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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30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到了这句话的真实,并不带丝毫的虚假。

    甚至,真实后面,有种淡淡的忧伤,在这月华如水的清冷深夜仅渲染出无边的惆怅。

    他也会忧伤?

    我的思绪,在此时蓦地停止,空白一片中,他俯低身,隔着冰冷的银制面具,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他的手,极柔地把我纳向他,而陷进他忧伤目光中的我,竟忘记去推开他,只是任由这分冰冷,传递到我的唇部,一并,弥漫进我的心底。

    “姬,能携手在这世外桃源,是否真的是一种幸福?”

    他问出这句话,我的唇被面具堵住,却是没有办法去回答,何况,我亦不知道该怎么去答这句话。

    难道,他触动于叶先生和叶夫人的深情,所以在这样的晚上,想找一种情感的寄托吗?

    只是这样的幸福,注定是他不可得的,至少目前,他该没有办法放下那些从j、就萌生的仇鹤努倘若今时今日他放得下,他就不是景王。

    我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也在这一刻,我突然问自己,若他愿意放下仇鹤努留在此处,我是否能放得下玄忆,用自己的陪同,让他将这份恨彻底的遗忘呢?

    只这一念起时,下一刻,我在心里嘲笑我自己,真是痴人梦话,景王怎可能会如此天真呢?

    而,我亦是无法把自己做为筹码,哪怕为了心底的那一人,我都没有办法做到这般的无私,我有着私心,这份私心,绝不代表,愿意把心做为交换!

    他仿佛又洞悉我此时的所想,松开揽住我的手,冰冷的面具也旋即离开我的唇,他的眸光恢复冷冽莫测:

    “我恨这种幸福,是建立在他人无尽的痛苦之上!”

    他的这句话,说得极其狠厉,也说得极其突兀,我不明白只是短短一瞬,他的转变为何又是如此之大。

    景王,终究是我看不透的人。

    玄忆,其实,我又何尝真的看透过呢?

    “阿景,夜深了,我很累,你也早点歇息吧。”

    唤他这一声,我淡淡地把螓首别过,不去看他,唇上的寒冷,在一缕潮湿的青丝拂过间,更让人难耐,我不想继续站在这里,面对,愈来愈让我看不明白的他。

    他没有再说话,仅是漠然地回身,在我之前离开这里,望着他的背影,我只读到一种更深的彻骨寂寥。

    在这样的隆冬夜晚,终是让人所无法忽略的。

    而,这里,其实终究不会是任何人的世外桃源……

    第廿一章 情

    时膈数日,能再睡到锦褥之上,于我,也是种幸福,就着外面,溪流的淙淙声,仿同天籁的鼓乐梵音。

    这一晚,我睡得静好,甜香。

    甫醒时,冬日暖阳斜斜地透过竹窗辉洒下万点金华,映在我的脸上,枕于青丝后的手微微遮住眼眸,这一遮,星星点点的璀灿却仍透过指缝间渗进些许,幸福,亦如斯,哪怕再怎样,终有些许会透过所有的阻隔,渗进心底。

    现在,真的不想起来,身子倦懒得就想这样躺一整日,好好把这些天来的疲惫抚平。

    可,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我若不早点起来,帮着做点什么终是说不过去的把青丝简单地束起,穿好裙袄,漱洗完毕,隆冬的清晨,即便是有暖阳融融,做完这一切,始终还是有些冷的,我呵了一口暖气给冻得略略发僵的手,开启竹门,正对上,那双孤傲桀漠的眸子。

    这时,我才看到,竹屋之间是由几道回廊所连,回廊下,是婉蜒的涓溪,而景王就靠在最近的那根回廊柱下,凝着我,神情莫测。

    他等了很久吗?

