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第1部分阅读
七爷 作者:rouwenwu
神将[]邀您推好文
《七爷》[转世重生,七世轮回看不透红尘三丈,当一肚子弯弯绕的腹黑遇上一条路走到黑的死心眼,看谁固执得过谁] by priest
推荐——
喜欢看d无外乎2点:
1看美男帅哥对对碰,外貌美可;气质美可;心灵美亦可。
2相对于儿女情长柔情似水,我更喜欢这种知你懂你并肩而行的爱
一般故事若是牵扯到古代的王侯将相,国仇家恨几乎是必不可少,怅然若失相爱却总不能相守也似乎经常成为大势所趋。爱与权的抉择,总是让人无可奈何。
如果你认为《七爷》又是这样一篇 深沉到让你呼吸一滞的文那你就错了,这是一个关于顿悟,放手,和发现爱的故事。
前世和皇子赫连翊的爱恨纠缠,让景七足足在轮回道上奔走了6世,堕为畜生道,每每不得善终。黄泉上枯坐60余载后的第七世,因前尘因果,让白无常不惜自毁道行也要为景七逆世改命好得以重生:“因我之故,坏你命盘,叫你无端辗转世间,受尽苦处,如今别无所偿,便倾尽修行,换你来世青丝吧……”。
重生,将不在走前尘路。这一世,愿不为情爱权势所累。只是带着记忆也算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家七爷万万料想不到,这一世他不愿与赫连翊再做纠缠,可是他还是会遇见一个与之纠缠一生的人——南蛮巫师“乌溪”,一个是明明腹黑却扮傻充愣风流成性?的老人家,一个是直肠子一条道走到黑的顽固分子,不过,他们也同样都是要么不爱,爱了就无怨无悔只此一人的性情中人。
其实这就是一个王对王1v1,虽然充满战火纷争,但总能让你找到温情的勾心斗角的故事。友情提示,一开始就换cp了千万别站错了!【推荐人:醉卧红尘的狗 于20101009 】
【35回帖合集】非常好看的文!文笔一流,故事也很吸引力~我第一次遇到换攻这么合拍的啦 (0票 125点)
主贴:《七爷》[转世重生,七世轮回看不透红尘三丈,当一肚子弯弯绕的腹黑遇上一条路走到黑的死心眼,看谁固执得过谁] by priest 直接上帖 回帖树 整树1帖
非常好看的文!文笔一流,故事也很吸引力~我第一次遇到换攻这么合拍的啦 【defaul】 2010/10/10 22:33 (162字 21点)
看开头还觉得有点平淡,等到王爷长大那时候,就觉得写得越来越好,让人看得欲罢不能呢!文笔很好,故事也很棒!
希望能把这位作者的其他文也搬来看看哦~
萌死了小紫貂~~五花大绑吊在窗檐上那段儿太可爱了! 【= =】 2010/12/19 16:48 (0字 2点)
推薦值得一看,文筆細膩,人物飽滿 【小鶯】 2010/11/04 21:14 (0字 1点)
超级好看 【草木染】 2010/10/27 09:22 (94字 1点)
文荒后吃到一块吃的蛋糕
感觉是虐攻文,小受非万能金手指,聪明睿智
反正就是超级好看
很活泼的历史文~ 【sier】 2010/10/25 12:33 (116字 8点)
语言不是一味的古味儿,时常会见活泼的对话,主角虽是重生却没有高人一等的看透世事。而且,乌溪对景七情感的追逐相当有爱。
回味悠长,当真好文。为毛看到最后,我深深觉得乌溪腹黑了呢~不过很喜欢呀。 【魔大蜻蜒】 2010/10/25 11:55 (0字 2点)
非常好的美文,都来看看 【小小小美人鱼】 2010/10/24 20:21 (46字 4点)
非常好的美文,都来看看,文笔优美,情节曲折感人
好文~ 【大布】 2010/10/23 17:25 (28字 24点)
赞~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了~
喵喵的眼睛好靓喔 【bebca】 2010/10/23 17:53 (0字 3点)
的确是不错的文 【oehaku】 2010/10/19 22:27 (60字 3点)
萌的其实就是换攻啊。觉得放下原先感情这段反而很让人舒服=v=
我还没看够哇,番外还有就好了 【青帛书】 2010/10/19 01:08 (0字 3点)
顶一下,这文很好看,看得很痛快 【亚末】 2010/10/18 12:24 (0字 2点)
priest的文一如既往地有质有量啊,与其说是换攻,不妨说是放手……sigh 【风崎】 2010/10/16 19:04 (172字 26点)
之前看他的坏道也是又暖胃又揪心,嬉笑怒骂中一点良苦,红尘浊浪里半分清明……
