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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12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谈笑风生,而我被他牵住的手,却渐渐开始无法遏制越来越惶乱的心情。

    “念你也算是一统河山的明君,本王今晚就给你一个痛快,至于这江山,你放心,你归天后,本王定会好好处置。”乐王口中的江山,轻飘飘地,仿佛不过是一件器皿般,“三年,本王为你征讨南越整整三年,一朝凯旋,竟是连心爱的女子都守不住,赢玄忆,我李家能助你一统江山,也能将江山颠覆!”

    “好,好,好!”玄忆说出三个好字。

    但,第三个好字,尚未出唇时,我已看到,乐王手中,捏着一枚寒森森的利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状如梅花,又非梅花。

    我只看到它划破空气,直向玄忆射来。

    我心下大惊,本已被玄忆拖至他身后的身子,竟不知死活得挣脱他的手,用力将他推开。

    最后一个‘好’字未落,他脸上焦灼的神情悉数落进我的眼底:

    “瞳——”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他的手上银光向我身后一闪,随后,我听到,‘叮’地一声,象是器物相触坠落的响动。

    眉心舒展开,眼眸里也带了笑,我知道,他一定会保护我。

    所以,刚刚的举止不过是我一场完美的演绎。

    但,下一刻,一阵锥心刺骨的疼在我右肩下方绽出。

    原来,我的所谓‘完美演绎’,还是让自己付出代价。

    那样的厉疼,是我从来没有尝到过的。

    醉酒的头脑,此时,因着疼痛一片清明。

    我看到,玄忆,终于不再平静,他的眼里,甚至带着一丝紧张,一丝无措。

    他的手扶着我,但他的手心,应该只会扶到一手粘腻的鲜血。

    “您……救过墨……瞳……两次……还您……一次……只欠……”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这句话说得尽量完整,可,听起来还是断断续续的,颇难理解。

    我是爱惜自己的命胜于任何事的。

    可,我也不愿欠人过多的情意。

    所以,这一次,是我还他的。

    只是,我干嘛要用力去推他?将自己的身体反而挡在他的身前。

    既然推,我也该侧过一点点,这样,伤到的只会是胳膊。

    现在,真是太不划算。

    才舒展开的眉复颦紧。

    真的好痛,我用力地掐着他的手臂,他,能体味到和我一样的痛吧。

    他却没蹙一次眉,唯一让他眉心蹙紧的的神色,叫做担忧。

    其实,是我的手上力气在渐渐消失。

    我不知道,乐王下一次的攻击在什么时候,我只知道,我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他,甚至帮他去挡再一枚的暗器。

    纵然,如果再挡一次,我和玄忆,就两不相欠了。

    四周,好象,有什么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呢?

    “瞳儿!瞳儿!你还欠朕一次,朕不容许你有事!”

    他的声音愈发焦灼,真是讨厌,我好累,他还要提醒我欠他一次。

    身子,慢慢软下去,力气,终于消逝。

    当疼痛把所有思绪归于一片黑暗前,玄忆把我紧紧搂他的怀里。

    那里,香味依旧,而,我是否真的快死了?

    我的血洒在这盛夏的山野中,定是映得那碧绿菁菁处,也带了几分嫣妩的红意吧。

    只是,或许,我再也看不到了,眼前,骤然陷入黑暗一片……

    第八章 望帝心(1)

    史官记:乾永元年八月廿六日,乐王叛变,围帝于猎场,有女以身救帝,重伤,帝遂命潜伏之滴血盟悉数缴诛叛军,留乐王,押解返京。

    乾永元年九月初一日,帝颁旨,流放乐王于漠北,满朝皆惊,然,不得妄议。

    《弃妃不承欢》 作者:风宸雪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是在那一片昏昏噩噩中,总有一个光圈在那遥远的黑暗尽头,可,我无论怎么走,都到不了那光圈之外。

    而,四周浓得如同墨汁一样的黑暗,仿佛一块巨大的吸磁铁一样,要把我吞噬。

    一阵尖利的疼痛,生生地撕开这片黑暗,我惊叫一声,嗓音哑暗。

    “你醒了?”带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费力地睁开眸子,右肩下,疼痛依然清晰。

    寻着那声音望去,眼前那人,消瘦的脸庞,墨黑深黝的眸子,竟——是他!

