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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小五第19部分阅读

      秦家小五 作者:rouwenwu

    却说那日正值盛夏,沈良携了玉小姐、芸小姐并如蔓等家眷,一道赶至燕回山庄避暑。

    途径凤栾山时,众位小姐遂下了车,到溪边取水纳凉。

    那玉小姐本也在,后来忽说头晕难过,怕是教日头晒病了,那芸小姐遂往车里去照顾着,留的如蔓一人在外。

    这一日不知吹得甚么风儿,那中书公子陆昭恰也携了姬妾往凤栾山去,那陆公子是京都风月场中出了名的花花少爷,府中歌姬美妾无数,生平最大喜好便是赏花赏月赏美人儿。

    陆府的车马经过,陆昭以折扇挑开帘子,忽见清溪旁一抹秀致的淡绯色身影乍现,那腰肢纤细,乌发如云,一双青葱似的小手掬起一汪碧水。

    只看这背影,就教他神往不已,心下难耐地当即停车,不顾那赵姬、郑姬在侧,理了衣衫便径直朝着那人而去。

    如蔓蹲在水边浑然不觉,只听背后有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青山秀水,白日昭昭,小姐一人独赏岂不负了良辰、误了美景?”

    如蔓将纨袖放下,轻轻转身,便见眼前公子笑得很是肆意,陆昭见佳人回身儿,精巧秀美的眉眼,瞳若剪水,玲珑有致的婀娜身姿,无一处不勾人,竟比臆想中还要俏上三分了,且面态幼嫩,想来长大了定是个绝色佳人。

    这半年来在相府住着,沈良时常带如蔓赴宴参会,多是些上流官家的雅宴,亦是女眷众多,为的便是教如蔓熟悉相府的脉络,也开开眼界了。【请朋友们百度直接搜索:晨露文学】

    可如今独对陌生男子,端的是不妥,她并不开口,垂眸便往车里走,那陆昭见她是个冷清的,更是心有不甘,便尾随而去。青眉恰迎了过来,将眼前公子打量了,道,“小姐,少爷唤咱们回去。”

    陆昭将折扇一挥,不羁地笑道,“这小娘子好生面熟,是哪家的丫头?”

    “陆兄好眼力,连我家的婢子都能认出来,可见功夫深厚。”

    说话之人正是一袭天青色长褂的沈良,他面带淡笑,沉沉地对如蔓道,“扶小姐回车,该启程赶路了。”

    陆昭见如蔓眼波流转,虽是望着沈良,却似挠在自己心头,便失落地眼看佳人远去,笑呵呵地掸了衣襟,冲沈良挤眉道,“沈兄挑女人的眼力有进步,且对年幼的美人情有独钟了。”

    沈良抿唇抬眸,旋即十分正经道,“陆兄误会了,她是我的表妹。”

    而后不多日,如蔓一行人打燕回山庄回程时,那京中八美之说遂变动了。

    相府表小姐以豆蔻之姿,一举挤掉谢家小姐,位列花名册之上,也因着她朦胧的身世,更添了份遐想。

    如蔓幽居沈府,对外界的言论自不活络,仍是秦少芳那晚从坊间回来,借着月色说与她听的,可脸上并无一丝喜态。

    秦少芳将落寞远去的背影留给了她,如蔓忽而觉得他们离得那样遥远,好似从来都不曾亲近过,而自家在秦府步步维艰的日子,仿若一场遥远的清梦。

    只是那些温暖她都记得,却再无男女之情,渐渐地便通透了,旖旎风月终归于年少时的懵懂与倾慕,无关爱恨。

    秦婉蓉同玉小姐相处得十分融洽,两人脾性相投,时常一道赏花做绣,而如今如蔓的低位今非昔比,那秦婉蓉便是有意刁难,却也不敢妄为了。

    三哥已由沈良引荐,拜入国子监祭酒门下,沉心做学问,倒很是妥帖。

    还记得秦孝言将家书寄回时,秦老爷、太太得知如蔓的身世,遂连回了三封加急快信,那待遇展眼便不同了。

    “陆家二小姐在春游湖上设宴,邀你同去,表妹意下如何?”沈良下了朝,到如蔓的香阁来时,她正在修剪一盆西府海棠。

    如蔓瞧了瞧他,遂将小脸微微扬起,手中仍是拿着金剪修裁着,嗔道,“说是陆家二小姐,表哥难道不知那中书公子打的甚么主意?”