只恨这位大人笔下的角色们个个思虑太重需防肠断,半点不让人省心的……消沉地蹲等后文。
好文好文!非常好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这个作者的文貌似都很不错~~~ 【披着纱布的猫】 2010/10/15 23:14 (0字 4点)
推荐《七爷》 【红尘路过joy】 2010/10/14 20:26 (116字 29点)
很不错,七爷很不容易,心疼他,也喜欢乌溪的执着和勇敢。古代宫廷真是风云莫测,能自由安静的生活实在是人生一大幸福之事。
满分美文,好看啊! 【nox】 2010/10/14 13:34 (0字 3点)
捧着手机看了一晚上,看完了,很不错的文,也算是前世今生轮回转世吧。 【crea06】 2010/10/14 12:54 (0字 5点)
看完文的感觉真酣畅啊!! 【妖妖妖精】 2010/10/18 22:52 (186字 1点)
我看这作者坏道再看这文哒。很喜欢的文啊,弄的我最近对重生之类又有很大的兴趣啊!!!
七爷的性格我真是喜欢,当然我还是攻控。哈哈
难得最近把宫斗类型的看下去了还意犹未尽的!!!
肥妞表示,太好看了!!!!大家一定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小肥妞】 2010/10/13 11:20 (0字 0点)
的确难得好文!非常喜欢! 【月见】 2010/10/11 21:16 (0字 1点)
喜欢七爷,七爷太美好了,换攻也换的很给力~ (≧▽≦)/~ 【葬舞残月】 2010/10/11 19:01 (0字 9点)
就冲着“换攻给力”看的~~~果然不错!!好看!!! 【strivg昭昭】 2010/10/14 23:15 (0字 1点)
==作者很喜欢换攻,新文也换攻了(如果不换的话可能现在的受就要变攻了)但是真的很给力! 【醉卧红尘的狗】 2010/10/14 21:14 (0字 10点)
是过半换攻么。。是的话还真是接受无能啊 【= =】 2010/10/15 08:22 (0字 4点)
呐呐~~看吧看吧~~~~真的好看的~~~~! 【strivg昭昭】 2010/10/15 17:48 (0字 0点)
不是,因为那个本来该是主角的人在七爷里就ga over了 应该能猜到了吧 【醉卧红尘的狗】 2010/10/15 09:36 (0字 6点)
非常好看,近期看得最好的一篇 【紫雨蓝霜】 2010/10/11 17:46 (178字 8点)
宫廷斗争、人心险恶刻画的入木三分,人物性格形象饱满
虽是换攻,但水到渠成毫无违和感
看到最后守卫都城那一段,真有点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个作者很善于写大场面
很精彩的文章 很喜欢 【dodojj】 2010/10/11 11:52 (64字 5点)
文章可以重生 人生不可以重来 读文思己 走好自己的每一步才是关键
很不错的文 【rossetti1030】 2010/10/10 19:59 (122字 9点)
话说这cp就看得我眼前一亮啊,很巧妙的构思,俺觉得小乌就是白无常,默默的爱上七爷了,并且越来越腹黑,很值得一看的文文~~~
很好看,推荐 【y23456】 2010/10/10 15:05 (0字 2点)
近期最佳文,俺一直追的,追完了居然忘了上来推文,失算! 【九溪】 2010/10/10 05:07 (0字 4点)
lz推荐写的很好啊!感谢~~~拖走先~~~看完回来补充感想~~~ 【= =】 2010/10/09 23:15 (0字 3点)
看过了,很不错!推荐大家看!顺便问一句,哪有番外啊? 【漂漂悠悠】 2010/10/09 21:24 (0字 3点)
抬头,点进去 ,里面有~ 【醉卧红尘的狗】 2010/10/09 22:22 (0字 14点)
这个文我也很喜欢 【清清漾漾】 2010/10/09 15:14 (0字 4点)
《七爷 上》by priest
文案: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国家衰亡,大厦将倾,靡靡之音伴着末世纷乱,局中人具不知谁舍谁收。
世人都说是南宁王多智近妖,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七世轮回都看不透三丈红尘的蠢人俗物罢了。
