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承欢第65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玄忆赐给她的封号,亦是对此莫大的讽刺啊。
不过只是颤抖了一下,她就敛起所有的情绪,跟随雨纱往另一侧甬道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愈往下坠一分。
不过她不会容许自己的心坠落的时间太长,不会。
玄景大踏步抱着绯颜走出地宫,任绯颜再怎样挣扎,他并不放她下来只是下意识地把她的裸露在外的腿一并的遮掩在他的宽大的袍袖内。
直到步进金碧辉煌的殿内他把她往榻上一扔,语意森冷:
“半个时候辰之后,你,侍寝。”
说罢,他返身就要往殿外行去。
殿内的烛火很明亮,然,却并不能映亮任何人的心。
“玄景你真的要一错再错吗?你要最后的国财地图,我可以给你,但请你立刻放了地宫里那俩人!”
绯颜在榻上喊出这句话。
虽然,姬颜让她把藏宝图给最想给的人,可这分地图,对于玄忆来说,应该并非是这般的重要。
如果能救到人,才是它的意义所在吧。
“孤现在只要你的人,你的人,比这些所谓的南越国财,更让孤有兴趣。”
说罢他径直往殿外行去,并不再多留一刻。
他怕,再多留一刻,自己的心,就无法做到这样的坚硬。
而他必须要坚硬!
甫出殿外,他语音更为阴冷地道:
“云纱 !”
云纱垂身出现在他的身后:
“冥皇。”
“你还知道孤是冥皇,就不要再做这些让孤无法再忍的事!”玄景狠狠地掷出这句话,道,“让她一个人待在有龙兽的石室,引不相干的人到石室门口,并不能让孤对你有丝毫的好感!”
“冥皇,奴婢只是尽忠于您,这些事全然没有有损您的威仪,仅让您更加清楚地看到,其实,她根本是配不上您的睿智的。”
“孤要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干涉,若有下一次,你的命,就不会存在。”
他对她,还是有这一丝的不忍,源于,她的付出,他清楚。
但,他的不忍,不会容许她一而再地犯错。
说完这句话,他玄黑的袍袖一挥,径直往甬道彼端走去。
他身后,随之跟上一群宫人,皆着玄黑的袍子。
在这冥宫,除了暗人可穿紫色外,其余,都是一色的玄黑。
这种玄黑,真的让人觉得压抑。
云纱微微抬起脸,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再看不清,才转身,慢慢走进殿内,这座殿,是冥宫最景华的殿,从玄景抱着昏睡的绯颜进入这殿内开始,她就知道无论怎样,这个女子在他心底的份量是不可被逆转的。
哪怕这个女子最终将成为玄景最大的死|岤,恐怕,他都不会后悔。
这,是太危险的事,也是她一直所担忧的。
绯颜坐于榻上,看到云纱进来,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冷漠地道:
“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奴婢会出去,待奴婢伺候你洗梳完毕,奴婢就会离开。”
“我不需要洗梳。”
“不,您需要,即将侍寝于冥皇的您,身子,太脏。”
云纱说完这句话,走到绯颜跟前,绯颜冷冷地瞧向她,眸底,又化做千年寒潭般的冰冷。
“总是比你干净。”
那一次,当她看到云纱臂端映出的红色,以及,那些似有似的梦呓时,其实无非只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是彼时的她不忍往云纱身上想的。
但,如今,她没有什么不忍,对于这样一个,别有用心的云纱,对她的不忍,无疑就是对自己的忍心。
这一句话,如刀剐一样,从云纱的心口剐过,她的脸色瞬间煞白,不过须臾又恢复淡然:
“是,奴婢的身子是不干净,可,主子,您比奴婢又好过多少呢?不过一点朱唇万人尝,迷惑的,又何止是一个男子呢。”
“所以,那晚你让我去寿安宫实际,是听从玄景的吩咐,将我掳出宫,以此,让青阳慎远彻底和玄忆反目,对吗?”
“也对,也不对。”
云纱看着榻上的女子,这件事,她没有必要事到如今,仍让这名女子误以为是玄景所为。既然玄景这样地要她,若让她继续误会下去,恐怕,只会对玄景的安危产生威胁。
“这件事,奴婢并未听从冥皇的吩咐,是听从主上的安排,劫你出宫。这点,与冥皇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原来劫她出宫,真的,与玄景无关,还有一个隐在幕后的“主上”。
那么在无忧谷上,玄景的出现,到底是在所谓的主上计划中,还是计划之外呢?