    沈良无奈地笑了笑,将那花瓣一弹,道,“那陆公子将你列入京城八美,还作赋一首,可见用情之苦。”

    如蔓咯咯浅笑,端详着那盆海棠,忽而明眸抬起,“陆公子若是知道情字如何写的,那陆府的一众姬妾们定是当哭一场了。”

    “你这张嘴愈发尖利了,不过春游湖上风光好,表哥替你定下一座游舫,咱们去赏赏景也好。”自打沈夫人同如蔓相认,他这个做表哥当真是骄纵地紧了,而如蔓素来乖巧懂事,很惹人喜爱,他便愈发宠着,玉小姐时常说他偏颇了。

    “我许久不曾出府,倒是闷得慌,叫上四姐姐,咱们同去。”如蔓欣然应下。

    春游湖上四季好风致,碧波卷起凉爽的水气儿,悠悠荡荡,宜人心醉。

    如蔓同秦雨菱坐于舫内雅间儿,既能瞧见外面风景,又不需抛头露面,端的是好享受。

    经了这些时日,如蔓心思聪颖,怎会瞧不透那秦雨菱的心思,只怕她对沈良早已钟情,只是地位悬殊,如蔓也无法做得主,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不知罢了。

    只见那春湖之上,泛舟片片,雁群划过天幕,愈显开阔。

    一艘花船渐渐靠近,沈良本也在雅间坐着,见状遂往船头去,只闻碧波之上那声音传来,很是熟悉,“表小姐既然来了,不知可否赏光一见,不枉我陆某时常挂念。”

    秦雨菱闻言直冲如蔓使眼色,遂又掩嘴笑道,“这陆公子一表人才的,五妹妹你作孽不浅。”

    如蔓隔了纱窗,见那陆昭迎风立着,若不是他花名远扬,这会子倒是有模有样的了。

    “咱们只管顽,不必理他。”如蔓知他不过是求不得,使出的手段罢了,只听沈良同他往来了几句,那陆昭仍不死心,索性往船头一坐,竟是挥手吩咐歌姬们吹奏弹唱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秦雨菱不住地往外看,陆昭隔着纱帘隐隐瞧见如蔓的侧影,遂忙地挥袖示意了,沈良没耐何,便由他去了。

    画舫渐渐地甩开了陆家的船只,往春游湖中央驶去,眼界宽阔,如蔓已将帘子掀开一角,湖风灌入,十分清明。

    “五妹妹,你瞧。”如蔓顺着秦雨菱的目光望去,就见湖心处一艘华贵船舶停靠,那船上歌舞飘渺,丝竹不绝,气派恢弘,比他们相府的排场还要宏大。

    “船家,不知那是何人游湖?”如蔓不经意地问道。

    船家呵呵一笑,道,“小姐不知,那正是今年新科状元郎,正奉了圣意,陪明月郡主游湖的。”

    新科状元?如蔓心头不知怎地一动,脑海里尽是安子卿的脸容闪过,这一别时近一年,她曾侧面打听过他的消息,皆是无果。

    不知他的宏图抱负,可有实现了?她念及此处,便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一解相思之苦。年底前定要赶回临安,不论他成败如何,她皆不悔那嫁娶之约。

    如蔓正沉在甜蜜之意中,便听秦雨菱道,“那状元郎出来了,今日咱们可要一睹风姿了,明月郡主是出了名的美人,想来状元郎也是姿仪非凡了。”

    不知为何,如蔓总是不自主地联想起安子卿那清美的模样,口里道,“龙配龙,凤配凤,便是这个道理。”

    两艘画舫逐渐靠近,已能瞧见那人影从船舱中踱步而出,长衫随风猎猎,俊逸挺拔。

    秦雨菱忍不住将帘子掀开,却久久无语,如蔓正要往外望,只听沈良在外朗声一笑,道,“许久不见,还未贺安兄高中之喜!”

    如蔓霎时愣在当场,还未及思量,就听那船上之人清净疏淡的声音答,“沈兄客气,今日恰于湖中相遇,只有对饮一场方能尽兴!”

    那个声音太过熟悉,即便是一年未见,仍是教她刻在心中去,如蔓又喜又惊,浑身亦不住地颤抖,眼眶已然湿润不已,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教她恍惚如在梦中里。

    “安夫子竟是当今新科状元,真真是料想不到…”秦雨菱话儿还没说完,就见如蔓捻起面纱覆上,掀了帘子便出了雅间。

    她长发随风轻舞,一袭绛紫色烟罗穿纱长裙飘飘若仙,虽只露出一双杏目,已足见颜色了。

    陆昭在一旁呼道,“表小姐好生偏颇,方才我几番相邀皆是未果,怎地一见状元郎便现身了?实乃不公,不公!”