第一卷:韶华不为少年留
第一章:七世浮生
一世岩石出,化作英雄冢,情意无可摧。
二世磐石破,摆渡姻缘桥,鸳鸯两双飞。
三世玉石焚,誓守金玉盟,生死永相随。
彼岸花开了一路,血似的。忘川水静静地淌过,三千年往东,三千年往西。来往游魂,踏上悠悠黄泉路,于奈何上走上一遭,灌一碗黄汤下肚,前世种种,便也都过去了。三生石畔众生来来回回,却无人往此处看上一遭,可见轮回也不过是浑浑噩噩。
三生石边上,坐了个人。
是个男人,走近了看,不过二三十许,青衫广袖,腰上别一柄粗陋的竹笛,却是满头的银发,未束,随意散着。
男人背对着黄泉路上魂,面朝那光溜溜的一片三生石,只是静静地坐着,合着双眼,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似乎浑然不觉有人已经看了他很久。
胡笳是新上任的鬼差,来往黄泉不过四十多年,有印象以来,这白发的男人就一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胡笳去人间办差回来复命完毕,总要站在那,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看上一会。
阴间是鬼魅世界,阳间光天化日,鬼魅却不比阴间少,胡笳有时候心情烦闷不过,盯着那男人不动如山一样的背影,片刻,也就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忽然,胡笳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白惨惨的手,纵然当了鬼差,也不免感到一股凉意顺着那手袭来,叫他狠狠地机灵了一下。回过头去,白无常那张纸糊一般的脸就在眼前,胡笳拍拍胸口,回过身来,赶忙行礼道:“勾魂使。”
白无常的头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嘴唇不见动,声音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去叫他一声,就说时辰到了,请他上路。”
“我?”胡笳吃了一惊,看看那仿佛雕像似的白发男人,又看看白无常,“这……小人……”
“去便是了。”白无常淡淡地道,“我当年错勾了一人魂魄,害他生离死别,几世情痴求而不得,几百年来不得安生,想来是不愿意与我说话的。”
“是。”勾魂使者的话,胡笳不敢违抗,微微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人……那人该如何称呼?”
白无常似乎愣了片刻,才低声道:“你叫他一声七爷吧,都这么叫,他必应的。”
胡笳不好再迟疑,向那男人走过去。
他还是人世间的时候,幼时听私塾的先生说故事,古时有个人,极善丹青之术,一日在墙上信手涂鸦了一条长龙,却未着双目,路人望见只是不解,问了,那人便说,怕那龙一被点了眼睛,便要化作真龙去了,旁人只是不信,画手无奈,只得为龙点上眼睛,那龙果然活了,清啸一声飞升如云,便是传说中的画龙点睛了。
此刻不知为什么,胡笳觉得,那静坐的白发男人就像是未曾点睛的神龙,仿佛一旦唤他醒了,这三生石畔的尺寸之地,便再留不住他了。
他走近,男人仍无知无觉,端端地坐着,面朝石板,闭着双目。
胡笳清清嗓子,大着胆子伸手轻推了一下白发男人的肩膀:“七爷,勾魂使与小人传话来,说时辰到了,请七爷上路。”
男人不动不摇,似是没听见一样。
胡笳喉头“咕嘟”一下,提了些音量,凑近了那人耳朵:“七爷,勾魂使……”
“听见了,我又不聋。”
胡笳竟一时傻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浑不似活物的男人居然开口说话了,还是对他说的。
这位“七爷”的声音很低很轻,听在耳朵里,好似心上刮过阵柔柔地小风一般。接着,他动了一下,睡久了身上不灵便一般,活动了一下肩膀,极缓极缓地睁开眼睛,瞟了胡笳一眼。
那眼极清极亮,眼角开阔,眼线分明,微微挑起来,像是含着些许笑意似的,内存光华,然而只一闪,倏地便又敛了去。
胡笳一怔,心说这位七爷,竟是这样好看的人物。
白发男子打量了他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小人胡笳,乃是这地府鬼差,才上任不过四十年。”
男子怔了怔,掐指算算,摇头笑道:“我一闭眼就睡了这么多年了么?”
