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锦(完结)第32部分阅读
妻锦(完结) 作者:rouwenwu
现在木香代替花落槿,每日为浩宁泡茶。浩宁喝着从前的味道,对着以前旧爱的丫头,如果长此以往,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女人弄芸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又思及从前自己为难木香时,丈夫不是出手阻拦就是表面维护,就更加下定了心思要去学泡茶。
若是自己也能泡茶,泡的又比花落槿好,那今后丈夫一闻茶香想到的便不再是那个女人,而是自己。
弄芸的脸上越发地露出笑意,旁边的水花看在眼中,忍不住就上前道:“少夫人,您可是要……”说完就低头看着主子手里的茶盏。
弄芸点点头,轻声吩咐道:“回头找几个懂的茶道的人进府,我便就要学这泡茶。”
水花面色为难,看了看旁边的双花。
后者上前,凑到弄芸另一侧缓缓道:“主子,这怕是学不来。”
弄芸满面疑惑,双花见后忙解释道:“听府里的下人道,大表姑娘没了之后,原先夫人也寻了好些茶艺高超的人进府,但是姑爷就是不满意。还说那些人空懂泡茶,却完全不知如何制茶,而且手法、滤法又因人而异,怎么都不是他心中的味。”
弄芸不禁皱眉,其实她虽出自名门,平时对饮茶的要求颇高,可对茶艺什么却当真不甚了解。
不过就是泡个茶,难道还要懂这么多?
水花便接着道:“奴婢等早就知道姑爷有这个习惯,私下里也想学着替主子您分忧。奈何姑爷对茶道精通,奴婢们不敢班门弄斧。曾有一次,瞧瞧去见过木香那丫头泡茶,果真是与众不同。”
弄芸听后,心中犯难了,拿着茶盏的手再也不镇定了。
难道这法子也行不通?弄芸低头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花茶,又见几步外白芍投来的焦急之色,对方在遇着自己目光的时候忙又收回。弄芸测了身,将茶盏凑到水花面前,不抱希望地随意道:“你说你闻过木香泡的茶,那同五妹妹这一杯相比,如何?”
水花微微凑前闻了闻,脸上漫上一股陶醉,又观了其中的汤色,才对着弄芸回道:“回主子,五姑娘的这杯茶,较之木香所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弄芸面色一喜,转而又是惊愕,不确定地道:“当真?”
水花极为肯定地点头,“本来这杯茶,杯盖未掀就先闻其香,已属少见。再瞧这其中的茶叶,条形长而饱满、白毫多、无叶,均是上品,想必都是五姑娘一一精选的。奴婢虽然没有尝过,但瞧着就这汤色就比木香泡的要好,这般精髓,入口想必更是口齿留香。”
弄芸打量着眼前的伶俐丫头,别有深意地道:“你对这茶何时如此精通了?”
水花低头,不去瞧弄芸,只轻声道:“是早前想为主子分忧,给您一个惊喜,就学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不过奴婢学艺不精,因为略懂皮毛,帮不上主子,便不敢告知您。”
弄芸听后疑心才效,且她们都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丫头,弄芸很放心,定然不敢起别的心思。
低着头,弄芸感受着手中茶壁温度渐渐变凉,悠悠地问道:“你们说,姑爷喝了,会喜欢吗?”
这个就不好说了,水花、双花相视一眼,想起最近主子的苦恼,先后都道:
“主子,尝试一下,或许可行。”
“是啊,少夫人,若是不成,再另想计策。若是可以,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弄芸心想也是,点点头。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难道要……想着又抬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同自己的今后比起来,一时的面子算什么?
为什么浩宁会念着从前的那个女人?浩宁在什么情形下会想起那个女人?弄芸抬头望着茶盏,目露轻蔑,不过也就是一杯茶罢了。
弄芸抿嘴一笑,阳光下,脸色恍然大悟,一改早前的颓废郁闷,顿时容光焕发。对着白芍伸伸手,见她上前,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笑着道:“快给二婶送去,五妹妹的一片孝心,凉了可就不好了。”
白芍激动地望着薛弄芸,忙颔首应下,复又将托盘递出,恭敬地躬身。
弄芸笑着伸手递过去,却在刚接触托盘描金盘边的时候松了手。
“哐当。”
茶盏破碎,香气漫了四处,竟是比路边那些盛开着的花还要芬芳。
弄芸状似惊讶地满地的瓷片,望着眼前同样惊慌失色的白芍就斥道:“你这丫头,怎么也没接住?现在可好,好好的茶砸了,回去可怎么同你家姑娘和夫人交代?”