    如蔓本是满心欢喜,可见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旁,那一抹鲜艳的□时,登时如冷水浇头,静静立在原地不动。

    沈良缓缓将如蔓揽住,道,“安兄应还不知,这便是我姨家表妹。”

    “久闻表小姐雅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安子卿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仪态潇洒,更有一份踌躅满志的锐气,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如蔓直直将他凝住,抬手缓缓揭下面纱,寸寸凝脂现出,那陆昭更是一时愣住,只觉得比上次更为俏丽,心下暗道,此番回去之后,这京城八美的次序定是要变一变了。

    在场众人,或赞叹,或侧目,唯有安子卿自她揭下面纱那一刻起,便如石化一般,一瞬不瞬地与她对望。

    明月郡主警惕地扫过她,半是不屑,半是惊讶,再瞧安子卿的神色大变,更是心下不满。

    “许久不见,状元公子更胜从前了,学生替您欢喜。”如蔓一字一句,端端正正地行了礼便转身入内,再没回头。

    众人未及反应,就见那状元郎探身,紧紧攀住相府画舫的栏杆,道,“蔓儿,当 真是你么?”

    明月郡主挑眸上前,轻轻阻在两人中央,娇声道,“安郎,此处风大,咱们先回去避一避才是。”转头吩咐,“还不将画舫驶开,往北岸靠去罢。”

    ☆、碧波起,一曲诉衷肠

    如蔓径直往雅间儿里一坐,将那面纱丢于一旁,闷闷不语。

    秦雨菱见她神色不大对头,便问,“安夫子高中夺魁,五妹妹原该高兴才是。”

    如蔓垂着眸子,凝住外头,“他中他的状元,功名荣华自是他的,与我并不想干。”

    时下沈良也掀了帘子进来,优雅地笑问,“表妹,安兄原是你的老师,怎地也步上前祝贺一番的。”

    “他有明月郡主相伴,又有表哥招呼,断是用不上我这学生来陪的。”如蔓佯作若无其事,遂道,“表哥,咱们同四姐姐往那湖心小筑上去瞧一瞧,莫要辜负了好风光才是。”

    秦雨菱暗递眼色,沈良便在她额头上抚了一下,“就依你了。”

    船夫调转船头,沈府画舫便荡起涟漪,往碧波深处去了。

    因着并非他们一家独来,这小筑之上官宦雅士之流颇多,遂先有家仆上去打理妥帖了,订下一间临水的花台,两位小姐才施施然等了台。

    四面竹帘垂落,湖风习习,倒很是舒快。

    可如蔓此时却并没甚么好兴致,只望着水台上的墨菊静静出神,沈良点了两名昆曲花旦过来,赏了银子,便咿咿呀呀开了腔。

    如蔓时不时地往湖中回望,沈浪轻敲了桌面,“京城的紫烟姑娘,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了,难得她今日赏光。”

    秦雨菱啜饮了一口梨花酿,道,“有沈大哥的面子在,紫烟姑娘自然是要来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台上又有花旦做唱,可如蔓倒像个局外人似的,安静地犹如一朵鲜嫩的雏菊,媚然生姿。

    聪明如沈良,又岂会瞧不出各种端倪了?这小丫头出门时还好好儿的,自打见了安子卿以后就变了个人一般。

    那情态绝非寻常师徒之间该有的。

    正说着就见又一行人登了小筑,窸窸窣窣一阵子,就有小厮进来行礼,“见过侯爷,我家郡主也点了紫烟姑娘,不知侯爷可否赏个面子?”

    沈良瞧了瞧外头,招招手,那小厮便上前一步,“我表妹也看中了这紫烟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如蔓眸光一转,缓缓抬头,那小厮早已听闻沈府表小姐芳名在外,今日一见,端的是眉眼生姿,名不虚传了。

    “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之理,想来郡主亦是通情达理之人。”

    “沈家小姐说的没错,本郡主自然是通情达理之人,若是沈大公子不介意,那么咱们便一道听曲,岂不两全?”

    帘外说话之人,正是那明月郡主,说话间,她珠翠华服,艳丽地踱了进来。

    沈良总归要卖她一个面子的,遂起身相迎,并没应下,如蔓却浅浅娇笑,款款起身,“只要郡主不介意,民女自是无妨。”

    明月郡主素来自负美貌,今日见了如蔓,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细细打量着,但见她确如传闻那般清丽妩媚,心下不由地多了一分妒意。

    安子卿从帘外缓缓入内,冲着郡主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到沈良身旁,两人许久不见,各自落座,少不得叙话几番。

    那明月郡主挨了安子卿而坐,如蔓却离得远,她克制着不教自家失了仪态,只听明月郡主柔声道,“安郎与沈大公子原是有故交,那今日可来得十分巧了。”

    “自打皇榜昭告之后,我便奔波于朝堂内外,我的性子沈兄应是了解,端的是不大习惯,今日才得了空,淮安王邀我陪郡主游湖,权作散散心,倒是舒畅,不想竟遇上你们。”安子卿面容清美,握住瓷杯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只是在如蔓眼中,他外表如何变化,身份如何尊贵,却仍是那个青竹幽的安夫子,从不曾改变。

    “安郎才华出众,很得陛下赏识,我父亲亦是颇为欣赏,常赞他为文品中第一等俊才。”明月郡主话中时时透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还有一丝炫耀之色。

    如蔓微微扯动唇角,那沈良便教人给她换了新茶,关切道,“秋气凉爽,表妹该多饮些热茶。”

    安子卿便回头提点,“往梨花茶中放两颗栀子,更宜提神。”

    如蔓将他凝住,安子卿忽而清朗一笑,“这小筑上水气偏寒,你亦不可多坐。”

    明月郡主讶异地问,“安郎与这位小姐可是旧相识了?”

