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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君纲第27部分阅读

      妻为君纲 作者:rouwenwu

    被珠帘隔为前后两间,后边是起居室,红木大床,暖丝纱帐,锦绣被褥。当窗摆放了一张梳妆台,上面铜镜,粉盒,首饰盒等等一应俱全。轻纱徐扬,胭脂飘香,沁人心脾。前面一间则是绣阁,摆了书桌、绣床,琴台之类,想来应是平日里做女工、练琴、读书之处。

    温婉在绣阁里坐了,侍女奉了茶上来,等她退出去后,温婉方才说道:“对了,乔姐姐,皇后娘娘百花宴那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姐姐知道详情么?”

    乔纷坐到温婉身旁,蹙着眉说道:“我如何知道,出舞之前,师父还与我说得好好的,叮嘱我好好跳,不要损她的颜面,不想一回头,她便……”说着伤情处,乔纷捏着帕子,轻轻地啜泣起来。“所幸真凶终于伏首,师父的在天之灵总算得以告慰,我虽蒙冤在牢中呆了五日,也毫无怨怼。”

    温婉闻言一惊:“乔姐姐难道不知道现在因为此案被判刑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先生么?”

    “宋先生?”乔纷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宋先生?”

    温婉心中微顿,问道:“那乔姐姐知道宋先生他,喜欢你么?”

    乔纷倏的俏脸飞红,轻声说道:“他,他是与我说过,但是我,我一直将他当成先生敬重,并无儿女之意。我也与他说过,他知道的。”

    温婉沉默了半晌,说道:“宋先生绝非是此案的真凶,我猜想他八成是为了乔姐姐能够早日出狱才去认的罪。本以为对于这件事情,乔姐姐会知道得多一点,或许有办法查明真相,救出宋先生。”

    乔纷蹙眉道:“我也是完全不知情啊。那天宴罢准备回家,皇上派人传我过去,正在问我话,皇后娘娘便带着太医过来了。说我师父被害了,中毒时间正是百花舞出舞之前。而那个时候,师父告病,只有我和司乐大人进过她的房,所以我们两个就成了嫌疑犯,被抓起来了。”

    “那司乐大人可曾说过什么?”

    乔纷摇摇头说道:“她什么也没说,我被释放出来的时候,她也一起出来了。”

    温婉心想看来果真是皇后娘娘所为了。如若是司乐大人下的手,那她与乔纷同时下狱,她必定想方设法推给乔纷而自己出狱。若她是无辜,无端入狱,必定心中不忿,不可能不为自己喊冤。如今她既不鸣冤,也不猜疑,那唯一解释便是她知道喊冤没用,而且也知道下手之人针对的并不是她,她必能无虞。

    这样的话,宋清羡换了乔纷出来,那等着他的,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温婉与乔纷一块儿想了半晌办法,也是全然地束手无策。天色已晚,温婉起身告辞时说道:“我近日来奉命在尚书院修书,没有时间去探望宋先生,乔姐姐若是得空,便去刑部探望他一下吧。”

    乔纷脸色一变,说道:“这个……明天开始,我就要进宫排舞了。”

    温婉心中一顿,勉强笑笑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

    宋清羡受陷刑部大牢,无法营救他倒也罢了,若是连探望都不去探望,温婉心里实在难安。但是之前已经因为苏政雅之事贻误了科考,若是这次工作再出个差池,未免也太辜负了世子的一番好意。本想托苏政雅代她去探望宋清羡,又想到如今苏家的立场,怕给苏政雅惹祸上身。思来想去,只得第二天晚上赶去柴家,让柴启瑞和水玲珑先去探望,并写了信托他们一并带去。

    隔日,水玲珑便带回了宋清羡的回信。他在信中说道,他孤身一人,生死无惧,只是让温婉她们担心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还说从前连累乔纷被公主责打,如今想帮她点忙,却又害她身陷囹圄,心中非常愧疚,觉得很对不住她。信末还说帝王家乃事非之地,让温婉多劝劝乔纷,莫要一心惦着嫁入帝王家,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

    温婉看罢信后,长长地叹息,水玲珑从旁说道:“宋先生气色倒还可以,看来没受什么刑罚。只是,婉婉,真的没有办法救宋先生出来么?”水玲珑嫁作人妇,少女时披散的长发已经梳成了如云的发髻,身体也丰腴了些,珠圆玉润的,颇见福态。只是眉眼间的一股英气,犹如当初。

    “办法是没有了,机会倒是有一个。”温婉说道。

    水玲珑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机会?”【消逝的小草】

    “刑部宣判秋后处斩,从时间上看来与皇上祭庙之期相去不远。太子大婚的时候,就曾大赦天下,不少死刑犯改为流放。若有人在皇上面前帮忙进言,为宋先生求大赦,说不定能够免去一死。”

    水玲珑立马说道:“那我让我爹爹去皇上面前求情!”

