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rouwenwu
她还不一样要回去。
但是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出人意料,等陈寡妇服完了劳役回来后,魏灵梓居然就在齐永春家里住了下来,当他家的使丫头了。
据说是魏灵梓自己说要留下的——看来陈寡妇对这个亲生女儿平日里纵然很好,但是这次的裹脚也是让女儿吃尽了苦头。六岁的孩子,还处于有奶就是娘的年纪,再加上平日陈寡妇大概也没有教过她什么做人的道理,在齐永春家里吃了几日好饭菜,居然就不想回去了。
齐敏儿听了这事也只有暗自摇头——你先前是做客,人家才客气待你,你卖身做了丫环,就是下人,人家还会对你好么?
想想高氏的那个样子,估计也够小姑娘受的。
但是这事与齐敏儿也没什么关系,齐敏儿听了也就算了。时间缓缓地流淌着,到了三月中旬,还不见齐长春回来,想来他与齐福之间,至少有一人过了府试,来不及赶回,便在那里参加院试了。
文氏心里也是高兴——齐福的水平能过县试就已经是好运气了,如今若是二人中有人过了府试,多半是齐长春。
高氏那边也有过来,一边向文氏贺喜,一边也说些自家儿子福大,定然也要参加院试的话。不过最终的意思,是说待得过两日,到了两个孩子满月时,由齐永春出面,在她们家里替齐升和齐芸办满月酒。
文氏本想拒绝,但当不得高氏一连串的勉强,也只得应了。
这一回正逢着齐福参加府试未归,高氏心中高兴,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两桌,好像是家有喜事,而不齐长春家里。
来赴宴的人虽然都给两个孩子包了红包,但实际上却对高氏说了许多奉承话,仿佛借花献佛一般。
苏睿这次也跟着父亲来了,见到了齐芸和齐升,也是转着圈看了半天,才对齐敏儿道:“原来那天你娘就是生下了他们两个啊!”
齐敏儿笑道:“是啊,你看他们两个可爱么?”
此时齐芸和齐升两个正躺在一个大号的摇篮里,并排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只是脸上的皮都在蜕着,这边一堆那边一圈的,皱的皱脱的脱,苏睿摇了摇头,但看看齐敏儿的表情,实在也说不出“难看”二字,便转移话题道:“他们两个谁是大?”
齐敏儿道:“芸儿是姐姐,升儿是小弟。”
苏睿笑道:“你便好了,一下又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齐宝儿这时凑过来:“你爹正月里不是又娶了小老婆,你也要添小弟弟了吧。”
苏睿道:“这可不知了,前年我爹也娶了个姨娘,却也没有小弟弟或小妹妹来。”
齐敏儿见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讨论纳妾后,心中也是感到好笑,便道:“好了好了,今儿是芸儿和升儿满月,提这些个做什么。”
两个男孩儿也没在意,便也站在旁边,一起再细看两个孩子。
文氏这时出了月子,却由于齐长春没有回来,地方也是在齐永春家里,故此上齐永春坐了上首,自己却坐在齐永春的边上,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索性把摇篮放在自己身边,一边应酬一边照看两个孩子。这时听三个孩子说话有趣,也不免回头多看了她们几眼。
只见苏睿身穿锦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边看着个小婴儿,一边还看着齐敏儿发笑;而齐宝儿却牵着齐敏儿的手,与苏睿在说着顽话。至于齐敏儿,却只是在逗着摇篮里的弟妹,并不向二人多看一眼。
文氏看了一会儿,心中若有恍惚,正思忡间,那边又有人过来贺喜,便起身相迎,等应酬罢了,三个孩子已经各自坐在了位子上——却也仍坐在一起,没有分开。
文氏让两个孩子往自己身边坐得紧一些:“你们身子小,坐紧些也不打紧,别挤了旁人。”
那边苏睿见了,便也往这边凑了凑,坐在齐敏儿和苏睿中间的齐宝儿对他道:“你姑姑的病如何了?”