白芍在弄芸这般凌厉的语气下,身子抖如糠筛,战战兢兢道:“奴婢知错。”
弄芸一声叹气,瞧着白芍说了一通,最后才道:“唉,也是我疏忽,竟是好奇着将你拦了下来。我好似许久不见五妹妹了,走,我同你一起去锦园,等会见着她的时候,让她重新泡上一杯就是。”
白芍连连点头,“谢大姑奶奶,谢大姑奶奶。”
将托盘置于身前,又望了地上的破瓷片一眼,白芍才在弄芸身前带路,脸上却不复之前的忧虑紧张。
薛弄芸到锦园的时候,如锦正在临窗绣着一方锦帕,姿容娴然。听到门口动静,笑着抬头,见到是弄芸,意外之意不言而喻。
如锦放下手中之物,站起来走到薛弄芸身前就客气道:“我瞧着今日外面的花开得怎么比昨儿个艳,原道是大姐姐要来。”
弄芸本来想见着如锦的时候,心里就有诸多不满。且纵使自己不信她和丈夫之间会有什么,但是谣言摆在那里,二人见面也定会尴尬。没想到这才刚进屋,就见如锦这般热情,弄芸倒是有些诧异了,跟着如锦在一旁坐下,忙挤出笑容回道:“五妹妹可真会说话,外面的花开得好,那也是沾了你的灵气。”
二人不约而同望了外面一眼,如锦举止亲昵地嗔道:“姐姐可真会打趣我。”
弄芸察觉如锦这般自然随意,倒是比中秋前还要热情,颇有几分从前时候的模样。那时,她同弄熙总一起跟在自己身后,对自己可谓是言听计从。
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弄芸声音轻缓了下来,配合地道:“还不是妹妹早前先打趣了我。”
“那可不是我的错,我也只是许久未见着姐姐你了。大姐什么时候回的府,我怎么不知道?对了,上一回中秋,姐姐怎么都没有回来,那日府上的烟花多美,可惜大姐不在身边呢~”
弄芸见状,本高兴的笑脸渐渐收起。中秋之时,正是自己同丈夫大吵矛盾之际。
难得她还能记得自己……弄芸思及间,旁边如锦就对着站在门口的白芍道:“白芍,母亲用茶了没有?最近这些日子,母亲总是闷闷不乐的。”
白芍忙跪了下来,低头道:“奴婢有错,路上的时候,奴婢给打翻了。”
如锦听后“呀”了一声,正欲开口就听旁边的弄芸先道:“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五妹妹那茶可真是诱人,这不,把我的步伐都勾过来了。”
如锦让白芍起了身,笑着对弄芸道:“姐姐可真是折煞妹妹了,不过是一杯茶,竟说成这样。”
场面比早前预料的好得多,弄芸随口对如锦就半似玩笑道:“妹妹茶艺高超,姐姐这是嘴馋了,来讨杯茶水。”
如锦站起身来,佯装生气回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客气话,姐姐能瞧上,便是小妹的福气。反正母亲的那杯茶已经翻了,我重新泡上一壶,姐姐若不嫌弃的话,就请稍等片刻。”
弄芸笑,跟着站起身来,喜盈盈道:“求之不得。”
如锦这才挥手让白芍白英下去备了茶具,弄芸在一旁瞧着,见如锦神色专注,大到泡茶之水的筛选、兑量,小到仔细检查了每一片茶叶。旁边又摆着好几个水壶,每个壶里的水温又都不一样。
弄芸见工序如此复杂,就是想记也记不上来,心生无力,同时望着如锦的眸中也露出敬佩。
弄芸没有注意到,身后水花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如锦的手,眼神都不曾离开过。
经过一番复杂,如锦重新沏了杯茶交予白芍,让她给廖氏送去。而后又递了一杯给对面的弄芸,笑着道:“雕虫小技,姐姐姑且将就着喝喝。”
弄芸接过,道了句:“妹妹谦虚了。”
闻着这股茉莉香味,弄芸自己沉浸其中。说着小抿一口,顿觉香气鲜浓,滋味醇厚爽口,入喉舒畅,弄芸笑着便道:“果真是好茶。”
如锦含笑,目光柔和,“姐姐谬赞。”
弄芸又饮了一口才放下手中茶杯,抬头随意道:“这茶可有名?”