    温婉摇摇头:“水伯伯可能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而我爹爹向来明哲保身,也不会出这个头。”

    水玲珑忽然一拍手,说道:“苏政雅!大长公主去说,总有份量了吧?”

    温婉还是摇头:“大长公主虽然敢于仗义执言,但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据证明宋先生是清白的,大长公主也不会贸然出面。”

    “这个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呢?”水玲珑在一旁干着急,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一拍巴掌说。“要不,咱们直接劫法场算了!”

    “不急,不急。”温婉劝慰住她。“现在离秋后差不多还有三个月时间,我们慢慢想办法就是,总能找到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说话间,温婉想到了世子,还想到了乔纷。但是之前她叫乔纷去探望宋清羡,她都似心有不愿,约摸是为了避嫌,毕竟这件案子她也曾牵涉其中。若再让她在皇帝面前说情,估计也不太现实,那只能又麻烦世子了。但温婉总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实在不太好,便想着能有另外的方法就尽量用另外的办法。

    这样迟疑地过了几日,这一日午后温婉正在书堆里专心致志地抄着书,听得外面有人传唤:“温婉温小姐可在这里?”

    温婉抬起头,便见有小厮进得门来说道:“温小姐,有位宫里来的公公找。”温婉一听是宫里来的人,不由惊了惊,连忙放下笔出去。那小公公朝温婉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温小姐,公主请您进宫一趟。”【这书章节真短】

    【第一百三十章 痴缠】

    毓心公主这个时候传唤温婉入宫,温婉心中隐约想到或许与宋清羡之事有关。但是不想见到公主之后,她却只是让温婉在下座坐了,有一匝没一匝地问着书局新书的事情。

    “书局近来出了好几本余子晴的旧作,我明日便到书局取了带来,公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遣个人到尚书院取便是。”

    公主点点头,低眉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绣袋。静默良久,幽幽地吁出一口气,问道:“婉儿,你说这书上两情相悦总是那般容易,现实里为何却是这般艰难?”

    温婉心中一动,回话道:“书之所以为书,便是有超乎现实之处。但是只要公主放开心怀,不要汲汲于一处,必能找到称心得意之人。”

    公主叹着气摇头:“当初我与驸马相看两厌,终日争吵,但他一死,我确实也伤心得很。后来想想才发现,原来只要有一个人不论生气或者高兴,都能陪在你身边,便已然足够了。”

    “公主能够这样想,说明公主已经长大了。”温婉不禁唏嘘。若是她能够早日想到这一层,或许就能好好地珍惜驸马,驸马也便不会避家外出游学,更不会遭遇不测,公主也便不会青春守寡,孤独至今。

    或许是思至往事,公主眼中已有盈盈泪意,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泪,方才继续说道:“其实今日唤你至此,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

    “公主请说。”

    公主叹气说道:“你也应该知道宋先生涉及鸠杀案,被押刑部的事情吧?”

    温婉点点头,迟疑着说道:“宋先生与我有师徒之义,无奈如今尚书局修书工作繁忙,未有时间前去探望,心中实在有愧。”

    “唉,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是最知道他是清白无辜的人,但是我又不能说。”

    温婉心中一顿,连忙说道:“公主有证据证明宋先生是清白的?”

    公主点头:“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没有说。百花宴之前,我在宫中遇到宋先生,想到他琴弹得好,让他弹琴给我听。他却是不肯,我一气之下,便将他,强行留在宫中,留了十天……”

    温婉暗自听着,心中一阵无奈。公主还是没有改改这任性妄为的脾气,她越是这样蛮横,宋清羡便愈是反感。

    “直到宴后第二天,我才放他离宫,所以他应该没有作案的时间。只是他自己认了罪,而且还认了与楚夫人的私情。楚夫人虽然未曾正式过门,夫婿便已然身亡,但是她多年未嫁,司马家也是认定了这个媳妇。如今出了这事,司马家必要杀他不可。所以如果他自己不改口,我也什么都不好说。”

    温婉连忙问道:“那是不是只要宋先生改口否认私情,公主便可以向皇上求情,放宋先生出来?”