苏睿道:“却是也不见好,只得先回去了,再寻访名医罢了。”
齐敏儿听了,也只得为古时的医疗水平在心里发了一通感慨罢了。
齐敏儿这次是第一次来齐永春家里,只见这家里也是两进两出的,比自家要大上不少,虽然比不得苏里长家里,但想想原本自己家也是齐家分出来的,而且当初齐家还将后屋和另一边的几间卖掉了,这样看来,当初的齐家,其实要比苏家还要有钱。
不过看如今齐永春家里的样子,既无假山也无植株,只有几盆盆景罢了,想来也是真的破落了。齐敏儿初时在便与齐宝儿一起在齐永春家里玩耍闲逛,后来苏睿来了,便更不来打扰文氏,一起在齐永春家里四处看着。
高氏怕他们乱跑,还让丰玉在后面跟着,如今快要开宴了,三人这才回来,又坐在了一处。而坐在这桌上的,以及那这时才过来相贺人,自然便有那不开眼的,说些什么“这回总算有了自己的女儿”之类的话,说得文氏皱眉不已。
文氏看着三个小孩儿在一起说说笑笑,心中又平添了一重忧虑,只是如今齐长春也不在身边,无法与人诉说罢了。于是也只得勉强打起了精神,与众人说话。
等到酒筵吃到一半,文氏便推说身子不适,便带着四个孩子回家去了。高氏也不以为意,让丰玉帮忙抱着一个孩子一起过去了,她继续在这边与村里的这些有些头脸的人物周旋。
说也巧,刚回到家里,两个婴儿便哭闹了起来,文氏便搂着哺||乳|,丰玉却先不回去,替文氏在灶上热了水再走。
等到文氏哺完了||乳|汁,灶上的水也开了,一家四口子一起洗了澡——文氏自己带着两个小婴儿洗,然后再给齐敏儿和齐宝儿洗。
齐敏儿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洗两个弟妹洗剩的水,却没想到两个小婴儿是跟着文氏一起洗的,自己还是洗了头汤,总算是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嫌两个小婴儿有什么脏的,只是毕竟心理上有些障碍。
不过看看齐宝儿,在自己洗完的水里扑腾得欢实,不免暗中叹了口气——想要完全融入古代的生活,还挺难!
过了几天,有人带回了信——是齐长春从凤阳托人带回来的。
文氏一看,却是齐长春与齐福各一封。文氏让齐宝儿把齐福的信给齐永春家送去,再拆开齐长春的看了,这上面除了慰问文氏身子,便是说了这次去到凤阳,他去齐福两个都通过了府试。
四十二章 需要补考
这齐福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再次通过了府试,据说他考前温的几篇文章,又都正对考题——天上掉馅饼,居然两次都砸中同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没有及时送信来,是因为没有得着准信,也不愿往家里乱报信,只是感到考得不错,便在凤阳等着放榜。
高氏那边接了信,看后更是欢喜无限,便带了十斤腊肉过来,与文氏说了好久。文氏与她周旋了许久才将她送走,心中也为丈夫感到高兴。
过了几天,高氏又着人送了几件小婴儿的衣服过来——这是她这几日着人做的,也是表表心意。
文氏自己也做了小衣小鞋,只是料子不如高氏的好,便也就收下了高氏的,再夸了几句齐福聪明什么的,让高氏开心。
到了四月下旬,地里的小麦也熟了,齐永春着人替文氏收割了送来,文氏要给他雇人收割的钱,齐永春推辞不收,只说粮税已经替她先扣下了。
明代前期的税法,还是按照唐朝的“两税法”,分夏秋两次征税。长江流域地区这时大多数地区都是水稻和小麦间种,在五月到八月这段时期里,如果安排得好,可以种两季水稻。因为此时的水稻已经是宋时引进的越南“占城稻”了,抗旱能力强,长得也快,在江南两广这种地方,因为冬天天气不甚寒冷,甚至可以种三季稻子。
齐家所在的盱眙,正好是冬小麦收上来后交夏税,再种一到两季稻子后交秋税。
明朝的农业税,在洪武初原先是每亩三、四斗,后来减为每亩一斗米,(官田为一至三斗左右),但是因为之前平定朱棣的叛乱,税收临时调高了,以支付军费,增为每亩两斗半。如今燕王之乱已经过去,但是朝廷的税收却没有下调,百姓中略有怨言——虽然官面上的税收不是很严重,但是地方上的摊派和多收的火耗,实际上每亩要征到五、六斗——但是商税却从三十税一降到了七十税一,以刺激商业,丰富民生,所以在民生这方面也能过得去。