“有,唤作,碧潭飘雪。”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凉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凉茶
“少夫人,您回来啦。”
弄芸回到陈府,刚走进院子就见着脸色复杂的朱妈妈,对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弄芸自她神情上看出她有所禀报,转身就对身后捧着食盒的水花道:“你且先将茶收着,等会再送来我屋里。”
水花颔首,小心翼翼地抱紧手中的红木食盒。一旁的双花似有顾虑,忍不住看了眼身旁水花手中的食盒,对弄芸提醒道:“少夫人,这茶凉了,不如奴婢拿去给热热?”
弄芸睨她一眼,斥道:“真是无知,这茶又不是药,求的便是它原先的味道。你若是处置不当,将这味变了可怎么好?茶虽凉,但毕竟是好茶,这其中的精髓是怎么都变不了的。凑巧最近天热,晚上喝杯凉茶也是好的。”
弄芸说完望了眼水花,又盯了那食盒看。方才五妹妹特地强调了,茶就是要原汁原味好,凉了虽然没有早前的那般香甜,但配上糕点,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看着,弄芸脸上似有泄气。没想到,自己回趟娘家,竟然拿了壶凉茶回来,真是可笑。
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弄芸本不愿做这种事情,但心中又实在是有所希冀,也是病急乱投医,竟是将希望寄托在凉茶糕点上了。好在方才五妹妹并不知自己想拿来做什么,只见是自己喜欢喝,就热情地又泡了一壶,还建议着回来配上糕点。
对于如锦的热情,让弄芸原先对她的几分警惕都除去了。她待人这般真诚,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她的美食美味分与自己,心无杂念,自己一开始却认为她另有谋算。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自小在二婶的羽翼下成长,能有什么心机?
如此想着,弄芸对如锦竟是生起一丝好感。
旁边的朱妈妈见弄芸愣神,便干咳了几声,弄芸回神瞧了她一眼,就转头对双花吩咐道:“你去小厨房那准备些糕点,就要五妹妹方才说的那几样,傍晚的时候再取来。”
没由来的,弄芸倍感凄凉,但心底却又抱着一丝侥幸。今日,且试上一回,但愿能唤回浩宁的心。
双花领命而去,至于水花也识趣地行了礼,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往旁边的次间去。
等进了次间的屋子,水花将食盒在圆桌上放定,又立即走回到门边。见薛弄芸已经带着朱妈妈往主屋那走去,仔细着左右望了望,水花这才把门给关上。
小次间平时都是她和双花呆着,以便等候隔壁主卧里主子的随时召唤和吩咐。因而水花对屋子极为熟悉,将四下开着的窗都关上,这才走回圆桌前,轻轻将红漆食盒的盖子打了开来。
水花轻轻捧出沉沉的玉兰花白瓷茶壶,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将壶盖拿起,水花又凑鼻上去闻了闻,复又将盖子盖上,犹豫着便拿起原先桌子上摆着的红褐色小茶杯,微微倒出一些,才放在唇边细细品尝。
茶水带着余温,入喉湿润,清新扑鼻,除了浓郁的香,似是又不单只是茶香,总觉得其中还夹着其他的香味,水花仔细着抿了两口,却还品不出这其中的味道。毕竟是偷尝,水花也害怕被人撞见,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小茶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想着又觉得不妥,便又倒了原先那红褐色茶壶里的普通茶水,又喝了一杯。水花拿着茶杯放在闻了闻,还是有那股香的味道。水花无奈,只好又饮了几杯茶水,等杯子的花香味淡了,这才放心。
想起方才五姑娘泡茶时候的手势与动作,水花渐渐地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有些记不清晰?