    公主点点头,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他出来后,能够留在宫中,做个乐师,可以经常弹琴给我听。”

    “公主。”温婉忍不住劝说道。“宋先生性情清高,若他得知搭救还有附加条件,必定不肯答应。还是先行将他救出,再慢慢提让他留京之事为好。”

    “不行!”公主却一口否决。“若是他不答应留京,我绝不帮他求情!”

    “公主,这样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啊……”温婉还想试着劝解,但公主已经听不进去了。豁然起身,心烦意乱地来回走了两趟,来到温婉面前,厉声说道:“他为了那个贱人,甘愿领死,却不愿活着留在宫中陪我?他是什么意思?那个贱人就有那样好,本公主就这么差?!你就直接按我说的跟他说,他若是不愿意……那他就去死吧!”公主狠狠地说罢,一甩手,便进内室去了。

    温婉从宫中出来后,便趁着这个尚书院众人都知道她被公主召进宫的机会,偷空去刑部探望宋清羡。本以为大牢里都阴暗简陋的,不想关押宋清羡的地方却是出乎意外地窗明几净。他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囚服,而是寻常衣服。想来该是前些天柴启瑞前来探视,费了不少钱在通融上,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清羡见温婉跑来探视,不免责备了两声,怕她被上官责骂。温婉解释说是趁着公事外出的机会来的,不会有事。

    “对了,宋先生,你这事虽然昭雪沉冤比较麻烦,但出狱却是不无机会。皇上的祭庙大典将至,我们准备为先生请求大赦,但是先生必须先向刑部尚书大人澄清一件事情。”

    宋清羡迟疑了半晌,问道:“什么事情?”

    “澄清与楚夫人的私情。”

    宋清羡叹息道:“我也不想楚夫人死后还清誉有损,只是当初他们责问我为何杀人,我答不上来。讯问官问是否是因情杀人,我便顺势应了。如今想来多有愧意,待这几日我想个与人无尤的理由,必去澄清。”

    温婉点点头,这件事暂且稳妥了,只是公主的要求让温婉一再地迟疑。直接跟宋清羡提的话,必定遭拒,想了半天,委婉地问道:“求得大赦之后,或许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宫中服役,二是被流放边关,宋先生有什么打算?”

    宋清羡沉默半晌,说道:“边关吧。”

    “那若是只能留在宫中呢?”

    宋清羡哂然笑道:“大赦天下,死囚一般都改为流放,岂有留宫之理?”

    “我只是说假如……”

    宋清羡笑着摇头说:“宫中太多纷纷扰扰,我真是太疲倦了,不如边关清静。”

    从狱中出来,温婉一直琢磨着宋清羡的话。他是清傲认偏理的个性,公主又是娇蛮任性的脾气,此番即便是说服宋清羡留在宫中,将来必定也会惹恼公主,不得善终,还不如就此去往边关。即使日子辛苦要服劳役,也落得清心自在。【消逝的小草】

    过了几日,待私情一事有所澄清之后,温婉先是试着向温向东提此事,温向东果然出这个面。随后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写信给温娴,请她托世子出面帮宋清羡求情。

    三日之后,温娴特地为此事登门而来。依礼拜见了诸位长辈之后,便来得母亲和妹妹的院中。柳氏大半年没有见着温娴,欣喜地拉她叙了几番家常之后,便亲自下厨又是做菜,又是炖汤。温娴在屋里与温婉一块儿坐了,握着她的手,说道:“婉儿所托之事,世子也帮着向陛下提了。陛下倒是没什么意见,却是公主不同意。”

    “公主……”温婉骤然无语了。

    “公主坚持称宋先生曾经冒犯过她,不肯让陛下大赦于他。”温娴叹着气说道。“你也是知道,陛下与皇后娘娘对公主都甚是宠爱,她不肯,陛下自然也不会轻允。为此,我昨天还特意进宫求见公主,劝解于她。却任我怎么说,她就是一口咬定,宋先生如若不肯留在宫中,她就亲手送他上断头台。”

    温婉无奈了。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只乌龟一只鳖,咬在一起了,谁也不肯松口,到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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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试妹】

    度毓心公主今日之势,是决计要争个鱼死网破了。她生在皇家,长在后宫,一直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草菅,但本性却又不坏。当初驸马因为夫妻终日争吵,而离家游学,不幸意外身亡,她如今心中颇有悔意。倘若此次真的因为赌气让宋清羡丧了命,日后必定也会后悔莫及。只是天之骄女的成长,需要用他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来堆就,这代价也未免太过于残酷了。

    温婉暗自唏嘘,一时又无计可施,便权且将此事搁置一旁。温娴难得回娘家一趟,自然要珍惜时间,好好叙叙姐妹之情。“对了,娴儿姐姐,你在西王府可一切安好?”