    “你昏迷了四天四夜。”景王的语音很淡,淡到,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眼前浮现出他那晚的绝决,我以为,我忘记了,可,却还记着。

    本以为,陷入黑暗前,和倘若活着,再次醒来,都将是另一个人映进我的眸底。

    但,人生,就是这样的奇怪,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禁军已护送皇上返京。你的身子不便移动,所以才留了下来。”

    他仍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分明,漏跳了一拍。

    在那一拍的间隙里,我仿佛又看到,漫山绽开的那抹腥红的血色。

    绽在我的背上,也映进玄忆的眼里。

    只是,这一抹红,终究在他的眼底驻不了多长的时间。

    未待我醒转,他,就已离开避暑山庄。

    觉到一阵锐疼时,我不禁轻唤出声,我看到,自己洁白的手臂上,扎了一枚细巧的银针,随着针尖的拧动,景王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他,竟通晓医术。

    “那枚暗器本是周朝帝王专用的暗器,唯一不同的,是在齿刃口子上淬了巨毒。幸好,随行的太医用蛇药替你延了命,本王抵达镐京才知南苑的变故,所幸还来得及救你。”

    我还是没有说话,嗓子很疼,疼得干哑。

    刚刚轻唤出声时,我能觉到嗓口还是有着不算浅的血腥气。

    这种气味让我觉得很难耐。

    所以,我宁愿不说。

    况且,对于景王,如今的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本王离京这月余,你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但这一次,你可知,只要这暗器再偏半分,你的命就没了。”他悠缓地说着,针尖蓦地往深里一刺,旋拧间,我疼得额际沁出冷汗,却不肯再轻唤出声,“本王不希望棋子动了真情,如果你要动,本王劝你趁早死了这念头。否则,他不会喜欢上一个容颜尽失的女子。”

    他的这番话,骤然点醒的,是我一直浑沌的思绪。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玄忆?

    难道,我真的,对一个帝王动了情?

    不会的,我不过是不想欠他什么。

    我最宝贵的,还是自己的命。

    我,一直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这点,永不会变。

    容颜尽失,这四个字,终是重重敲在我的心上。

    如果我容颜尽失,恐怕,玄忆对我,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了吧。

    不论是他,还是眼前的景王,包括那晚的乐王,在他们眼里,最在意的,始终是我这张脸。

    这于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个问题,我无数次问自己,却无数次找不到答案。

    第八章 望帝心(2)

    伤口痊愈地不算快,毒性,在景王每日针灸下,有所控制,不过,终有些余毒并未肃清。

    随玄忆御驾来此的几名臣子,也早随君王一同返京。

    此时的避暑山庄,仅剩的主子,惟有景王一人。

    而他,是奉旨替我疗毒。

    为什么玄忆会准他来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已是九月初了,我还要待在这多久呢?

    倚坐在床榻,盛夏的暑气,早消散不少,心底,却愈渐的烦燥。

    景王还是在固定的时间替我银针疗毒。

    自被他割腕那日开始,我对他所有的话,即便启唇都会消失在空气里。

    ‘你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宫女,竟妄想成为本王的侧妃……身为本王的棋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败,便是真的死!’

    彼时,他对我所说的这句话,我永都会记得。

    这一日,他收了银针,问:

    “还是不愿和本王说话?”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着螓首,看着手臂上那一点针痕,淡淡的,不甚明显。

    “本王今日晌午,得到京城传书,你一直想知道的蓁儿,已被皇上接出冷宫,恢复妃位。”

    他的语音,是那么悠缓,可说出的这句话,犹如夏日的惊雷一样,炸开在我的耳边。

    我骤然抬起眼眸,正对上他睨视我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说的,只是与他,也与我无关的事。

    或许,这真的,是与我们无关的事。

    玄忆匆匆返京,原不是为了惩治乐王,仅是为了那深宫里的一人。

    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一人。

    现在,她终于被他亲自接出繁逝宫,那么,他与她之间,又岂容得了别人呢?

    所以,我是不是该知趣地消失呢?

    “你的伤势经本王这几日的针灸,因无大碍,一个时辰后,即刻随本王返京。”

    “王爷,可以放了奴婢吗?”

    问出这句话,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得可笑。

    但,我突然不想回去。

    虽,心底,仍是放不下一些什么。

    可,让我怎么去面对他?面对‘蓁儿’?