    亿起昨晚的他,我的肚f,步有些滞怔,脸上却漾起灿烂的笑靥:“早,阿景。”唤他一声‘阿景’,分明,是让自己和他之间再次地泾渭分明。

    “可真是够懒的。”

    他说出这句话,让本来试图将自己心情调节至不错的我,不禁稍稍有些气噎我起得并不晚,此时,也顶多是辰时罢了,但他的话语,仿佛,我是存心偷懒晚起一样,于是,有些赌气地越过他,往前面的竹屋走去,顺着袅烟起的方向,应该是厨房所在吧。

    我听得他的脚步声亦步以趋地跟着,我只加快步子,往那走去,转过两处回廊,只见叶夫人正专心地于轩窗后做着早点,她甫一抬头,瞧见了我,语音温柔:

    闻。

    “这么早就起了?一会就好。”

    我对她微微一笑,绕进厨房,空气里弥漫的满是不知名的食物香气,煞是好我从没想到厨房也能布置得这般雅致,她索手纤纤,正蒸着些什么,额际稍沁了些汗,即便在这炊火袅袅之所,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无所挑剔的优雅、脱尘。

    她觉到我有些出神,不由略回身:

    “这儿烟大,始儿还是到外面先坐着吧。”

    我走近她,歪看螓首四处瞧着: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她稍稍侧过螓首,眸底眉稍都带了笑:

    “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做得习惯了。”

    这当口,她又回身望了一下那蒸着的笼子,素手轻轻掀开一些,想是在看里面的东西是否热了。

    我颦了一下眉,复仔细打量着周围,目光最后凝注在灶下那似乎不甚旺盛的火中,或许,我可以添一下火啊,毕竟在谷底,我连磨石生火都会,这个应该更加难不到我吧。

    一边有干枯的稻草,必定是用来生火的。递弯下身子,捧了一把稻草便往灶里扔填了进去。

    “暖——”叶夫人惊呼声方从唇里溢出,我只觉眼前火光一闪,伴着‘哧’

    的一声,身子骤然被人猛地用力往后一拖,但,我还是闻到一股焦焦的味道瞬间笼住所有的嗅觉。

    “痛。”我轻轻吟了一声,身子坠入一个宽广的?“不抱。

    “痛?你想毁容也不必这样,蠢!”

    景王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冷冷地传来。

    叶夫人惊愕地盯着我的样子,许久才忍着笑意道:“婳儿,该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吧。”

    对,她说得没错,我哪里会做这些,即便是庶女,从小到大,我是没有沾过任何厨房的边,但,我的性子却是要强的很,我才不要承认,我竟连这些都不会呢:

    “我做过啊,叶夫人,我真的会做,只是,可能,这几天太过劳累,所以一

    一,,

    “所以有失水;隹,竟把稻草就这样一大捧地扔进灶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人!”

    景王的声音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对我的所为实在是无语。

    “你说够了没有?”我愈发气结,我知道我蠡,但也不至于让他这样在叶夫人面前指责吧。

    在熠熠光华的叶夫人面前,我本来就有种自卑,因为她的绝美,又因为她竟然还擅长下得厨房。

    这是我所没有料想到的。

    而我呢?

    不如她美,又不如她会勤持家务,可,我会学啊,谁第一次就会呢?纵然我好面子的说自己都会,也不用他这么刻薄地说我吧?

    o性上来,我挣开他的相扶,直冲冲就奔了出去。

    景王,他真的是最可恶和讨厌的人

    一路奔看,我一路狠狠地诅咒。

    风吹得脸上有些痒,我反手抹了一下脸,却看到洁净的袖口顿时一片黑,天啊,难道,那些草灰把我的脸都给糟蹋了?

    我止了步子,就着回廊外的清溪,看了一下脸,果然,有些黑色的痕迹映在脸上,蹲下身子,我掬了一捧清水,才要往脸上泼去,斜里却伸出一只大手,确切地说,大手上还有一方干净的帕子。

    “给,拿干的先擦。这么冷的天,你用这溪水,仔细生满脸的冻疮。”

    “生就生。”我倔犟着,嘴上仍是不服软的。

    “你不要这张脸了?”他的声音倒是愈发柔软下来。

    原来,我凶过他的时候,他便再狠不起来。

    现在明白将住他的办法,会不会太晚呢?在他放手,不让我继续为他棋子的如今。

    “不要你管。”我闷着头,就把水泼到脸上,使劲把那些草灰都揉干净,水很冰啊,刺激得脸上皮肤猛地一个激灵,在这激灵中,我浑身不仅哆嗦了一下。

    他强扮回我的身子,不由分说,就用那方干净的帕子拭干我脸上的水渍。

    “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就这样子,你怎么回宫?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没脑还装聪明的女子。”

    “那你怎么当初还选我缔结盟约呢?可见你也并不是有多么聪明。”我避着他的帕子,道,“把别人的手帕弄脏,又算什么。”

    他这帕子,该和衣物一样,都是叶先生的,所以这一句话,果然让他停了替我擦拭脸的手,他把那帕子掷给我:

    “既然你要证明自己的贤惠,就替我把这帕子洗了。”

    未待我有所反映,他从贴身处又拿出一个物什扔给我:“这也脏了,替我一并去洗干净。”

    这物什落在手心,我才发现,赫然是当初我原本绣给玄忆又被他夺去的发绣,我紧紧拽在手心,坠谷底那晚,我并未发现这发绣,这么多日,他难道一直藏在我不知的地方吗?或者说,是他最珍视,不容人瞧见的地方。

    他冷冷一笑:

    “我一直都是戴着的,只是你太盎,没发现罢了。”

    我抬起眼眸望向他,他不避开我的直视,仅是凝定我,复加了一句:“你给我的东西,我永远都会戴着。”

    “是你自己抢去的,并不是我给的,这里面塞的是相思豆,进水就腐了,我可没法洗。”

    我驳了他的话,瞅了一眼被擦地乌黑斑斓的帕子,想着或许还得去问叶夫人要些胰子,方好洗,至于这香裳,我才想把它收起来,却又被他劈手夺过。

    “既然无法洗,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戴着吧。”

    “你——”

    我的气结,让他戴看面具后的眼眸中俨然有了一丝冰冷之外的笑意,这丝笑那么深,却固后面传来的一句话,生生地转成彻骨的寒冷。

    是的,寒冷,我清h扦地看到整个转变过程,是那么快,也是那么地明了。

    “你们一起过来用早点吧。”

    是叶先生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从昨晚到今天,景王为什么会对初相识的叶先生、叶夫人隐隐藏着那些敌意,并且,我能感到,这些许的敌意正越来越浓。

    这使得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叶先生、叶夫人和景王也有着些许的渊源?

    景王森冷的站直身子,我下意识地也站起来,回望着叶先生,微福身:“麻烦了。”

    叶先生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仅是昨晚对着叶夫人,才有那片刻的柔情,他回身往厨房那边行去,我跟随其后,景王有片刻怔留在原地,我微侧螓首,才要唤他,他却迈步向前,径直越过我,但仍与叶先生保持着一段疏远的距离,一同行去。

    甫到厨房跟前,叶夫人早就在回廊前沿水的花架下,摆好几样餐点,皆是清淡精致的小点,尤其中间一个透明的蒸果,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快用口巴。”

    叶夫人一直是笑着的,从初见她时,她的脸上就挂着让人舒心的笑意。一个女子,可以每时每刻都这样地笑,那是要有多少的幸福充盈着,才能如此呢?

    我不知道,只知道,惟有那日在街市之上,我的笑,是发自内心,没有任何顾虑的,糖葫芦很甜,更甜的,却是心底。

    什么时候,我也能象叶夫人一样,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于世外桃源的人生呢?这是身为女子,最大的幸福吧。

    可,我知道,我不会拥有,在我喜欢上忆的那天开始,禁宫深深,终是我的一生。

    景王坐定,却仍戴着面具,我望着他,略近其身,不由轻声道:“脱下这个吧,不然你怎么用早点?”

    他的眸底一片阴暗,我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叶先生并不望向我们,只对着叶夫人,语音温柔:“宸儿,一起用罢。”

    “嗯,早起新熬的你最喜用的山药粥,先尝尝。”

    叶先生执过叶夫人亲自为他添的一碗清粥:

    “你做的,总是最合我的口味。”

    随着这一句话,骤然,景王的手又握紧成拳,那‘咯咯’之声响起时,让我心底的疑惑越深,他并不是容易失态的人,但,这一次,着实有些什么,让他不再镇静自若。

    “阿景,可是这些都不合你的口味?”叶夫人眸华凝向景王,温婉地问道。

    “怎么会,他没什么忌口的。”我忙应上这句话,心中只浮起忐忑不安。

    我转向景王,手第一次垂下,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覆住他紧握的拳,正色“阿景,快用早点。”