他慢慢地扶着三生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宽大的袖子扫过,彼岸花都仿似随着他的动作飘弯了头,转过身去,见了不远处的白无常,也不惊诧,只整整袍袖,略略作了个揖:“勾魂使大人,你我有六十多年未曾见面了吧?”
白无常顿了顿,虽然仍是平平板板的模样,胡笳却觉得他好像愣了一下似的,这才听他说道:“小人日日从奈何桥上过,是天天见着七爷的,只是七爷六十又三年,从未回过头来看小人一眼。”
男子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勾魂使这话怎的含着一股子怨气?”
白无常低下头道:“小人不敢。”
男子却愣了一下:“你这腔调,倒像是我得罪过你似的。”
“小人不敢,”白无常仍是那股子比棺材还平板的口气,道:“如今时辰已到,请七爷跟小人这边走。”
“嗯,什么时辰?”男子眨眨眼,“去哪里?”
“请七爷与我进那轮回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已是第七世了。”白无常顿了顿,“过了这一世,你与赫连翊缘分便尽,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不必再纠缠。”
“赫连翊”三个字一出口,胡笳就是一愣,这名字他是听过的,他还是人的时候,幼时也读过私塾,老先生讲史,特别提过这位前朝的中兴之帝,古板的老头子难得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之意,只说这人生于内忧外患之时,宽厚圣明,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鞠躬尽瘁,乃是千古第一等的圣明君主。
他扭头看着这位七爷,只见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忘川的方向,不言语,胡笳站在他的侧面,见那人目中似含着一抹云雾似的,叫人看不分明,又显出几分迷茫怅惘的滋味来。一旁白无常那纸糊一般的脸上也看不出端倪,可胡笳却不知为什么,分明觉得,这勾魂使大人身上,此刻笼着一层悲意。
我当年错勾了一人魂魄,害他生离死别,几世情痴求而不得,几百年来不得安生,想来是不愿意与我说话的——
忽地,就见白发男子回过神来似的,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地回头问白无常:“赫连翊是哪位来着?”
白无常被噎住了似的:“便是……”
白发男子凝神想了想,还不待他说完,就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恍然大悟:“哦,你说是他呀……我有点印象了,怎么还没完么?”
胡笳的表情有些龟裂——几世情痴求而不得?情痴?这位情痴的记性可有点差。
白发男子瞟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似的,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说道:“人入六道轮回,算起来都过了几百年了,他投胎不知多少次,男女老幼姓名身份时常变换,谁记得住?何况我都几百年不曾为人了……”
他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很低,末了化成轻薄的嘴唇边上一点淡淡的笑意,拢了长袖,看着白无常:“不说出来我倒是忘了,当年我本来机关算尽,偏是你错勾了青鸾魂魄,叫她枉死,才害得我和赫连翊反目的吧?怪不得方才不敢与我说话。”
白无常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
白发男子摇摇头,往前走去,状似随意地拍拍白无常的肩膀:“多早晚的事了,也亏你还记得,果然小白脸儿心眼儿就是小。”
胡笳脚下一滑,险些跌进忘川里。
那人大笑起来。
一条黄泉,十万幽魂,整个阴曹里都仿似回荡着他无羁的笑容,修长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拓气,好像十殿阎罗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胡笳只听白无常轻轻地道:“这本是一段情缘,长有七世,因我当初之过,生生改了他二人命格,本应白首偕老却变成了反目成仇。”
胡笳愣了一下:“情缘?他是……”
“你可曾听过南宁王?”
胡笳忍不住“啊”地一声:“他是……他是……”怪不得勾魂使者对这男子自称“小人”,原来他便是那前朝南宁王爷。
白无常摇摇头:“他第一世不过三十二岁,用心太过,死时已而满头白发,死后痴心不改,不肯多饮那一口忘情之水,在奈何桥边苦等十年,等那人一同入轮回……”
胡笳问道:“不饮孟婆汤者不是不可再世为人么?”