    出乎意料地,景王并没有立刻冷酷的否决,只是随着我这句话滞了一滞,随后,起身,往殿外行去。

    我的心,也就在这一刻,忽然,陷入了另一种黑暗中。

    那种黑暗里,带着寂静到窒息的森冷。

    缩了一下身子,还是牵动右肩的伤口。

    有些许的疼痛,提示着我,伤口的存在。

    一如,心底,也渐渐,萌升出一道不可忽略的伤。

    眸底干涩,有时候,能肆意流泪、悲伤,也是种幸福。

    不过,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种幸福不会属于我。

    再怎么强求,都是奢求。

    曾经,不屑为他眼中的替身。

    明日,我或许连这替身,都再不可得。

    但,哪怕再黑暗,时间是不会中止的。

    我仍是在一个时辰后登上回镐京的车辇。

    青色穿蝶花纹的车帘内,我独自一人侧卧于绵软锦襦。

    景王则策马于车队的前方,偶尔,随着被风吹扬起的帘角,我能看到他骑于马上的身影。

    他的身影,在此刻,多了一份落寞的感觉,不复往昔的犀利。

    一定是我的心境如斯,才让我看事看人,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随着挂满昏暗灯笼的古城墙出现在车帘的一隅时,我知道,镐京终于抵达了。

    此时,已是深夜,但,我却丝毫没有一点困意。

    作者题外话:下一更是在晚上八点前

    第八章 望帝心(3)

    车辇驶进朱红的宫门时,天际,有一丝启明的微光。

    那一点点的光,却骤然划破夜的黝沉,将心底的某处也一并的照亮。

    不知道,是右肩伤口的疼痛,还是路途的颠簸,在朱红宫门于辇后徐徐再次阖上的刹那,人,恹恹地歪倚在垫上,我的手一直是冰冷,此时的冷,更带着一种血液仿佛都凝固的寒魄。

    景王没有再出现,从进入镐京开始,我就再没从偶尔被风拂开的帘外看到他。

    掀起车帘的是云纱。

    她掀着帘子,佟儿扶着我下辇,一边,早停着宫内专用的肩辇,这肩辇,是嫔位以上的女子方能有的代步。

    外人眼中,无非是我又一次的殊宠,可,惟有我知道,玄忆对我还如此这般好,仅仅是我为他挡了那一箭。

    如此罢了。

    没有一个男子,会不感动,一个女子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哪怕,这一幕或多或少,带着误打误撞的成份。

    但,感动,只是感动,因感动产生的感情,或许注定,不会是关于爱的。

    坐上肩辇,我的气息,仍是不平。

    惟有思绪清明。

    肩辇起,肃穆的宫墙在暗夜与白昼的交替间,恍若浮光掠影般不真切。

    极目处,谁又能望尽那九重宫阕呢?

    到头,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肩辇并未向昭阳宫抬去,而是,偏向了另一条甬道。

    甬道边,栽着夏日最最娇媚的繁花,空气里,因此,弥漫了些许馨甜的香味,树荫花丛间,掩映一座宫阕,宽大的金边匾额上书三字:未央宫。

    这是一座自玄忆登基来,就虚置的宫,但在前两朝,亦算是和当今太皇太后所居长乐宫并齐的主宫之一。

    “姑娘,到了。”云纱轻轻禀道,“皇上吩咐,让姑娘暂居此处。”

    以婢之身,赐居宫殿。

    我的心,仿被什么攫住。

    这,就是他的安排。

    夜如何其?夜未央。

    只是如此罢了。

    长乐未央,于这宫里,亦是种灿若烟花的短暂。

    任医女扶着进入宫内,宫门开/处,早有内侍点起宫灯,一路照着,直通主殿。

    “歇在偏殿吧。”我轻声道。

    云纱要说些什么,佟儿却已扶着我往偏殿行去,其中一隅偏殿上书椒房二字,让我仅觉得是种嘲讽的意味,我择了最里的那间偏殿——清凉殿。

    这殿名,置在这未央宫,倒是好的。

    殿内,虽打扫齐整,榻上,并未置锦褥。

    一边,有宫女上前铺设锦褥,我坐在靠近轩窗的椅上,看着曙光霁白,玄忆该上早朝了吧。

    不过,只这一念,旋即收回心神。

    看榻上收拾得干净,径直站起身,佟儿问:

    “姑娘可是累了?还是伤口又不适?”