但,无论怎样,她都没必要对他有任何因不信任产生的愧疚,不是吗?
他对她所做的,不过是一再地强迫,不过如此!
她强拢回心神,继续道:
“我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却实在是让人失望。”
“奴婢不希望任何女子,成为牵绊冥皇大业的绊脚石,当然,您亦不例外。
“好,既然我不例外,那请你现在出去!”
“不,奴婢不会出去,冥皇既然坚持要得到你,做为暗人的奴婢,惟有听命。”
“作为暗人,你的心,狠到让人无法想象。”绯颜对她说出这一句话。
很显然,彼时在殿内烧死的那两具尸体,也是做过手脚的。
所以即不是她,也不是云纱。
“您最好识趣一些,否则,待到冥皇玩厌您之后,连奴婢都可以要了您的命。 ”
“是,对于让别人代自己去死,又化成檀聆继续在宫里的你来说,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绯颜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浮华山一事后,檀聆即在宫内失踪,当时,她认定,檀聆定不简单,现在看来,应该早在那次未夹宫大火之后,云纱就易容成了檀聆,当,她被冥霄救走后,执行另一步棋局时,云纱的暗人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
之前的一切也都解释得通了。
换来云纱愈深的笑意:
“您很聪明,所以,冥皇至今还放不下您。得到冥皇的青眯,对于您来说,应该觉到荣幸才对。”
是的,那晚的未央宫大火,她确实需要以死来脱身,否则,对她无疑是极其不利的。但,她又不能离开宫里,是以没有什么比化成另一名近身宫女最为妥当的法子。
而檀聆,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清莲,和佟儿,都是昭阳宫的人。
于是,再加上另一具从鹊归堂秘密运来的尸体,最终有了那两具被大火焚烧,焦碳一样的尸体。
“云纱,我想问你,昔日你对我说过,想出宫,这句话,究竟是演戏的需要,还是真的呢?”绯颜的冷笑愈深,只问出这一句,终让云纱的脸再次变了一下。
这一语,无疑只勾起她记忆里那不愿意再去回想的一幕。
她凛然地道:
“这些,奴婢无须向您解释,毕竟,您不是奴婢真正的主子。”
“一个既效忠于主上,又效忠于冥皇的暗人,或许,谁都不是你真的主子。”说完这句话,绯颜复凝向她, 语音渐柔,“云纱,你喜欢玄景,对么?”
云纱走近她的身子,稍稍滞了一下,不过只是一滞,旋即强做镇静地道:
“这与您无关。”
“云纱,若今晚,我能让你梦想成真呢?成为玄景的女人,难道,不正是你所愿意的吗?呃?”
绯颜的眸华犹如万千柔丝一样,一丝一蔓地,皆勾住云纱的眼睛。
她的摄心术,用了这几次后,技法更加精进,只要对方心理有弱点,就一定会启效。
虽然,她不清楚,让云纱失去贞洁的男子是谁,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是玄景。
果然云纱的表情渐滞缓,绯颜的唇边冷笑敛起,她起身,让出床榻。
摄心术的时间,应该能持续一个时辰,而她,并不指望能瞒得住玄景。
她要的,就是让他知道,她对他不屑。
是的,不屑。
当她在地宫,看到林蓁之后,对玄景剩下的仅有不屑。
她要让他知道,她根本不会承恩于他的身下。
以婢代之,对玄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该是多大的不能忍啊。
曾儿何时,为什么她想去激怒他呢?
明知道,激怒他的后果,对自己,未必是好的。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一如,她不愿去回想,为什么,彼时对着玄景,她也会心痛。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不要知道!
