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8部分阅读
秦家小五 作者:rouwenwu
“大公子心里想的,奴家明白的很。”烟娘子一扬头,眸子里忽然又亮了起来。
“我再告诫你一回,若是仍存了心思,想着将那事抖搂出来,以此要挟,我断是饶不了你的了。”秦孝言也冷下了脸,再不似外人眼里头,对烟娘子万分包容的大少爷了。
“旁人都道是你宠着我这个无根底的小妾,殊不知这其中又是怎样的龌龊了,你表面顺着我的意,不过是因我知晓了内情,怕我拆穿了,要我替你欺上瞒下的。如今见我没用了,大公子竟是一点也不顾念旧情了。”烟娘子情绪很是激动,双手将那被单揉做一团。
秦孝言跨步上前,伸手攫住烟娘子的下巴,厉色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走到如今这般田地,你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不知收敛。”
“呵呵…”烟娘子忽然双臂一伸,勾住秦孝言的脖子,轻挑道,“大公子的好事,只怕是瞒不了许多时日了。”
秦孝言微微一顿,猛地松了手道,“看来你是不想再踏出这房门了。”
“我就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了的。那晚的事儿,我谁也没说的,大公子就不想知道为何五小姐会拾了那帕子么?”
“说。”秦孝言面无表情,将目光投到壁画上。
“那五小姐,真真像你们秦府的人了,日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烟娘子继续说,“她亲眼瞧见你们进了那屋子,而锦春帕也是她捡到的,才被我撞见。那个谎话儿说的当真漂亮,她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秦孝言这下坐不住了,心里乱作一团,本以为就此作罢,谁知竟是还有旁人窥见了的。
“大公子怎地不说话儿了,当年我撞见了,你便将我收了房,封了口。如今轮到你的五妹妹,这可如何是好了?”烟娘子语气又恶毒起来。
秦孝言嚯地站起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烟娘子忙地喊道,“大公子这般狠心,要丢下我不管了的。”
“管好自己的嘴巴。”秦孝言抛下这一句,快步出了明园。
烟娘子在后头一阵笑,一阵骂的,说了好些个不入耳的话儿。
过了一会子,许是说累了,园子里又静了下来,好似甚么也没发生过。
这一日,碧空如洗,晨光暖暖地斜落在枕边儿。
如蔓简单地梳洗整齐了,到院子里浇了花儿,用罢了早饭,就见墨画按时打外头进来了。
她淡淡一笑,起身就去迎了。
安子卿虽是不在府里,心里却仍惦念着教书一事,未曾将课业落下了的。
除去头几日忙得紧,抽不出空儿来,后来他便隔三日就叫墨书替他传书,将授与五小姐的书文日程都详细记在册本子上,由墨书带回府,经由墨画再交到如蔓手上。
虽是两处相隔,可如蔓每每拿到他手书的字迹,都禁不住涌出一丝陌生的甜蜜和期盼,这是她以往十几年里头,从未有过的情愫了。
送走了墨画,如蔓安静地倚在窗边儿看书,她天资聪颖,加之安子卿教授有方,书文上的进益很是显著,从前儿只是能识字、略通文墨,现如今,那《子集》已然读罢两册了。
不知可是习惯了的,随着泛黄书页的翻动,如蔓眼前儿偶然便会浮起安夫子读书的侧影儿来,那般安然,不被万事万物所扰。
她望着窗外的金丝柳,一阵子出神,又忙地将心思收了回来,暗自怪自家胡思乱想了,不过是多日未见,怎地就如此不知轻重了的。
都说女子豆蔻一枝花儿,十三岁正是娇艳水灵的好年华,若是家中操心多的,就开始寻觅一方好婆家的了,待到及笄后,就可正式上门提亲了的。
下个月秦婉蓉及笄的时候,也是如蔓满十二岁的生辰了。
到秦府这半年来,如蔓觉得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就将那一身稚气褪了去,似海棠破春而发,灼灼酴醾,练就了一副愈催愈勇的心肠。
桌子上点的檀香炉,烧尽了,余香阵阵,不知觉地,竟是过了两个时辰了。
如蔓搁下书本,方站起来伸展了腰肢,翠儿就端上了二道水沏的碧螺春,又替如蔓揉了肩膀。
“小姐这样用功,老爷知道了,断是十分欢喜的。”翠儿赞道。
如蔓摇摇头,心下道,那秦老爷哪里有心思多管她的事儿来?可嘴上却说,“多读些书,总是没坏处了的。”
翠儿刚要接口儿,就听梅香在外头喊,“雪娟来了。”
如蔓刚想问雪娟是谁,就见梅香已经领了一名丫头进来。
如蔓多瞧了几眼,就想起她便是那日替王行之送衣裳的丫头了,说是大太太外门上的人,难怪这样眼熟了。
“见过五小姐。”她仔细见了礼。
如蔓坐到毛毡蒲团软靠上,问她,“可是大太太有甚么吩咐了?”