    “歇一下就好。”

    浑身是一阵地发冷,这次的伤,并不轻,倘若景王不是担心宫内的变故,应该不会这么快要我返回禁宫。

    我的命,在他心里,本就算不得什么。

    躺到榻上,右肩的抽痛和浑身的发冷一并席来,我复昏昏沉沉地睡去。

    仍睡得不深,觉到有人在端详我时,我睁开眸子,殿内却是空无一人的。

    自嘲地一笑,我何时如此的优柔?

    是在等着那人吗?

    即便,他下了朝,往日去的也只是御书房。

    更何况,我算什么呢?

    只是,心里,真的,很想见他。

    这份想,应该是和告诉他,只欠他一次救命之恩,还清后,我和他之间就俩不相欠,然后,我就可以不再这么优柔了吧。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内侍的尖传声:

    “皇上——”

    作者题外话:大家要见小忆忆吗?

    第八章 望帝心(4)

    心,猛地一震,不禁撑起孱弱的身子,细细分辨时,原来,那后半句不过是:

    “有赏,赐墨瞳姑娘——”

    余下的,再听不进去,松了撑在床榻边的手。

    一径地跌进玉枕。

    跌去,又岂是一点期盼呢?

    按着宫里的规矩,皇上有赏,我须起身叩拜谢恩,但,那内侍并不进内殿,仅让我听到所赏的东西,显是上面的吩咐,免了这礼数。

    云纱掀起帘子进殿,见我醒了,问:

    “姑娘,皇上赏下了东西,要拿给姑娘过目吗?”

    她对我一直是淡淡的,少了从前的热络。

    摇了摇螓首。

    我并不是视钱财为不屑的人,可今日,他赏得再多,心里,还是怅然若失的。

    “收起来吧。”

    我复倚下去,虽赐居未央宫,但,由于我并非嫔妃,也只有云纱和医女佟儿俩人随侍。

    所以,不免有些冷清,不过,再多的冷清,我都熬得过。

    只是,现在唯一不习惯的,是有了期盼,原来,期盼是比失望,更加让人难熬的东西。

    而今日,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日子。

    今日,是九月初九,也是我的生辰。

    母亲在的时候,总会替我亲自煮一碗面,意味着寿长福泽,她去后,每年的生辰,再无人记得,更不用说能尝到一碗面。直到进了南越后宫,我惟独一次使了丽妃的特权,便是让御膳房,替我做这一碗面,纵然,那碗面所用的材料,均属上乘,可,味道始终不如母亲替我做的。

    因为,母亲所做的面里,多了一种,叫做亲情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我唯一珍视的部分。

    思绪间,我轻启唇:

    “云纱,晚膳能替我传一碗面吗?”

    “是,我会吩咐膳房备下面点。”

    “谢谢。”

    其实,心底亦明白为何会有期盼,是因为,我不想,每年的生辰都一个人过吧。

    待到晚上的掌灯时分,隐隐,外面,有烟火燃亮了半边的禁宫苍穹,云纱恰端着面进来,见我望着窗外,道:

    “可巧,今日是珍妃娘娘的寿辰,膳房备下了娘娘最爱用的三鲜菇菌面。”

    “珍妃?”我疑惑地问,宫内仅有正一品三妃,从一品妃位是空悬无人的。

    她端着盘子,放到我榻前的几案上:

    “就是昔日,被贬于繁逝宫的珍妃娘娘。”

    她从盘中端起面碗给我,是上好的薄瓷万寿碗,我伸手接时,手,还是无法抑制地,略略颤了一下。

    “外面的焰火,是为贺珍妃的寿辰所燃?”

    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是让自己死了期待的心吗?

    应该是吧。

    放不下的人,才会难受,才会痛,当看淡一切,则,心自静然无波。

    “是,皇上在朱雀台,燃特制的烟火,一为贺珍妃娘娘的寿辰,二为庆珍妃娘娘五个月的身孕。”

    她——怀孕了?

    玄忆亲自接她出冷宫的缘由,此时,清明于心。

    她被废入繁逝宫已有两载,这番怀孕,可见,即便废黜,玄忆还是和她……

    拿起银箸,我夹起碗中的面,细细的品着,面里的温度让我的心,在此刻并不觉得冰冷,一口一口,我吃得很慢,但,再慢,也会有吃完的时候。

    空荡荡的面碗,一如,骤然空落的心。

    依然不冷,但,很空,很空。

    云纱收了空碗,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月余来第一次对我说的话不再是形式上的恭谨:

    “姑娘,凡事还是想开些,景王说了,姑娘的福在姑娘自己手里拽着,皇上不是薄情之人,姑娘于他有恩,指不定,今晚前面宴席散了,就过来了。”

    作者题外话:蓁蓁怀孕了哦。。。息肌丸为啥对她无效呢?