那么多水壶,那么多材料,竟是比上回偷瞧木香泡茶时候的场景还要复杂。先后只见了两遍,听得五姑娘几句话,说光泡茶的水就有井水、河水、泉水、雨水、雪水之分,不提这个,水温还很有讲究。
她做法如此之快,必然是熟练无比,可自己是个新手,根本就记不住。
水花苦恼着,突然又想起离开薛府前,自家主子与五姑娘对话的场面:
水花拿着食盒同双花走在弄芸身后,如锦亲自将弄芸送到院门口,弄芸笑着对她道:“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不过姐姐的胃口若是被妹妹的花茶给养刁了,今后其他的茶入不了口。可还要多麻烦妹妹,以后看到姐姐,千万别生烦。”
如锦笑靥如花,状似激动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过来,妹妹随时欢迎。”
弄芸掩帕,笑着拉着如锦的手回道:“那好,若是吃着好,以后姐姐还要来向妹妹你讨教几招。”
“说什么讨教不讨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艺,姐姐想学的话,尽管过来。”
水花自然明白自家主子口中说的“吃着好”是取决于姑爷,她今日是先取了回来试验。如果姑爷欢喜,那便真是要下定决心跟五姑娘学那泡茶之道了。
时日还长,若真是能讨得姑爷欢心,今后总也有学习的机会。水花低头,望着那精致的白瓷玉兰浮雕的茶壶就发愣。
弄芸同朱妈妈一块儿进了主屋,坐下后就对着面前站着的人严肃道:“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朱妈妈是弄芸的陪嫁管事妈妈,自小同弄芸的关系也好。可自从到了陈家之后,弄芸对她却不怎么倚重,只因她也明白,朱妈妈不过是自己母亲放在屋里的一双眼睛。
她忠于钱氏,忠于薛家,而不是自己。
可弄芸即使知道这一点,还不好发作。因为她深切地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薛家,她今后在陈家的地位也受薛家的影响。而且自己毕竟初为人妇,对陈家的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有些吃力,需要有经验的人指点。
所以饶是弄芸不喜朱妈妈,却还是礼遇有加,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实力。
朱妈妈早就习惯了弄芸的态度,脸上还是恭恭敬敬,规矩地就回道:“少夫人,今儿个礼部侍郎府上的夫人同姑娘来了。”
弄玉心中一滞,脸色沉重地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少夫人的车驾前脚刚离开,石府的马车就到了。”
弄芸拧眉深思,不答反问:“早上三妹妹最后闹得怎么样了?”
朱妈妈笑着上前,“少夫人,三姑娘性子倔,从昨日起就不肯进食,偏要老夫人和夫人做主,不准二少爷娶表姑娘。早上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场寻死的把戏,可把全家人给吓着了。对了,这事,少夫人您到现在还没去瞧过三姑娘呢。”
朱妈妈不免担心,害怕府中嫌话,对弄芸就提醒。
弄芸却不以为意,抿嘴冷笑道:“三妹妹是要进宫的人,府里的人知道,她自己也知道,难不成还真能闹出什么事来?花家的人才一走,她就闹得这么大,看来是真心不喜花落綝了。”
“这不是很好吗?表姑娘进了门,对少夫人您可是有害而无益。”
弄芸不悦地瞪她一眼,朱妈妈自知多话,忙低下头。
想到早前的一事,弄芸侧看着朱妈妈,别有深意地问道:“妈妈,最近可还是每月回薛府两次?”
突闻这话,朱妈妈乍然抬头,正对上弄芸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惶恐道:“回少夫人,是的,一个月两次,每逢初一十五。”
“那怎么没有将我和姑爷不合的事情告知母亲?还有表姑娘回府的一事,你竟然也没出声?”
这才是让弄芸奇怪的地方,在她的印象中,朱妈妈同自己母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当今日自己说起这两件事情来时,她竟然完全不知情。那般惊讶的表情,不像是故意摆出来的,如果不是朱妈妈没有透露,便是母亲太不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
朱妈妈讨好地回望弄芸,笑笑道:“奴婢是少夫人您的陪嫁,已经是陈府的人,自然是听少夫人吩咐。”
“哟,想明白了?”
弄芸笑,抬起涂了粉红蔻丹的手放在眼前,不时又抬眼瞄对方一眼。
朱妈妈再三颔首,“早前是奴婢笨拙,今后定当全心全意为少夫人做事。”
弄芸满意一笑,对着眼前人点点头,复才问道:“可有听说石氏母女上门,所谓何事?”
朱妈妈琢磨着回道:“奴婢不知,不过大夫人带她去见了老夫人,后来又探望了三姑娘。”
弄芸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就道:“早说了她想陈家的门,没这么容易。就算我不出面,她也照样做不成陈府的二少奶奶。”话到尾声,不禁又问了句,“来的是石府的几姑娘?”
