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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第10部分阅读

      千金 作者:rouwenwu

    自己撑不住的往椅子上倒去。苍嶙山抱起她,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依然抱紧了她,继续道:“她是罪臣之女,我真心的怜惜她,为她扫尽周围无数的狂蜂浪蝶,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经常为了她,与人斗殴群架,伤痕累累的去找她邀功,越是如此,她越是对我冷淡,说我是莽夫。

    她的初夜,我与人竞价,把自己筹备了多年的银子都花了出去,撒不隆冬的看了她一夜,舍不得碰触。临走之前,她第一次吻我。

    那时,我觉得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苍嶙山的脑袋痛苦的在杜青墨的颈脖间摇动着,两人像是坐在一叶孤舟上,在风雨之中飘摇不定。他用湿漉漉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肌肤,凝视着暗夜里她晶亮的眼眸,忐忑地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杜青墨道:“因为她知道你爱她入了狂,你不敢辜负她,伤害她,憎恶她。你就是她那华贵的麒麟,没有得到的时候渴望,得到之后才发现身边还有蛟龙。黑的,白的,红的,青的,有的比你有权势,有的比你懂风情,她不甘于困在一座囚笼里面,她想要征服所有的男子。”她抚摸着苍嶙山的下颌,“你只是她征服过的一人而已。”

    苍嶙山久久无话。

    杜青墨翻看着那被雨水打湿的古籍,每翻开一页,就好像看到了他们过去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翻阅到了一半,湿透的部分已经字迹模糊,半干的页面也黏糊不清,余下的后半部还等着人去批阅,去评判,去断定结局。

    她轻轻的说道:“妾总归不是你的妻子。你既然可以买卖她,她自然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舍弃你。

    她不是我。”

    苍嶙山含住她的唇:“对,她不是你。你才是我一个人的妻子。”

    杜青墨握着他的手,听他道:“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三五回

    这一夜的雨足足下了三日,苍家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糨糊糊住了嘴眼,不去乱看也不去乱说,一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了人们的心头。

    “老夫人亲手惩治了两个嘴碎的小丫头,把身边的婆子们都分派了下去,不管是白日还是黑夜,几个大门都有人把守着不准进出。”安嫂子压着嗓子在杜青墨耳边汇报,不时撇了撇嘴角。

    杜青墨坐在棋盘边,一手黑子一手白子,问:“桑依依关在哪里了?”

    安嫂子凑得更加近了些:“就关在老夫人的佛堂后面。”

    杜青墨挑眉:“佛堂那种清静之地也太冷清了些,孩子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住。”

    安嫂子嘲笑道:“谁管得了孩子啊,老夫人现在巴不得那孩子病死,省得长大了碍眼。”

    杜青墨沉默,冥思了半响,这才挖出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上,给黑子一条退路。她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天还有点冷,你想法子让人送去两床厚的被褥。以前的奶娘肯定是不能用了,你让人每日里预备一些羊奶,还有发物给她们母子吧。”

    安嫂子推测道:“要是被老夫人知晓了……”

    杜青墨放下茶碗:“无妨。说到底,这也是为了苍家积福。夫君口里不说,心里还是会心疼孩子。”

    “谁说我会心疼。”苍嶙山从外间进来,刚把披风解开就听到这话,即刻反驳了一句。

    杜青墨亲自上前帮他换了外衫,松了发冠,换了鞋,这才笑道:“好,你不心疼,我心疼总成了。”

    苍嶙山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揉着:“外人而已,你何必对她们发善心。你定然不知晓以前桑依依在我面前挑拨过你多少事。”

    杜青墨愣了愣,本来还温和的笑意也逐渐淡了,片刻过后,她才抬起头,缓缓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原本就没有想过今日,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搬弄是非。现在她已经得了报应,我何必去斤斤计较平白丢了我的气度。”

    苍嶙山搂着她笑道:“这会子你就惦记着端庄大度了,以前吃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杜青墨柔和地望着他,莞尔道:“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那时候你不在乎我,吃再多的陈醋你也不在意,现在可不同了。”

    苍嶙山抱紧了她,喃喃一句:“是啊,现在我的心里可没了她。”

    杜青墨戳了戳他的鼻梁,嗔怪着:“瞎说!你的性子我还不明白,越是这么撇清,说明你越是看重。”她随手把桌上的食盒递给他,“喏,你要的绝育药,喝下去之后,保管桑依依再也无法孕育子嗣。”

    苍嶙山打开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里面的碗盏居然还是热的。点了点头,又俯□子吻了吻杜青墨的嘴角,“我先过去办了她,你等我回来再一起用饭。”