    只这六个字,我觉得到手底他的手一片冰冷。

    “阿景!”我复喊了一声,终于让他的眸底的阴暗消散些许,我侧过身子,纤手执过他的面具,轻轻地,替他脱下,我觉得到他的身子震了一下,不过,还是由得我将面具脱去。

    “咦——”叶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声,这一声虽轻,却带着诧异。

    我不明白为什么叶夫人的反映亦是如此的奇怪,眼角的余光仅见到,叶先生墨黑如星辰的眸子也终是不再平静到无一丝澜意,甚至于,凝着些许若有所思。

    “我不用了。”景王骤然起身,拂袖离去。

    我手中拿着慌那个冰冷的面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起身去追他。

    “婳儿,我会替他留一点,你先用吧。”叶夫人轻轻唤我。

    “好。”我应声,心下百转千回,已然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用完早点,我执意要替叶夫人收拾,把那些碗逐一清洗,过碗的水冷冽彻骨,也好,可以让我浑沌的思绪稍稍有些清明。

    叶夫人在一侧用绵,巾把我洗完的碗擦拭一千,复放到碗架上,见我神情怔怔突然道:

    “阿景喜欢婳儿吧。”

    “呃?”我一个失神,差点碗一滑脱手而去。

    “婳儿喜欢的难道不是阿景?”她轻声问。

    我低下螓首,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楚:

    “不是。”

    “婳儿好象并不是很开心。”

    “叶夫人,我很羡慕你和叶先生的伉俪情深。或许我这么说很唐突,但,从咋晚到现在,我想,这世上,如果真有最幸福的感情,那我应该已经看到了。”

    “是吗?”她淡淡地说出这两字,语音却蕴着另一种莫名的低徊,“彼时当我象你这样年轻时,却并不认为我能这么幸福。”

    “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故事,这么问,虽又很唐突,可,我并不想隐晦地去问,对于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直截了当,应该更适合吧。

    “因为那个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他,同样也不敢想象,他会爱上我。我们的感情,经过很多年的沉淀,才到今天你看到的这样。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这一生没有遇到他,该是一种遗憾,即便,这个过程里,包含着伤害、包含着痛苦,最后,终是甜蜜幸福的。”

    “伤害和痛苦的过程,也会甜蜜幸福吗?”我并不能了解这种感情,因为我本身才刚刚学习喜欢,试看爱。

    “会,但有所含,必有所得,含下一切的鹤努其实,爱并不能难得到,舍不下,只是人的心里有计较,计较之于爱,却是最要不得的。”她的语音柔缓,如微风拂面般和煦,在这种和煦里,我知道,她的淡然和大度,或许是此时的我,所比不上的。因此,我才会一直离幸福看似很近,其实终究还是有着一点的距离口巴。

    “叶夫人,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去计较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我轻轻一笑,把手中最后一只碗洗干净,递于她,她伸手结果,指尖与我的相触,温暖柔软。

    “婳儿,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幺,可我看得出,阿景这个孩子对你的心,是真的。”接过碗的刹那,她说出这句话,我对上她的前水瞳眸,那里,有洞悉的了然。

    她竟然也能看出景王的心思,所谓旁观者清,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我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这句她让她略略地沉吟了一下,少顷,方道:

    “喜欢和被喜欢,女子一般都会择其前者,至于,哪种能让自己比较幸福则是固人而并,有时候,错过一时,可能,就是错过一世。”

    错过一时,错过一世?

    我和景王应该就是如此。我仍能记得在懵懂的彼时,我对景王是有着别样的情愫,可一切,终究随着手腕那刀的落下,烟消云散。

    或许,彼时,我怨着他的狠,以及他的绝情,殊不知,这些怨,是不是也正源于在意呢?

    而玄“乙,从来不会给我最直接的伤害,也正因此,我才在他的柔情下甘愿逐步沉沦吧。

    “婳儿,洗干净手,我带你去后面的花圃。”她唤我。

    “啊?”我又发出愚蠢的单音节字,在这样完美的人面前,我发现我的智商乃至情商都开始直降到零。

    “阿景昨晚说,你们想在此多住段日子,等你的身子恢复了再走。所以,今日我带你到四处随意地逛逛,毕竟这里远离镇城,亦算是比较枯燥乏味的地方。”

    “哪有,一点都不枯燥乏味,只是叨扰叶夫人了。”

    这句话,让我想到客套的假惺惺,在叶夫人的坦然面前,我又觉得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婚儿,你呀,就是太客气了,我和叶郎住在这里多年,能有人来陪着,确是好的,只是,这十多年,也就你和阿景俩人来到这,看来,真是缘分。”