知道弄芸想知道的是什么,朱妈妈积极回道:“听说排行第四,是庶出。”
弄芸明媚一笑,“我看也是。昨日母亲找了二弟谈话,今日有这般安排也是意料之中。”
“少夫人眼观八方,耳聪目明,这些自然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弄芸面色不变,心里却早是听得骄傲,语气温和道:“少在这捡些好听的说,你去不问轩看看,瞧着姑爷什么时候用晚膳。”
念及此,弄芸又不免难过。
他为了不见自己,晚上竟是都不同大家一起用膳。若是从前,凡事以孝为先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举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献殷勤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献殷勤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充斥着众人的眼球。如锦趴在窗柩前,望向那飘渺无际的远处,目光由远及近,细数门前那些飘落的花叶,心在这一刻却极为平静。
如锦的屋子正好面朝西面,此时整个屋子被一层橘黄|色的光芒罩着,而那白玉精致的脸庞上似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不真切。
白芍自外面对面的走廊走来,远远地就见着自家主子那副呆滞的模样,眼神空洞。摇摇头,姑娘似乎越来越喜欢出神了呢~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婢子们对如锦不再畏惧,说话做事也不若从前那般谨小慎微。白芍走到如锦身后,轻轻地就道:“姑娘,今日想要引大姑奶奶过来一起品茶,怎么不直接去请?”
如锦没有回头,只淡淡回道:“有的时候,明着反而请不来。”
请不来薛弄芸为了陈浩宁而对茶的那份心思。碧潭飘雪……如锦望着外面,眼角略有酸涩。但不过一会,那份苦涩就被如锦强压下,反倒多了一份对自己的恼意。
再想着从前又如何?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万物再遍,也抵不过人心。
如锦咬着下嘴唇,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名声,既然她不能明着再做些什么,那就由薛弄芸去做。那些似曾相识的事情,她就不信他真能忘得干干净净。想要从过去中走出来?除非还自己一条命
如锦打定心思,绝对不能让他活得逍遥。即使是一根刺,那也要种在陈浩宁的心里,横在她们夫妻之间
身后的白芍有些听不懂,歪着头就对着如锦背影好奇道:“早前姑娘一直一个人呆在屋里,也不与四姑娘亲近了,奴婢还担心姑娘闷着。现下和大姑奶奶一起谈论茶道,可算是有趣。”
如锦转头,望着面前的小丫头就道:“你倒是很喜欢大姐姐。”
白芍面色先是一变,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怕如锦误会,忙上前撇清道:“姑娘莫要多想,奴婢只是见平时您总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说话,替姑娘高兴。平时姑娘说话,都没今天这么激动兴奋的。”
如锦淡笑,“是吗?”
自己正看着薛弄芸一步步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去,能不高兴吗?肯定是打心底的高兴。就是不知等她事后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陈浩宁喜欢那杯碧潭飘雪,可并不只是因为那股香味。
如锦很想知道等那个时候薛弄芸的表情,还有、他的。
可惜,就是无法亲眼瞧见。
茶……陈浩宁他不会讨厌,而薛弄芸,想必很快也会爱上的。
如锦发自肺腑地一笑,双眸骤然变得有神。
这杯茶,不过才只是一个诱引。勾起他的回忆,并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
如锦相信,凭着薛弄芸的聪明,很快、很快就能发现另一个用途的。听说,他们夫妻不合了很久~自己的大姐姐,一定早就心乱如麻、手足无措了吧?
瞧见如锦突然高兴了起来,人也变得比早前精神多了,白芍忙点头称是,想着又道:“姑娘就该同人多说说话,外面多走动走动。这样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着,总是无趣。”
听出白芍口中的关心,如锦转身一笑,看着她就道:“难道我没有出去吗?瞧你年纪轻轻,怎么记忆力这般差,我每日都有去陪母亲的。”说完双眼灵动的转着,明媚一笑。
见自家主子还开起了玩笑,白芍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反道:“姑娘明知奴婢说的不是这个,还故意取笑奴婢。奴婢是劝姑娘同各院间多走走,四姑娘就快出嫁,三姑娘听说也在议亲,就对面屋子里的二姑娘也马上要进宫了。今后姑娘想见着她们都不便,何不趁现在多热络热络?”
等自己的话说完,白芍才发觉自己多嘴,条件反射地伸手捂着嘴巴,紧张地轻道:“奴婢失言了。”
如锦没有生气,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丫头,怎么会去怪罪?目光突然一沉,从前的木香也是这般紧张关心自己,可最后……
如锦突然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挥挥手就道:“你先下去吧。”
白芍拿捏不准如锦的心思,看了她一眼才颔首退出了屋子。
望着斑斓绚烂的天际,如锦希望,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料。曾经他不经意间让彼此面红耳热的一句话,现在有人替他完成,是否会心满意足?