齐敏儿因为知道这个建文帝很有可能是穿越者,所以也能明白他的这番苦心。明朝的中后期因为财政的紧张,税收大增,导致各地农民起义不断。与其那样,不如在早先就把税率略调高一点,然后尽量减少摊派。而商业才是重要的,用商业来带动经济,有可能先步入资本主义社会——这大概是建文帝的美好愿望吧,只是不知他的后代能不能如此坚持下去了。
想到齐连春去经商的事,说不定他还是个有远见的,所以才有这番行为。
这几个月里,齐宝儿仍然每天上午念书,下午出门玩耍,而齐敏儿却在家里陪着母亲一起照顾弟妹。
虽然她也不过只有四岁,但是农村的孩子,多的是四、五岁的照看着一、二岁的小弟弟小妹妹的。
文氏见齐敏儿长了一岁,愈发的乖巧懂事,心里也是高兴,这日便让齐敏儿去把她压在箱子底下的针线绣具拿了出来。
齐敏儿心想难道你要教我刺绣?你不是手指已经不行了么?
结果表明文氏说的不行,乃是自谦的说法。或者说得白一点,是文氏原先比较牛x,绣出的东西在十里八乡是头一份,她性子又有些傲,手指受伤后不能再绣出那种水平的东西,便索性不再绣了。
但是她剩下的那七、八成功力,也算是很了不得的了。齐敏儿看到文氏熟练地穿针引线,然后拈着针让自己来,心头一阵冒汗——原来女红仍然是穿越女不得不学习的么!
不得不说,齐敏儿这一世的身子,虽然是手脚在睡觉时冰凉,但是醒着的时候,还算是正常,而且十根手指,个个纤长,虽然如今手还小,但是已经看得出,长大后必然是纤纤玉指。
文氏不止一次地说:“敏儿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个吃不得苦的,如何下得了地!只好与我一样,做个在家里吃闲饭的罢了!”
所以这样纤长灵活的手指,用来刺绣,倒还是不错的。齐敏儿甚至想,如果在现代,这样的手指,应该是属于钢琴家的吧!
其实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有了钢琴的雏形了,齐敏儿有时也由此想到,如果这个穿越的皇帝,加强与欧洲的交流,会不会把钢琴这种东西提前弄到中国来呢?
不过看这个皇帝的样子,估计是个军事或历史上比较强的人,对于音乐之类的,大概不太热心吧。
不过学刺绣这事的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是齐宝儿很意外地也迷上了这玩意儿,每当齐敏儿坐在桌边开始学做刺绣时,齐宝儿就会坐在她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对这东西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齐敏儿还把针线递过去,让他也来试试,结果被文氏在手上打了一下:“他一个男人,学这些做什么,没的让人耻笑。”
说着便赶齐宝儿出去,齐敏儿心想他既然这么喜欢这东西,说不定以后开个绣坊作生意呢!但看文氏的样子,又想起当初齐长春对经商的态度,也就闭上了嘴。
齐宝儿被赶了两回,却仍然痴心不改,每次都看着齐敏儿刺绣去,只是齐敏儿也不再开让他试试的玩笑了。文氏见了,也就随他去了——不出去跟人打架,顽得一身土回来,也算是件好事。
到了五月末,齐长春带着齐福回来,结果齐福没有通过院试,只考了个末等,而齐长春却考了个四等第八,可以参加八月的录科。
本来正科的话,是七月参加录科的,因为这次恩科有些与众不同,所以才搞得有些混乱——估计朝堂上还在为战后的一些事情在争吵吧。
这一次回来,齐福虽然没中,但是高氏也没说他什么,反而让他不必再下地去干活,而是跟着齐长春继续念书,在第二年的二月参加正科的考试。
但是齐长春却对文氏道:“我却宁愿不要这录科的名份,倒弄得我不上不下的,万一考不出,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
文氏道:“便去吧,你当这名份也是容易得来的么?你自己考的自己还不知么,有多少人还得不到这名份呢。你看马福奎和张永宁,不都没有得到录科的资格么,你且去应试,家里有我,地里也有大哥照应。”
齐长春道:“总不能全指望大哥!还好这次还能赶上再种一季稻子。今年老天爷赏脸,麦子熟得快,这一茬稻子长得也快,还能再种一季。”
文氏道:“可你嫂子还指望你能天天教福儿念书呢,你若不念书了,她岂不失望。”