    杜青墨推着他出了房门:“不等,你也别回来。”

    苍嶙山心情愉悦,硬是望着她进了屋子后这才转头出了阁楼小院,提着食盒先去了自己的院子。在外厅的桌子上也有一碗药,苍嶙山将它们兑换下来,再独自一人拐去了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心气大,那夜里闹腾了回来后就着了凉,躺在榻上懒懒的哪里也不想去。苍嶙山直接让人引他去了佛堂,拐过佛像,右边有一道偏门隐藏在黑暗之中,才进去就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看门的老婆子早就习惯了,替苍嶙山掌了灯:“少爷,里面黑,您小心脚下。”

    苍嶙山随着她走过一条黑不隆冬的细条长廊,更深的不远处还有一道门,再进去里面就伸手不见五指,比那地狱里还要阴暗几分。老婆子将灯盏挂在壁上,映照出四面黑乎乎的墙还有结网的木梁。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边角有一堆看不出模样的草屑,草堆上铺着一件衣裳,桑依依就抱着孩子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目光呆滞的望向苍嶙山。

    她那惨白的面容上隐约还可以窥见过去的倾城容色,亵衣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暗红的裙摆下是一双光溜溜的脚,脏兮兮得已经看不清那莹润的指甲。

    苍嶙山上前几步,桑依依下意识的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嘶哑着嗓子问:“你想要干什么?”

    苍嶙山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冷笑着:“来看看你,顺道送点补药给你喝。”

    桑依依立即跳了起来:“我不需要,你走。”

    苍嶙山撸起袖子,迈着虎步几下就抓住了企图逃离的人,一条腿压着她,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想要将那热得烫手的药灌进去。桑依依单手和双腿乱踢乱打,到底抱着孩子有所估计,药喝下去大半,烫得舌头都没有了味觉。

    噗的,她干脆的将满口的药汁都喷到了苍嶙山的脸上。

    苍嶙山勃然大怒,大手一拧就把对方的下颌给卸了下来,将剩下的半碗药就这么直接灌到了喉咙深处:“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反抗我,你以为我会让你痛快的死吗?告诉你,这只是让发浪的春药。你不是喜欢爬墙吗,你不是喜欢勾引陌生男子吗,现在我就让你露出j滛的本性,好好的滛荡一回。”

    桑依依脸色大变:“你敢这样对我?”

    苍嶙山露出一口白牙,残忍的笑道:“你以为我该如何对你?找个乞丐与你共赴,或者请十个壮汉让他们将你轮暴,再或者,直接等药效发作后将你全身扒光,赤裸裸的绑在牛车上沿街示众?不管那一样,都相当的让我期待。你选哪一个?”

    桑依依面色潮红,倒在地上还呸他:“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恨你。”

    苍嶙山紧了紧拳头,嘴角扯成一个痛苦的弧度:“恨吧,你越是恨我,我才下得了手折磨你。”他围着桑依依走了两圈,看着她的身子逐渐麻痒难耐后,取笑道,“药效不错。你背着我红杏出墙的那一日,可有这样情动过?”

    桑依依不答,苍嶙山抬脚去踢了踢她,对方哼了哼。最开始还缩着腿,一盏茶后,她难受的翻了个身,把好不容易饿得睡着的孩子护在身下,从高处看去,可以看到那瘦弱的背脊在不停的抖动。才几日而已,她已经由原来的丰盈急剧消瘦,裸露出来的颈脖都带着柔弱无力的味道。

    苍嶙山把脚尖深入她的双腿之间摩擦着,讽刺着:“身子是不是马蚤动了起来?看,我只是用脚碰了碰你,这处就已经泛滥了。你想要乞丐,还是壮汉?”

    桑依依连发丝下的耳廓都泛出了粉红,她偏过头,似怪似怨的嗔对了他一眼,苍嶙山一愣,桑依依又转了回去。只是这么一眼,苍嶙山就觉得心口有无数的蚂蚁在爬过,居然比喝了春药的桑依依还要麻痒。苍嶙山嗤笑一声,抓着她的长发把人提了起来,动作太大,那本就系得不够牢靠的衣带松散开,露出里面大片的肌肤,孩子的小嘴几乎贴在了那浑圆的高处,似吸吮又似亵玩。

