里路,他心里一直盘算赵慢熊的行动。手下的亲兵应该有留下监视的,刚才出村那么大动静,肯定注意到了,现在身后想必有跟踪的。

    以赵的沉稳,应该会先来救人,而不是去村子里打草惊蛇。黄石一个不小心,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他被拉起来的时候看见队伍后面一段有一盏灯笼——原来张再弟还在后面跟着。

    黄石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杀意也淡了,就让一个人把后面的张再弟叫了过来。

    “就在我身边扶着我吧。”黄石微笑着对张再弟说,这孩子重重点头,满脸都是激动。黄石又是一声叹息,算了,就让他在无意中救了乡亲们的命吧。

    并排走了片刻,小张低低地说道:“黄大哥,对不起!”

    “你妈没有做错什么。”黄石平复了杀心以后,也开始从别人的角度看了,老张婆娘也想活下去吧,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拿一家老小冒险。这份思量勾起了黄石心中的一个隐痛,那个辽阳的商人,黄石为了活命不也出卖了他们么?

    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黄石决定今天一个都不杀了。

    “不,我妈……”

    “住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黄石厉声喝斥道:“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又走了几里路,一个村民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被惊动的众人纷纷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火龙蜿蜒而来。黄石大声对张再弟说:“紧紧靠着我,别乱动。”

    黄石的话顿时让村民们更加听惊疑不定起来,他们一个个张大着嘴,紧张地看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黄石看他们方寸已乱,心下更是大定,他笑嘻嘻地扫视了他们一圈,用下巴点点陈铁匠的独生儿子:

    “陈兄弟,你老子当年还想招我做女婿呢,咱们也差点就是半个兄弟了,你也过来靠着我吧,免得伤着了。”

    那条火龙很快地向他们逼近,等村民都听见疾促的马蹄声时,不远的黑暗中有声音响起:“在这里,大人在这儿。”

    这是跟黄石来柳河中的一个亲兵的声音,跟着就是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喊起来:“大人在这边!”

    看见靠近的火把足足有百只,围着黄石的二十几个村民都傻眼了,黄石冷静地扫了他们一遍,看有几个人似乎恐惧得过了,脸上肌肉开始抽搐,见状他赶快大喝一声:“乡亲们,都放下家伙围到我身边,我包你们没事儿!”

    这声音充满自信,还带着一股不能抗拒的威严。村民们彻底崩溃了,纷纷抛下武器,抱紧黄石的大腿哀号起来。等军队赶到的时候,他们看见黄石正柔声安慰那些已经魂不附体的人。

    等黄石的亲兵给他松开绳索的时候,除了张再弟以外的村民都被拉到了一边,金求德向黄石望过来,但是黄石却摇了摇头。

    “大人,”金求德急道:“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这帮人见过了黄石的队伍,更可能及时脱逃去报信。

    金求德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但既然张再弟跟来了,黄石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了,毕竟他不能让老张一家没法做人啊,更不能让全村人迁怒老张,把老张全家送去后金那里。

    “都捆起来,捆到那边的树上去。”

    金求德应了一声就要走,但是黄石似乎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赶忙叫道:“赵慢熊你去捆人,金求德你过来跟着我。”

    金求德有些不甘心地走到黄石身边,却被他猛地一把扯住。黄石咬牙切齿地朝他吼道:“只有我可以决定生死。”

    金求德和黄石对视片刻,在对方的凶恶目光中败退下来,低声回答:“是,大人。”

    “不管你怎么想,都要服从,不许擅自决定。”

    “是,大人。”

    “大声回话。”黄石提高了声音。

    金求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黄石大喊:“是,大人。”

    “很好。”黄石松开了金求德,反手把他推开一步。

    接着黄石转头对张再弟说:“小弟我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的,但是我不能不把你捆起来,不然你爹妈就有麻烦了。”

    “黄大哥,我想跟着你去旅顺。”张再弟突然说道。

    黄石缓缓说道:“小弟,跟着我很危险,你还太小,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

    “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张再弟的眼睛变得很明亮:“黄大哥刚才叫老赵的名字,可是那三个人里明明没有老赵,我就知道黄大哥外面还有人了。我既然跟来了,就是下定决心要跟黄大哥走了。”

    “孩子气,那你爹妈怎么办?他们不担心你么?”