    沈良遂柔柔地看向如蔓,道拔冶砻眉壹侔病!

    如蔓还未答话,就听安子卿恭敬地说,“蔓儿是安某的弟子,我曾在秦府做过夫子。”

    见他直言不讳地承认了,如蔓心下不禁微微一暖,再见他目光澄明,心中渐渐安稳,玉容上遂更添娇俏。

    安子卿这会子虽是四面应承着,可眼里头却尽是如蔓的笑颜,将近一年未见,她当真是出落地愈发可人,不想时常听闻那八美之一的相府表小姐,竟然是自己心上之人,一时不知是甜是苦。

    明月郡主略是打趣地问,“不想安郎竟有这么个美娇娘做弟子,当真是教人羡慕的紧了。”

    “若说起来美娇娘,郡主在此,谁还敢妄称了?”沈良见她处处针对如蔓,遂客气地打了圆场。

    安子卿晃晃头,“那时蔓儿还小,不过十多岁。”

    如蔓便起身行礼,“一年不见,还未恭贺夫子高中之喜。”

    “你我之间,何时用得这般客气。”安子卿面上虽是教训弟子的语气,可隐隐的亲昵之感,若有若无的,端的是教人浮想联翩。

    那明月郡主点了清酒,说着便要教如蔓添上,秦雨菱在旁看了好一会子,实是忍不住,遂替如蔓拦了酒,推过去道,“五妹妹一沾酒气便浑身发疹子,多谢郡主美意了。”

    “原是不止模样娇弱,身子亦是娇贵,既不能饮便算了,可按规矩秦小姐断是要罚个花样儿,”明月郡主并不罢休,笑道,“今日听曲甚好,不如秦小姐就给咱们唱一曲,就算过了。”

    紫烟姑娘瞧了如蔓一眼,心想着郡主果然刁钻,沈良脸上已见不悦,便道,“唱曲便算了,沈某替表妹罚三杯便是。”

    “沈兄说的是,既有紫烟姑娘登台,蔓儿便不必了。”安子卿亦是从旁劝道,那明月郡主见他百般维护,更是不依不饶,冷道,“不想秦小姐如此不给面子,相府的表小姐当真是金贵非比寻常了。”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明月郡主挑衅地将如蔓望着,眼眸中尽是瞧好戏的神态。

    只见如蔓抚了抚发髻,袅袅起身,示意那紫烟停下,清媚的小脸上仪态大方,环顾道,“既然郡主发了话,民女自当遵从,不然也教表哥作难。”

    安子卿从未听她开口唱歌,当下一愣,眉心微蹙就要拦下,却见如蔓眼波一递,遂将话儿咽了下去。

    如蔓礼貌地将那紫烟姑娘请下台,转头对婢子道,“取一把琵琶过来。”

    举手投足间,自有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柳娘子那副好嗓音,如蔓倒是承袭了七八分,只是柳娘子执意不教女儿学习乐律,生怕有朝一日,走上了她的老路子。

    可如蔓心思聪慧,打小在旁听着,私下里因着喜爱,遂暗自练习,弹得一手熟练的琵琶。

    只闻得琵琶拨弄了几下,如珠落玉盘,清澈圆润。

    再瞧台上,如蔓半低着头,乌发挽在胸前,纤纤素手娴熟地在琴弦上流连,乐律流泻而出,在场众人皆是被她的奏乐吸引住了,无人出声。

    几起几伏之后,如蔓徐徐抬头,朱唇轻启,那声音如夜莺出啼,本色中是娇丽动人的纯净,一曲江南小调《春江花夜》,艳惊四座,只听着,便犹如置身秦淮河畔,烟笼寒水,说不尽的风流婀娜,凄婉处又教人心弦紧触,竟是想落下泪来。

    安子卿已是听地痴然,那台上琵琶半抱的女子,恍惚间早已长成妩媚的少女,却更教他不能移开目光。

    而眉间那一抹淡淡的哀婉,生生刺进他心尖上,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如蔓眉眼婉转间,定在安子卿身上,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一曲歌罢,四下无声,忽而那沈良带头拍掌示意,众人才缓过神来,不由地连连赞叹,这秦家小姐的小曲,便是比那紫烟姑娘的更动人了。