    桑依依在剧烈的喘息着,原本就被青楼嬷嬷们调教得敏感的身子越发情热难当。她咬着牙,适当的放出一点呻吟来,感觉到男子的目光越发热烈,仿佛要将她的胸口烧出一个洞。

    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她抱着孩子,有意识的将孩子的小嘴摩擦着衣襟之内的胸膛,孩子含住了它,本能的如这几日一般吸吮着,发出啧啧的响声。她并拢了双腿,一上一下的磨蹭,脸却用力的垂着,不让对方看出里面的讥笑和恨意。

    苍嶙山靠得越来越近了,倏地,脸颊剧痛,桑依依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起来。苍嶙山一脚踩在了她的胸膛之上,碾压着:“你居然还敢引诱我!你居然还敢用这副千人骑万人睡的身子来勾引我!你以为你还是我心目中最清白最高洁的红颜知己吗?”苍嶙山从墙上抽出一条鞭子,狠狠的抽打在她的身子上,每一下都是一条血痕。

    她在蔑视他,她还在算计他,她还想继续欺骗他,背叛他!

    苍嶙山仿佛是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虚伪,每抽打一下他对年少时的痴傻就更为懊悔一分,他不停的发泄着挤压的怒火与憎恶,没有看到桑依依在鞭挞下异常魅惑的眼,还有她那揉捏着自己浑圆的双手,甚至连双腿之间的潮润也越来越深。她张着嘴,目空一切的遥望着虚空,明明很痛,可血脉里面却有另一种快感在升腾,让她控制不住想要得到什么,想要拥抱什么,想要记忆深处状是男根的东西贯穿她。

    那无数个滛乱和放荡的夜晚在脑中苏醒,她想要……

    “给我!”她呻吟着,对鞭打着自己的男子伸出双手,一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袒露出半边白皙的胸膛。

    苍嶙山震惊的停了下来。

    桑依依爬过去抱住他的腿,胡乱的隔着裤子亲吻着,热烫的双手往他衣摆深处摸去:“我要,给我……”

    苍嶙山瞠目结舌的看着他那高傲清冷的白莲花女子被药物刺激得成了勾栏院里最滛荡的浪女,他白着脸,嘴角扬起又垮下,最终一甩长鞭,站在屋子中央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太用力,几乎把脊椎都扭曲了怪异的形状。那骨节分明的五指猛地抓紧了她的发髻,把她的头深深的埋入自己的胯间,一进一退,或左或右。

    那双眼明明灭灭,最终泄出无限的悲凉和伤感来,欲哭无泪。

    三六回

    五月的皇城到处人声鼎沸,贯穿城池的毋江江面上无数的龙舟在飞梭般的穿行着,人们的呐喊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杜青墨坐在窗棂边角,感觉着一帘之隔外的热气扑面而来,把脸颊都熏得暖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门外悄无声息进来一人,问道:“又哭了?”

    杜青墨转过头去:“哪有。”她掩饰般端起茶杯沾了沾唇,笑道,“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萧无慎走到她对面坐下,把她的茶杯拿过来,空空的杯子里什么都没有。杜青墨脸上一红,嗔怪道:“都闹得这般境地了,你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晃悠?”

    对方无声的笑了笑,亲手给她续了一杯茶,自己也端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然后抖了抖衣领:“我又不怕苍家,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况,二皇子的人也抓不住我的行踪。”

    杜青墨问他:“陆公子如何了?”

    “做他的老行当,现在估摸着正畅快淋漓的砍着人脑袋吧。过不了多久,他才会找苍家的麻烦。”

    杜青墨皱眉:“他身子大好了?”

    萧无慎别有深意的瞄了她一眼:“他根本没有受伤,就算有伤,那也是他自己折腾的假象。”忍不住又嘲笑一句,“那人,最喜欢自残着博取女子的同情,你可别上当。”

    杜青墨状是安心的点了点头,而后想通了什么,对着萧无慎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又没有同情他,我只是想要感谢他而已,他为了我们的复仇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孩子他是真的不想要……”

    萧无慎叹气:“你果然心软,是不是看到那个孩子就想到了过去,下不了手了?”

    杜青墨沉默。

    萧无慎看着她低垂的发顶,冷声道:“你忘记你的孩子是怎么惨死的?如果现在你是桑依依,你觉得她会放过你,放过你的孩子吗?”