云纱木然地坐到榻边,随后,慢慢地躺下。她把一床丝被覆住云纱的身子。
接着,吹灭殿内所有的蜡烛,自己.则回到榻旁的纱帘后,静静地等那个让她不屑的男子到来。
半个时辰,不算太长,当殿门再此开启时,她看到,那修长的玄色身影出现在殿门后,那身影径直朝床榻而来,但却站在榻前,并不上榻,绯颜的心,有一丝地攫紧,不过旋即抒展开来。
抒展的瞬间,玄景的袍袖一挥,几道光闪耀出时,满室的烛火顷刻间悉数被点燃。另有一道闪光直往帘后射来,灼烧了帘子,亦让她的藏匿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榻上.复凝向她,冷峻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生生地吞噬怠尽。
她站在帘外,并没有一丝的惧意,仅是在唇边浮起一抹笑弧,这抹笑弧甫起时,他身形微动,人已至她的跟前,他用力地钳住她的身子,语意寒冷到仿佛能将这殿内的空气一并冻结:
“很好 ,你,很好!”
她微微仰起螓首,眸华转向床榻:
“那里,才是一心爱幕你的人而我不是!”
玄景并没有说一句话,手一用力,就将她的身子就往榻上掷去。
榻很软,心,却骤然疼痛起来。
“好,既然,你要孤临幸别人,孤不介意,在你面前临幸别人!”
她侧螓首,语音冷冷:
“我没有这种兴致!”
说罢,她就要起身,他将她狠狠地压往榻上,她低下脸,咬住他压向她的手,他的手稍一缓,她的身子就往榻下而去,他反手就攥紧她的手腕,她用力地一挣:
“我最厌恶的人就是你!无耻!卑鄙!”
这一句话,她脱口说出时,不知为什么,她眸底的泪水突然地,就涌了出来,玄景看着她流泪,手不自禁地一松,她的身子一挣力反向榻下冲去,措不及防地,就扑摔了出去。
跌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她的小腹更别烈地疼痛起来,一丝殷红的血,从她的裙下,蜿蜒地流出……
终章4:免教生死作相思
乾永二年八月初二,藏云城地动,林太尉所率将士毫发无伤,俘北郡剩余围兵七万。
百姓议论纷纷,林太尉所率为神兵,故才于藏云地动时,未受损伤。
乾永二年八月初六,林太尉留亲兵三万于藏云,善后处理地动后诸事。另率剩余兵力往平川会合帝之亲兵。
乾永二年八月初八,北郡自立为国,国号:“冥”,建都,明成。
冥帝素日只会戴银制的面具,无论臣子将士,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面具,他的存在,犹如北郡历届的光神君主一样,充满了神秘,以及谪神的味道。
镐京,却依旧一片平静,对平川,并未增援任何的援兵:对藏云的善后,亦没有物需送入。
而,与此同时,东郡郡主东安候同时宣布依附冥国,称周朝欺讹三郡日盛,多年来苛捐重税,用活人祭天,民不聊生,故才有三郡反周。
至此,明成、平川,形成两军对立局势,终战一触即发。
明成,冥宫,帝宫。
“你以为自己的血还能度给她吗?”冥霄的语意不复平静,“已经度过一次,你再这么做和慢性自杀没有任何区别,我真没有想到,你竟会冲动到这个地步!”
“孤不必你来指责。”玄景拂袖站在轩窗前。
“我不是指责你,这么多年来,我们同拜主上为师,虽你只依着主上的医书自学于镐京。可,你该同样清楚,她这胎,若没有天母草,是根本保不住的。你度血给她,并不能肃清她的寒侵入宫。”
玄景沉默,他的脸阴郁地就如同窗外的月色一般。
是,他在乎她,在乎得胜过自己的生命。
可,她对他呢?
方才,她用云纱代她侍寝。
他看得懂她的心,为的就是告诉他,她对他的不屑,她对他的鄙夷。在她的心里,根本不会有一丝一点的爱予他,所以,连最起码的伪装,她都倦怠给予。
她以为,他要的,真是她的身子吗?
她有了月余身孕,他知道,她视这孩子为命。
玄忆能给她的一切,他能给。
玄忆给不了她的一切,他仍能给。
他不容许任何人在背后说是非,只会让所有人知道,这孩子就是他的。
一个月未到的身孕,冥宫内,仅有他和冥霄知道,哪怕早产,也没有人会察觉不妥,不是吗?
可结果呢?