齐长春笑道:“县里有私学,不如让福儿去念那个,也比我教得好些。”
文氏想了想,道:“你既这样想,也罢了。不过这次的录科,你却要用心些,考中秀才才好。”
齐长春道:“便是通过了录科,考中了秀才,今年九月考不上举人,也是无用。”
本来考举人的秋试是在七月,如今也应着这一科的恩科,推迟到了九月。齐长春说考不中举人无用,是因为秀才的名号不是终身制的。
所谓的秀才,正试的称谓是生员,也就是学生的意思,要在县学里念书(当然你也可以不去,只要保证成绩好就行。这和现代一样,你哪怕天天逃课,期末考考第一老师也拿你没辙)。
而生员也是分等级和职称的,其中的精英人士,称为廪生,略次一点的叫增广生,国家给予每月的津帖(老资格的廪生可以去国学,待遇和举人一样,但是这个名额太少,还不如去参加乡试了),而秀才中差一点的,包括刚刚入学的秀才,都叫做附学生,而最差一类的叫做青衣。
但是所有的秀才每年都要参加各省提学官所主持的岁考,其中一、二等的可升补增廪生资格或继续参加乡试;三等为平常;四等的要受责处;五等的廪、增生递降一等,附生降为青衣;六等的黜革。三等到五等的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不过成绩好的可以参加称做“录遗”的补考,这和当届考秀才的录科一样,考中了也可以参加乡试。
齐长春若是考不中举人,就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再考吧,说不定仍然不中,不考吧,这个秀才的称号也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如果不念书,也不去县学里和学政等人搞好关系,很快就会被剥夺秀才的头衔,那样的话还不如考不中的好,至少不会让人看笑话。
文氏听了,便道:“你若真想去县学,那也无妨,不过我们娘儿几个辛苦些罢了。”
齐长春道:“这是什么话,我难道忍心你们娘儿四个辛苦度日么?”
这次齐长春回来,看到自己添了一儿一女,整日里放下这个就抱起那个,手里总是舍不得都放下,让齐宝儿甚为吃醋。
齐敏儿倒还好,心里也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故此也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还开解齐宝儿,说他小的时候有两个人疼,两个人抢着抱,现在这对双胞胎一人一个,分得清了,却享受不到齐宝儿的这份殊荣了。
说了几次,被文氏听到了,便也夸说齐敏儿乖巧懂事,倒像是齐宝儿的姐姐,而不是妹妹了。
不过齐长春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地里的稻子要收了,等收完了稻子,略闲了几天,便又种了第二茬稻子。
等忙完了这些事,已经是六月中下旬了,齐福这时才过来跟着齐长春再念书。
齐长春也劝高氏送齐福去县里的私学,说那里有两家私学的老师,都是县学里的“训导”所办的。县学里主持生员日常学习的,正职叫做教谕,副职有三名,都叫做训导。
而这些训导有时会因着职务的便利,开办一些私学,再外聘两个老秀才或自己在县学里的得意弟子来教书。
高氏却说齐长春第一次带着儿子考试,就差一点中了秀才,一定是有福气的人,坚决要让儿子跟着齐长春念书。还说这次考不中,多半是因为过年后没有让齐福住在齐长春的家里,若是与齐长春同吃同住,一定沾的福气还要大一点儿!
齐敏儿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这又是怎么想得出来的,古人真可笑,不想着认真读书,却想着撞大运。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福最终是又住了过来。而这事导致了齐敏儿再度一个人抱着汤婆子睡了,齐宝儿则又与齐福一起去挤在那书房里睡了。
刚读了没两天,过年时曾来过的于氏又来了,而且这回是和她丈夫苏涣带着他们的儿子,八岁的苏勤一起来的。
齐敏儿感到很是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想要回礼,过年时就该带着孩子来啊,怎么这会子才来,想要红包也没了啊!