    杜青墨身子一抖:“不会。”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腹中孩子流产的疼痛。她独自一人在床榻上翻滚了一夜,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不停的在她腹中抗议着,挣扎着,之后的无数夜晚她都可以梦见孩子一团血肉模糊的对着她哭泣,唤她‘娘亲’。

    她没有让桑依依尝到同样的滋味,已经是格外的仁慈了。

    萧无慎偏过头,颇为无奈的解释道:“就算你不要孩子的命,那个孩子也活不长,有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陆公子的私生子活在世上,一个也不行,哪怕孩子瘸了残了傻了。只要那人看到陆公子私生子的一块肉,对方也会煮烂了它让陆公子亲口吃下去。”

    杜青墨下意识一个哆嗦,听到萧无慎道:“这世上,一个女子要报复男子的方法,很多很多,而你选择了最傻的一种方式。”这话出口,杜青墨有一瞬间就要流下泪来。

    萧无慎自嘲道:“你是真的傻,我怕这戏再演下去,你都要沉溺在苍嶙山的温柔之中了。”

    杜青墨惊诧:“怎么会?”

    “怎么不会?”萧无慎反问她,咄咄逼人的盯视着她,“现在的他可是每日每夜都陪伴在你身边,嘘寒问暖打趣逗笑。清晨离去之前一定告知你他的去向,晌午不管兵营多远多累也要赶回来陪你用饭,晚上练兵完毕绝对不在外花天酒地彻夜不归。他总是拥抱着你,将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呈送到你的面前,再奉送无数的花言巧语轻吻蜜意,把你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离开不得半分。

    雨下垂钓,月下赏花,晴空下会挥剑如虹为你舞一曲,与你耳鬓厮磨恨不得融为一人一体,永世不会分离。”萧无慎那俊逸的面容上一片嘲弄,他说:“如果没有上辈子的恩怨,面对如今回心转意的苍嶙山,你敢说你真的不会动摇?”

    杜青墨脸色青白,怒对他道:“你也把我看得太愚笨了。你知不知道,他每次拥抱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以前他对我的拳脚相向?他的亲密总是在惩罚过桑依依之后,再跑来我身边寻求温暖,你以为我会迎合他?你知不知道,他的口中还残留着桑依依的气息,让人闻之想吐。他的甜言蜜语,呵,他上辈子就是用虚假的谎言欺骗了我,我若再相信他任何一句话,这辈子我也白活了,不如一开始烧死了痛快。”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杜青墨更是眼角泛泪,气得浑身发抖。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很久没有哭过了,可是面对萧无慎的质问时她会控制不住的委屈,觉得自己无端的被他轻视了,欺负了。

    她甩袖起身:“如果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训斥我,那么我都听到了,我走了。”她抽了抽鼻翼就要出了包间,手腕一紧,萧无慎拉住她道:“我只是担心你。”

    杜青墨猛地甩动一下,对他吼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苍嶙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我恨他,我的恨意一点都不比你少,你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萧无慎道,另一只手抚过她的面颊,将那一滴不平的泪水给抹了去,“我都明白,可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你太心软了,性子又急,对对方的温柔不堪一击,很容易被人攻破心墙。”

    杜青墨抽泣了两声,低头道:“你到底找我有何事?”

    萧无慎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轻声道:“我只是让你小心,过些日子有人要刺杀苍嶙山。这是一个机会,你能够把握住就把握,若是不能,先护好自己的安全要紧。”

    杜青墨抬头:“是不是朝局有变动?”

    “嗯,太子的布局已经完备了,再过一段时日,朝廷上会有一番大清理,你爹爹肯定无事,苍家则不同……你,”

    “我等着那一日!”杜青墨急切道,“我等着苍家家破人亡的那一日,我要亲眼见证他们的灭亡。”

    萧无慎笑道:“那你先护好自己。”外面传来啸声,在人声鼎沸的闹腾中穿透过来,他放开她,“我先走了。”

    杜青墨一惊,倏地反手抓住他:“你也……别轻身犯险。”

    萧无慎怔住,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从衣襟里面扯出一件物事来放在她手心:“找我的时候,吹它。”再不多说,闪身人已经不见了。

    摊开掌心一看,是一条红绳窜着的小玉箫,碧绿晶透,还带着对方身子的温热,暖得心口的冰湖都融化了些。

    “这东西真精巧,以前没见过。”紫茶紫丹从外面闲逛回来,就看到自家少夫人拿着一个新鲜物事摩擦着。

    杜青墨让紫丹帮她把红绳绕在手腕间,随着动作,那玉箫也晃动着,与玉镯发出很小的‘叮’响。她笑道:“方才来了一位云游道姑,说我最近有一大劫,轻则残臂断肢,重则损命,必须拿一件宝物替我挡一挡才好。软磨硬泡的逼我用重金买下它,我见之小巧精致,也就顺水推舟了。”

    紫丹吓了一跳:“什么样的劫难?要不要回娘家避一避?让我看啊,少夫人的劫难十有跟少爷和桑依依有关,少夫人离他们远些最好。”

    紫茶也悄声道:“正是正是。我听说最近都有人在佛堂外面听到一些女子滛声浪语,都猜测桑依依不会被关很久来着。前些日子他们还对她不闻不问,这些日子又有人时不时的送去一些衣食用度了。少夫人,你说那桑依依会不会卷土重来?”