    明月郡主愣在当下,本以为要看她出丑,却不想自打脸面,好没意思。

    而如蔓落落大方,挑不出一丝错处儿,教她有气亦没地方撒,只得更着虚赞了几句。

    “秦小姐如此好的嗓音,倒教我再不敢开口了。”紫烟喃喃而道,遂捧了秦筝下去。

    如蔓回了座,秦雨菱给她递了一杯清茶,笑道,“五妹妹当真是教我惊喜,我再没听过更好的了。”

    ☆、情分两段,各表一枝

    品茶弄笙,一时过后,众人便往那台阁边儿赏秋荷。

    如蔓临水而立,但见碧湖深处芙蕖花盛放,秋荷映日,她余光轻扫,安子卿就在那明月郡主身旁。

    那小侍便讲解道,“咱们碧罗湖秋荷乃上京七景其一,寻常芙蕖花过了夏日遂尽数凋零,但这碧罗湖地灵水秀,养出的芙蕖花可绵延开放,直到入冬。”

    秦雨菱便拉着如蔓赏景,“果然比咱们府上的荷花开得艳,我真真是头一回在秋天赏荷。”

    “所以这京中七绝并非徒有虚名,碧罗湖与咱们上月里去的凤鸾城、白马寺齐名。”如蔓微微点头。

    小侍便又道,“几位小姐既然来了,若不选一朵中意的荷花带走,岂不可惜?”

    沈良见如蔓喜欢,遂教小厮赏了银子,秦雨菱同如蔓正要挑花儿,就见明月郡主抬手一指,娇声道,“安郎,我要那一枝最艳的,你为我赋诗一首罢。”

    安子卿只淡笑,白袍轻摆,将那朵红花捻起,恭敬地递到她眼前,“郡主人比花娇,安某委实词穷,不敢妄自评判。”

    秦雨菱撇撇嘴,瞧不惯她那做派,如蔓浅浅绽笑,两对儿梨涡如朝露暖风,沁人心脾,安子卿的视线锁在如蔓娇丽的面容上,移不开双目。

    如蔓微微颔首,徐徐道,“我要那朵淡白的小荷,虽不浓艳,却有淡雅之姿。”如蔓纤手轻挥,小侍遂乘了小舟而去,才采了白荷回来,放递到如蔓手里,那明月郡主又道,“我改主意了,将那白荷摘于我罢,想来秦小姐不会介意。”

    安子卿上前,执红荷风雅道,“郡主艳丽,当如此花娇艳,非白荷可比拟。蔓儿清雅,确如白荷般从容,花儿亦是要配对了人,才不辜负。”

    明月郡主显然甚合心意,便柔柔地望住他,果然是状元郎,出口就不同了。而这厢如蔓已是甜丝丝的,却不现于脸容上,沈良摇扇笑言,“安兄风雅,端的是贴切。”

    明月郡主将红荷凑到鼻尖轻嗅,“那敢问安郎,是中意于红荷,还是偏喜那白荷了?”

    安子卿仍是恭和地仪态,迎风立着,平望于那一湖碧波,声音遂风儿散去,“红荷艳冠群芳,世人皆是中情,自然是极好的,可安某心中,却只喜那白荷淡雅,无缘亦无由。”

    字句入耳,如蔓无需抬头,他的心意昭然,不枉自家一片真心了。

    明月郡主将红荷掷于水中,冷语道,“再好也不过是野花草,不登大雅之堂,本郡主并不稀罕!”

    转头回了坊间,安子卿并没立刻跟过去,将披风解下了,搭在如蔓肩头,俯身道,“景致虽好,可秋风却是凉寒,莫要多站。//”

    回府的路上,如蔓将那披风挂在肩头,细细回味着,再抬头,沈良眸光熠熠地正望着自家,似笑非笑,她看向别处,他便过来道,“你同安兄是甚么交情?”

    “表哥明知故问,自然是师徒关系了。”如蔓言辞有些闪烁,那沈良一眼就将她看透,却并不说说透,只道,“想是情意甚笃,连爱慕的标准亦是照着你来的。”

    如蔓脸上一红,嗔道,“表哥尽是浑说的,我再不同你讲了。”

    沈良佯作顽笑,可心底却是清明的紧,秦雨菱便将如蔓撞了撞,神秘道,“五妹妹别瞒我,我瞧着安夫子待你不同,他如今已是状元郎,你若是真嫁了他,自然是人财两得了!”