雪娟摇摇头,说,“是大少爷回了府,请小姐到闺名阁一见。”
如蔓一听是大哥找她,心里头一紧,又见雪娟的神色无甚异常,遂才安下心来。
闺名阁在闻道解意东边儿,绕过高低起伏的假山,秦孝言一袭银灰色锦褂,背身而立。
这个场景瞧在别人眼里头,公子玉树临风,尽是十分写意风流的了,可只有如蔓才能看出不寻常之处。
木阁并无异常,却是只有秦孝言一个人,这便是根源所在的了。
要是少爷小姐们都在的,那便仅是大哥回府,众人聚上一聚,没甚么不妥。
可他独自一人要见如蔓,定是和那锦春帕之事脱不了干系了。
如蔓再一扭头,雪娟早已退下了,不见了踪影儿。
该来的总归要来,与其避着,不如先摆上一招了。
“大哥在那关西可好?怎地这些日子都不回来瞧我们的。”如蔓换了一副欣然的神色,笑容甜的紧,嘴角一弯,一对儿俏皮的梨窝就在白嫩的脸蛋儿上绽开了。
秦孝言引她坐了,举止十分得体,将石桌上那一尺寸方的锦盒推过去道,“打西塘带来的玩意儿,五妹收着罢。”
如蔓遂佯作欢喜,小手抚了盒盖子,只说,劳大哥费心,又环顾了一圈子,问道,“怎地不见二姐姐他们了?”
秦孝言这才将木椅挪近了,凝着如蔓的眸子道,“不瞒你说,大哥这回独自喊你过来,却还有别的事情了。”
如蔓心下早已做好了准备,秀眉一蹙,道,“大哥尽管说的。”
“烟娘子为人行事总不教人信服,大哥先替她给你陪个不是了。”秦孝言轻叹了一口气儿,神色端的是十分歉疚的。
秦府里头,个顶个儿的,都是会演戏的人了,如蔓见大哥这般模样,忽而心里就不怕了,也不再愧疚了。
“其实大哥不必道歉,小五当日也有所隐瞒的。”如蔓吞吞吐吐的,垂着眼帘,将绢帕攥成一团子。
秦孝言又盯紧了一寸,问道,“五妹只管说,要是她还做了甚么对你不起的事儿,我断是不能轻饶了她。”
如蔓忙地回头,仔细将周围扫了一圈儿,就凑到秦孝言耳边,用帕子掩了嘴儿道,“那帕子也不一定就是烟娘子的。”
“哦?”秦孝言眸色一沉,神色锋锐。
“其实那晚我没瞧清楚,原是不该乱说的,在遇见烟娘子之前,我恍惚还瞧见了一人,也打湖边路过了的。”如蔓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她揣摩着秦孝言的心思,便这般一层层抖露出,抽丝剥茧似的。
果然,秦孝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儿,如蔓只说瞧见一人,应是没瞧见自己,若不然也不敢公然说出的。
“那人是谁?大哥替你保密。”秦孝言诱劝道。
“是五姨娘,”如蔓说罢,直直将他望了,补充了一句儿,“这嚼舌根子的话儿,小五只给大哥一人说了。”
秦孝言半晌没说话儿,两人就这般相互瞧着,末了,并未在如蔓脸上寻到甚么虚假的神色,秦孝言这才缓和了,又问,“可是瞧清楚了?”
“离得远,只能瞥见个影子,大哥断是不能同旁人讲了,要是弄错了,再出了差子,小五可担不起了的。”如蔓忸怩地说着,话里头有些焦急。
实则这一番话,如蔓是故意这般说的,明里,是说自家没看清楚,暗里,却是保证绝不会将此事说出。
秦孝言见她坦率地说了,现下也不便多做怀疑,最后遂说,事关老爷的名声儿,自然会守口如瓶了。
这话正是告诫如蔓,即便知晓了,也要掂量轻重,将老爷名声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教她不敢多生是非。
端了锦盒回到东厢,如蔓才发觉贴身小褂竟是湿了大片,她吃了几口热茶,才缓过神来。
盒子里的东西,尽是些名贵首饰,随便挑出一件儿来,就够寻常人家使上好几年的。
如蔓怎会不明白,拿人的东西手短,今日秦孝言当真是多手齐下,费了不少心思的。
☆、梨花瓣,惹是非
“这淮南暖玉瓷,可是个罕物儿了。”梅香收拾东西时,忍不住开了盖子,多瞧上了几眼。
如蔓自顾自地吃茶,并不理会,仿佛见到那盒子,就似看到了秦孝言那阴郁不定的神色了。
翠儿向来好奇心重,听梅香这样一说,遂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凑了过去。
见如蔓并不上心,梅香就更胆大了,竟是将那纹雕盘丝簪拿在手上把玩。
重阳木制的院门儿,忽而叩响了,梅香才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儿,“谁在外头?”