白无常点点头:“所以第二世他化作飞虫,飞到那人夜挑的灯下,只是可惜,那人懵懵懂懂肉眼凡胎,竟将他捉了,碾死于指尖。”
胡笳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他等那人到第三世,”白无常与胡笳远远地缀在那“七爷”身后,勾魂使声如蚊蚁,低低地压在喉咙里,却又一字一字地吐得特别清晰,“第三世他化为一条黑狗,被那人自小养大,却因了后来那人家道中落,杀狗取肉而食。第四世,他是那人心上人所赠、摆在窗台上一盆茉莉,那人浇水侍弄,无不尽心,然而后来那人心上人改嫁别处,那人伤心之下转迁别处,将茉莉丢在荒宅,枯萎而死。第五世,他化为雪狐,被那人所获,养在深宅,供人取乐,因了那人妾室爱其皮毛,受了薄皮抽筋之苦……”
“何致如此?”胡笳瞪大眼睛,“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他未种恶因,何以……”
白无常扫了他一眼,摇摇头:“因果之数,不是我等能参透的。”
“那后来……”
“后来他回来以后,在奈何桥边连喝了三碗孟婆汤。”白无常苦笑一声,“却不知为何,世人饮了皆被洗了记忆去的孟婆汤竟对他无用。不想忘的时候偏偏忘记,想忘的时候又偏偏记得。他自嘲这几百年实在漫长,有时都想不起自己最初的名字,却偏偏要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因着这七世之事,于是自称景七。等那赫连翊第六世,总共六十又三年,他便在三生石边面壁而坐了六十三年,算来,七爷与赫连翊那注定的七世纠缠,就剩下最后一遭了。”
胡笳恍然:“怪不得。”他抬头望着远处慢悠悠走着的人,总觉得白无常嘴里描述的那旷世情痴和这潇洒落拓的男子不是一个人,可那满头白发如雪堆的一般,披散在男人身后,却又觉得,那是世间第一等伤心落魄的颜色。
景七在转生池边站定,略等了两人片刻,待白无常和胡笳走到近前,才玩笑似地问道:“这一回我是不是人?”
白无常道:“大贵之人。”
景七觑了他一眼,撇撇嘴:“大贵就不必了,最好吃穿不愁,凡事不操心,好歹让我闲闲散散地混吃等死就得了。”
白无常没再说话,只是伸手:“请。”
景七对二人草草抱拳,笑了笑,抬脚踏进池中。
眼看着他便要没入转生池里,不妨白无常突然咬破自己手指,屈指作法,那一点殷红自他惨白的指尖冒出,落入转生池中,竟把满池都映成了血红,胡笳吃了一惊,惊叫道:“勾魂使,你做什么?”
白无常不理他,口中喃喃作词,突然伸出带血的手指,点在景七的眉间,景七人在池中,躲闪不得,当即一愣,抬眼望去,那无常仍是一张空空的脸,眸子仍是那么凝滞木然,直直地看进他眼里。景七只觉被人猛推了一把似的,瞬间沉了下去,耳畔有人低声道:“因我之故,坏你命盘,叫你无端辗转世间,受尽苦处,如今别无所偿,便倾尽修行,换你来世青丝吧……”
胡笳呆呆地眼见了景七身影瞬间沉了下去,那一刻转生池红得几乎妖异,然而他没来得及惊叫一声,便看见那池水恢复清澈,平静无波,好像从未有人来,从未有人去。
胡笳缓缓地扭过头去,白无常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人形的白纸,飘飘忽忽地落在一边。
身边“噼啪”一声,一个黑影凭空出现,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白纸,胡笳一愣,忙行礼道:“判官……”
黑衣男人摇摇手:“罢了。”只见那纸片突然在他手心中燃了起来,顷刻便成了一团灰烬,判官打开掌心,一缕青烟像是有灵性似的,也没入转生池内。判官见胡笳呆呆傻傻的,便说道:“这一回的白无常,本不是地府中人,不过借着无常躯壳等他命定之人罢了,如今也该去了。”
胡笳嘴唇动了动,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判官叹了口气,如来时一般,再次凭空没入黑暗。
第二章:不如归去
景七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混沌中好像什么都清楚,又好像什么都隔着一层纱似的,看不分明,身上倦倦的,一闪神就能睡过去似的。
他想起最后见到的那张白无常的脸,冰冷、木讷,像是罩了一层壳子,叫人看不清,可点在他眉间的手指却莫名的让他感到暖意。
自来听说黄泉路,鬼门关,都是极阴的地方,老人走的时候都要给自己做上一床棉被,景七知道来往鬼差都如冰块似的,走近三尺都能感到寒意。
他不明白白无常做了什么,可这么想来,勾魂使给他的最后的温度,和那低低的言语,竟隐隐的,都带了那么一股子决绝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又是何必呢?