    杜青墨笑道:“她再如何折腾也没法在皇城出人头地了啊。红杏出墙的女子顶多只能做男子的玩物而已,虚情假意这种事情谁都会做。”

    紫茶道:“可是少爷还念叨着她。少爷都与少夫人你情投意合了,怎么还去找那个浪蹄子,也不嫌脏。”

    紫丹暗中拉了拉紫茶的衣角,打岔道:“出来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杜青墨留恋的往窗外看了看:“难得出门清静清静,还真不想回苍家。”她伸手在窗台上按下,感受着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棂折射在手背上,顿了顿,到底回到那个阴冷而潮湿的府邸。

    难得的端午节,苍家也着实热闹了起来。

    焦氏正困顿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右手边是这些月一直给她看脉的大夫。苍家对她腹中的孩子又爱又恨,这得多亏了桑依依做的‘好事’。焦氏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一切揣测的目光都坦然自若,大不了生下来之后再滴血认亲嘛,她的心胸开阔着。

    杜青墨刚走进来就问:“身子如何了?”

    大夫抚着山羊胡子,笑呵呵:“母子均很安分,一切都好。”

    杜青墨让人把食盒打开,将里面各色粽子都解开两个放在瓷碟中,笑道:“有劳大夫费心了。您老难得来一趟,不如也来尝尝我们府里大厨的手艺,顺道从牙缝里面挤出点闲暇,替府里的其他人把把脉?”

    老大夫哈哈大笑:“少夫人逢了喜事精神爽,也懂得打趣人了。”说着就叉起一个拇指大的粽子吃了,含糊地称赞了一句,指了指她:“那你先来,让我也看看你们杜家的药膳效果到底如何。”

    等到苍嶙山回家,从小阁楼直接寻来了焦氏的院子,只看到满院子的莺雀们叽叽喳喳:“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杜青墨抬头,对他招了招手:“回来了正好,让大夫也替你看看身子,有病治病,没病提前预防一下也好。”不由分说的就拉着苍嶙山坐到了老大夫的对面。

    谁知,大夫的两指刚刚搭上去,眉头就皱了起来。

    三七回

    “你说什么?”苍老夫人尖锐的嗓音差点把屋顶都掀了起来。

    老大夫十分肯定地道:“苍少爷精水稀薄有异味,且肾脏亏损严重,没有几年调养生息的话,这辈子恐怕都难以有子嗣。”

    苍老夫人冷声道:“去年把脉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老大夫斟酌一番,叹气道:“去年你家少爷脉搏稳健,身强体壮并无不妥。今年内虚过甚得太过突然,应当是误食了某些有损元精之物。比如一些增添闺房情趣的香料或大补丸,水满则溢这才伤了根本。”

    焦氏插话道:“后院里,最爱给夫君炖汤之人只有桑姨娘。只要喝了桑姨娘的补汤,夫君那一夜定然是不会出她的小院,第二日出门身上也定然会有异香。原本我还以为是府里新购置的香粉等物,现在想来里面就有些蹊跷了。”

    老大夫道:“那香料可还有剩余?”

    焦氏瞥了瞥关紧的厅门,道:“这得问桑姨娘的丫鬟。”她假意的咳嗽了一声,“听闻桑姨娘生产之前,那屋子里就有一股异味,嗅得久了,只觉得胸闷气短,人心躁动。只是当日事出突然我们都没有注意,回了自己屋子之后那燥热也就散了。现在都隔了这么久,就算有也不会留在那个屋里了吧。”

    大夫还准备再问,老夫人已经暴跳了起来,猛地拍打着桌子:“我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说罢,人已经冲出了客厅,撞开大门,吓得外面偷听的丫鬟媳妇们一哄而散。老夫人叫了几个嘴严的婆子一阵风的跑去了佛堂,只留下厅里其他几人面面相视。

    焦氏抚了抚肚腹,平淡地道:“原本以为桑姨娘才艺双全又有倾城之貌,能够讨得夫君的欢心也是理所当然。可今日所听所闻,我又止不住的猜想,她有了夫君的宠爱还不够,还要妄求什么呢?那香定然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后才用,可见是打定了注意要败坏夫君的身子,她是想让苍家只有她那一个儿子?”