他和她,就象是两只刺猾,靠得太近,不能温暖彼此,仅有伤害。
非要把对方刺到体无完肤,才罢休的伤害。
却,谁都倔强着,不肯先退一步。
如果当初,他和她并非由于某种目的相识。
如果当初,他妥协于内心的真实感受。
是不是,他和她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今日,她的泪,是第一次纯粹地为他而流,男人,其实是不怕女人哭的,怕的,就是该为他流的泪,一滴未流。
而他终于等到她为他流泪时,却在今日这样的时刻。
真是讽刺。
他暗淡地站在轩窗,并不再移动一步。
了解他的,惟有眼前的冥霄。
只是再如何了解,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终究是不会任何改变的。
“你自己想想清楚,如今的冥朝,和周朝开战在即,你若垮了,主上多年的心血就白废了!”
“地宫里还有一个冥皇,不是吗?”玄景启唇,淡淡地道。
“或许,我真该给她天母草,这样,遂了她的心愿,也断去你的优柔!”
冥霄毅然说出这句话,返身,向殿外行去。
玄景并没有阻止冥霄,因为,北郡所有的天母草,都被他悉数的搜罗一尽。如果这个孩子,是她赖以维系的命,那么,他希望这份命,能让她不用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成全。
他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包括,用血来替她续完这段命。
……
林蓁披着一袭纱落缓缓行至殿前,她抬起螓首,微微地用团扇遮去午后,正盛的日头。
连日来,一直待在地宫,今日,好不容易,她才央得玄景的同意,来到这冥宫。
这儿日,虽然每晚,玄景都会歇在地宫她的房中,可即便是入睡后,他都会戴着那张银制面具,并不脱下。
她并不喜欢对着戴面具的他,可,她亦清楚,今时今日,他才是她今后的天,对于天所做的事,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如果,她还要倚附这天。
除了依附他,确实,她再无可以依附的人了。
父亲不会再容她。
玄忆亦不能依附。
所以如今的她,再无退路。
甫从地宫上来,雨纱陪她四处散着心,却看到,其中一座最巍峨富丽的宫前,一宫女正端着一碗汤药向里走去瞧见她,福身请安。
宫女并不认识林蓁是谁,但,瞧这衣着打扮,是不同于她们服饰的颜色,身后,又伺立着着紫服的雨纱,自然晓得其身份,必是衿贵的。
林蓁停下步子,睨向宫女托盘内的汤药,问:
“这药是端给谁的?”
托盘里的药,并非是乌黑的颜色,红滟滟的,看着让人触心。
她突然很好奇,这样一碗药,是给谁用的,莫非,玄景病了?
但,昨晚明明还是很好的。
“回姑娘的话是给绯姑娘用的。”
“她病了么?”
“绯姑娘身子一直不是太好,故冥皇吩咐奴婢每日煎服汤药。”
“是么?”
原来这宫内住的是绯颜。
这般富丽巍峨,她还以为是玄景的寝宫。
林蓁径直往宫内走去,宫女陡怯地喊了一声:
“林姑娘 —— ”
雨纱走上前来,道:
“由我来送药罢,你先退下。”
雨纱清楚知道,这几晚冥皇都宿在她的房中,所以,做为暗人的她,识眼色,该是最重要的。
“是。”
那宫女喏声退下。
雨纱是身着紫服的暗人,身份和地位在这冥宫都是高于她们的。
林蓁随着雨纱走进宫内,诺大的殿内,绯颜卧在榻上,四周置着一种绿色的冰块,湮出淡淡的香气,她卧在榻上,脸色倒透出些许红润,不同于以往的苍白
林蓁轻移莲步,走近榻前,一紫服暗人伺立在旁,见是雨纱,道:
“今日怎么是你来送药。”
“晴纱,林姑娘想进来瞧一下绯姑娘,所以,我把药一并从小如手中端了进来。”
那被唤做晴纱的宫女走近雨纱,接过药,冷眼望了一下林蓁:
“原来是林姑娘。”
说完这句话,晴纱并不再多言,返身,轻唤:
“姑娘,该用药了。”
说罢,她一手轻扶起绯颜,绯颜在倚柔软的锦垫上,甫端起药碗,眸华瞥到一旁的身影。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林蓁,脸上再无其他的表情。只默默地把汤药喝下,复倚躺在锦垫,方道:
“你们下去罢。”
“姑娘,冥皇吩咐奴婢要寸步不离守在您身边。”
“无碍,这里,就我和林姑娘二人,不会有事。”
绯颜刻意加重林姑娘三字,林蓁淡淡一笑:
“我和绯姑娘是故人,难得今日在冥宫再见,确实想叙一下旧。”
“嗯,叙旧。”
绯颜说出这两字,拾起一旁果盘中置着的酸悔,慢慢地抿着。
她的这一动作,让林蓁的嘴角终是牵了一下。
“坐。”
绯颜的语意很淡,轻轻吐出青悔,手撑颐,眸华凝向林蓁。
林蓁在她榻前的玄石椅上坐下,这么近地看着绯颜,为什么,她之前,竟没有察觉,她的眼睛,和林婳那么象呢?