    叶夫人柔柔地笑着,起身,拿起胰子,细细地把她柔若无骨的素手洗了一遍,她应该常年操持着这些家务,但她的手仍保养得丝毫不逊于宫内的后妃,象她这样的绝美人儿,若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定也是独宠一身的主子吧。

    陡然起了这个念头,突兀得让我稍缩了下螓首,接过她迷来的胰子,二l午自己的纤手清洗干净了,才跟着她往竹屋后的花圃而去。

    花圃里满是姹紫嫣红的鲜花,我甚至不知道,隆冬的时分,竟还能绽出这种妩媚,女子的天性,终是喜欢花的,在叶夫人的颔许下,我采撷了满满一大捧的花束,抱在怀里,慢慢地心里也充满着幸福的喜悦。

    叶夫人说,这些花是叶先生每年寻遍周围的山峦,替她所栽种的,为的就是一年四季,百花不断,让这鲜妍开满她所有的岁月。

    这种承诺,最朴实无华,但真真打动的,何止是一刻的心呢?

    所以,此时,我抱着这些花,仿佛,也就能抱住玄忆许给我的那句誓言般。

    是的,我现在一直提醒着自己这句誓言,无时无刻,这样,我才能有信心坚持到回宫的那一天。

    毕竟,我怕,所有的过往终究敌不过的,惟是时间的残忍。

    叶夫人另要去喂所圈养的各类动物,我一人捧着花,生怕它们枯了,先自回竹屋,准备用水养起来。

    甫走到回廊,忽听隐约有人声传来,这里,除了叶夫人和叶先生,就我和景王二人是生客,难道,又来了人不成?

    我寻着声音走去,恰是景王和叶先生二人。

    他们并站在那一泓溪流前,一侧,梅枝斜斜地在他们的头顶处绽出些许的嫣红绚而,可这份绚丽,因看他们话语里的凌厉,却再无绽出更多的姝艳。

    我将身子掩在一间竹屋的后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更为清晰地落进耳中。

    “这么多年,您果真过得逍遥啊。”

    甫启唇,景王的话语不止是凛冽,更多的,是一种清晰的鹤努一个‘您’字不仅仅是尊称,在此时,更象是一种讽刺,含着恨意的讽刺。

    他认识叶先生?

    “你还是找到了这。”

    叶先生的语意里辨不出任何的情绪,除了对叶夫人时的柔情款款,他的淡漠甚至不输于景王。

    “哈哈哈哈。”四声大笑从景王的口中溢出,这笑或许已然不能称之为笑,带着太多的凄凉,我从来没有听过景王这样笑过,第一次,刺进我的耳里,莫名地,让我的心中,涌起一种没有办法忽略的关于悲怆的味道。

    “您以为是我想找到这吗?如果我知道您和她在这,我宁愿困死在谷底,都不会走到这里!”景王狠狠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仿佛都是要在自己的心里砸出血来的那种狠厉,“可,却还是让我看到了!看到了您和她的‘恩爱’!”

    “景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

    “我怎么放得下?!您让我怎么放?从小到大,您何时正眼瞧过我?瞧过这个同样是您嫡生的孩子?曾经,我以为,母妃宠冠后宫这么多年,您对我,必然也是有所不同的,但是,我却从一开始就错了!您宠的爱的,原来并不仅仅是我的母妃,只是把她推到了后宫争宠的峰尖上,替您真正要保护的她挡去所有的倾讹!您看着她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席位置挣扎得那么辛苦,心里有的、在意地,却仅是身边那个卑微的宫女!”

    景王接近低吼地说出这一番话,终于让我的心一并惊愕眼前的叶先生难道是先帝?!

    他没有驾崩,就诈崩,然后传位于玄忆,自己携着‘叶夫人’归隐在了山间?

    也在这刹那,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叶夫人’眼熟,那日,青阳慎远突然朝见玄忆,我被迫退到伯,书房的里间,墙上挂的一副画像中的女子,不正是‘叶夫人’的模样吗?

    “景儿,或许为父确实待薄了你母亲,可对你,为父并没有丝毫因她的原因怠慢于你。虽然彼时你年幼尚小,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为父的用心吗?”