    如蔓被她说穿了心事,秀眉一拧,作势就要撕她的嘴儿,可手上却没用力,惹得秦雨菱直嚷嚷,“五妹妹还不承认,改日我讨个状元郎做妹夫,也委实风光的紧了。”

    两人正闹着,秦雨菱向前一倾,脚底不稳当,不偏不倚,恰就撞在了方进来的沈良怀中。

    秦雨菱蓦然抬头,望住那张自家朝思暮想的俊脸,心下百味顿生,在相府住了这样久,自家的心意愈发浓烈,可憋地愈发苦楚,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唯有今日误打误撞,才得了这样一回。

    虽是出身商贾之家,可说到底,总归是个庶女身份,又偏偏生地样貌平庸。她打小便羡慕秦婉蓉,她处处都占了好,人人宠着,样样精通,自家再努力,终不过得旁人赞一句懂事乖巧罢了。

    后来又来了一个五妹妹,她虽没了亲娘,可却姿色出群,便是扔到东厢那样僻静的地方,也教人不能淡忘了去。

    到头来,自家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不知怎地,几人都静了下来,沈良忽而发觉,怀中女子那一张平淡的面孔,竟也有动人的素净,他并不介意,轻轻一托,将她扶起,柔声关切,“顽得这样疯,仔细别摔着才是。”

    秦雨菱现下已是痴然,她从来便是隐在如蔓的光芒之下,得片刻与他相处之机。她忙地扶了鬓发,淡荷色对襟长裙衬得素面干净,加之双颊微红,沈良又仔细瞧了,发觉这四小姐并非平日里那样平庸。

    还记得初入相府时,秦雨菱替沈良补了一回褂子,十分仔细珍重,如蔓便已瞧出了端倪,后来观其言行,细微处对那沈良关切万分,不论宴饮或是出游,只要沈良一开口,她就随他一道转目。

    秦雨菱的十五岁儿生辰便是在相府过的,沈夫人亦是大方爽落之人,替她好生宴了一晚,许是看在如蔓的面子上,沈良也很是赏面,邀了京中雅士参会,不乏有对这秦四小姐上心的人了,可她却一个也不回应。

    如今想来,断不是偶然为之。

    如蔓心思一转,便起身说,“我到外头看一看风景,方才有那明月郡主在,我也不好尽兴的。”

    秦雨菱才要开口,就见如蔓狡黠一笑,“四姐姐说着了凉气儿,就不必去了,陪着表哥歇息一会子,就要到府了。”

    秦雨菱果真不在多言,沈良径直往凳子上坐了,如蔓这才满意地掀帘子出去。

    自打在碧湖遇了安子卿,如蔓心下那块石头应是放下了,却又有不安之感徐徐浮现,她自己也说不出缘由。

    “三姨娘请了玉小姐和秦二小姐到茶坊品茗,说是御赐的贡茶,难得一品的花丝菊,侯爷也在,教奴婢来问问五小姐可是要过去?”那三姨娘吴氏房里的丫头春娥来报,如蔓想了想,便答,“谢三姨娘美意,我待会子还要去姨母房里替她裁花儿,就不去了,你到四姐姐房里问问罢。”

    那春娥便鞠了手道,“去过了,四小姐正在房里绣东西,说改日再去拜访。”

    如蔓点点头,便教青眉拿了从临安家中带来的碧螺春,“替我带给三姨娘,这是临安的特产,雨后采摘来的,虽不明贵,倒是图个新鲜了。”

    春娥才携了碧螺春去了,就听有人在外叩门儿,如蔓便道,“进来罢。”

    静了片刻,如蔓回头,不由地一怔,竟是有些日子未见的秦少芳。他与大哥儿几乎不在相府,奔忙于商铺之间,打点生意十分辛苦,可京城的买卖却是愈发不好做了,她虽不着意于这些,可总归是旁听了些许。

    如蔓如今已是彻底放下,再见他时,没了当初的悸动,化作淡淡的熟悉,“少芳哥哥进来可好,你们想是十分辛苦的。”

    秦少芳浅浅笑了笑,瞧不出喜怒,温雅的仪态依旧翩翩,“安公子高中状元,你可是十分开心?”

    如蔓点点头,“自然开心。”

    他又问,“五妹妹可有甚么话儿要对我说的?”

    如蔓这才将小脸徐徐抬起,明眸澄澈,笑道,“少芳哥哥今日可是有事要说,小五听着的。”

    秦少芳顿住,手里把玩着杯子,“如今不同往日,五妹妹已是堂堂相府的表小姐,再不用受人欺负,亦再不用我相助,瞧着你愈发出息,我自是替你宽心。那个柔弱的小五长大了,她总是要长大的。”

    如蔓听在心里,唏嘘不已,她明白秦少芳话中的意思,很多事情便是如此,你留也留不得,握也握不住。

    人这一辈子忙活辛苦,也不尽是图个曾经和日后罢了。

    两人无言独对,过了片刻,终是秦少芳先站起,“我今日无他,便是来告诉你,咱们家里出了些岔子,我和大哥即可便要回去,你既已认了姨母,也不妨在京中多留些日子。”

    “可是要紧的?”如蔓听罢,不免有些担忧,秦府总归是她的家,相府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同大哥先回去,若有事情,定会书信相传。”