见没人作答,梅香也不起身,直到又响了,她才一边儿拢了头,一边儿啐着出了屋儿。
“小姐在屋,我这就替您通报了去。”
如蔓从窗纱缝里窥去,打梅香后头进院儿的,不是旁人,正是秦少芳。
他微眯了眼,撩开袍摆,徐徐而入。
“芳二爷来了。”梅香显然对秦少芳十分尊重,忙地将翠儿拉走,到外间儿沏茶。
秦少芳只在屏风前站定了,温吞的目光一扫,就落在那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首饰上了。
“小五也见过大哥了。”本是疑问的话儿,可却是一副笃定的语气。
“嗯。”如蔓只淡淡的应了。
“你快该十二岁了罢?”他突然放柔了语气,将那文雕拿在手中拨弄。
“下个月便是了,少芳哥哥不说,我竟是要忘了的。”如蔓气息很轻,仿佛大病一场,有些虚脱了。
秦少芳显然明白了七八分,瞧着她娇小的身子,裹在那宽大的衫裙子里头,腰间儿空荡荡的,遂莫名生了一丝疼惜来。
“改日我去回了太太,虽是该婉蓉及笄,可生辰也是大事了。”秦少芳轻叩着桌面儿道。
如蔓遂道,“我不是那矜贵之人,不必劳师动众的,倒显得我矫情了的,生辰本就是娘亲受苦难的日子,没由来这般庆贺。”
秦少芳凝住她浅浅的梨涡,心下一转,回味起这番话儿来,颇为触动,叹了道,“那便依了你罢。”
如蔓似是想起了甚么,就从那枕边儿摸出一样事物儿来,仔细递到秦少芳跟前儿,“虽是晚了些,可我并不是那不守信之人了。”
秦少芳接了香囊,见是一绦浅绿色的囊缀,花式简洁,正面儿是一朵五瓣梨花,很是清雅。
他握了一会子,当场就解了香囊,只说,“原是我多心了的。”
如蔓不解,问道,“怎地不合用的?”
“是不舍得用了。”秦少芳这一变,令如蔓措手不及,她见那旧香囊做工极巧,就随口问道,“那是谁做的?这样手巧,一比之下,我那就十分粗陋了的。”
“是二妹做的,有些年头了。”秦少芳说话儿时,是瞧向别处的。
如蔓听他说起秦婉蓉,脸色也暗了几分,突然后悔将香囊送出了,秦少芳既然已同秦婉蓉相交甚好,又何苦来招惹自家?
虽是兄妹,原该亲近了,可只有那做事的人明白,这其中又是怎个心思了。
“想来二姐姐同少芳哥哥的交情,断是十分深厚的了。”如蔓又坐了回去。
谁知秦少芳并不回话儿,一抬眼,冲如蔓道,“百花竞芳,妩媚风流,五妹妹怎地偏生选了那梨花来绣?”
如蔓凭直觉,遂觉察出了异样,“那梨花…”
半句话咽在喉头,还没说出的,秦少芳就先站了起,眸色很沉,不似平日里温和的笑,笑的竟有些偏执,“梨花通离,五妹当真是用心良苦,那便不多讨扰了,好生休养罢。”
如蔓平白被他呛了话儿,又听他讲出这些个来,心里登时凉了七分。
为了绣好这香囊,她费了多少功夫?到头来,竟是得到这般回报了。
眼眶一酸,她倔强地偏了头道,“芳二爷好走不送了。”
秦少芳瞧她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悔意,可他不知为何,一想到她用那梨花做比,胸口就堵得慌,这样口没遮拦的,哪里还有平素万花丛中过的自如了?