    叶先生的话语里分明带了几许的苍涩。这种苍涩里,我听得到,一种父爱的深沉,这种深沉,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澹台谨,对我不会有这样深的情感,也是在这瞬间,我觉得景王其实还是幸福的,不过,他却忽略这种幸福,只将自己困束在仇恨的包围中。

    “您的用心?我看不到,我只看到,当无忆,我的伴读,就这样,一宿之间继位成了新君,我才知道,您始终心里,并没有把我当真正的儿子看待。我不是稀罕您的皇位,我只是想您能真正地用父爱疼我一次,可到头,我只落得母妃成了人彘,我连探望母妃一面,都要看无忆,不,是玄忆的脸色!您说,为什么呢?同样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可以厚此薄彼,就如同,同样是您的后妃,你爱的,却是那个宫女,我母妃伴您的数十年,最终不过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我从来没有看到景王这样的失态,在说出这些话时,他宛然只是一个希冀得到父爱,希冀着父亲对母亲终是不同的孩子。

    确实,他真的还是孩子的心性,并不是伪装出来的那般成热。

    “若我当初不是念着父子亲情,在你射杀铭儿时,我就不会姑息于你!”

    这一句话,蓦地让我的心里陡然一惊!难道说,景王曾经

    “铭皇兄?是,是我射杀了他,只是,我没想到,您也知道,看来,您对我的宽容真是够多的,我是否应该感恩戴德呢?我的父皇?”

    景王的声音里充斥着阴鹭,这种阴鹭即便在此时,暖阳高照的接近正午时分仍让我不禁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若从他们的话语,以及玄忆即位至今已有十五年来推测,该是景王很小的时候就射杀了他口中的铭皇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懂得了杀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借着竹屋的遮掩,我才能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我不喜欢用这种不光明磊落的方式偷听,只是,我的一时好奇,让我在听到这些话时,没有办法自禁地只能继续听下去,哪怕,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因为,关系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俩人,还有玄忆。

    “景儿,哪怕你做错再多的事,能容的,我还是选择容,不仅仅是失去铭儿之后,我不想连你一并失去,更由于我知道,你是遵从你母亲的意思,不得不为,所以我等着你悔过,灯你重新做回最初的景儿,只是,我很失望地看到,你母亲对你的影响始终是太深,深到,你一错再错,仍不知悔改!”

    ‘叶先生’的话仍是不疾不缓的从容,原来,他就是先帝,所以,初见他的眼眸,我就会觉得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那还是不是拜您所赐?今时今日,您用诈死换来这样神仙眷侣的日子,可曾有一刻想过,我母亲所爱的煎熬呢?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您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我们母子,如果您不爱我母亲,何必要许她这么高的位份,又何必要生下我呢?我的出生,或许从一开始,就象一个悲剧!”

    景王说出这些话,竟让我也品到一种疼痛,这种疼痛,随着我愈了解他,就愈深。怪不得,他的恨会这般地浓,皆是有着前因后果的必然。

    “没有谁注定是悲剧,只是景儿你自己的认为,你陷在恨里太长时间,这种鹤努其实不过是一场误己误人!”

    ‘叶先生’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说出,骤然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您不想看到我,所以希冀着我快点离开这里,对吗?不过,我却偏选择在这里,慢慢的熬制草药,我要看着你们有多恩爱,这些恩爱,是否会因我这个皇子的到来,有所转淡呢?”景王带着更浓郁的阴鹭说出这句话。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并非是为我寻找草药,留下来,只因为心有不甘。

    或许,我的毒本就是无药可解的,又或许,我本身就没有中毒,这样想时,我的唇边浮过一抹淡淡的弧度,很淡,并不深,如同我此刻的心境,虽未到看尽千帆的时候,却也是清冷依旧。

    “你到底要什么?”这句话,‘叶先生’凝着几分冷意说出,景王,终是触及他心底的禁忌了吧。

    他和啼r夫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历经磨难才得来的相守,因为要一个帝王为了江山放弃美人并不难,为了美人放弃江山,古往今来,却着实是不多的。

    这样的感情,需要多少的沉淀才能成就。或许真的如‘叶夫人’口中所说的没有计较的爱,才能圆满吧。

    “父皇,如今才关心儿臣要什么,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景王笑着说出这句话,笑意里,满是不屑,和嘲讽。

    “不管你要什么,假若你要伤害到宸儿,我不会再容!”

    “您不会再容?有用吗?如今的您,并不是皇上,手中甚至连一点兵权都没有,而我,您最不待见的儿臣,却手拥三万精兵,您说,倘若我现在发号施令,让精兵悉数至此,会怎样呢?将您的世外桃源夷为平地,亦是不难的事吧?”