文氏也是略感意外,便要去叫齐长春来一起招待他们。苏涣见了忙摆手道:“怎么了打扰齐二哥念书!我们既来得不巧,便稍坐坐,等到中午时再说吧。”
齐敏儿心想,这苏涣看上去就是个实诚的,说起话来也直——这话的意思直接就是说要留下来吃午饭了。
于氏也听出这话太直了点,忙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来,笑道:“这是给齐二哥的一点心意。”
文氏一开始就看到她提了东西过来,只是不好自己先开口,这时见她说了,忙道:“嫂子怎么这样客气,咱们两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氏见文氏把话也说了,便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然后陪着笑脸,把来意说了。原来她也是来求齐长春教自己儿子苏勤念书的。
“齐二哥只教了福哥儿一个月,就差点中了秀才,咱家的三伏,多跟齐二哥学些日子,必定也不会比福哥儿差的。”于氏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来,放到桌上,道,“这是束脩,还望妹妹不要嫌少。“
三伏就是苏涣儿子苏勤的||乳|名,因为生于三伏天,所以就叫做三伏。不过于氏的话却是让文氏错愕万分,连齐敏儿也是万万料不到,居然会是这么回事!
看来齐长春擅于教书,或者有带携学生的福气的名声,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只是没有人在文氏面前提起罢了。
文氏怔了半晌,才道:“这个我可不能做主,需得与我当家的商量一下才行。”说着对齐敏儿道,“去,把你爹叫来。”
苏涣又拦着齐敏儿,又说了一遍:“这个使不得,打扰了齐二哥念书,那可不得了。”
文氏道:“哪里就缺这一时半刻的工夫呢,便让他过来无妨。”
苏涣夫妻哪里肯听文氏的,便只是不放她去,文氏无奈,便对齐敏儿道:“敏儿,去倒两杯水来给苏五叔和五婶儿。”
苏涣在苏家里的总排行是老五,所以才称他“五叔”。齐敏儿听了便应了一声而去,于氏还说着不用客气,却因为两只手刚才在拦文氏,就没来得及拦下齐敏儿,只得一连声地夸赞齐敏儿乖巧。
齐敏儿却是先去喊了齐长春过来——刚才文氏对她使的眼色,她不是没有看见。虽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使眼色的文氏有点不可理喻,但是这也怪齐敏儿平时表现得太过成熟,而且这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一天天一点点地成熟起来,哪怕速度比平常的孩子快了许多,文氏和齐长春也习惯了。
等到齐敏儿端了两杯茶过来,于氏已经拿着齐敏儿绣到一半的一块帕子,不住地夸说齐敏儿年纪小小却心灵手巧什么的,而苏涣已经让苏勤向齐长春磕头了——慌得齐长春连忙搀起苏勤,直说自己没有什么教书的本事。
苏涣哪里肯听,直说:“莫不是嫌这学费少了?”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锭现银来,放到桌上,齐长春忙推说够了够了,结果这句话就上了套,等于是承认学费已经够了,要收了苏涣作学生了。
于是苏涣再次磕头拜了先生,把齐长春弄得手足无措,莫明其妙地就收了这个学生了。
齐敏儿倒是趁着这个机会,站在齐长春的身边,面对面地正面观察了一下这个苏勤——看上去倒也是个机灵的,只是不知到底如何。
其实吧,齐敏儿如今也看开了——神马用功神马苦读的,都是他母亲的浮云啊,连齐福这样才继继续续念了两个多月书的人,居然都能和念了十几年的马福奎和张永宁考得一样程度,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所以不管这个苏勤是不是一个可以貌相的人,总之科考这个东西,不管考的是不是八股,那真是完全没有谱的啊!
四十三章 溜之大吉
要知道即便是温到了正好要考的题目,考试时卷子上的文句,以及行文立意什么的,都还是要自己写的。
齐敏儿不是没有看到过齐福在家里写的文章,就凭他的文采——天啊,你还是扔个雷下来劈得我外焦里嫩吧,什么样的考官才能看上他的卷子啊!
难道村里如今的流言是真的,齐长春真的有旺学生的相?