    第八章 望帝心(5)

    皇上不是薄情之人?

    是,玄忆并不薄情。

    所以,才会念念不忘于冷宫中的那人。

    所以,才会在煎熬两年后得偿所愿地把那人接出。

    而我,于玄忆有的,不过是恩,却并非情,若有情,也是基于那人身上,这点,我明白,景王,定也明白。

    如今,景王之所以迫不及待把我接回宫中,无非是不想让玄忆淡忘,因着我救他的恩,赐我一个位分,这样,在珍妃怀孕不能承恩期间,做为他棋子的我,仍有着他要的功用。

    纵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图的是什么。

    可,即便不知道他和玄忆的过往,我所知的事中,他王妃的死,却是间接与玄忆有着关系,面对深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子自杀,尚能如此隐忍的景王,实是一般人所不能为之的。

    亦因此,我知道,他最终让我效力的事,也必不会简单。

    一如,曾经试想过,要不了玄忆的命,却实是会要了我的命。

    命?

    我还欠着玄忆一条命。

    右肩又开始疼起来,其实,它一直是疼着,不过,我未将注意力放在那上面罢了。

    “你也早点歇息去罢。”

    云纱见我不语,默默端起盘子,转身欲待离开前,我轻声道。

    她停了步子,略偏着头:

    “姑娘,自个的身体,只有自个才能保重。”

    说罢,她径直掀了帘子出去。

    我斜斜地倚在软锦上,闭阖上眸子。

    一个替身和她的正主,连生日都如此相象,冥冥中,仿佛真有一股牵引力,让人逆不得分毫。

    微微觉到肩上有些冷时,似有人把锦被轻轻替盖上。

    云纱,还未去休息?

    “你还不去歇着……”

    我并不睁开眸子,复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稍稍缓解一下。

    那人却并不离开,反在榻边坐下。

    难道——

    我的心,骤然怦怦跳得紧,睁开的眼睛,对上的,却是深黝暗沉的眼睛。

    “王爷——”

    他冷冽的薄唇扬起一抹淡笑,看着我先是失望,继而有些惊愕的眸华,道:

    “两次,你想见的都是皇上。想不到本王扶灵回去不过月余,你的心交得倒十分之快。”

    “王爷吃味了?”

    我并不如之前般疏冷,巧笑嫣然地凝着他,细语婉转间带着几分戏谑。愈是心底脆弱到不堪,我愈是会伪装出另一种表相。

    哈,我真的很虚伪。

    他一手咻地捏住我的下颔,因我倚卧的姿势,他整个人,仿佛压于我的身上。

    但,我们至今,仍是有着一些距离,他另一只手撑住床榻,使这份距离,永是这么保持,并不贴近,可,即便如此,我仍觉到一丝的压抑。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我并不回避他犀冷的目光,与他对视中,我只觉到,眼前这个男子,为什么,他的眸底,竟有一丝深浓的悲伤?那层悲伤,他掩饰得那么好,却在此刻的对视中,还是悉数落进我的眸底。

    距离,真的很近。

    那么,我眸底,关于那种期盼的神情,他,必然也是看到的。

    “替本王办事,事成之后,本王会放你出宫。”他说出这几字,捏住我下颔的手,并不用力。

    第八章 望帝心(6)

    “您——放我出宫?”这句话的背后?

    他不是说不要玄忆的命吗?可,他这么说,分明,要的还是他的命,然后——篡位!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本王,本王说过,不会要他的命。你——大可放心。”

    “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您现在还是不肯说?”

    “因为,你今时今日还没有能力替本王办成这件事。而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

    我眉心微颦了一下,他立刻将手臂又撑起些,但,仍是这样俯视着我。

    他怕压到我的伤口?他竟对我还有一丝怜惜?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依旧笑着,妩媚婉约:

    “何时奴婢才有这能力呢?”

    “待他正式封你为嫔妃,专宠六宫之后。”

    “王爷,难道一点都不怀疑,这月余,奴婢仍是宫女的身份?”

    他的眉尖蹙了一下,旋即道:

    “是你不愿?”