心里,无疑是痛快的。
可如锦眸色很快又暗了下来,明明都很顺利,她却总是有些惆怅。如锦怕,怕因为仇恨而改变了自己,现在的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攻于心计,甚至不惜利用从前自己珍惜的美好。
就这样报复他们,这些如锦固然不后悔。但是她担心,以后有一天,那个善良的自己会渐渐消失,今后也会变得不择手段。
……
入夜的平易王府,总是显得特别宁静。
薛弄芸带着双花、水花二人一路往不问轩走去,那里是陈浩宁的书房,从前也是那个女人的住处。弄芸深深地记得,当初她故意打翻火烛,将这里烧尽后,自己丈夫头一次对自己大发雷霆。
那种伤心愤怒的神色,弄芸至今还记得。他指责自己,大声质问自己,可即使那样生气,夜晚还是回了屋子。
现在的他,虽然很平静,却反而不愿再踏足,难道他真的不愿再接触自己了吗?自己就真的有这么惹他厌弃?
弄芸不信
不问轩的门口有一池碧水,是自己丈夫起的名字,返春塘。返春月色,却入不了薛弄芸的眼。
这周围,她一直是不愿踏足的。可自这里烧尽后,丈夫竟然将这儿命人修建成了书房,早晚都在这儿读书。
走进院子,门口候着的小厮见到薛弄芸似是很意外,愣了一会才呆呆行礼道:“奴才见过少夫人。”
弄芸淡淡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弄芸转头只见一秋香色翠裙的丫头端着托盘自院外走来。上面是印着青花的茶盏,来人见到弄芸,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低头就屈膝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弄芸走近几步,冷嘲道:“这块地可真是养人,几日不见,木香长得可是越来越水灵了。”
木香惶恐,身子微微打颤,不由地就道:“少夫人过奖了。”
弄芸笑,“过奖,怎么会呢?大少爷一直要你贴身伺候,你见着他的时候可是比我还多呢~”
木香听着弄芸的话,忙一个直身就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不敢。”
弄芸不怒反笑,借着院子里朦胧的烛光,看着眼前的丫头就道:“来给大少爷送茶?”
“是、是的。”
木香心中惧怕薛弄芸,低着头又解释道:“大少爷习惯在用晚膳前先引一杯茶。”
“哦~原来是这样。”
弄芸退后一步,语气放缓放轻道:“起来吧,我又不能怎么你,做什么这么怕我?”
木香饶是再害怕,却也不敢再跪着。对薛弄芸的恐惧,是长积月累养成的,是打心底里的害怕。端着端盘,就退后了几步,在薛弄芸面前,木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薛弄芸见着她,心里是恨不得打烂她这张面孔。不止是花落綝,还有眼前的丫头,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女人,这种感觉瘙痒着自己,恨不得就将这二人彻底毁灭
可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
今日是来示好的,不能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和无关紧要的人而坏了大事。等丈夫的心到了自己身边,以后还愁没有机会收拾她们?
难得的好言悦色,弄芸对木香道:“下去吧~”
“这、”木香为难地望着薛弄芸,又瞧了瞧弄芸身后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薛弄芸不满瞪她一眼,木香见后再不敢耽误,弓了身子忙退出院子。
“吱。”
弄芸轻轻推开屋子,书房里灯光如昼,一眼就瞧见了低头正看着手中书籍的丈夫。弄芸微微一笑,尽量保持着一副很自然的温柔娴静表情,跨过门槛,又自身后婢女手中取过摆着几碟糕点和一盅凉茶的端盘,示意她们关了门,这才往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近身,陈浩宁头也没抬,淡淡地就道:“放下吧。”
弄芸压下心里这份被轻视的不悦,柔声道:“浩宁。”
陈浩宁举着书籍的手一动,抬头侧看着身边的人,冰冷的语气道:“你怎么来了?”