意识再一次迷茫起来,怎么也睁不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了身体手脚的感觉。算来他也有六十多年来未曾有过身体的感觉了,乍一清醒,只觉得沉重不已,脑子里针扎似的疼。
不时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声音一会近一会远,还有人掰开他的嘴,往他口中灌入汤药,也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灌的,灌马似的一股脑的往里塞,那味觉乍一恢复,苦味直冲头顶,一时不提防,被滚入喉中的汤药呛住了,咳嗽起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这一闹腾,却让他有了些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模糊糊的,用力眨巴了几下才清楚起来,他正被一个少年抱在怀里喂着药,少年见他呛咳睁眼,忙放下药碗,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叫道:“快请太医过来,小王爷醒了。”
方才咳嗽一番,又被这少年没轻没重地拍打,景七怨念地想,这小兔崽子是他仇家派来整人的么?
只见那少年猛地抽了一下鼻子,低头对他说道:“主子,老王爷已经去了,您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们指望谁去?”
景七这才看清这少年的脸,一时竟呆住了。
这是平安……
那个六岁被他父王买进来,一辈子从生到死都跟着他的平安。少年的眼眶红红的,此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强压着眼泪,眼底浮着一层黑,衣服都像是大了一圈。
“平……”景七张开嘴,嗓子却干涩难受得很,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以为几百年了,早就把什么都忘了,却在见到这少年的那一刻起,褪了色的回忆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景北渊。
后世传说里有千重万重面孔的南宁王景北渊,曾经一辈子只为一个人活的景北渊,三十二岁那年,心如死灰地葬送于那人之手的景北渊。
忽然间就明白了勾魂使那句“还你一头青丝”是什么意思,景七不知道自己为他多事之举,是该哭还是该笑。
平安见他呆呆的,只道他是病得糊涂了,吓坏了,摇晃摇晃他:“主子,主子您可别吓唬人,这是怎么的?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医——”
景七费力地抬起手,这身体比做游魂的时候重了几百倍似的,然后压下平安乱摇的手,说不出话来,就只是半闭了眼,轻轻摇摇头,平安总算有了点眼力见儿,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喝下去。
景七这才能嘶哑地说出些话来:“什么时辰了?”一张嘴,他自己也怔了怔,那声音虽然嘶哑,却不难听出未变过声的稚童的味道,还带着点奶气。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小而且瘦,带着点病中气血不济的青黄|色。
“申时了,主子,您自打在灵堂晕过去,已经烧了两天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平安抿抿嘴,低头把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偷偷擦去,“王妃走得早,老王爷……老王爷忒狠心,就这么去了,您现在可是我们一家子的主心骨,万一有点什么,奴才还是跟您一起去了吧。”
原来……是他十岁那年,父王刚刚去世的时候。
景七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手上,身上虽然乏力沉重得很,却带着一点新奇的感觉。走过了那么多次轮回,竟又重新回到原点,真是……叫人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白无常,心里那点新奇却又淡了下去。
逆转时空——纵然他不明就里,心里也多少清楚,那勾魂使者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是为了补偿他?
为了让他把那孽缘兴起的一世重新过一遭?
景七任由平安一边絮叨一边笨手笨脚地扶着他躺好,暗中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这勾魂使大人看着冷冰冰的,不大愿意多话,原来是有点缺心眼儿。
再重新来一次,发生过的事,就能像桌子上的尘埃似的,一块破布就抹去了么?