    他确实很聪明,能一眼识破人心。

    但,我最擅长的,恐怕就是掩饰,就是说假成真。

    “不。”

    我敛低眸华,纤纤素手半褪一侧中衣,臂端,那颗鲜红明艳的守宫痣赫然在目。

    纵然,女子的发肤只能给夫君相看,但,早在国破那日,我的手臂就被他所看,今日,又有何妨呢?

    这颗朱砂痣,是清白的证明,亦是玄忆根本不曾临幸我的证明。

    可,他又怎么知道,玄忆对我所说的那句话呢。不过一句话的缘由,意味全然相反。

    景王明显一怔,甚至这一怔中,还有着其他的味道,他稍稍移过视线,不再看我的赛雪欺霜的手臂。

    “皇上,并不要奴婢。”

    我的手扶着榻边的缨络,那些络子从指间滑过时,仿佛,有些什么,也握不住一样,在逐渐流失。

    他的眸底,有不解,更有疑惑。

    “王爷,究竟皇上和珍妃之间有什么过往?您可以告诉奴婢吗?如果奴婢不知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任奴婢再怎么努力,都近不了皇上的心,哪怕奴婢这次为了能让他有一丝的感动,不惜以命相博,可,结果,您也见到了,皇上,仍是视珍妃重于一切。您若不说,奴婢也不会再问,只是,奴婢的这步棋,将是您的败着。”

    女人,真是奇怪,而且善变的动物。

    想当初,为了要在景王心底的位置不一样,我才另有目的地去接近过玄忆,可,时至今日,我说出的这句话,目的,却已截然不同。

    我讨厌每次说假话的自己,但,每次,我偏要装成无比真诚的样子,这样,才能骗了别人,也暂时地连自己一并骗了。

    他深瞳愈发黝暗,许久,他收起撑在一边的手,另一只手也离开我的下颔,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王就告诉你——”他顿了一顿,才缓缓继续道,“珍妃是当朝太尉的女儿,因后宫倾讹,即便有圣恩隆宠、家世显赫做傍,仍被废于繁逝宫。墨瞳,本王不希望你继续愚钝下去,否则,你不配再为本王的——”

    “棋子,是吗?”我打断他的话,手陡然从缨络缠绕中抽出,有些牵扯也一并地了断,“后宫倾讹,连珍妃都不能善其身,王爷,对奴婢的期望真是很大。”

    原来,她是太尉的女儿,也就是景王即将迎娶王妃的姐妹。

    这般都会被废黜,玄忆,哪怕有着对她的眷爱深沉,都不能保她一丝一毫?

    作者题外话:三更。。。

    第八章 望帝心(7)

    “本王相信你的聪明,也相信,你缚住君心,不会太难。”

    他的手蓦地把我褪至一半的衣裳拉上,这一拉,仿佛蕴着些许其他的情愫。

    不过是我的幻觉。

    他本就是无心冷情之人。

    他的手骤然抚过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避了一避,这细微的动作,让他手底的力度愈渐加大,不容我避开分毫:

    “本王在天长节后,就会迎娶太尉的次女林愔为王妃。”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难道还以为我会动容,会失态吗?

    我不再躲开他的手,可我的眼底,也不再有一丝的感情。

    “任何人,即便是皇族,都有不可违抗之命,于你,更是如此。”

    他说完接下来的半句话,我淡淡应道:

    “奴婢记着了。”

    “本王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以往都要好,这是在南越后宫,本王应允你的。”

    “奴婢拜谢王爷当初的不杀之恩!”

    他所谓的活,是有着交换的条件。

    所以,不会纯粹。

    可,我仍是在他当初给的温暖中,有过无悔,但,再多的无悔,随着那日体内血液流逝,都一并消逝了吧?

    我微俯螓首,唇边泠泠地笑意,终让他抚着我的手,颤了一下。

    “你手腕的伤,不是本王所愿的。”

    “却是那伤,又一次救了奴婢。所以,奴婢铭谢于王爷,恭贺王爷和王妃琴瑟相合。”

    低下的螓首,一并掩去眸底不过刹那的失落。

    女人,真是太奇怪,或许,连我自己都无法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经历那些事之后,再面对景王,仍不能豁然呢?