    温娴点点头,说道:“有世子照拂,自然万事安好。只是近来王爷身体有些违和,需要人照料。所以我只得在家中留一晚上,明早便要回府去了。”闻言,温婉不由心中有愧。世子的父亲卧病在床,自己却还拿事情去麻烦他和温娴,真是太不应该了,以后万万不可再给他们添乱了。

    “娴儿姐姐在那边既要打理府中日常,又要照顾老人,一定很辛苦。今日在家,便好好地休息一晚上吧。”

    温婉正说着,柳氏便带着采青,端着新炖好的汤进屋来了。姐妹俩连忙迎出去搭手,却被柳氏推开,让她们乖乖地到桌前坐好,一切由她来便是。柳氏一边盛汤,一边喟叹着说道:“你们姐妹俩,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十几年看着长大。如今一个已然出嫁,不在膝下,另一个也到了适婚年龄,也没多少时日好在一处了。常言道,养儿防老,养女贴心。女儿好是好,就是出嫁后便瞧不见人了这一点不好。”

    温娴微微蹙了蹙眉尖,愧然说道:“母亲是在怪责女儿么?”

    柳氏拉过温娴的手,挨着她坐下,轻叹道:“娘亲知道你在那边也不容易,哪会怪责?只是有些时候特别想念,却又实在见不着人,心里头难受,总想着若是个男孩子便好了。眼下还有婉儿在身边,略微可以告慰,来年婉儿也出了阁……”

    “婉儿不出嫁不就好啦。”温婉见气氛有些哀凄,不想温娴难得回家一切,却是娘儿仨抱头痛哭,便笑着说道。“婉儿给娘亲招个上门女婿来。”

    柳氏哭笑不得地对温娴说道:“你看,你妹妹又说这等混话。”

    这才将一怀愁绪抛开,又说起温娴在王府的生活西王爷卧病在床,王妃随床照料,便将内府一干大小事情交由温娴代管。世子未娶正妃,温娴虽是侧室,但平日里在长辈面前进退有致,对待下人也恩威并施,再加上世子的恩宠,如今俨然已是当家主母的姿态。

    柳氏见温娴在王府处境日渐愈好,心中也是高兴,只是温娴出嫁已经两年有余,听她所言夫妻也是和睦,却为何喜讯久久未至。碍于温婉尚未出嫁,不好直接问此事,便想将温婉支开再问,不想温娴却说道:“我知晓母亲心中所虑,但婉儿也大了,这些事情也该知晓了。不然,将来嫁了人,也不知如何服侍丈夫,可要被人嘲笑为‘书呆子’了。”

    来柳氏叫她走开一下下,温婉也没多想,听得温娴这么一说,自然知道她们将说什么,不由红了脸,说道:“我还是去看书吧。”留下来听温娴与世子的夫妻生活,对她来说,心中也颇不自在。

    柳氏却也拉她坐下,说道:“娴儿说得也对,你也听听,就当是长个经验。”温婉见推辞不了,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温娴说道:“世子平日里对我体贴倍至,关爱有加,对于夫妻之事,却是有些冷淡。但若是我主动要求,他也不会拒绝。只是这种事情,我总不好轻易开口,所以……”

    “那王爷和王妃那边,就不着急么?”

    “世子生母早故,如今的王妃是扶正的侧室夫人,所以从来都不敢多问世子之事。近来王爷身体转差,才开始关心子嗣之事。我原本猜想世子另外有意中之人,便向王妃提议,为世子再娶妻室。不想世子知道后,却拒绝了,还与我说此生有我便足矣,不要再提娶妻之事。”

    柳氏喟叹道:“世子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娴儿当初果没看错人。至于……或许他生性便是如此,娴儿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温娴幽幽叹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对了,婉儿,你可知道清扬居士这个人?”