屋儿里很静,恰梅香这时就端了茶来,见二人这般情形,遂不禁冲秦少芳问了,“芳二爷吃茶。”
秦少芳瞧着如蔓,良久只说了一句儿,不必了,就撩了衣摆,静静出了屋儿。
一场赠礼之仪,不欢而散了。
如蔓只觉得疲累不堪,再不想劳那心神了,遂将梅香遣到外间,径自躺下睡了。
暖玉生烟,良宵梦短,几度浮浮沉沉的。
自打秦孝言闺名阁邀见一事儿之后,加之秦少芳态度隐晦,安夫子又一直没回府教书,如蔓遂没多出院门,倚窗读书,凭栏对景,添了几层凉意,倒也安得自在。
李妈放月账时也来了一回,仍是那小于跟着,她拉了如蔓讲话儿,语气很是轻快,先说大太太近日里心情大好,就打赏了各房许多玩意儿,自然也没忘了东厢。
李妈将小于打发到别的房里,将如蔓拉到里屋儿,悄悄将一包银子塞到如蔓手里,如蔓推脱着不肯收下,道,“我吃穿用住都在府里头,断是使不到这许多的了。”
李妈硬拉着她,将小手握了,一面儿对她使眼色,说,“凭它别的物件儿再值钱的,也不如这银子实在,大太太的心意,五小姐收好了罢。”
如蔓明白,定然是李妈从中周旋了,才将打赏的玩意儿,换了银钱送来,她遂解了钱袋,大约掂量了,就塞到李妈手里两块,只说,“这心意,断是要收好了的。”
李妈是个明白人,能听出如蔓话儿里的意思,就笑着塞进袖袋里,不多推辞了,转头又掏出了一方锦袋,搁在床头,道,“这是大哥儿托我私下带给小姐的心意。”
如蔓默不作声儿,只盯着那袋子,就听李妈叹了口,“要我说,大哥儿当真是个体贴的,咱们府里头这许多人的,难得他想着你了。”
“李妈替我谢了他,劳烦记挂,这份心意,小五断是不能忘了的。”如蔓娓娓道来,模样娴静乖巧,可心里却是明镜一般锃亮的了。
秦孝言当真出手阔绰,用来收买如蔓的东西,真真能办一副不算寒碜的妆奁了。
他既是要买个安心,如蔓便陪他圆了这场戏,各取所需,这笔烂账,虽是算不清楚,自是都亏不了的。
李妈走了,就有邓荣家的来分东西,厨房上的,也有丫头送了新鲜水果、茶叶。
东厢虽是僻静,可饭食却是不差的,这一点,自是拜钱婆那多事的女儿所赐了。
打那回落水以后,从厨房上送到东厢的饭菜,比从前儿丰富了许多,日子久了,就有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了。
如蔓不赞许,也不拦着,只由着她去做,横竖算不到自家头上了。
盈湘楼景逸盎然,如蔓携了绣面儿进去,郑秀娘还没来,旁人也还没到的,她就捡了一处靠窗的椅子坐了。
方将那绣布铺了开,就听有人在身后唤了一声,“五妹妹。”
如蔓惊得一颤,忙地转头,但见秦婉蓉俏生生地站在珠帘后头,皮笑肉不笑地将如蔓瞧了。
“二姐姐来的早。”如蔓低头去拾那银针,忽然面前儿一只葱绿色小绣鞋,紧紧踩住了那一根银针。
如蔓顿了顿,遂顺着她衣角向上抬头,妩媚一笑,“不过是一根绣针,掉在地上,原是脏了的。”
秦婉蓉最见不得如蔓那副媚态,特别是笑起来那装无辜的模样,不知是要做给谁看的,更令她厌烦的紧。
她遂在地上一蹭,那银针就在灰尘里挫钝了,如蔓抿唇不做声,不气也不恼,只觉得很是可惜,可惜了三哥曾与的好心意。
“没瞧见的,原是还有一根银针,差点就扎了我的脚。”秦婉蓉不屑地收了脚,柳腰一旋,水蓝色的百褶裙划出一抹弧度,在如蔓对面儿稳稳地坐了。
如蔓终是弯下腰,仔细捡了,收回盒子,不再瞧她一眼。
秦婉蓉愈发觉得憋气,她是个骄纵的主儿,如蔓越是不吵不闹,越教她无处着力。
如蔓骨子里头,是个十分倔强的。虽是出身不如人,她没有那赖以仰仗的资本,可若是旁人无故欺凌,她是断不会甘愿受气的。
之所以不与秦婉蓉争执,除去不能惹了太太不说,最要紧的,是如蔓摸透了那心思。
无声的抵抗,才是对秦婉蓉嚣张跋扈的最好一记回报了。
“郑秀娘今日不来了,大嫂子和四妹妹都在陪大哥,这里没旁人,五妹不必作出那委屈求全的神态来。”秦婉蓉一点情面儿也不留,十分尖刻。
如蔓遂着手收拾物品,准备回屋,不愿同秦婉蓉独处一室。
谁知秦婉蓉并不罢休,玉臂一伸,将如蔓又按回椅子上,俯下身道,“五妹别忙着走,我还要向你请教绣工的。”
她的力气很大,如蔓被按着不能动弹,只得回话儿,“二姐姐说笑了,小五那粗陋的手艺,不登大雅之堂了。”
“我瞧着可不是这般了,”秦婉蓉猛地一放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团绿影,扬手一挥,就打在如蔓发髻上,后又一弹,终是落到那桌面儿上,“这个绣的就很巧了!”