    伍姑娘冷不丁地接话:“那孩子还不是苍少爷的种。”

    焦氏一滞,摇着扇子道:“是不是夫君的种有什么关系,有了夫君的宠爱,她无所畏惧了,横竖不会要了她的命,翻身重新做主子也只是迟早的事。”

    只听得苍嶙山面色青白,大吼着:“够了!”

    杜青墨对焦氏打了个眼色,自己上前对苍嶙山道:“你还不去看看。老夫人一怒之下兴许会闹出大事,到那时你懊悔都来不及了。”

    苍嶙山猛地将桌上茶碗一扫,气急攻心道:“那个贱人,枉费我对她真心真意,她居然狠辣的算计我到如此地步,还留着她的性命有何用。”

    杜青墨可不管他这些,只管拖着他一路拉扯到了佛堂外面,还没进门,就接连听到桑依依的惨叫,苍嶙山顿住脚步不肯再往前。一墙之隔外,两人只听到无数的钝击捶打在身子上的闷哼声,桑依依的惨叫击破了佛堂的宁静,生生的把人拉入了地狱十八层。

    杜青墨看苍嶙山不肯动,索性让安嫂子进去瞧瞧,没多久,安嫂子一脸惨白的出来,哆嗦着道:“老夫人让人对桑姨娘施加了宫……宫刑。”

    苍嶙山摇晃了一下:“什么宫刑?”

    安嫂子道:“就是让粗使婆子用包着厚棉布的锤子敲打桑姨娘的胸部还有腹部,使其下身幽闭,再也无法生育。”

    苍嶙山一震,几步撞了进去,只看到桑依依被人用绳子绑缚在桌子上,面朝上,四肢拴在了桌腿处,而两个体形粗壮的婆子正拿着拳头大的锤子不停的敲打着她的腹部。桑依依一头的冷汗,眼神半睁半闭,除了惨叫已经再无任何声调,手腕处已经被绳索勒出了於血,而双腿却无力的垂着,每被敲打一次,她的腿部就忍不住抖动。下半身的桌沿边上一滩红的黄的,血味和腥臭味散发在了周围,让人闻之欲呕。

    苍老夫人暴躁而愤怒的叫骂此起彼伏,还有行刑的婆子粗重的喘气声,胆小媳妇子的抽吸都成了世外的话音,苍嶙山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痛苦哀叫的桑依依,双目赤红,拳头死死的捏着,从里面渗出血滴子来。

    事到如今,他对桑依依的绝望已经无药可救,他对桑依依的愤怒再也无法浇熄,他对桑依依的情深意重都被接连而来的背叛给打击得支离破碎。

    他佝偻的站着,像极了受了无尽委屈的沧桑老头子,有太多的爱恨都被浓缩在了那具躯体里面,压弯了他的脊梁。

    幼儿嘹亮的啼哭钻入了他的耳膜,他迟钝的转移了目光,落在了草堆被褥上中。他一步步走了过去,也许是母子连心,桑依依居然在连续的剧痛中勉力睁开了双眼,他们都同时看向了那个孩子。

    桑依依张了张嘴,发现已经吐不出一个字,她只是徒劳的挣扎着。

    孩子虽然不见天日,可在桑依依耗尽心神的照拂下长得很是圆润,苍嶙山将他抱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重量,在桑依依呜呜的抗议中,举起双臂……

    有人大喊:“不要!”

    他将孩子往地上———狠狠地灌了下去。

    桑依依梗着脖子,双眼几乎突了出来,那尖叫从心肺深处爆发出来,如母兽的悲鸣,又长又痛,几乎响彻了日空。

    苍嶙山低垂着头,看着孩子的哭泣戛然而止,小小的拳头缓缓的松开,毫无声息的躺在了草堆上。

    杜青墨捂住唇,瞬间泪如雨下。

    她想要上前去看看那个孩子,一如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止不住绝望时,也要亲手团起那一团血肉,将他贴在脸颊边摩擦着,亲吻着他,拥抱着他,哪怕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度,摸不到一点点的脉搏,他也依然是个孩子,是母亲身上最重要的一块血肉,是娘亲的所有希望。

    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再一次在眼前浮现,苍嶙山的狠辣无情,桑依依的虚情假意,孩子的虚弱挣扎都像是埋在魂魄深处的一根刺,扎得她千疮百孔不得安宁。

    桑依依不知道何时挣出了手臂,她爬下了桌子一步步移到孩子身边,她不停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不停的吻着孩子的唇瓣,想要把自己的生息渡给他,一遍遍的拉直弯曲孩子的手肘膝盖,把他那小小的五指放在口中含着。

    杜青墨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那么的痛苦,那么的撕心裂肺,那么的恨之入骨。

    桑依依抱紧了孩子,对苍嶙山喊叫:“我恨你!恨你!”