    温婉一直在旁如坐针毡,这会儿突然被温娴叫到,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娴儿姐姐?”

    温娴的目光落在温婉的脸上,凝视了片刻,淡淡笑笑道:“只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曾听闻。”温婉表面上强自镇定,心中却已然慌了。莫非温娴已经知道她与世子的事了?难道是看到那幅画了,发现上面的字迹与她的字一模一样?不对,温娴应该不会辨认字迹。正心慌意乱中,听得温娴应道:“那没什么了。对了,娘亲,王爷染了风寒,请了许多太医来看过,病情却仍然一直缠绵着无法痊愈,娘亲可有什么土方之类的?”

    话题终于转移了,温婉松了口气。伸手探了探汤碗,说道:“汤有些凉了,我端去让采青热一下。”

    柳氏只当是刚才谈的话题,让温婉害臊了,便笑着让她去了。待温婉出得门后,温娴问道:“娘亲,婉儿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起温婉的婚事,柳氏的烦恼也不少。“婉儿的婚事还真是一桩棘手的事情。前些日子二皇子与左相公子争着要娶咱们婉儿,本以科考为由回了,不想没考上。皇上又重提赐婚之事,幸好世子举荐婉儿到尚书院参加修书,不然婉儿又躲不过得进宫去了。”

    温娴听着,缓缓地点着头,思忖了半晌又问道:“那婉儿可曾提过有合意之人?”

    “倒是提过一个。”柳氏沉吟着说道。“据说是姓林,父亲是大学士林少玄。”

    温娴心中一顿,追问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婉儿说他已有妻室,就此算了。”

    温娴听后,沉吟半晌,缓缓地“哦”出一声。温婉热好汤,与采青一道回来。温娴亲热地招呼她坐下,神情全无异样。

    第二日一早,送温婉出门去尚书院后,温娴也告辞回了西王府。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刀下人】

    自温娴来过之后,温婉心中便一直颇不安宁。修书时常走神,写错了字,一页纸全废,又得重新写过。谢敬君见一向恭谨的温婉居然连连出错,大为意外。待到休息时间,便上前关怀问道:“这两天怎么了,有心事?”

    温婉点点头:“有些在意的事。”

    “介不介意说出来,让我这个臭皮匠帮忙一起参详一下?”

    谢敬君的声音异常明朗,一如他的笑容,仿佛一切烦恼都与他无缘。温婉淡淡笑笑,说道:“多谢关心,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我自己想不开,过两天便好了。”

    谢敬君自然知晓温婉是不方便对他说,也不在意,笑笑说道:“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有个青衣小厮进得院来,恭敬地问道:“请问,温婉温小姐可在?”

    温婉见是找她的,连忙上前应道:“我是。”

    厮行了一礼说道:“温小姐,外边有位姓水的小姐想见您,似乎有急事。”

    温婉不由吃了一惊。她由于修书工作忙,走不开身,便托水玲珑和柴启瑞夫妻平日里多多探视宋清羡。水玲珑这个时候突然来找她,莫非是宋清羡那边有了异况?但是上午何都事和两位书令使都到尚书令那儿复命去了,就此走开的话,怕有趁机怠慢工作之嫌。

    谢敬君看出温婉的迟疑和焦虑,便从旁说道:“有急事的话,就去吧。都事大人那边,我帮你告个假便是。就说家中有急事,料想大人也不会见责。”

    “有劳了。”温婉道了谢,便跟着小厮匆匆出门。等在门外的水玲珑一见温婉出来,便扑上来抓着她的手臂,神色惊慌地说道:“不好了,婉婉!宋先生被改判了斩立决,已经被押往法场了,午时三刻就要处斩了!”

    “啊?!”温婉大惊失色,现在已经是午时一刻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改判的?!”

    “先上车再说!”水玲珑拉着温婉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才跟温婉道明这其中的原委。原来西王世子以祭庙大典为由,帮宋清羡请求大赦。公主大怒,坚决地驳斥了世子的请求之后,亲自跑到刑部大牢向宋清羡提出让他留在宫中的要求,宋清羡自然坚决地拒绝了。公主软硬兼施,宋清羡却无论如何都不松口,不由地恼羞成怒,强自将刑部的判决改成了斩立决,即刻押赴刑场。

    “公主……宋先生……”温婉实在无奈了,心想宋先生也真是的,公主就是小孩子脾气,权且答应了她又如何。先从狱中脱身,日后再想出宫之计也不迟,何必硬碰硬,非挣个鱼死网破不可。“柴师兄呢?”