如蔓极力控制着情绪,偏头一瞧,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方秀巧的香囊宁静地落在木桌上,一朵洁白的梨花宁静如初。
她的思绪,在秦婉蓉上扬的眼角中,纷乱纠缠。
那正是自家替秦少芳绣的香囊了。
“今日咱们就仔细说一回话儿,”秦婉蓉眸光逼人,阴测地挑眉,缓缓将那香囊举到如蔓面前儿,道,“不如就打这个玩意儿说起罢。”
☆、26 隐冲突,焚旧意
如蔓只觉得一阵子恍惚,仍是出神的凝望着那梨花香囊,移不开视线来
秦婉蓉见她不答,咄咄相逼道:“府里旁的人不知,只到你是个性子好的,可别糊弄了我去。麻雀就是飞得再高,也做不成那凤凰。”
“二姐姐说的很是,同理如是,那凤凰断是也不会只到麻雀的志向了。”如蔓终是放开了绞做一团的手指。直面了秦婉蓉回答。
“五妹妹嘴巴巧,莫要扯那些旁的,这香囊相必你最熟悉不过了,真真费了不少心思,”秦婉蓉讥诮道,许是闲那香囊碍眼,又使劲扔回桌上。
如蔓仍是不温不火,道,“用了大约四个月的光景,小五绣的慢,中间还拆解了几回,二姐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了?”
秦婉蓉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言不讳,反到没了话柄子,遂站起来,绕到如蔓身后,撑着木椅背道;“五妹妹不但绣工文书文学的快,这讨好男人的功夫也精益了。”
刺耳的话,一字一句,都烙到如蔓心尖儿上,饶是她再沉得住气,也禁不住这样直接的羞辱了。
“小五给少芳哥哥绣香囊,不过是还他一片关切之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二姐姐你,怎么会想到男人了?”如蔓坐的纹丝不动,感觉到从背后抓到肩膀上的指尖愈发用力了,攥的她有些疼。
“莫要妄想同少芳哥哥亲近了,你才同他亲近几日,就这般同他亲近了,白惹人笑话。”秦婉蓉极尽刻薄。
平日在人前,诸多忌讳,今儿落得两人独处了,她是真真不留一丝情面了
如蔓低身笑了,拿锦帕掩了嘴儿,秦婉蓉蹙眉道,”你又安得什么心思?”
如蔓轻轻将头一扭,仰头遂道:“说亲近可不就生分了?二姐姐莫不是忘了,少芳哥哥是咱们远方表哥,本就是亲戚了。”
秦婉蓉脸色一变。狠狠低头,只能瞧见如蔓水汪的杏眼和那眼角妩媚的笑纹。
良久,秦婉蓉才坐回椅子,如蔓心知这话必定是戳中她软肋了,虽是无人点破,可秦婉蓉待那秦少芳之意,总能瞧出些不同的意味。
“你只管记得,自打娘胎出来,我中意的东西,从来没人能抢的走。”那失神只是一瞬,秦婉蓉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说罢遂一把把那香囊握了,直直冲那点燃的香炉扔去。
如蔓一挺身,小手没握到,眼睁睁瞧那香囊燃了火,细密的丝线,在火光里缠绕成枯萎的颓败。
洁白的梨花着了火,极尽妖娆的绽放开来。
她不消多想,只手将那还燃着的香囊捡了出来,在地上踩灭了灰,又将香炉摆回原处
整个过程,如蔓尽是垂着眼眸,细碎的刘海遮盖下来,瞧不出喜怒,终是将那香囊扑灭了,才仔细受灾怀里。
秦婉蓉再看时,如蔓安静的坐回了椅子上,仿佛那刚才激烈的纷争,似一袅轻烟,挥手就消散不见了。
如蔓紧握了右手,那灼烧的疼痛让她愈发清明,只是极短的时辰,她忽而透彻了。
这世上没什么信任可言,不过是逢场过戏,散场归家。
演的短了,就好似那梨园花台,浮生一晌偷欢
演的久了,就是这人生一辈子,嬉笑怒骂间弹指而过。
谁又计较有多少真心,背过身去的侧脸,没人能瞧得清楚了。
“仔细收好了,别再出来现眼。”秦婉蓉走之前,端了一碗茶,掀了盖子,冲那香炉兜头浇了下去。
室内很静,如蔓穿了针,引了线,将那烧坏的香囊,一针一线的补着。
可那缺口怎么也填不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她心里头如此难过,是为秦少芳如此轻言负义,更是为自家认错了人,平白糟蹋了好心意。
离开了盈湘楼,如蔓并不像此刻就回东厢,不知不觉走到了青竹幽。
她再屋外的竹林里坐了会,才恍然发觉,竟是许久不曾来了。