林婳,是的,林婳。
如果不是那日从乌镇拉练军队返京的父亲,突然进宫告知她,林婳是她妹妹,请她务必在宫里多加照拂,她还真的不知道,她竟然会有一个亲妹妹。
也由此,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本来她以为,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太尉千金,毕竟,林夫人,待她确实如己出,并无不周,恰原来,她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舞女,甚至是连名份,都不能给的舞女。
源于,她的生母,是周朝最不容的,墨氏后人。
在知道的那一刻,她是心惊的,若让天家知道,她是墨氏后人的身份,那么她在宫的日子,真的就到头了。
而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走到当天的那一步呢?
所以,从那石开始,她活得反而战战兢兢,玄忆给予她妹妹最隆重的大婚典礼,更让她在这种战战兢兢里,品到一种失去帝恩的惶恐。
是的,她怕,她怕失去玄忆,但,在最初,她没有办法对林婳狠得下心,直到,看她一步步和莲妃走得那么近,甚至违背她的意思,公然地去帮宸妃她都想容下她。
浮华山的庵堂领经时,她确实在林婳的蒲团上熏了迷香,本以为,让她去替她见证惠妃进入上房,却未料,这个傻丫头终究是被人摆了一道。
使得她一食二鸟之计,最后,仅食了皇后一人。
而,代价却是她和父亲彻底反目。
他不相信她,执意认为,她连妹妹都不容。
从小抚养她长大的父亲,竟为了一个才认回的妹妹,如此绝决冷情。
原来,真的是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得到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生母,就是因为没有成为父亲的侍妾,远在南越,所以,才让父亲,对林婳这个女儿,都分外的珍惜吧。
多么可笑,不过,这份可笑,不会再延续太长的时间了。
“你怀了他的孩子?”
她的目光移向丝毯后仍是平坦的小腹,低声问。
“是。”
绯颜的手捂到小腹上,这个孩子,差一点,在那一晚,她就要失去,幸好因为冥霄,她终于还是保住了这个孩子。
她的手捂在那,仿佛就能觉到孩子的心跳。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又哪里来心跳呢?
她柔柔地一笑,有了这个孩子,一切,才没那么难熬。
值得庆幸的是,在那晚后,除了冥霄,玄景并未再来叨扰她,连云纱,都被抽调离开,复换了晴纱随身伺候着。
“你根本没有办法生下他。”
林蓁望着绯颜脸上洋溢的幸福,有一种愈来愈难耐的感觉攫住她此时的所有思绪。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用磨碎粉的息肌丸粉,绊在药汤中,喝下去,不会有任何痛觉,就会堕下吧。
犹如来了一场葵水,一点异常都不会有。
她的思绪里又映现过这一幕熟悉的场景,当双手沾了那么鲜血时,一个没有来到世上的孩子,对于她来说,真的,不会有太多的愧疚感。
息肌丸的功效,当她知道得愈多,其实,愈离不开它。
哪怕现在,每晚,如果不闻着那种香,她都会整夜的失眼。
“我会生下他,你所不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做到。”绯颜转望向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象你这样自私,只知道把自己的块乐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真的很蠢,死过这么几次,你的蠢却是一点都没长进。”林蓁冷冷说出这句话。
“其实,我们是亲姐妹,对么?你很早就知道,可,你对我所做的,真的和姐妹情谊有关吗?”绯颜深深吸进一口气,道,“除夕夜宴,熊的突然发疯,及至其后清莲庵奕弘的死。林蓁,你的手段,太狠。”
是啊,无论除夕夜宴,还是清莲庵,她所做的,仅是想扮倒皇后。
这,也是她今日,可以站在这冥宫的一项条件。
她不狠,怎么能得到她想要的呢?
在这深宫,心若不狠,注定,只能被别人踩住,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些与姐妹情谊根本无关!