    “时辰不早,你歇着吧,记住本王今晚和你说过的话。”

    他起身,下榻,月白的帘子拂动间,室内仅有清冷的月华满地。

    我放下帐帏,沉默无声。

    我的生辰,即将过去,原来还是我一人独自守岁。

    除了母亲之外,无人,会陪着我守岁。

    一如,没有人会知道,今晚是我的生辰。

    过了今晚,我便是十六岁。

    十六岁,韶华之年,心思谁予?

    “这——给你。”景王,忽止住步子,转身,掀起帐子,隔着那层朦胧,把一件物什置于我的掌心。

    我定睛看时,却是一鎏金掐丝的蝶舞华阳钗,以景泰蓝的工艺做出的蝴蝶造型,正中是镂空的暗格纹,确是颇为精致。

    这种钗的款式,在南越,并不算少见,我翻转钗子,底部果然刻有‘沁意坊’的字样,正是南越最名胜赫赫的首饰坊。

    “王爷?”

    他的身影已往殿外行去,一句话悠悠扬扬飘来:

    “皇上天长节时,权做你的添妆。”

    玄忆的天长节是九月十九日,距离今日,不过十天的光景,但,那是宫内后妃所需计较的事。

    回到宫中已有一日,他未来。我还能怎么去想呢?

    拉下漫天的月白帐帏,在这一色的白中,我不知道是心境的苍白,还是这后宫的天与地,褪去所有的华彩之后,苍白,是唯一的内在。

    手心攥着景王赠与的钗,这可以算是我的生辰贺礼吗?

    纵然,玄忆,在今日也曾让内侍赏下贵重之物,可,那不过是另外的意味。

    复沉沉睡去,恍惚中,似有人拥住我的身子,那么温暖,我陡然醒转,仍,只是那方锦被轻压。

    窗外的月色,更见清冷。

    若人心,亦如这禁宫真实的本质。

    第九章 谁可语(1)

    清晨,起身时,云纱早端着漱洗用具进得殿来,因我伤势还未大好,所以只倚在榻上,并未下榻。

    她眼角瞥见枕边的那支钗,略怔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刹那的怔滞。

    用洗颜粉轻拭粉脸,甫停,云纱的托盘内,又端了那枚翠钿。

    我没有伸手接过,淡淡地挥了挥手:

    “既是不出去,何必多费功夫?”

    “姑娘,伤势痊愈后也只愿待在这未央宫中吗?”

    我不语,我并不喜欢别人来揣测我的心思,何况,此时除了待在这宫里,不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脸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

    即便,我知道,这也瞒不了多长时间。

    “昨晚皇上歇在倾霁宫,今日又是免朝的日子,听说连珍妃娘娘的定省也一并免了。”

    正梳理青丝的手,停了一下,但,旋即恢复如常:

    “主子们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干?昨晚你的主子,必也对你吩咐了什么,怎今日还说这些?”

    他果真一直陪着珍妃,对我,恐怕真的淡忘了吧。

    淡淡一笑,笑中,敛去这一瞬的自怨自艾。

    “既然姑娘不愿听,云纱不说便是,这钗可要替姑娘戴上?”

    我略略凝了一下,望向置在枕畔的钗,还是点了下螓首:

    “嗯。”

    别人赠予的礼物,哪怕,那人是冷酷无情的景王,我总该戴上几日,也算是种谢恩。况且,若不戴,云纱会怎么回她真正的主子呢?

    她替我将青丝简单盘了一个反绾髻,插上那支金钗,又拿来菱花镜给我照着,对镜稍稍打量,还是添了几分的姿容。

    那枚翠钿,犹豫了半晌,仍是命她取来,对镜贴在眉心。

    虽然,赏和赠的意味不同,但,因着所赏和所赠的人不同,在我的心里,终是难以分出孰轻孰重。

    梳洗停当,忽听殿外,内侍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娘娘驾到。”

    纵是肩上有伤,我仍下榻,跪伏在榻边,这一跪伏,伤口密密匝匝地作着疼:

    “墨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绯色的裙裾出现在我俯低的眼前时,我仅能将螓首俯得更低。

    “平身。既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文哲皇后径直走到靠着轩窗的紫檀椅上端坐,吩咐一边的云纱将我扶到榻上。