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蒙了尘用清水冲洗一遭,就干净如初。
不大一会工夫,太医来了,把了脉,从头到尾检查一番,背了一通医术,以显示他比较可靠,又说了一堆“吉人自有天相”的废话,大意就是人没什么毛病,只要调养就好了。
景七在三生石边一坐六七十年,这些耐心自然是有的,不恼不闹地任一帮人例行公事似的摆布一番,灌了汤药,折腾下来,就已经到了后半夜。
平安把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伺候他躺好。
景七这才随口似的问:“你刚说我昏睡两天,那父王的头七,就是明日吧?”
平安一愣,以为他不放心,便道:“主子放心,王爷的后事是皇上亲自着人操办的,皇上昨儿个晚上还亲自过来看过您,嘱咐说让您好好歇着,别的事情不用多费心。”
景七点点头,看着帐子顶发了一阵呆,就在平安要灭灯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去:“先别。”
平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
景七努力地用那麦秆一样的小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靠在一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这屋子,看着平安。
算起来,这时候平安也快十四了,身量长了起来,却还是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肉鼻子肉眼,憨憨厚厚的模样,这孩子像是天生少了根筋,手长脚长,却老是协调不到一处去,一辈子都没个伶俐气。
可是景七想,这傻孩子却是为数不多的,真心待过自己的。
平安说话的时候总是带一点鼻音,他小时候极爱哭,泪包似的,小圆脸儿上总带着那么点委委屈屈的意思。却是在这一年,要被迫和自己一同撑起南宁王府的时候,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个大小伙子。老王爷头七过后,景七被皇上接到宫里养着,老管家年纪也大了,王府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那点事,几乎都是平安一人打理。
景七看着这少年,心想,其实是平安把一辈子都献给了王府,才撑起了这个人丁稀少的家,那么难,末了却叫自己败得那么大方。
平安见他看着自己走神,以为他是大病初愈精力不济,便轻声道:“主子,点着灯睡不好,不必怕黑的,奴才就在外间,有事叫奴才起来就是。”
“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死猪叫活?”
平安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趣了,脸红了红,嗫嚅道:“好歹奴才也是个会喘气的……”
景七却看着他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眉眼舒展开来,眼先弯,嘴唇才慢慢翘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似的,然而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平安觉得他看着自己轻轻笑起来的模样,竟和那知天命之年的老管家有几分相像,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似的。
这哪是孩子的笑法?平安吓了一跳,以为是他烧糊涂了,伸手去探景七的额头:“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么……再叫太医来看看?”
景七摇摇头,垂下眼睛收敛了情绪,任平安扶着自己躺下。
平安给他掖好了被子,才要起身,却被一双小小的手抓住。
只见他家小王爷仰面躺在床上,一双眼睛轻轻地合着,低声说道:“平安,没事的,有我呢。”
他声音很小很轻,糯糯的,用那童音说出来,像撒娇一样,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平安却忍不住鼻子一酸。
景七笑了笑,翻过身去:“早些歇着吧。”
灯火暗了下去,万籁俱寂。
不知道是不是昏睡得太久,景七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睡不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对着床帐发呆,片刻不到,外屋便传来了平安这猪猡娃子的鼾声,景七忍不住笑起来。
轮回七世,足够他想通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赫连翊,比如平安,比如这偌大风光、却冷冷清清的南宁王府。
为什么那时执着于赫连翊?
他想不明白很多年,却在刚刚睁眼的时候,蓦地就明白了。
那名琏宇字明哲的老王爷也是个糊涂的,他自己的性子直随了那死鬼老头去,眼大无用,黑白分明,该看清的看不清,不该看清得却又偏偏要看得清。
都是一辈子眼中只放一个人,其他再不过心思,尽管去寒心。
世人都说老王爷痴情,自王妃去了以后,便失了魂魄一般,还是皇上体恤他这异姓的兄弟,将世子景北渊接到宫中,和皇子们一处养着。
这整天一副懒得活着模样的老头在他十岁的时候,终于得偿所愿蹬腿去了,把那十岁的孩子和空旷寂寞的王府抛在人世间。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除了赫连翊,三百年前,他一直觉得,赫连翊是这世上自己唯一的念想,像是溺水者的一根浮木似的,非得抓住了——生如此,死相随。
死心眼程度和景琏宇如出一辙,二百五水准和白无常殊途同归。
认准了这么一个,其他的,朋友也好,平安也罢,竟全没在意过。景七听着平安平缓的鼾声,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天下第一白眼狼,原来那几世受的苦,都是报应么?