“姐妹情谊?呵呵,这世上,连多年的父女情,都可能变,更何况,我和你呢?”林蓁纨着团扇笑道,“不过,若你执意要牺牲自己把孩子生下来,我倒是不介意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替你带大他。”
“你真的很可悲,永远只能认养别人的孩子。”
林蓁望着绯颜,她讨厌绯颜总是这样一副凌然的样子,真的讨厌。
她方要说出下一句时,突听殿外传来一男子清越的声音:
“孤不会容你这么做。”
随着这一句话,玄景大踏步走进殿来,林蓁怔然地起身,今日的玄景,并没有带银制面具,这,也是她抵达明成后这几日,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
他,依旧俊逸如初。
只是,有些东西,确是再也不能如初了。
玄景径直走到绯颜的榻前 ,朗声道:
“因为,孤和婳的孩子,不会交由任何人代养。”
绯颜仅是望向他,并不再说一句话。
“景这是你和她的孩子?”林蓁站起身,望向玄景,突然,噬地一笑,“原来玄忆死了,倒是成全了你做这个现成的父亲”
“你说什么?!”骤然问出这句话,绯颜的整个身子,都开始瑟瑟地发抖,本来,有些许血色的脸,顿时煞白得如那最隆冬最冰冽的雪峰。
玄景要阻住林蓁的话已然来不及。
他没有料到,这件事,林蓁竟会知道,但若是那人知道的话,告诉林蓁,也是不无可能的吧。
“啊?难道,我的好妹妹,尚不知道,玄忆中了枣槊的毒吗?那毒,叫七草七虫毒,世上惟有你面前这位男子,和北归候合力方能解,否则,中毒七日后必死无疑。从妹妹来此,到现在,已是第八日了。”
绯颜心底,仅回旋着一个声音,忆,忆!
这么多日子,她逼迫着让自己不去想他,因为,不愿意再去揭开彼时心上的伤口。
毕竟,玄忆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是如此痛彻她的心扉。
但,原来,原来!
枣槊尖上是有毒的!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也知道,她中了毒,所以,为了让景救她,他才说出那些话。
让景带着她离开,用他自己的命,换来她的生。
那么,他在说出那句话时,是要抑压着多大的心痛,才能说出那句话呢?
这些心痛,加上毒伤,在那漫天大雨的夜晚,她,却并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去数落林蓁的自私,她难道不更自私吗?
自私到,在那时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怕自己再次受伤。
而完全忽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腹,开始抽痛,她用力地攥住被角,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她不能有事,她的腹中有他的孩子,她怎么可以有事!
可,痛,这种痛,铺天盖地地席来,拢住了她所有的思维。
“婳!”玄景一个箭步冲上前,拥住她的身子,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眸,凝向他,问出四个字:
“你——满意了?”
“你,出去。”玄景冷声对林蓁道。
“景!你夜夜宿在我的房内,对我许过的诺言,都忘了吗?”
“出去! ”玄景复低吼着道出这俩字。
绯颜突然轻轻笑出声来,她笑得很轻,每一笑,却都带着渗人心的尖锐。
“何必让她出去?该出去的是我。”
说出这句话,她再也不望向玄景,才要走下榻来,骤然被玄景拥住.再动不得分毫。
这个男子,终究,还是做了这件事,终究,还是让她,再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玄忆根本不会有事。
如果不是她,玄景根本不会这样孤注一掷。
原来,她才是最大的罪人。
腹中的孩子,还有六个月,她该怎样把他生下来,她是否还有力气熬到那时呢?
林蓁退出殿外,带来殿门陡然关阖的声响。
他将她紧紧扣进胸怀,低声:
“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为我流一次泪,即便怎样,都是值得了…”
那次泪,流在她的脸上.落进他的心底,那里,满满的,原来都烙刻满一个人的痕迹。
惟有她的泪水,才能进得去的那一处心底。
他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腰际一点,他担心她为了玄忆再做出任何事来,而她,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再做任何事,她的身子,略有些沉地靠进他的怀里,他轻轻地把她放到床榻上,掖好被子,放下那些重重叠叠的绿色帐幔,他方退出殿外。
林蓁站在殿外,并未远离。
玄景的锐利的眸光扫了一眼雨纱,即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跟着的一名黑衣男子骤然拔出一柄长剑,剑光闪过时,雨纱没有来得及哼出一声,顷刻毙命在到刃之下。
雨纱的血将林蓁雪色的纱裙上溅满了点点落红,但,林蓁的脸色丝毫没有任何的动容,不过是些尚带着温热的鲜血,她怎会怕?