透过斑驳的竹影儿,仿佛看到孑然而立的安夫子,手不释卷。
她仔细晃了晃头,急忙忍住了情绪,正要抬手拭泪,就见一方素白的绢帕,静静的递到了面前。
如蔓没料到还有旁人在此,心头一惊,猛的仰头,却愣在了原处。
泪珠儿还盈着眼眶里,却瞧得无比清晰,安夫子半蹲在地上,清俊如昔的脸容上,是令人心安的精致。
“你怎的”如蔓方才还念道,才一转眼,安夫子就真真出现了。
“有什么话说,先将脸搽干净了再说,不修仪容,成何体统?"他语气很温和,却命令一般,叫人无法回据
如蔓见他这样不问缘由地责怪,遂咬了唇瓣,握了帕子一角,连忙擦拭了眼角,口里头只低声说,“谁知你会在此,我哪里是故意的了……”
“公然顶撞夫子,果然学到了本事了。”安子卿凝眉,说着便肃身站起。
如蔓只得跟着站起来,低头认错,“夫子几时回的府,学生并不知晓,莫怪……”
安子卿面色如常,良久,目光才从如蔓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上移开,忽而落到她手里那只香囊上,心里头已然明白了。
可他却并不出言劝慰,仍是硬生生道,“手里拿的甚么,让我瞧瞧。”
如蔓不知他究竟作何想法,真真是跟不上他的变化了,踌躇了一会子,终是将手摊开,缓缓举在他面前儿。
谁知安子卿非但不惋惜,却一皱眉道,“这样粗陋的香囊,哪里像是女子绣出来的了。”
如蔓赌气儿便答,“我也瞧着碍眼,遂正要将它烧了的。”
安子卿这才敛了神色,点头道,“若要是我,定是将它烧了干净,再不留着了。”
他说罢,顿了许久,忽然眉眼一弯,冲如蔓颔首而笑。这一笑,仿佛破开了混沌的迷惘,亮堂堂的。
如蔓茅塞顿开,还没来得及拭去的泪,就含在笑意里,顺着脸蛋儿消失无踪了。
“夫子说得对,我原该彻底将它烧了,日后才能绣出更好的。”如蔓收回手,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安子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火石,捡了一处空地,当真点了一簇火苗。
如蔓提起裙角,蹲在几步外,凝了安子卿片刻,遂再不犹豫地将香囊投入火中。
待那香囊燃尽了,如蔓顿见再,磊落无牵。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排忧解难,最笨的一种方法,你可知是甚么?”安子卿侧过头问。
“学生不知。”如蔓老实作答。
“最笨的一种,便是以旁人的伤害,来折磨自己。”安子卿握了一根竹枝,在土地上描画着,抬头道,“就好比他人以矛做攻,你却撤了遁甲,将肉身白白献了出来,是也不是?”
“学生明白了,夫子想说我是最笨的,却还绕了这一大圈子,是也不是了?”如蔓鼓了鼓腮帮子,拿眼瞧着安子卿。
安子卿在她那孩子气的模样里,微微走了神,他只道这深宅大院里,人心隔了肚皮,能存有一份本真,实乃不易。
“孺子可教。”他颇为赞许地舒展了眉眼。
如蔓又问了甚么时候能讲课,安子卿便说家中有事要料理,今日回来拿些东西,这就要走的。她遂想了想,并没继续问了。
安子卿见墨书墨画并不在,就没多留如蔓,交代了些课业,就将她打发回房了。
如蔓刚走出几步,他却又跟上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方纸包,道,“下次再烧香囊,可要仔细些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要轻妄了。”
“谢夫子,学生谨记。”如蔓福了福身,安子卿没再挽留,两人径自去了。
握在手里的药包,似乎也染上了安子卿的温度,如蔓没发觉,嘴角已是挂上了笑。
将那帕子凑在鼻尖上,有淡淡的茶香沁来,悠然却并不浓烈,和秦少芳身上醉人的白芷味道很是不同。
刚出了园子,迎面儿就见两名丫头碎步走来。
打头走的面善,如蔓一瞧,正是那三姨娘房里的冬雪了,旁边那绿衣丫头却并不认得。
冬雪是个有眼色的,先上前见了礼,又拉过那绿衣丫头道,“五小姐不曾见过,她也是三姨娘房里的,叫方晴。”
如蔓客气地笑了笑,示意她们起身。
冬雪和方晴走得急,掉了扇坠儿也没发觉,如蔓遂叫住她们,随口道,“怎地这般匆忙的了?”