    张再弟摘下了自己的皮帽子,露出青光光的前额:“毛发肌肤,受于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是这段话每个华夏人都是知道的,从记事起就念念不忘。”

    张再弟取下帽子后,辫子立刻掉到了脑后,黄石默默看着他取下绕着脖子的辫尾,把它丢到了地上,:“出门的时候,我就绞断了它。黄大哥视荣华富贵如粪土,我这些天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非常骄傲能认识黄大哥,我一直以这个猪尾巴为耻。今天村子里的人这么做,我就再也不能同他们共处了。”

    真是个孩子啊,完全不理解这世间的黑暗,黄石叹息着说道:“跟着我会非常危险,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小张平静地继续说道:“不瞒大哥说,很早以前,我就隐隐有一种感觉,我的宿命就是跟着黄大哥。你说要跟毛文龙出兵的时候,我曾感觉会带我一起走,后来我以为那只是错觉。今天我也犹豫过,但当父亲要我给黄大哥送菜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又出现了,我明白这确实就是我的宿命。所以,请一定收留我吧。”

    “宿命么?”黄石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到这个时代以后,还有一个人对他提起过这两个字,那是他被孙得功从张元祉要走的那天,被他拷问的那个“后金j细”说得,那个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可能真的有宿命吧……”黄石的眼神有些迷茫,张再弟的表白一瞬间几乎动摇了他的信念,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人是没有命运的!

    “那好,你跟着我吧。”

    答应下来以后,黄石略一沉思,就叫士兵把村长的儿子也一起带走。

    “回去告诉那对亲家,”临走前黄石嘲弄着那群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村民:“告诉今夜我的两位恩人,不要想给他们儿子收尸了,我会把他们烧成灰、撒进河,做个孤魂野鬼。”

    必须让村长的儿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黄石希望这样他就不能咬定老张的儿子投奔自己了。这个办法不一定有用,但是总比没有强。黄石把那个倒霉鬼交给金求德处置,这种任务金求德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根据黄石的命令,村长的儿子和张再弟都被捆着,当着全体村民的面放上马背。被捆住的村民一个个垂头丧气,嘴巴也都被勒上了。

    离开前,黄石看见陈铁匠的独子帽子掉在了雪地上,这孩子和他秀气的妹妹长得挺像。想起那个姑娘害羞的神情,还有他们父亲曾经展示的宽厚笑容,心已经变得柔软的黄石登时忘记了愤怒——冻伤了他会让爱他的人伤心吧?

    黄石跳下马走过去拣起了皮帽子,给耳朵已经发青的年轻人戴好,还柔声安慰他:“没事了,陈兄弟,就像我保证的一样。记得替我问候你父亲一声啊。”

    哈出的热气在火光中结成一道白雾,黄石翻身上马,冲着站着一边赵慢熊说道:“给他们点上堆火,再检查一遍绳索。”

    “遵命,大人。”赵慢熊恭恭敬敬地回话。

    黄石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金求德一直死死地盯着赵慢熊。黄石掉头离开的时候,赵慢熊迅速地点了一下头,金求德这才收回目光跟上黄石的脚步。

    返回宿营地后,折腾了半夜的士兵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没过多久赵慢熊的千总队也赶回来了,一夜平安度过。

    “张家,似乎是大人的一个……一个弱点。”金求德私下对赵慢熊这么说,其实他更想用的词是死|岤。

    赵慢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乱世有乱世的法则,在乱世挣扎的人,不遵守乱世的法则,就会被无情地淘汰。

    每个人都关注自己的安全,都注重自己的性命,黄石如此,老张一家和村民如此,他的部下也毫不例外。

    “大人会不会?”金求德犹豫地探询赵慢熊的意见,黄石那天的暴怒让他心有余悸。

    赵慢熊还是没有说话,他个人认为,黄石内心深处也不在乎,否则的话就应该亲自留下,而不是立刻赶回休息。赵慢熊觉得这说明在黄石心底,部下和个人更重要,他已经做出了取舍,只是以为能不面对选择而已,不过这番思量他不打算对金求德提起。

    “总之,这是我们的秘密。”金求德说了一句废话,赵慢熊为这句废话点了点头。

    黄石没有顺风耳,他正在思考行动安排,这十几天的行军,让他感到军事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以前黄石总是呆在自己的军营里,对士兵的宿营状况没有认识,但这些天他始终和部下们生活在一起,充分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情况。

    最让他感到恶心的就是士兵们的方便问题,这个时代的明军没有厕所的概念,基本是兴致来了就地解决。第二天醒来整个宿营地就是一个大厕所,而且士兵们解决了问题以后,随便抓两把土就算收拾了,拉上裤子就走人,更不要说洗手。

    现在黄石很怀疑古代所谓的水土不服,有很多根本就不是水土病,而是痢疾。没有几天,黄石就严令宿营的时候必须先修厕所,然后每个士兵都必须到指点的地点去解决。黄石还制造了一些简易的厕筹,规定士兵必须使用这种卫生用品。

    黄石一行终于抵达三岔河了,令他们丧气的是,后金的禁海领已经传达到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到足够百五十人的渔船。

    眼下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绕过海州、复州,取陆路去辽东半岛。

    可能是因为那晚的小冲突,金求德这段时间总是无精打采,黄石发现士兵们似乎有些动摇后,有意借此让金求德振作一番。

    收到到黄石抛过来的眼色后,金求德抽出腰刀,大喝一声砍在树上:“大丈夫有进无退!敢言返回辽西者,当斩!”