薛弄芸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到陈浩宁近身,贴上去就勾住丈夫的脖子,温柔道:“浩宁,我想你了。”
陈浩宁脸上明显透着不耐,拉下她怀上来的双臂,没好气地就道:“你以前很少来这。”
至于原因,二人都心知肚明。弄芸也不是非要纠缠在他身上,转过身边取过茶杯边道:“可是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你在这里,即使我再不喜欢,也会过来。”
“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会委屈自个了。”
对于丈夫的冷漠,弄芸秉持着钱氏教自己的那句“以柔克刚”,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将手中茶盏凑上去道:“浩宁,尝尝,这是我特地为你泡制的凉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碧潭飘雪
第一百三十三章 碧潭飘雪
陈浩宁诧异地望妻子一眼,又瞧了手边的两碟点心,纳闷不解道:“马上就要用晚膳了,我不习惯先吃点心。”
弄芸不依不饶,左手亲自打开了杯盖递至浩宁唇边,笑语嫣然道:“浩宁,你试试,好不好嘛。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用晚膳,可若是等真用了晚膳,你又会说已经用了晚膳而吃不下。浩宁,且在我一片心意的份上,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弄芸轻声细语的声音传来,话中略有埋怨,又带着点讨好撒娇,不若往日的那般蛮横强势。浩宁听后心底本来的几分不满倒是慢慢消散了开来,不以自主地低下头,眼前茶盏中汤色黄绿,飘着朵。
浩宁微微愣了一下,鼻间是熟悉的味道,比往常的淡了些许。平时她从来不会亲自在这些用食上费工夫,浩宁明白这是妻子的一番好意,也是在向自己低头的一个表态,如今她这样绞尽脑汁,就是为了和自己示好。
然而,浩宁自己也知道,同弄芸之间,根本就不是小矛盾。他以为婚后与她会渐渐磨合,自己真可以经营好生活,无心地将过去忘记,然后面对崭新的人生。
那样的话,于弄芸、于陈家都是极好的。然日子越过越久,他却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浩宁,夜闷炎热,这是凉了的茶。”
弄芸积极地说着又转过身,左手端起一盘糕点,笑着道:“还有这,是板栗月团、蛋黄酥、莲蓉糕,这些糕点配上茉莉凉茶是最爽口清淡的。浩宁,你尝尝可好?”
“宁哥哥,谁说凉了的茶就不能喝了?”
“偏不是,要知道凉茶也有凉茶的优点,配上特质的糕点,吃起来也就有滋有味了。”
“宁哥哥,你若是喝了这整壶的凉茶,我便请你吃蜜饯。”
脑海中渐渐闪出一张笑脸,水灵的眼眸,一眨一眨,带着些许笑意。那是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有的灵动,浩宁想起从前的美好,嘴角不知不觉就有了笑意,一时间竟晃了神。
弄芸见了,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柔情所化。心里愉悦,动作便更是轻柔了,“浩宁,你尝尝啊~”
陈浩宁低头,伸手就接过妻子手中的茶盏,下意识地道:“是木香泡的?”
早前就已经说过,是自己特地所泡,丈夫却还是问着那婢子。弄芸心里犯嘀咕,想生气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耐心的面容解释,“是妾身泡的,难道除了木香,别人就泡不出这好茶了吗?”
语气似怒还嗔,浩宁看了僵硬一笑,端起茶盏就饮了一口。
她既好意,自己也不好做绝。
冰凉的茶水刚入口,浩宁的脸色却已是惊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弄芸在一旁看着心下紧张,见丈夫停了动作更是忍不住开口问:“浩宁,可是味道不好?”
浩宁将口中茶水咽下,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呆滞了好一会才抬头,另一只手就抓住妻子的胳膊,神色似有迫切,“这茶……”
“这茶怎么了?”
弄芸接道,仔细地观着丈夫面色。自己早前也喝过,味道当真是一绝,让从前一向不喜欢喝花茶的自己都有些回味无穷。难不成就是这样,还入不了丈夫的口?
不会吧?会不会是因为茶凉了,所以味道不似热着的时候那般美好?弄芸忐忑不安,一瞬不瞬地望着丈夫。
浩宁脸色依然很迷茫,端着茶盏的手指渐渐加了力,瞧着弄芸便继续问:“这茶……这茶是哪来的?”
说话间,浩宁并没有注意自己抓着弄芸胳膊的手在越收越紧。弄芸吃痛地望着被丈夫抓住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回道:“是我泡的,方才我就说了,是我亲手泡的。浩宁,你这是怎么了?快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对弄芸后面喊疼的话似是置若罔闻,浩宁仍是一脸不信,瞧着妻子边摇头边道:“不、不会是你泡的”
弄芸被抓得生疼,挣扎不开此时也顾不得早前要注意的温柔形象,出口就厉声道:“什么不是我泡的?就是我给泡的,浩宁,你不喜欢喝就明说,不必这样为难我。”
被弄芸这般响亮的口气说了一通,浩宁倒是放下了抓着妻子的手。见妻子在一旁揉着手腕,浩宁却还是忍不住再三问道:“真的是你泡的?”