冬雪瞧见如蔓右手上的红印子,答道,“正赶去药房的,五小姐手上的伤可还要紧?一会子,我抓些药给您送到东厢罢。”
如蔓遂收回手,抚了抚道,“劳烦姑娘了,原也不是甚么大事了,三姨娘可是身子不舒服的?”
冬雪凑近了道,“昨儿变了天,兴许是受了冷,冻着了,不大舒服。”
“你们快些去吧,别耽搁了才是。”如蔓不再多问,径自去了。
打秋日以来,天气总是这般凉的,昨儿也并没刮风下雨,那三姨娘怎地就受了凉的。
如蔓这样想着,就到了东厢,一进门,正瞧见秦雨菱在桌边儿坐着。
五妹妹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一会子了。”秦雨菱起身拉了她道。
☆、27 乱常伦,痴心付
“到园子里里转了转,四姐姐找我有甚么事情?”如蔓浅浅带过,并不想提起见过秦婉蓉之事。
秦雨菱背着双手儿,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忽而一转身,冲着如蔓道,“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每年这时候儿,咱们都要到城东清音观里求个平安签的。后几日,又赶上二姐姐及笄的大日子,更是要去的了。”
清音观如蔓是去过的,大约在三年前,柳娘子带她去的。
那观里求来的签缘素来精准,渐渐就传了开,每逢过年过节,香火总是十分兴旺的。
那日柳娘子替小如蔓求的命数签,上头是一段十字箴言:盛衰福禄定,来去枉自专。
解签的道姑只说,这小娘子命好,因缘妙得很。
如今想来,也不知算不算应验了的。
“五妹妹到底去也不去?”秦雨菱见她不答,又推了她问。
“府里头都有谁要去的?”如蔓不急着应下。
“二姐姐今年说是不去了,大哥前日又往关西去了,少芳哥哥向来不愿去道观的,那便只剩三哥哥同你我了,丫头并不与咱们同路。”
得知秦婉蓉和秦少芳二人不去,如蔓才微松了口气儿,想着在府中却也无事,遂应下了,“可有甚么要准备的,我还不曾去过。”
秦雨菱一拍手,只说,“人只管去就是了,没甚么讲究,只是别穿太艳了。”
翠儿端了一盒杏仁酥,又滤了一壶栀子花茶,秦雨菱也不客气,捻起一块便送到口里,鼓着腮帮子就说,“五妹这里的点心,总是这样好吃的。”
如蔓就沏了两杯茶,递给他道,“所谓浓极则淡,四姐姐想必是吃惯了好的,反倒觉得这粗简的别有风味了。”
秦雨菱咽了口茶,道,“怪不得三哥哥整日夸你乖巧,该将你这道理儿也说给他听听了。”
如蔓只陪着笑,跟着吃酥点,两人正说着话儿,就见梅香领了冬雪进屋。
“四小姐也在的,这是给五小姐拿的冰石散,对烫伤最是管用的。”冬雪将药放下,如蔓遂唤来梅香,挑了几样名贵补品,教她带了回去,又说得了空,再亲自去瞧那三姨娘。
秦雨菱追问她怎地烧了手,如蔓只得编了个谎,说被烛台烫到了,才闹出的。
见天色不早了,秦雨菱遂打冬雪一道回了荷香阁去,临走又交待了,叫如蔓等三哥来接应。
如蔓用了晚饭,半靠在床头,打眼就瞧见了枕边那一筐子散碎线头,遂忙地吩咐梅香将那些扔了去。
梅香心下怪道,这五小姐平日素来节俭,怎地舍得将这些上好的锦线扔了的,她拿到院子里,挑拣了一些齐整的,私下收着了。
翠儿服侍如蔓上了药,几人说了几回闲话,早早就睡下了。
却说秦婉蓉打盈湘楼离开,心头的气儿仍是不顺,刚走回正苑,就见红玉在训斥小丫头。
平日里她她从不管这些个闲事,这会儿却尽数将气儿撒在红玉头上了,说她身份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在这般下去,就要骑到主子头上了的。
红玉只得吞声儿认了错,锦娥也劝了一会,才算平息了。
秦婉蓉走到门前儿,低头瞧见那回廊上的两盆吊兰,顿时觉得十分碍眼,遂又唤来丫头尽数搬走了。
大太太原本靠在内阁休息,早就听见院儿里的动静,等到秦婉蓉进来了,她才披衣下榻。
秦婉蓉将八仙桌上的珐琅瓶儿推到一旁,就着凉茶吃了几口。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尽是拿旁人出气儿的。”大太太宠溺地说着。
秦婉蓉侧到另外一边儿,将嘴儿嘟起,道,“我就是瞧不惯她那狐媚样子,和她娘一个路数。”
大太太心知她厌烦如蔓,也没放在心上,就道,“那五丫头还成不了甚么气候,你只当瞧不见,她明白自己的分量,断不敢生事了。”
“平白多了一个大活人,怎地能瞧不见,”秦婉蓉眼珠子一转,拽了大太太的袖子,娇嗔道,“娘,你想想办法,将她弄出府去罢。”
“莫说傻话儿的,人是老爷接进来的,谁敢做这个主儿?”大太太拧了她一下,并未用力。
秦婉蓉又置气不答,大太太遂吩咐锦娥进来,再一转眼,就呈上来好些个八角檀木盒。
“你猜猜,这些事物儿都是谁送来的?”大太太眉眼笑开了。
秦婉蓉连瞧也不瞧,就说,“不知。”
“行之那孩子,越发懂事了的,晌午差小厮过府,说是提前送你及笄之礼。”大太太提起那王行之,端的十分中意。
“都没安的甚么好心。”秦婉蓉哧了一声儿,她对王行之自是从未上心,可忽而想起了甚么,又道,“上回他不也给东厢送了好些东西了?”