    “他说他去想办法,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温婉点点头,柴启瑞不见了人影是好事,说不定就有刀下救人的法子。二人驱车赶至刑场,外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本朝的刑法相对宽松,而且经常遇到大的庆典就会有大赦,所以许多死刑犯都会改成流放。而且一般行死刑时间都在秋分之后立春之前,如今这个季节处决的情况很少。更何况是公主亲自监斩,更是史无前例。

    “让让!麻烦让让!”挤人堆向来难不倒水玲珑,她拉起温婉就哼哧哼哧地往里面挤,三下两下便挤到了最里层。但里面有官兵护卫着,无法靠近刑台。只远远地瞧见宋清羡背对她们而跪,却依然挺直着腰杆,绝不屈服。遥想当初那个抱琴而来,如谪仙一般风华绝代的男子,如今却镣铐加身,马上要人头落地,温婉心中不免惶惶。

    “宋先生!宋先生是被冤枉的!”水玲珑高声大喊起来,围观的人群也跟着纷动起来。

    宋清羡听到声响,回过头循声望来。立在一旁的刽子手将眼睛一瞪,抓住宋清羡的肩膀,一把掰了回去。宋清羡本便是文弱之躯,怎禁得这等蛮力,顿时倾倒在地。

    “宋先生!”温婉大急,水玲珑头就要往里面冲,却被官兵挡了回去。水玲珑急得直跳脚,干脆从怀里摸出一把银铢和铜铢,“哗”地一下像撒豆子般地往场内撒去,大声喊道:“谁捡到就是谁的!”

    原本规规矩矩的围观群众顿时一涌而上,官兵人数毕竟还在少数,挡不住汹涌的群体攻势,防线一下子崩溃,水玲珑趁乱拉起温婉冲上刑台。

    “大胆乱民!”监斩官拍案而起,便要命人将水玲珑和温婉二人拿下。公主却出声阻止道:“让她们去。”公主一发话,在台上阻挡的刽子手们也纷纷让到一旁。

    “宋先生。”温婉扶起宋清羡,见他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当年已然风华不在。压制下心中的难过,苦心婆心地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与公主赌这一口气。先应下来,再寻脱身之计,好不好?”

    宋清羡摇头说道:“公主骄横跋扈,无理取闹,与其留下来受她折磨,不如就此了结,长痛不如短痛。”

    “何苦呢……”

    水玲珑也劝道:“宋先生,你听婉婉的吧。先应下来,我们一定想办法将你救出宫去。”

    宋清羡还是摇头:“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公主不肯放过我,我也不愿从她。我再留下,必是个祸端。我已经连累楚夫人死于非命,乔小姐前途卜测,心中悔恨莫及,不想再连累你们了,你们也不要再管我了。”

    “宋先生……”

    二人正苦苦相劝,身后忽然有个冷厉的女子声音唤了声“宋乐师”。温婉连忙回过头去,却见一锦衣宫婢立在刑台之下,扬着头,神情间有一抹与公主神似的傲色。“我们公主念在与温家小姐的情义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留还是不留?”

    宋清羡轻哼一声,干脆撇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宫婢不由柳眉倒竖,怒喝道。“太不识好歹了!”

    温婉连忙求情道:“这位姐姐,我们正在努力规劝宋先生,麻烦回请公主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宫婢的脸色这才稍有改善,不想宋清羡却冷声说道:“我不会答应的,让她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你……不要后悔!”宫婢恨恨地一跺脚,便扭身离去。

    “等等,请稍等一下!”温婉连忙追了过去,刚追下刑台,便听得监斩台上一声令起:“午时三刻已到!开始行刑!”温婉惊恐地抬起头,便见监斩官已经提起朱笔签发执行令了,身后是水玲珑被强行拖下刑台的大喊声:“不要啊,公主!宋先生是被冤枉的!”

    “公主,不要冲动!”温婉也拼命地朝毓心公主坐的地方奔去,大声呼喊。“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因为一时之气,伤了宋先生性命,会后悔终生的!公主!”

    “公主,请想一想驸马的前车之鉴啊!公主!”

    “公主!”