    天启二年二月初三,黄石部渡过辽河,踏入后金腹地。

    (第06节完)

    莫道天涯无知己 第07节

    官道旁的丛林中,十张铁弓已经拉成了满月,捏住弓弦的手指微微抖动着,缓缓调节着方向,终于随着一声低喝而同时松开。

    八个后金骑士才听到撕裂空气的尖啸,就有一个身上插着三只箭从马上滚落,另一个被射中面部,那个武士捂着脸大声惨呼,一个后仰就被马掀了下去,痛得满地翻滚。还有两个也分别中了二箭,但是仍然挣扎着伏在马背上,拼命抱住马颈。

    混杂着惨叫和马嘶的同时,他们前后响起了蹄声,各出现了十个骑马的大汉,一身辽东杆子打扮,头上也都扎着白头巾。

    他们的出现让剩下的武士迟疑了片刻,转瞬间又有利箭连续不绝地射出,一个本已负伤的后金武士再次吃了三只箭,终于无力地松开马颈,一头扎了下去。另一个人没有来得及拨开羽箭,肋下吃了一击,他才张口痛呼,就被紧跟着的一箭正中咽喉,鲜血喷起数尺,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剩下的三个眼看不好,立刻打马往前冲去,跑在最后面的一个眼看着被尾随而来的箭追上,背心一下子就插上了几根,也松开缰绳被马在地上拖弋。

    看到冲过来的最后两个人,十个骑士一起挥刀上前,冲在最前面的领头人手舞双刀,大喝声中右刀脱手而出,如同一道流星划过,直接劈在当先的后金骑士脸上。紧接着就向左一歪,上身已经和地面平行,堪堪躲过从头顶划过的刀光,双手并力握住另一把刀,借着交错而过的马力,把最后一人大半个腰砍断。

    他身后的骑士们齐声喝了一声彩,然后又纷纷叹了气,他们分开拉住了无主的奔马,折返回来后有人已经开口抱怨:“大人,一个也不给我们留啊。”

    领头人已经跳下马,从那个死不瞑目的后金武士头骨上拔起了刀,在尸体上擦了擦,大笑三声才收刀入鞘。

    仔细看他头上的布巾,虽然也是白色,但其他人都是中规中矩地在前面打结,而领头人却是歪着系在耳边,还别了一大朵梅花。

    那边也收拾完了战场,一个高大的身影悠闲地策马而来,冲着领头人笑道:“贺千总的身手,我真是百看不厌啊。”

    “大人。”领头人正是贺宝刀,他骄傲地向着马上人一躬。

    “黄大人。”贺宝刀的部下已经对黄石改变了称呼,队伍还是渐渐成长为了传统意义上的封建军队。

    后金武士很快被剥得赤条精精,首级是绝对不许砍的,身上就是袜子和内裤也不能留下,为的就是让别人认为这是马贼所为。

    “贺千总手刃两敌。”说话间,黄石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铁片,是一些打造得很粗糙的刀状铭牌,背面还有一个带弯钩的小钉。黄石拣了两个出来,郑重其事地给贺宝刀别在衣服上,和其他的小刀子排成一列。

    “贺千总队杀了两个逃敌,完成了堵截任务。”黄石又用刻着“六”的星状勋章换下贺宝刀身上的“四”,他手里还捏了一个“五”,那是一会儿要给杨致远的,他堵截得很及时,敌人没有向另一个方向跑不是杨致远的错。

    贺宝刀身后全是抱怨声:“黄大人啊,我们队功劳全被大人一个人拿走了。”

    抱怨的声音从后面不断传出:“还是跟着赵千总好啊,赵千总每次都躲在最后,杀敌的功劳都是属下的。哪像我们大人,包圆!”