弄芸倔强地对上丈夫的眼神,却在其中看到了一瞬的期待。竟然是期待??
毫不犹豫地点下头,弄芸重声道:“是”
“你平时,从来没有泡过茶。”
浩宁轻轻地呢喃着,看向弄芸的眼神却越发的空洞。
弄芸听得,整个人都极为傲慢,抬头就睨丈夫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从前我不泡茶不代表我不会。”
没有听到丈夫回话,弄芸想着就又放轻了语调,含情脉脉地望着丈夫道:“浩宁,只要你喜欢喝,以后我会经常泡给你喝的。这茶可是费功夫了,浩宁,你想不想知道它叫什么名?”
后者随口反问:“叫什么名?”
弄芸自信满满清脆道:“碧潭飘雪。”说完露齿一笑,似是极为骄傲。
“哐当。”
浩宁手中的茶盏落地,刚松下的心蓦然又是一紧,愣愣地就没有回过神。
弄芸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生怕那茶水见到自己的裙角。见着满地碎片,弄芸心下埋怨丈夫没有拿稳茶杯,不悦地抬头就道:“浩宁,你怎么砸了茶?”脸色尽是委屈。
浩宁望着弄芸,没有回话,思绪早就飘远:
桃花树下,一阵清风徐来,花瓣飘落,顷刻间就落在下方石桌前坐着的少女身上。
玉手轻抬,将肩膀上的花瓣拂去,却忽视了发丝见的点点花瓣。少女淡妆素衣,端着木槿花色的茶盏,笑着对面的温雅少年道:“宁哥哥,你瞧,这茶像不像我屋外的池塘?上面飘着的茉莉就如那夏日的莲花,等春天的时候,养上几尾锦鲤,碧水汪汪,游鱼戏水,可是自在。”
少年脸色温和,瞧着她一脸激动,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同样的茶盏,笑笑回道:“表妹,你院外的池塘太小,不如花园那假山林中的的池水好。等到夏日的时候,你去荷香榭中,自然就能见着此景。”
少女脸上似有失落,转而就点了点头,轻道:“也是。”
少年低头饮了一口,望着手中的茶水,犹豫着抬头就道:“不过表妹方才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少女望着少年的眼眸竟是兴奋,歪着头就好奇道:“是什么好词?”
“碧潭飘雪。”
少年意气风发,对着少女一副极有学识的表情就接着道:“就这四个字,定了妹妹这茶的名,你说好不好?”
少女脸色略有迟疑,纳闷着就道:“表哥如何想到了这个词,可有出处?”
少年骄傲一笑,放下茶盏望着院门口沉思几下就道:“碧潭飘雪,返春来,柳絮化鱼,戏莲池。”
少女听得极为认真,最后倾慕地望着少年道:“宁哥哥真是见识渊博,我孤陋寡闻,竟是从来没听过这词。”
少年“呵呵”一笑,尚不成熟的脸上漫着一股得意,站起来就“哈哈”两声道:“便是你表哥我应景而作。”
少年围着石桌,就地走了几步又继续道:“碧潭飘雪,返春来,柳絮化鱼,戏莲池。伊人袭香,不问缘,木槿花开,撩吾心。”
少女听后脸颊绯红,竟是不敢抬头瞧对方一眼。
“听懂了?”
少年双唇抿紧,如一条直线,饱满的额头低下,凑到少女面前,不怀好意地望着对方,故意道:“怎么都不说话了,瞧你现在的脸,竟是比头上的桃花还要娇艳。”
少女含羞的眼眸微抬,看着少年伸手就理了理头上的发丝,站起来嗔道:“宁哥哥尽爱取笑我。”说完转身就往别处去。
换来一阵轻笑,伴着小跑慌乱的脚步声,是少年响亮的语声:“表妹,你的茶,是泡给我喝,自然就该由我来取名。可要记住了,碧潭飘雪”
……
浩宁想起从前,那个时候,他尚未及冠,同落槿的点点滴滴,竟然是一去不复返。
想到那之后的场景,浩宁脸上不由自主地漫上一股无奈。自己的词中明明是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想定为《循迹》,她却便偏要执拗的改成《寻季》。
寻季寻季,再也寻不到那一春。返春塘……浩宁低头垂眸,独自神伤。
见丈夫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同自己说话,弄芸自然受不住冷落。低头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纸袋,纳闷着道:“现在茶也没了,这蜜饯想必你也不会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