    这句话,让我捧花的手,不由得都有些许的颤抖,景王,他怎么会这般残忍童年时他射杀手足的残忍,如果是‘叶先生’口中受他母妃的唆使,那么此时如果他号令精兵,将此地悉数毁去,这种残忍,更带着不孝的意味!

    “是,我如今并不是帝王,不过是一个退隐山间的老人,要的,仅是这世间的一隅平静安好,如果你要把这毁去,虽然并非难事,但,你我父子的情份,也就到头了。”

    “到头?不错的选择,这样,我就解脱了,不必每日活在痛苦中,其实,您在我的心里,十五年前就真的驾崩了。昨晚看到您,不过只让我觉得有一瞬的震惊,震惊之后,留下的,仅是不耻,为有您这样的父皇所不耻!”

    “景儿,如果羞辱我,能让你觉到满足,现在,你可以走了吗?”‘叶先生’冷冷说出这句话,显是下了逐客令,他的这隅静好,怎会容人破坏呢?

    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能破坏,因为,我想我终于知道,‘叶夫人’口中的关于曾经的那些伤害、痛苦一路熬过,有多么艰辛,才能让他们得到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相守。

    “本王所厌恶的东西,毁灭是唯一的结局。”

    景王的声音更为冷冽,难道,他真的要召唤精兵?

    “住手!”当我看到景王从怀里拿出一个筒:i足的物什时,终于走了出去,“不可以!”

    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里满是惊愕,是的,他没有想到,这些话,竟然会被我听到,或许,他还想在我的心里保留一些印象吧。固然,这些印象未必是关于完美的。

    我的怀里捧着最美的鲜花,花的芬芳,却掩不过空气里充斥的狠毒。

    我看着他们,固是父子,所以眉眼相似,性格,却还是迥然的。

    “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本王?”他望向我的眼睛,满是冷漠绝情,可,我不怕,一点都不。

    “我只是劝诫,而并非是命令,景王,我不希望您一错再错!”

    我的声音清泠,他看看我的眼底,宛然再无柔情,这样,才是我要的,不是吗?

    “给本王滚开!”他说出这句话,收回凝向我的眸华,“否则,休怪本王不再送你回宫!”

    “景王,您难道真的冷血到不念骨肉亲情吗?眼前的这人,是您的父亲,即便他现在选择的不是您的母妃,为什么,做为晚辈的您,不能遵从他的选择呢?

    您可以号召精兵,把这里夷平,但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您夷得平吗?或者,毁灭得了吗?”

    说出这番话,我望着他,我不相信,景王的良知都已泯灭,我更相信,他是善良的,只是,他把善良的一面伪装在狠毒之后。

    “本王只相信,哪怕再多的所谓感情,若一方死了,那么就都该告一终结”

    “如果你选择毁灭,我会恨你。”我说出这句话,带着绝决。

    “恨本王?也不错,既然你所谓的爱给了那个玄忆,把恨给本王,本王愿意接受。”

    恨?

    其实我始终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只是情急中,把这个字也说了出来“景儿,你莫要再误入歧途。否则,定是万劫不复。世上的恨和爱虽然是对立的两面,但,只要放下鹤努心里,自然会仅剩爱的存在。”

    “父皇,这些道理,等到您的宸儿死了,您在她坟前说罢!”

    景王薄唇浮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是一种笑,但,这种笑,无关乎喜悦,有的,只是残忍的阴h音。

    他的手在此时轻轻拧开那个筒状物。

    “不!”我放下手里的鲜花,漫天的鲜花飘零间,我冲到他的跟前,想要夺过那个筒子,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隐隐猜到,必是他召唤精兵的方式。

    其实,他一直是可以召唤精兵的,却仍选择在谷底待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h乍晚没有找到出来的路,是不是,现在还是安静地待在那边,直到食物吃完,他定会召来精兵救我们出去,那么,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发生。

    但,世上的事,其实是没有如果的,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容不得任何人的转圈。

    不过一刹,筒子内冲出的白色气烟灼疼了我的手,因为我抢不下来,干脆就拿手心去捂住那筒口,只这一捂,仅觉得手心是烫得厉疼,伴着景王气极的声音响起。是的,他气极,却并非是因为我不让他发出这个施令,而是

    “蠢女人!你连手都不要了?”他恼怒地忙把筒子梆甩到一边,焦虑地执起我的手心看时,那里,只是血红的一片,皮都开始有些蜕去。

    看到这些,他更为焦虑,第一次,让镇静的他,开始手足无措,他轻呵气替我吹着伤口,复抱着我的手,来到就近的溪水边,把我的手直接浸入那冰冷的水中,旦听‘咝咝’声响,又是一阵淡淡的白烟冒起,锥心的疼痛再次席来时,我却在他身旁,忍看疼痛,缓缓道:

    “阿景,宽容一点可以吗?我不希望你拆散有情之人!”