    公主的神情隐约一动,在监斩官起身,执行令箭高高地扬起准备掷出的同时,公主也蓦然起身,似乎想要阻止。但与此同时场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厉喝声:“住手!通通给我住手!”随即围观群众也纷涌了起来,声声高呼着:“大长公主来了!有救了!”

    他们原本是围着看热闹的,大长公主一来,却像是看到了为民请命的阳光,顿时将即将被处刑的宋清羡视作了含冤受屈的弱势一方,情绪高涨着期待着大长公主出手相救,平息冤情。

    “毓心,你胡闹够了没有?!”

    大长公主大步入场,步步生威,监斩官连忙从台上下来,惊惶地奔来行礼。毓心公主本便已是不忍心真正将宋清羡处死,只是想着他宁死也不愿活着陪她,心中已经够难受了。此时又被亲姑姑当众责问,不由热泪盈眶而出,一扭身,独自朝人群中飞奔而去。

    “公主!”宫婢们纷纷追随而去。

    当宋清羡被押解着离开刑场的时候,围观人群中暴发出如潮水般汹涌的欢呼。

    温婉怔怔地站立着,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总觉得方才那一幕恍然如梦,生与死如此轻率。又觉得像是个闹剧,一个被人精心布置好的闹剧。直到有个温暖的怀抱迎面抱上来,拥住她,轻声说道:“没事了,不要怕。”

    “苏政雅……”这熟悉的气息,温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嗯,吓坏了吧?”苏政雅以为她被刚才的生死一线吓到了,不住地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现在没事了,我娘亲会救宋先生的,宋先生不会有事的。”

    大长公主处理好刑场上的一切,将围观的民众都疏散开去。回头见苏政雅与温婉在一块,微微蹙了蹙眉,缓步过来说道:“政儿,别在外面晃,早点回学堂去。”

    苏政雅回过身,恭敬地应了声:“知道了,娘亲。”

    待大长公主带着监斩官一同离开之后,苏政雅便带着温婉来到附近的酒楼,与等在那里的柴启瑞会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司马】

    柴启瑞从窗外收回目光,温婉三人便从楼道上快步上来了。水玲珑窜到柴启瑞旁边坐了,苏政雅便拉了温婉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温婉开口便问道:“柴师兄,是你通知的大长公主?”

    柴启瑞还没应话,苏政雅先将眉头蹙了起来,抱怨道:“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幸亏柴大哥及时来找我,不然宋先生真出了事,有得你哭了!”

    “我一直觉得,公主未必真的忍心……”她一直不告诉他,是怕他搀和进来,会给他们苏家惹上麻烦。但如今看起来,这件事情反而被大长公主利用来作秀,成了她进一步提升民众威望的垫脚石了。虽然不太喜欢这种做法,但毕竟还是救了宋清羡,也就不多置可否了。

    “对了,我是告了假出来的,得赶紧回尚书院去了。”

    温婉起身欲走,却被苏政雅一把捉住手腕,拉回身旁坐了:“今天既然告了假,就不要回去了。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很想你的。”

    温婉面上一紧,回眸便瞧见柴启瑞与水玲珑露出促狭的笑容,不由地红了脸,责道:“大庭广众地,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我很想你。”苏政雅还堂而皇之地重复了一遍。“看你一点都不想我的,真不公平。”

    “你还说!”

    柴启瑞见温婉有些羞恼了,连忙笑着打岔说道:“书局里的人也很想念你,要不今天便不要回去了,去书局看看吧。”

    温婉迟疑了半晌,见苏政雅一直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撒开,俨然一副不想让她回去的样子,只得点点头。

    下楼的时候,柴启瑞揽着水玲珑的腰走在前面,不时地伏到她耳侧低低地说着什么。苏政雅便也挨过来搂温婉的腰,温婉拍开他的手,低斥道:“乱学什么?”

    苏政雅无辜地说道:“下楼梯,怕你会滑倒么。”

    温婉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最近说话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八成是因为跟柴启瑞走得近了,学会了他的油腔滑调。“你这几天都跟柴师兄一起?”