    苍嶙山面无表情:“你夺走了我们苍家的子嗣,我自然也要夺走你的孩子,很公平。”

    桑依依大喊大叫:“苍嶙山,你会不得好死,我要诅咒你死无全尸。”

    苍嶙山冷笑:“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应该是你。你以为你那样算计我之后,我还会容忍你活着?原本还以为你有点姿色可以入目,现在你也跟那恶毒的母夜叉相差无几了。”

    桑依依扑向他,抓向他的脸:“我要杀了你,我要给我的孩子报仇,杀了你!”

    苍嶙山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往污黑的墙壁上一甩,桑依依闷哼着,鼻口顿时流出血液来,她发了狂似的,一旦落地又冲向对方,苍嶙山再一次把她甩开,两次,三次,五次……

    桑依依似乎有无穷的恨意,一次次的飞蛾扑火,一次次的被重击,所有人都吓得呆了。

    苍老夫人恨道:“嶙山你还折腾什么,直接折断她的四肢,把她活埋了。”

    桑依依再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呲牙裂齿的对着苍老夫人j笑道:“老婆子你装什么贞洁烈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跟我一样,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你说我偷人,难道你就没有吗?告诉你,等我下了地狱,我也会回来拖着你们苍家人一起!我要你们一家子都给我儿子陪葬。”

    苍老夫人煞白着脸色:“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桑依依已经神志不清,仰天长笑着,一声比一声悲戚,一声比一声绝望。她摇摇欲坠着爬向自己的孩子,身下一条蜿蜒的血路延伸着。她抱着孩子,把头贴在孩子的心口,摇晃着身子哼起了童谣。

    轻歌慢曲从桑依依的口中哼唱出来,像是夜半娘亲的呢喃,又像是白日血亲的耳语,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委婉,听得人们心中一片柔软,接而泪如雨下。

    杜青墨忍不住走到旁边,沉默的凝视了很久很久,久到屋子里的人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徒留下他们三人,加上一个逝去的孩子。

    倏地,桑依依停了下来。

    杜青墨眨了眨眼,看到对方不可置信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又贴耳去听孩子的鼻息,最后她惶惶不安的唤着:“苍儿,苍儿,别留下娘。苍儿,醒来,快醒来……”

    杜青墨只当她已经魔症了,忍了又忍,最终转过身去,不再看。

    她的对面,苍嶙山矗立在了门口,门外那微弱的光还没延伸到他脚下就被黑暗给吞没了。他的身前是一大片的阴影,身后是无穷的黑渊,没有人去询问他此时的心情,也没有人去关注他的悲痛,更没有人敢问:“你还想怎么样?”

    杜青墨一步步走向他,仰起头凝视着这个男子,轻声问:“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儿子,会不会让你做恶梦?”

    三八回

    苍嶙山眼神一闪,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被人抠住了背脊的蛮牛,惊惧和虚张声势同时爆发出来:“事到如今你们还敢说孩子是我的骨血!”

    杜青墨摇了摇头,将他拖到桑依依身边,指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女子:“不管孩子的生父是谁,孩子的娘亲是她这一点无需质疑。你看看她,”苍嶙山扭过头去,杜青墨固执的拉着他转到桑依依的正面,她掰过桑依依的肩膀,露出那疯狂中绝望的面容,“她是你一生中最爱的女子,是你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爱护她一生一世的人。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把她逼疯了,你就快活了吗?你的真心,就值得用她最宝贵孩子的命来赎罪吗?”