    我微倚榻上,仍低垂螓首。我受伤之事,看来六宫已皆知。这恐怕也是玄忆能将我安置此处最好的理由。

    文哲皇后是当朝风丞相之女,自玄忆大婚后,就被立为中宫,母仪天下已有十数年,宫中也素有口碑。

    而此时她的突然驾临,却让我略有心悸,毕竟,我近前看到她的那次,还是在繁逝宫走水那晚。

    当晚的她,始终是比宸妃要淡然。

    对于这样淡然的女子,竟在我回宫的第二日来到这未央宫,我实是不知这其中的乾坤。

    “墨瞳,抬起头来。”她语音缓缓,自有着六宫之主的气势。

    避,无可避。

    慢慢抬起脸,迎上文哲皇后探究的目光。

    她在看到这张脸上,只有瞬间的失神,不过仅是那么一瞬,随即恢复常态。

    “果然很象珍妃,这也是皇上之所以对你独加青睐的原因吧。”

    作者题外话: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第九章 谁可语(2)

    文哲皇后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掩饰,我看得到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神态里的落寞。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本宫传唤,不得擅进。”她吩咐一边侍立的宫女。

    “是。”侍立在一边的宫女包括云纱俯身行礼,依次退出殿内。

    殿内就剩我和她二人,紫檀椅离床榻很近,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其实一直隔得很远。

    她目光一直端详着我,许久,方悠悠道:

    “宫衣叠后未开箱,梦里承恩入未央。墨瞳,你可知这两句的意思?”

    “皇后娘娘,奴婢才疏,实是不懂,请娘娘指教。”

    “这未央宫,取长乐未央之意,长乐位东,未央为西,这里又称西宫,为西六宫之首。”她徐徐地说着这宫名的由来,我只摒息听语,“你的容貌,颇似倾霁宫的珍妃,是以,皇上才赐你这宫,虽未封以嫔位,但亦见圣恩之隆。只是,这宫名终是应了那两句诗,若握不住,便是梦。”

    “皇后娘娘,奴婢愚钝。”

    我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番话,话里,藏真针锋犀利。

    “墨瞳,你可知,这未央梦注定你无法握住,因为,你姓墨!”文哲皇后骤然语意转冷。

    我的身子稍颤了一下,虽是坐于软垫之上,仍是觉到一种道不明的惊愕,而有些什么一直困惑在思绪里的东西,此时也逐渐清晰起来。

    “先朝熹宁八年六月,睿清侯弹劾丞相墨飞与四王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同年七月,熹宁帝以谋逆之罪将墨氏满门诛杀,牵连十族。墨飞行刑前,曾以血盟誓:吾墨姓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西周!”文哲皇后稍顿一顿,继续道,“所以,自熹宁帝开始,均明令不得纳墨姓女子为妃。”

    “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一卑微的宫女,对于这些,奴婢从不曾知晓,也从不存任何非份之心。”

    她沉吟了片刻,这片刻中,仿佛下定决心一样,缓缓道:

    “你虽为盐商之女,可那盐商,却实是十族之外的墨姓之后。墨瞳,并不是本宫气量狭隘,容不得你。你可明白?”

    “墨瞳明白。”

    难道,她今日是要让我出宫?抑或是——

    我不敢往下深想,毕竟她是中宫皇后,若要我的命,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是明白,这宫里你是再留不得了,本宫身为中宫之主,实不想六宫再次失和,眼见着,皇上对你又放不下心,如此下去,皇上迟早违了那条明令,帝业有损。”

    “皇后娘娘可是要放墨瞳出宫?”

    问出这句话,心里,怅怅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若放我出宫,必会妥善安排,这不是最早我所想要的吗?可以活着,不被任何人要挟。

    但,景王,既知我姓墨,还安排我入宫,这其中的乾坤着实让人费解。

    再则,景王真会就这么放过我吗?毕竟,虽然我出了宫,但,却也知道了他对当今皇上的二心。

    而这所有一切之外,我,放得下这里吗?

    文哲皇后的话打断我的思绪,她的语音很柔、很淡,可她的音色里夹带着犀冷的味道:

    “若放你出宫,难保皇上还是会命人寻访于你,毕竟,你的容貌长得太象她。”

    作者题外话:wh66262039抓住小漏漏,这一更献给热心的wh66262039 tx:)

    第九章 谁可语(3)

    我从她的话语里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此刻,玄忆应该在倾霁宫陪着珍妃,皇后倘若先斩后奏,又有何不可呢?

    毕竟,后宫之主是她!

    “皇后娘娘,奴婢不过容貌相似珍妃娘娘,既然珍妃娘娘如今已回到皇上身边,奴婢对于皇上而言,就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娘娘您母仪天下,难道,就容不得区区一名奴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