    这话引发了一片哄笑。

    “尸体已经拖到林子里了,很快就会被野兽吃掉。”贺宝刀手下的“理想指挥官”——赵慢熊跑来报告了。

    “好。”希望这样就能掩盖好伤痕吧,黄石给赵慢熊别上了粗制滥造的勋章,又塞了一把在他手里:“去给你的部下戴上。”

    “立刻离开这里。”

    随着黄石的命令,几十名骑兵迅速消失了,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的敏捷。

    辽河以东本来就是后金领地,越接近海州也就越意味着靠近了后金统治的核心区域。广宁地区现在还出没着大量溃兵组成的土匪,而这里不同,黄石一行太过显眼了。所以他们换上了辽东杆子的装束。

    完成伏击的分队绕了几个圈,跑回了他们的秘密宿营地,黄石听见不少留守的士兵正在哼着小调。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那他们立刻就能指出,这小调的旋律明明是《同桌的你》。

    为了鼓舞士气黄石已是无而不用其极,他早就把很多流行歌曲改编成小调。效果还不错,其中最受欢迎就是这首《邻家的姑娘》。当然,黄石把橡皮改成了窝头,放学路上改成了插秧归来。

    “大人,今天收获如何?”留守的金求德忙不迭地问道,无补给情况下,这种伏击的收入就很重要了。

    “很好,七匹战马,还有一些武器、干粮和四条马腿。”黄石高兴地坐下,饮了一大碗水:“那些伤、病如何?”

    “很不好。”

    为了防备疾病蔓延,黄石实行严格的军事纪律——必须洗手。这是一个没有自来水的时代,他的部队现在也属于流寇性质,不可能有稳定的水源。黄石唯一能做的就是,遇到水源的时候,他的士兵必须人人洗手,那怕耽误一点儿行程也在所不惜,反正一天到晚绕圈,行程已经够慢了。

    从三岔河偷渡辽河成功后,尽管黄石采用了种种保健卫生手段,疾病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在了他的军队中,有几个人还是患上了感冒和水土病——黄石极端怀疑是痢疾。为了获得给养,黄石也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不时偷袭后金的小分队,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伤亡。

    对于那些病情较重的、基本丧失了自主行动能力的士兵,金求德曾暗示黄石应该给他们一个痛快地解决。但是黄石对这个建议不屑一顾,他深知现在跟随自己的士兵都是真正死心塌地追随者。这些是真正值得信赖的部下。抛弃他们或许能跑得快一点,但是会彻底毁灭部队的士气。

    “大人,此时此刻,就算我们抛下他们也好,送他们上路也好,其他士兵都不会有怨言的,大家都只想着怎么快点行军。”金求德此时仍然不放弃他的想法。

    黄石看了看这个顽固的杀人狂,还是摇头。

    金求德愤怒起来:“大人,仁不掌兵!”

    黄石不再理会金求德,转过头问旁边的赵慢熊:“你说呢?”

    赵慢熊思考了一会儿:“大人,属下认为我们已经深入敌境,没有什么退路,即使有人心怀不满也不会逃跑的。”

    “我不这么看,你们的见识有些让我失望。我军离开广宁军千辛万苦去旅顺,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以跑到旅顺为目标,你们说得不错。但是我们吃尽苦头,难道就是为了逃去旅顺?”

    黄石愤愤地放下水碗:

    “生病的士兵都是放弃平安抵达辽西,冒死追随我黄石远征辽东的。今天我抛弃了他们,其余的士兵确实不会说什么,但是人心也就散了,到了旅顺以后,这个消息扩散开,谁还肯为我黄石效力?”

    虽然黄石宁可两天走一天路也决不肯抛下一个病号,但是死神还是来光顾他的部队了,黄石妥善掩埋了尸体,立下了墓碑,当着全体部下的以军礼致敬,并把他们广宁平叛的勋章埋在碑前。

    致敬后,亲兵在地图上标注出详尽的尸体位置,黄石说他一定会回来拜祭这些忠诚的属下。

    靠死人拉拢人心是个不错的方法,但是这个效果更容易体现在将来而不是眼前。如果人继续死下去,那黄石也不敢保证军心会不会散去。

    既然不肯让部下死,那么其他人就只好代替他们死,第二个士兵死去后,黄石立刻组织了对一个小村子的夜袭,全村没有一个人有机会从赵慢熊布下的重重罗网中逃掉。等村民放弃抵抗后,黄石部得到了久违的热水、热饭还有温暖的被褥。

    金求德提议把这些提供了协助的村民统统活埋掉,赵慢熊自告奋勇去挖坑。

    “年轻的女人怎么办?”赵慢熊临走问了一句。

    “当然是一起坑了,难道要放她们去报信么?”金求德嗤之以鼻地立刻回答了。

    “嗯,我的意思是,不如明早再坑,今天晚上也让士兵们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