也不知乱七八糟地思量了多久,景七才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睡上一会,醒上一会,觉得身上再次不舒服起来,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烤似的,骨头缝里都冒着酸水。他知道这是又烧起来了,不过心里有数,熬过了这一宿,差不多也就快好了,懒得叫平安,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忍着热发汗。
朦胧中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人又把什么东西碰碎了,景七混沌的意识被惊醒,懒洋洋地没睁眼,知道平安这笨孩子,一天要不摔打些东西,就不能安生过去。
然而此时,一只凉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舒服极了,然后他听到一个人带着点怒意的声音说:“人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伺候的?还不去叫太医——”
景七立刻觉得,还是让自己烧成炉灰吧……
第三章:故人犹在
那声音他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听错。
白无常在忘川边上轻描淡写的一声“赫连翊”,并没触动他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加上刻意遗忘,这名字埋在记忆的最深处,险些挖不出来。可是他依然记得那人的声音。记得那人的小动作,记得他手指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做一些拨开他头发的习惯。
这些都像是深入了骨髓的东西。有时候景七想,其实没有当年和赫连翊那场不死不休的纠缠,也就没了那三生石畔一坐一甲子的七爷。
孽缘这种事情,就好比出门遇见的鸟粪,千方百计地想绕过去,挖空心思地提防着,可总有那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鸟,奇兵突起,一坨天粪却还是认准了自己的脑袋,不迟不早地落下来,从此心理上就觉得晦气如影随形。
景七心里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刚刚被平安惊醒的时候,呼吸频率已经变了,便不愿再装样子,睁开了眼睛。
虽然只有十来岁,却生得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人,就那么撞入了他的眼。
只是景七想,这赫连翊,也……太嫩了些。
那少年见他醒了,脸上的怒色瞬间退了,俯下身来,放柔了声音:“你怎么样,身上哪里难受么?”
一世为人时,见了昔日那深深爱过,狠狠伤过的人,心里总会涌起万般滋味,悸动不已,可时间已过了几百年。
眼下景七再见他,也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赫连翊原来竟是这样的么?怎么……都觉得陌生了起来。
赫连翊见他呆呆的不说话,只道他烧糊涂了,小心翼翼地再次探上他的额头,皱皱眉,回身对下人说道:“药还没好么?老这么着再烧坏了脑子。”
景七想,我脑子本来就是坏的,这回多烧一会,倒省得回炉重造。
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这是一种老大站着他躺着的场景,顿觉不适,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吞了口唾沫润润喉咙,张嘴道:“太子殿下……”
赫连翊赶紧把他按回到床上,失笑道:“病了这一场,倒学会多礼了,躺着别动。”
当今皇上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比如想起一出是一出,比如隔三差五地犯犯痴呆病,比如当年兴起了坚持立嫡不立长,幼子赫连翊一出生,便传旨下去要立这还没满月的肉团儿为太子,再比如那之后的十几年,如一日似地把他亲自立的太子丢到脑后,再没管过。
说句不敬的,只怕如今太子殿下,还不如皇上他老人家养在上书房的八哥有存在感。
加上赫连翊上有两个如狼似虎的长兄,二皇子赫连琪便要长他十岁,老大赫连钊更是早就羽翼丰满,谁也没把他这便宜太子放在眼里,都当他是皇上那些除了“鹦鹉大将军”,“媳妇太师”,以及“说书先生宰相”之后的又一个笑话。
唯有从小养在宫里的南宁王世子景北渊与他亲厚,景北渊年纪小,没了父母教导,自小耳濡目染着那穿着黄袍、天下第一不着调的皇伯父,也就沾染了不少不着调的毛病,俩人虽然身份不同,性子更算是南辕北辙,却有一点同病相怜,都是有娘生,没爹养的。
赫连翊叹了口气,给他掖好被子,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拍他:“这些话我原不该说,你也不要太伤心,老王爷这一走,对他其实也是个解脱,料理了丧事,便和我回宫,和过去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景七不吱声,只是静静地端详着少年的侧脸。
这时候两人都是无依无靠,小时候一处长大,感情不能说是不亲厚,后来却落得生死不见。
景七惊奇地发现,当年在奈何桥边枯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