    “是啊,先生不在,你也不在,在学堂也无趣,就跟着柴大哥一起谈了几桩生意。”

    温婉点点头,学着谈生意,倒也是好事。“柴师兄是很有本事,但学的时候,要分清良莠,像去喝花酒,说好听的话讨好女孩子这种,就不要学了。”

    “唔。”苏政雅语塞了一会,说道。“我知道的。”

    宋清羡这场风波以大长公主携监斩官责问入宫,指责毓心公主扰乱纲纪,胡作非为,皇帝被迫再度将毓心公主罚去守皇陵,面壁思过一年作为了结。两个月后,宋清羡一案因为没有实据,但本人却供认不诲。鉴于认罪态度良好,马上又大典在即,免去一死,改为流放西北边关服劳役。

    宋清羡被押解离京之日,温婉特地告假前来相送。柴启瑞给押解的官兵塞了许多银两,让他们路上好生看待。温婉送了一包糕点,还有一架古琴,请宋清羡随行带上。“宋先生乃是龙大先生的衣钵弟子,理该将琴视为终生之技,莫要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废弃师业。而且宋先生此去边关,路途遥远,还望这琴能解宋先生行旅的孤寂。”

    宋清羡也领下了这番好意,与众人道别后,便戴着珈锁踏上了流放边关之行。温婉四人在城门外久久站立,一直目送着宋清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温婉叹了口气,他最想看到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来送行。

    前几天她便已经特地写信告知乔纷宋清羡将于今日离京,乔纷也回信说若得空,必来相送,但终还是没来,不知此番又有什么原由推诿。倒是公主被罚皇陵之中,还派人送了琴来,让温婉代为转赠宋清羡。还再三叮咛不要让他知道,若然让他得知,必定遭拒。公主倒是真情真意,可惜她被娇宠惯了,不懂得如何表达。她越是喜欢宋清羡,纠缠得越紧,宋清羡便是越讨厌她。两两相逼,最终两人都没个好下场,真是一段孽缘。

    四人回转城内,刚进城,城外便有快骑飞驰而来,在城门口翻身下马,对守城官说道:“云州司马家的军队即刻就到,还请打开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温婉好奇地问。“司马家是什么?为什么会率军入京?”

    柴启瑞说道:“司马家是云州大族,比我家还有钱,而且由于天高皇帝远,屯有家兵,不知其数。此次因何进京倒是不得而知,不过他们家倒是有一支族在京为官就是,似乎官拜至御史大夫。皇上应该也是摄于司马家之势,未敢重用。这次居然直接领兵进京,看来,要有事情发生喽。”

    “哦。”温婉心中颇有些惙惙,书中和以前看的历史剧中,一般若有外兵入京,都是谋逆的先兆。不知司马家是不是奉召而来,但京中又不曾发生大事,皇帝召兵入京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对付大长公主?这一场暗地里的角斗,终于要明朗化了么?

    但是让温婉意想不到的却是,隔了一日,家中便热闹了起来,据说是那日浩浩荡荡地进京的司马家要登门造访。温婉清早出门时,柳氏还再三叮咛她晚上早些回来,说这次来的司马置是温明瑞和温朝阳的多年好友,可能会唤家眷出去都见个面。温婉默默地应了。

    鉴于一干人等加班加点地赶工,修书工作已经进入收尾工作,离祭庙大典则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一日温婉也得以早回家中。刚到门,便被唤去了前厅。还没看清这济济一堂的人中到底有些谁,一向沉肃严谨的温明瑞竟然热切地朝她频频招手,说道:“来来来,婉儿,给司马爷爷见个礼。”

    果然是司马家的人来了。温婉也没敢抬头多看,顺眉顺目地过去,乖巧地行礼。“婉儿见过司马爷爷。”

    “乖啊。”司马置起身扶起温婉,顺手便递了个大红包过来。“这是爷爷送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

    “谢谢司马爷爷。”温婉拈了拈红包,沉甸甸的,果然不愧是富可敌国,随便出手便这么阔绰。

    司马置拍着温明瑞的肩膀,爽朗地笑道:“老兄弟真是有福气,三个孙女儿,一个赛一个有出息。克恭也是人中之龙,他日必有大成就。对了,忘记为小婉儿介绍两位哥哥姐姐了。嘉儿,瑜儿。”

    他一声唤,便应声出来一对少年少女。温婉上前见礼,同时打量了二人一番。那少年约摸十岁,面容俊秀儒雅,但目光却十分犀利,与之对视,会觉心惊意怯。少女约摸十五六岁,金钗罗裙,装束相当贵气,倒是不如兄长那般素朴。

    “当年巴河比肩一战,酣畅淋漓,老兄弟可还记得,刻功碑前缔结下的儿女婚约?”

    温明瑞拊掌笑道:“自然记得,朝阳前几天还惦念着。”

    温朝阳接口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