齐敏儿又囧了!
好不容易让苏涣一家走了,文氏道:“你怎么就应了?”
齐长春苦笑道:“他们这个架势,你说该怎么回绝他们?”
文氏道:“若是你录科中了,以后去了县学里,或许能在那些私学里做个教书先生,赚些银钱,若是不中,却哪里有空来教他们。”
齐长春道:“便是如此,我今晚吃过晚饭就去,就说地里活儿多,忙不过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又有人敲门,二人俱是一怔,齐长春道:“莫不是他们去而复返?那正好回绝了他们。”
于是便出去开门,结果却是刘老人刘得标。
只见刘得标身旁跟着孙子刘润,一手提着一串几包礼品,对齐长春拱手笑道:“刘二爷,听说这次院试得中,恭喜恭喜啊!”
齐长春见刘得标带着孙子过来,又拎着礼物,心中暗叫不妙,但也只得陪着笑道:“哪里哪里,不过得了个四等,能不能去参加乡试,还未可知呢!”
刘得标笑道:“齐二爷天纵之材,岂会不中的!”
齐长春谦了两句,刘得标道:“我这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些事要相托。不知齐二爷可方便?”
齐长春忙道:“无妨无妨,且进里屋再说!”
刘得标笑着带着孙子进去,文氏正把苏涣和于氏送来的东西提在手上,准备还给他们,却见是刘得标和他孙子两个进来,也是一怔。
刘得标见孙氏手上的东西,也是一怔——他家住在村南,与苏涣家不在一个方向,故此没有看见苏涣一家离去。
文氏知道自己误会了,便对他笑了笑,道:“刘大叔怎么来了,我这正忙着归置东西呢,倒让您见笑了。”
说着让齐敏儿叫人,齐敏儿上前叫了一声“刘大爷”,刘得标笑着说:“敏儿便还是如此乖巧!”
文氏便趁这机会进去把东西放好,再出来到厨下去弄热水泡茶。
那边齐长春让刘得标二人坐下,道:“却不知刘大叔有什么事要差遣在下。”
刘得标笑道:“哪里敢说差遣二字!”
说着把来意道了出来,却与那苏涣一家一样,也是要齐长春教他的孙子刘润念书。
齐长春心中微觉尴尬,便道:“润哥儿是顶聪明的,考个功名原不在话下,只怕我才疏学浅,耽搁了他的前程。”
刘得标笑道:“哪有这么回事,这次齐大爷家的福哥儿,不是差一点就得了个秀才嘛!莫不是齐二爷只肯带携自家侄儿?”
齐长春忙道:“刘大叔客气了,莫叫我什么二爷,长春如何敢当,便叫我长春就是了。”
刘得标道:“也好,我与你爹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那就喊你一声长春好了!”
齐长春面上陪笑,暗中却腹诽道——“过年时见面,你还叫我长春和齐家二小子呢!”
只听刘得标又道:“我的这个孙子,如今到你家里来念书如何?也不忙,等你录科回来,便跟着你念书,你若是高中了,县学里面,我也有熟人,包管你每年的年考都在四等以上,如何?”
这一点刘得标倒不是瞎说,他和县里面的人,的确是有些来往,不然也得不到老人这个职位。
文氏这时进来,听到刘得标的话,便笑道:“哟,那可是感激不尽啊!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吧!”
文氏才来,刚才的话没听到,齐长春赶紧把刘得标的来意说了,文氏更是错愕不已,齐敏儿在一旁听得直想笑——不过这样也好,齐长春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念书了。至于田里的活,由教书的钱来帖补,也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看来这村子里的人,都想着考功名啊——果然当官是正途!
刘得标把手上提的东西递给文氏,笑道:“我知道线娘是管家的,是贤内助,这东西都给了你才是正理!”