    秦家公子回临安前,沈良少不得一番送行,在万安亭设小宴一桌,尽是年轻家眷,朋友一场,自然有少不得辞别。

    秦少芳自顾饮酒,再没瞧如蔓一眼,反倒是最后,秦婉蓉将他酒杯夺下,不教再饮。

    皓月美景,彼此各有思量,几个时辰后,遂陆续告辞。

    最后只余下如蔓、秦雨菱和沈良三人,那沈良素来不喜沾酒,便是喝也是点到为止,可今晚却一反常态,竟是醉倒了。

    沈良半倚在石台上,冲着如蔓晃了晃酒杯,“蔓儿,陪我再饮一杯。”

    如蔓听他并没叫自家表妹,遂知他醉的不浅,她只拿过酒杯,“表哥醒一醒,天色已晚,该回房去了。”

    沈良不依,如蔓见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便唤了婢子过来照料,自家先行回房。

    却说秦雨菱本是同如蔓一道回房,可半路又折返回来,万安亭中,只见沈良仍是未走,她便心下一横,走过去将他扶起,“沈大哥,夜里凉,我扶你回去。”

    谁知沈良狭长的眼眸忽而睁开,将她衣袖握住,道,“明明是我先遇了你,为何你心中却只想着他。”

    秦雨菱大为吃惊,细细一想,遂明白了,忙地止住他的话,一路搀扶着回去。

    婢子替他更衣洗漱,可沈良终是抓住她的袖子,秦雨菱本就心软,哪里经得住他此般挽留,遂教婢子先下去候着,自家亲自打理。

    那婢子本想说不妥,可见沈良情态,亦不敢多言,只得掩门而去。

    秦雨菱坐在床沿,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便下定了决心,她定要随了自己的心意,真真正正为自家活一遭。

    灯烛燃尽了,屋内暗了下去,漫漫一夜很快便过完了。

    沈良醒来时,只记得昨儿喝了许多酒,还有如蔓将他扶了回来,可他起身下床,却发觉小榻上睡了一个女子。

    他心头微微一动,似有所觉,待走进了,不由地顿住,那小榻上睡的,竟然是秦雨菱。

    “你为何会在此处?”沈良见她转醒,扶额道。

    秦雨菱衣衫完整,低垂着眸子坐了起来,“你昨日百般留我,我怕你睡不安稳,便索性不走了。”

    ☆、62空白首,枉断肠

    一时满屋寂静,已有婢子在门外候着,“侯爷,可准备更衣?”

    沈良卷起衣衫,深吸了口气儿,眸色愈发暗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入内,都下去罢。 ”

    秦雨菱始终将双唇紧咬着,裹着身子缩在塌边,沈良教她这般举动惹得有些烦乱,便问,“昨晚,我可是一直睡着?”

    秦雨菱眼帘低垂着,似有泪水忍不住要涌出了,她徐徐撑起身子,“侯爷不必担忧,昨儿您睡得很沉,绝无逾越之事了。”

    “既然如此,还请四小姐往后门出去,沈某定会封严了下人的嘴,万保小姐名誉。”

    谁知秦雨菱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侯爷想我不知廉耻也好,痴心妄想也罢,我自打在秦府头一回见你,便认定了,昨晚之事侯爷万莫自责,全是我没了脸皮儿做出来的。”

    沈良不语,秦雨菱抹了泪珠儿,径直往后门去,她扶住门棂,回首叹道,“相府高门,我一届商贾庶女不敢高攀,日后想来也不再相见,可无论世人如何唾弃,我此生断不存悔意。”

    脚步声渐渐淡去,门扉开了又合,沈良撩衣坐在那一张揉皱了的小榻上,若有所思。

    “昨儿秦四小姐好似在侯爷房里留了一宿…”外院聚了好些个婢子,指指点点地比划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了,白日里也没见那四小姐出来,栾儿进去服侍时,侯爷屋子里并没有人影子了…”

    那青眉恰巧路过,便听去了些许,如蔓才起了床,正坐在小花镜前梳妆,将那乌黑的长发握在手中细细拨弄,就见青眉神色隐晦地进来了。

    听罢,如蔓登时将那木梳重重搁到桌面上,啐道,“哪些个爱嚼舌根子的,没得乱说!我这就去找表哥问问了。”

    “就怪奴婢多嘴!好小姐,万万不可!”青眉吓地连忙跪地央告,如蔓哪里又是真的要说出去,只怕是遮掩还来不及了,可若不是拿出些厉害姿态,只怕这些下人们更是口没遮拦了。

    青眉一退下,如蔓就再坐不住了,拢了头发便往秦雨菱住的厢房去了。

    才进了院门儿,就见庭中空无一人,就连做活的婢子也没有一个。

    她警觉地放缓了步子,方行至窗下,就听秦婉蓉尖细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不争气的!做出这等伤风之事来,教咱们如何再呆得下去,又如何回府向老爷夫人交待!”