    苍嶙山想要甩开杜青墨的控制,可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官家小姐突然滋长了无穷的力道,他被动的望向地上呆坐的桑依依。那么美丽绝色无双的女子,如今容颜惨淡,唇瓣泛白,一缕缕纠结成团的发丝黏糊在肌肤上,像是霉变老豆腐上的煤渣。她紧紧的抱着孩子,那细瘦的五指跟披着人皮的树枝一样,死死的扣住了孩子的腰肢。她把头贴在孩子的额头上,喃喃自语着:“快醒来,娘亲的苍儿快快起来……娘亲给你喂好吃的奶水,给你唱好听的歌谣,娘亲带你去找你爹爹……他每日都来见你的,你知道吗,他一直都惦记着你,他只是不肯说,不肯承认你是他的儿子……”

    说着说着,那眼角的泪水再一次布满了脸颊,只是这一次,那苍白的肌肤上似乎添了一些异色,杜青墨仔细看去,惊叫道:“血泪,桑姨娘她……”

    苍嶙山倒退一步,心口似乎被无数的荆棘给狠狠的捆绑住,他徒劳的反抗和呐喊,只会让那些尖锐的刺深深的扎入心头肉中。

    他急切的喘息了两声,身子木纳的矮了下去,伸手在桑依依的眼角抹了一下。在这昏暗中带着潮气的屋子里,那晶莹的水滴带着诡异的绯色。苍嶙山几乎是惊吓般的甩开了它,他跌跌撞撞的倒退,撞到了坑坑洼洼乌七八黑的墙壁上,把一身衣衫给擦得看不出本色。

    苍嶙山惊恐的大叫:“把她带走,把她们都带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屋外的婆子们再一次进来,她们刚刚碰触桑依依,对方就惊声尖叫:“不许抢走我的儿子,谁也不许抢走我的儿子。”

    那一声声尖利的叫声几乎把人的内脏都给挤压到了一处,无处不疼,无处不冷。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小小的黑屋子里,一地的血一墙的泪,无数的痛苦渗透在石灰深处,在砖头里面生根发芽。

    苍嶙山独自一人站在黑暗当中,似乎也要与它融为了一体。

    杜青墨抬头望天,灰扑扑阴沉沉看不到一丝的光明。她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只觉得心神俱疲,苍儿被摔的情景几乎与自己孩子惨死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瞬间把她给击垮,她摇摇欲坠,不愿意再去看苍嶙山一眼。

    踉踉跄跄回到屋子,所有人都难得的沉默。

    安嫂子推着紫丹去泡了一壶热茶,奉到杜青墨的手心里,劝慰道:“少夫人,你别多想了。”

    杜青墨单手揉了揉太阳|岤,明明茶水很烫,可是捧在手心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冷。呆坐了一会儿,那疼痛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连累得浑身的骨头都僵硬起来。她放下茶碗,干脆爬去了床上,让人加了两床厚的被褥,沉甸甸压着,胡思乱想间终于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人进来又出去,还有人给她把了脉,无数的幻影出现在眼前,时而明亮时而阴暗,直到隐隐约约的听闻到熟悉的箫声,她才倏地转醒过来。

    一个人影坐在了房梁上,勾搭着两条腿晃了晃。

    杜青墨遥望着那人,只是这么望着,似乎就可以将自己内心伸出的惧怕、委屈、惶惶不安都传递了出去。他们之间没有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于在黑暗当中,杜青墨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可只要他在哪里,她就觉得自己有了复仇的底气。

    她即刻翻起身来,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纯白长裳套上,再把长发都披散,把鲜红的唇脂涂抹均匀,最后从鞋柜最深处翻出一双白底绣着罂粟花的鞋子套了,如索命女鬼似的飘出了小阁楼。

    悄无声息的沿着小路绕去了苍老夫人的院子,那人一直跟在她身后,等到了紧锁的门口就抱起她的腰肢翻墙进去。

    诺大的主院中,繁花盛开,杜青墨那一袭白衣在里面飘飘忽忽。清冷的月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她时而从高处飞落,时而在屋檐上盘旋,时而在花丛里旋舞,时而站在老夫人厢房的窗口静静的凝视着……

    待到守夜的丫鬟捧着腮帮子尖叫之时,她才如来时一般,飘荡着飞出了大院。

    苍嶙山在做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梦里的他站在尸骨累累的荒丘上,极目四望都是残破的旌旗,缺口的兵刃,还有无数死去多时的兵将。他独自一人提着长枪踩踏在血泥中,每一步都抬起得异常的艰难,总有无数只没有形体的断肢抓着他的脚踝,想要把他拖入泥土之下的地狱中。

    他艰难的跋涉着,一望无际的尽头总算看到隐隐现现的白影。他高兴的呼喊了一声,撑着长枪跑了过去。

    越来越近,那背影转过了身子———是一名七孔流血的白衣女子。

    苍嶙山噗通地倒在了地上,血泥飞溅,糊住了他一半的视野,口中腥臭难闻。再一抬头,那女子已经蹲在了他的跟前,呲着一口血水斑斑的尖牙,唤他:“夫君,你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