“景,你是想警告我么?”她转首,凝向玄景。
玄景并未望向她,陡然启唇,语音森冷:
“孤从来不喜欢有人自以为是的聪明!”
林蓁逼近他,抬起螓首,微仰着玄景,吹气若兰:
“是么?难道你改了脾气,喜欢傻蠢的丫头不成?”
她的手顺势就要触到玄景的胸前,却被玄景蓦地反扣,掷摔开来:
“孤从来就对颇擅心计的女子,不感兴趣!”
林蓁的手被他掷摔地式疼,眼见着,腕上起了一道红色的印子,她的眉尖蹙了一下,旋即冷笑道:
“不感兴趣,那,你彼时还承诺我,你若为帝,我必为后?又在地宫,强行占有了我这几日?”
玄景的眸华随着这句话转向她,似笑非笑,道:
“蓁,从小到大,你总以为,你要得到就一定能得到,可,所有的事,不会这么绝对,那晚在繁逝宫,你既然能那样谋算,注定,有些人,是不会再得,好好珍惜最后对你好的人,这,才是你该做的。”
“珍惜?不要跟提珍惜!”林蓁随着玄景这一句话,脸晕红,再不复素来的冷静,“景,你还记得么,那一年的上元节灯会,你说过,永远会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你都忘记了么?”
玄景凝着她,森冷的神情,只化作一种悲悯:
“你要的,是孤的好,还是,有权势男子的好呢?你进宫的前一晚,孤曾求你不要走,可你是怎么回答孤的,呃?”
他和她,还有乐王,是幼时,在宫廷的一次夜宴时初识,夜宴,是成|人们互相攀拢关系的场所,也是孩童嘻闹的天地。
从那以后,他每每会借着拉练偷偷找乐王,还有她一起到宫外游玩。
他喜欢这个,有着苹果一样红润脸蛋的女孩,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出尘,可,就是这份出尘的美,却在进宫前的那石一晚告诉他,只有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方配拥有她。她,也只属于深宫。
这一句话,撕裂了他最早关于感情的梦幻,也让他明白,只要玄忆想得到的,不论是什么,总要先轮到他然后才是他。
哪怕,他是周朝唯一一位嫡系的王爷。
但,之于皇权,他这样的王爷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告诉过你,我只会属于最有权势的男子,所以,现在,我属于你。这世上,也惟有我最配你,而不是殿内那个,傻傻的,需要你保护的丫头! ”
林蓁说出这句话,又恢复昔日的傲气。
她不相信,一个这么强的男子,愿意让一个女子成为他的软肋。
“蓁,孤以前确实喜欢聪明的女子,可孤现在却发现,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即便孤每日分一半的心力放在保护她的上面,也未尝不可。”他顿了一顿,复道,“错过的人,说过的话,譬如覆水,终不会再得。”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不再看她:
“蓁,不要逼孤对付你,你背弃玄忆,甘愿为冥国做那么多事,应该清楚,若连冥国都不容你,这世上,就再无你的容身之处了。”
“景!”
林蓁再次走近他,手牵住他的手,只这一牵,她骤然浑身如遭雷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孤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她。你要的权势,会得到,但前提,你莫要再激怒孤!”
说完这一句话,玄景冷声吩咐:
“除孤和冥候外,任何人不许踏足此殿,违者,斩。”
“是!”晴纱喏声。
林蓁怔立在原地,仅觉得,虽是八月的夏末,她却已仿同置身在秋季一般地寒冷萧瑟,每一个呼吸,都凝着冰霜一样,把她心底仅剩的一点温度悉数地融去。
望着那玄黑的背影,她咬紧贝齿,生生地咽下所有骤然涌起的魄寒。
此时冥霄正坐于书房,翻阅一本医书,突听管家前来禀道:
“候爷,有人求见。”
“什么人?”