大太太神色微变,道,“那回我也是试探,想瞧瞧五丫头究竟有没有甚么想法,可后来行之就再没动静了,想来都是小孩子的顽闹,不能当真的,倒是四丫头那里,你要多留个心了。”
秦婉蓉拨弄了首饰,又听大太太好一阵劝话儿,心里虽想着秦少芳,却没再提了。
大太太的心思,府里头人尽皆知,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舍了那王行之其谁?
可秦婉蓉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来,她推了许多上门提亲的,表面儿说不中意,可心里却是早就有了人。
而这人,却是最最说不得了。
她并非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那情心一动,顾不得旁的了。
她甚至想过,那秦少芳只是远方亲戚,亲缘甚远,不过是捐了同姓,兴许会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可终归只能吞在肚子里,甜苦自知了。
秦少芳接连几日,忙着那生意上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空儿,才回府歇息了。
他换衫子时,一摸腰间儿,发觉那香囊不见了的,却想不出何时落下了。
他唤来琥珀,仔细将里间外间都找遍了,也没寻出那只梨花香囊来。
秦少芳揉了揉眉心,当初虽是有些气恼,过后一经思量,却觉得兴许是过滤了的。
又想起如蔓那日柔凉的眸色,竟是暗怪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秦婉蓉寻到他时,他正在百花亭里赏景儿。
“少芳哥哥好一阵子不回来,也不来瞧我了。”秦婉蓉在他旁边坐了,随手揪了一株秋草,绕了起来。
秦少芳微眯着眸子,道,“尽说这些个没良心的话来。”
“我给你做的香囊,怎地不见你用了?”秦婉蓉瞥见他腰间空荡荡的,刻意提道。
秦少芳忽而直起身子,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可曾见过那只绿色的香囊,就是前几日刚得到的。”
“五妹妹给你做的,就这样宝贝了。”秦婉蓉冷了脸,背过身去。
秦少芳一听,遂靠近了哄她,只说,“到底是别人的心意,丢了总归不好的,你可是见了的?”
秦婉蓉哼了一声道,“我替你还给她了。”
“可是真的?”秦少芳一贯带着笑的脸色,也有些僵硬。
秦婉蓉高扬了头,说,“我早就瞧出了,有了他,就用不上我了的!”
“你恼了?”仿佛那不快只是一瞬,秦少芳展眼就又是一副温雅的模样。
“要是我再为这些个没干系的事情添了恼,就教我立刻死了,眼不见为净!”秦婉蓉刀子嘴硬的紧,秦少芳只是笑了笑,仍问,“当真恼了?”
秦婉蓉终是耳根子软了,被他一番哄劝,又啐了几口,遂将此事搁置不提。
秋风起,放眼处芳草萋萋,颇有些颓凉的气息。
“再过半月,就到你及笄的日子了。”秦少芳淡淡说,并不瞧她。
秦婉蓉望了望,才痴痴开口道,“旁人不知,只道这烈火烹油,一片锦绣。可你是明白的,我并不稀罕这个,那日子晚一些到来,我心里头才能好过的。”
秦少芳也静了下来,两人虽是坐在一处,却是各怀心思。
早些年秦婉蓉年岁轻,那提亲之事倒还有个借口拖上一拖,可等及了笄,却是再也避不开了的。
“行之为人虽是放浪不羁,却是个明白的,”秦少芳顿了顿,似是轻笑了一声,道,“若你选了他,既能顺了大太太的心愿,也得了个好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