    如蔓心下一惊,想来那青眉说的定是真的了…名节关乎女子终身大事,断非儿戏,她愈想愈怕,难不成昨晚借着酒兴,四姐姐竟和表哥做了那样的事来…

    屋子里却没有秦雨菱的一丝声响,只听绣鞋在地面儿上摩擦,显是那秦婉蓉来回踱步,又道,“四妹妹,你好生糊涂!相府这样的人家,岂是咱们能攀得上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家地位,亏得数你平日书读得最好,都读到哪里去了?”

    “二姐姐,我知自家不过是个庶出的,论样貌、地位皆是算不上,可我既是做了,就没甚么不敢认得,左不过剃了头,到观里做姑子去,此生此世,我这颗心断是容不下旁人了,这样倒也干净!”秦雨菱情绪激切,哭声夹杂了丝丝颤抖,听地教人既是气恼,又怜她痴心。

    啪地一声脆响,如蔓连忙推门进去,就见卧榻上秦雨菱发髻散乱,正捂着左脸,缩在阴影里头。

    “咱们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匆匆一辈子,哪里有资格谈甚么情爱…”言至此处,秦婉蓉竟是也捂着脸,嘤嘤啜泣,她何尝不是想到自家对秦少芳那不可言说的不伦之情?

    如蔓见到此情此景,一时不知该劝慰还是安抚了,只忙地将门掩住,将秦雨菱揽了过来。

    “你这般作贱自家,可是要巴巴地赶着给他做妾么!”秦婉蓉一见如蔓,更是气恼。

    “我方才听了,二姐姐教训的对,四姐姐你当真是唐突了。”如蔓焦急地叹了,就见秦雨菱双手一松,喊了出来,“便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是了,名分我不在乎!”

    秦婉蓉扬起巴掌眼见又要落下,如蔓上前拦住了,摇头道,“教四姐姐好好儿静一静了,咱们万不可先乱了阵脚。”

    难得她们能如此说话儿,秦婉蓉将袖子一甩,径直往圆凳上坐了,抱肩不语,直勾勾地在如蔓和秦雨菱间徘徊。

    “五妹妹本事大,赶紧去求你表哥封了众口罢!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他即便尊贵,也逃不了干系。”

    秦雨菱站在屋子中央,脸容已是花得不成样子,“都是我惹出来的丑事,我即刻就去死了,再不给你们丢脸!”

    “四姐姐莫急,定然还有法子的。”

    秦雨菱却软软地滑到地面儿上,无力地摇头,“没得法子,我这心病早已病入膏肓了,谁也救不得,救不得…”

    几日下来,相府竟是出奇地安静,再没有人露出半点口风,沈良诚然说到办到,那些个多嘴的婢子尽数打发走了,此事便被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

    可秦雨菱的精神头儿却一日不如一日了,整日窝在房中不出来。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事情出了不久,临安那头也传了信来,秦府的生意教朝廷查办了,将多少年的陈旧谷子尽数翻了出来,税金和官员私受贿赂也教人捅了出来,可谓是大难临头了!

    秦婉蓉接到家书后,竟是前所未有的果决,连夜整理行头,和那玉小姐道了别,就要带着秦雨菱回府。

    沈家自然早已得了消息,可却断是不愿踩这趟浑水了的,谁要是妄自和此案扯上关系,便少不得落下贪污的罪名,官场之上,最讲究的便是两则信条:无利不往,明哲保身。

    秦婉蓉破天荒地头一回去了如蔓的房间,虽是面色不善,可终归是软下了口,“五妹妹,我虽素来待你不好,可说到底咱们都是秦家的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我早已和秦家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这次便算我替秦家上下求你,求你托丞相大人相助…”

    “我自然会尽力,可却不敢下了硬口,我最多不过是个表小姐,说话又能有几分重量了…”如蔓将她扶起,两个娇娇小姐,生平第一回为了家族生计而忧心。

    秦婉蓉走前,欲言又止,利落地去了,如蔓呆坐在小榻上,恍恍惚惚间,就见秦雨菱幽幽地站在门外。

    “四姐姐,进来坐。”如蔓招招手,秦雨菱却脚步轻微,攥在手中的锦囊一松,将如蔓手紧紧握了,“是我不孝,家中出了事,可我非但使不上力气,还凭白添乱…五妹妹,我就和二姐姐回去了,想来今生也再不会来上京,你将这些锦帕转交于沈公子罢,断了我的念想。”

    锦囊散落下来,片片锦帕如雪,如蔓凝着那寸寸心血,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不已。

    秦府出了事,可相府中却是一脉鼎盛祥和,前几日沈夫人寿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