“来人揭了各城的告示,求见候爷。”
冥霄把手中的医书一放,道:
“带他进来。”
管家喏声下去,不多时,便带来一人,那人着灰青的衫袍,同色的头巾紧紧裹着他的脸,惟露出的一双眼睛,倒是十分清澈。
冥霄瞧来人走路形态,便知道并不是练武之人,他望向来人,淡淡道:
“阁下要见本候,所为何事?”
那告示上,绘的,是一株天圜玫瑰,除了让人识得此花,可揭榜至冥候府领赏外,并无一个字。
因为,这林天圜玫瑰,关系到的,将是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事。
“草民在冥国数座城的通告栏上,都看见绘有一种天圜玫瑰,故按着公告上所写的,来此求见候爷。”
“哦,你知道,这种花叫天圜玫瑰?”
“是草民还知道,天圜玫瑰花期有三,初期瓣色透澈,次期瓣色转白,末期为红,方有药效。”
冥霄的眸子微微眯起,凝向来人:
“那你可知道,何处还有天圜玫瑰?”
“草民虽不知道,何处尚有天圜玫瑰,但草民能催生天圜玫瑰花期。”
“是么?”冥霄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复道,“你随我来。”
灰青袍子之人随着冥霄,一步一步,走进地宫的最深处,随着,一道石门的开启,里面赫然是一个冰雕的世界。
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落下,落地,却没有一丝的声响。
冰宫中,剔透的冰柱鼎立其间,四壁均是玉凿冰雕的晶莹,灰青袍子的人,对于眼前的景致,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的惊愣,只是,在看到,前面那堵冰墙时,步子,方是滞了一滞。
冰墙内,仅含苞待放着一朵诡艳至极的玫瑰,其余的,都早枯败在冰墙的一隅,再无一丝的生气。
灰青的袍子越过冥霄慢慢地走近这堵冰墙,他的手,从袍中缓缓的伸出,触到冰墙上,手,却是洁白如玉一样的纤细。
冥霄方要阻止,冰墙后,却传来一个低徊的声音:
“霄,退下。”
“是。”冥霄,向后退下。
主上的命令,他素来只有服从。
但,广贴通告这一事,却并非是主公的授意,而是他的擅做主张。
他不能眼看着天圜玫瑰枯萎,仅剩下一朵将绽未绽,而这一朵的花期,远远过了十日,都没有绽开。
每每,他问主上关于这朵天圜玫瑰时,主上总不愿多答。
所以,他惟有寄托在广贴通告上,这世上,终会有人熟悉这天圜玫瑰吧。
或许,他能找到新的天圜玫瑰,也未可知。
毕竟冰墙内的天圜玫瑰,这十几年来,即便是用冰护就,都敌不过,它的衰败。
对于此,他是焦灼的。
因为,那牵涉到的,是主上的命!
主上的命,自然比一切更为重要。
他缓缓退出,带来的这人,一来没有武艺,二来,横亘在中间的冰墙除非主上愿意开启,否则,任何人,是近不得主上的身的。
或许这人,真的能催生,剩下的一朵花期也未可知。
石门再此落下,灰青年袍子之人,缓缓将身上的袍衫解开,厚重的袍子落地,里面宛然是一着绿衫的女子。
她凝着冰墙后,甫启唇,语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是矅么?”
冰墙后,是一片长久的沉默,在这片沉默之后,那低徊的声音,方悠缓地再次传来:
“是…宸儿么?”
“是。”这一句是,她说得极为艰难,她的手抚在冰墙上,隐隐颤抖着。
“宸儿…”冰墙后的声音,低低地唤出一声。
绿衫女子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她手抚的冰墙,忽然缓缓向两边开启,冰墙后,更浓重的冰气袭来,一白衣若雪,银丝翩然,犹如谪仙的男子,坐在冰制的椅上,冰灰的眸子凝住眼前的女子,绿衫女子,踉跄地向他行去。
“矅。”她行至他的跟前,唤出这一字,“你果然还活着!”
这么多年,她一直无法相信,他真的死于那场雪崩。
毕竟,这样一个如谪仙一样的男子,怎可能说死就死呢?
“是,我还活着,可,我以为——”
“你以为,十六年前,我就殉葬天烨于灵前了,是么?”
坐在冰椅上的男子没有否认,冰灰的眸子,拂过一抹悲抢的神色,敛低眸华:
“我真的以为,他逼死了你!”
“他没有逼我,是我自己决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