    这句话,果真又忤触了他,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腕:“你是不是想说,让我也不要拆散你和玄忆这对有情人?”

    话语甫落,未待我答,忽然,一道凛寒的风声向身边呼驰而来,随着这道风声,眼前绽出一片妩媚至极的光寰,我只听到‘叶先生’急喝一声:“小t心!”

    随着景王揽住我的腰,带我就地闪避时,我看到一个黑色的罩子,舞动着它四周锋利的锯齿,带出那道光寰时,竹制的回廊被一悉数割断。

    回廊‘哗啦啦’一片倒落时,我眼角的余光,宛然看到,一队着血色紧身戎装的男子出现在不远处,那黑色的罩子就是从为首的那名男子手中发出……

    第廿二章 聚

    连着在地上滚出几步远,景王一手紧拥住我的身子,并刻意护着我的背部不受任何的创痛,在移转的刹那,我的眸光望向那队血衣男子。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看一个黑色的罩子,罩子边沿锋利的锯齿能切断的又何止仅仅是竹制的回廊呢?

    此刻,随着为首那名血衣男子一手竖指天际,那些黑色的罩子整齐划一地在他们手中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转得越来越快,直到每个人手上擎着的仿佛一团黑色的乌云。

    但这片乌云的所到之处,意味的将仅是和死亡有关的绝决。

    “姬……”景王轻唤了我一声,他的眼底没有了方才父子相对时的戾气,有的仅是关切,他迅速地打量着我,确定我没事时,才轻轻抒出一口气。

    我的手腕还被他另一只拽着,虽然手心很疼,可这些疼痛忽然在此刻,再不甚明显,我的目光,被伫立在一侧的‘叶先生’所吸引,再移不开分毫,连那些迅疾旋转带着死亡阴影的乌云,都不再让我觉到惧怕。

    因为,我看到,‘叶先生’的手展成一个弧形,如同光寰一般划出最圆满的轨迹,然后,双手合拢,中成空圆。

    我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又是什么,但随着那些旋转的乌云迅疾地停下,我顿时明白,这是滴血盟一种命令停止的手势。

    滴血盟为帝王的亲命禁军,所以,惟有帝王的命令手势他们会看懂,这,无疑更说明了‘叶先生’就是前朝的帝王。因为,除了帝王和滴血盟之外,这些手势的含义应该是密而不宣的。

    ‘叶先生’正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子选择归隐山间的帝王。这样的大爱,确是可求却难遇的。

    所以,‘叶夫人’口中的那些劫难,最后在‘合与得’之间,得到是苦尽甘来的结局。只是,我不知道,今日这处世外桃源的静谧是否终将被打破。

    毕竟,玄忆或许,在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父母,仍在世。景王话语中的意思,和我记忆里关于前朝的一些琐碎印象,应该是玄忆的父皇‘驾崩’,其母‘殉葬’,方成就了这么多年的相守。

    景王的目光同样也凝向了‘叶先生’,不过这种目光里蕴涵的鹤努仍是那么明显,我离得景王如此之近,他的神情转变,悉数落进我的眸底,比彼时躲在竹屋后的窥听,更来得直接清晰。

    他拽住我的手,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在起身的瞬间,我看到,那些肃穆的血色之后,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映现在正午的晖光下,这抹明黄,光耀万丈地盖过周遭的一切。

    我所有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凝结住,包括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汩汩地流动他,终于来了

    确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情形下出现在了无忧谷。

    他就站在那,犹如谪神俊美,光荤笼在他的周身,在明黄的利‘托下,帝君的气势如同‘叶先生’一样,而,他的眸华却越过所有的一切,只投注在了那一人的身上。

    那个人,并不是我

    他注目于‘叶先生’,眸底有些许我看不懂的情愫,微微地蕴浓。

    然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咻地一挥,所有的黑色罩子随着这一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