文氏伸着手,只得接了过来,然后只把眼来瞧齐长春。
齐长春只好硬着头皮道:“承蒙大叔看得起我,但我那地里,尚要耕种,只怕心里挂念着田里,分了心,教不好润哥儿。”
刘得标呵呵笑道:“你那不过是五亩地罢了,我看前段日子也都是你大哥在替你打理。你的地也不多,我有五十多亩地,与你隔得也不远,有事时,都包在我身上。”
齐长春知道刘家平日里耕种也都是雇了人来做的,只是怎么好之担他这个人情,忙道:“这如何使得。”
刘得标笑道:“这算得甚么,你不知,我听说村里有多户人家,都想要你教他们的孩子念书,到时你地里的活,我们一力承担了便是,包管活儿做得漂亮,不让你后顾之忧。”
齐长春听得吓了一跳:“什么?有很多户人家都要我教他们的孩子念书?”
刘得标笑道:“是啊,咱们村,本也少个教书的先生,我看你便开个私塾,如何?”
齐长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听了愣住了。文氏在一旁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刘得标却笑着道:“这事我便只是随便提一提,若你贤伉俪有意,我便与里长去说,把村西头那破屋整一整,便改做了私塾。”
齐长春想了半晌,道:“这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刘得标道:“那便如此,等你这次参加了录科回来,我便把润儿送过来。”
齐长春心中纷乱,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便只得唯唯地胡乱应了,把他们两个也送走了。
结果还没把二人送到门口,就又有人来敲门,开门看时,却是村西边的一户人家,平时也少来往,如今也带着孩子拎着礼物来了。
那人姓李,平时村里人只叫他李老二,他见到刘得标,便行了礼,刘得标笑道:“你也是来托长春教你小儿子念书的?”
李老二道:“便是呢,原来刘大叔也在这里。”
刘得标道:“我把润哥儿带来给长春看看。”
齐长春看着二人说话,脸上笑容尴尬,待得刘得标离开,便与李老二周旋。简单点说吧,从这天的中午到傍晚,一共来了五户人家,晚饭后张老人也带着他的孙子张标来了。
结果他们没走,又来了一户人家。
这一天齐长春家里罕见地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起来。
齐宝儿倒是挺高兴——如果一起来念书的人多了,他爹的精力就要分散,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盯着他了。
齐敏儿冷眼瞧着他——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爹若真的开了私塾,你作为他的儿子,更要起表率作用,他一定盯你盯得更紧!
刘宝儿那张小脸,喜怒哀乐都在上面,齐敏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送走了客人,齐长春苦着脸对文氏道:“这可怎么办?还都是乡里乡亲的,再加上还有两位老人,不好推脱啊。”
文氏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子,也只得先应着了,你早些去凤阳吧,躲开他们,等考完了录科再说。”
齐长春道:“也是,我明日便县里,到张永宁家住上几天。”
文氏道:“他这次考得不了,你这时候去,不打紧么?”
齐长春道:“不打紧,他还让我直接去他家住着呢。”
文氏点了点头:“那便是如此吧。若是你中了秀才,便去县里读县学,就别回来了。”
齐长春道:“那怎么回他们?”
文氏道:“我正想跟你说呢,你若真到了县学里去,便注意着有没有兑房出售的,我便也搬去城里住,找些个替人缝补浆洗的活儿,也可养活这一家子。”
齐长春惊道:“那怎么行,光靠这些个怎么能补帖家用。”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儿,道:“敏儿,天不早了,你且去睡吧。等会儿娘给你温了汤婆子送来。”
这时齐宝儿和齐福还在书房里灯下苦读,齐敏儿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片刻,文氏端了热水进来,替齐敏儿洗了脚,又塞了汤婆子到她的被窝里,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乖敏儿,你喜欢官哥儿不?”
齐敏儿一愣,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小就要把我许出去?人家能看得上咱们家么!又不是说玩伴就能成亲的!
看着齐敏儿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文氏叹了口气,道:“娘若是带你去城里,你会舍不得这里么?”
齐敏儿心里公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于是便道:“不会啊,有爹娘在就行了啊!”
文氏笑着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好好睡吧,明儿娘教你一个新的绣法儿。”
说着便走了出去,只留齐敏儿一个睡在这里。
齐敏儿抱着汤婆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若真是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像苏睿那样聪明又家里不缺钱的人,大概会高中的吧,那样的话打响了名声,也许齐长春会成为十里八村有名的教书匠。
想着想着,也就倦了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齐长春便出发去了县里,甚至齐敏儿起床后都没见到他,不过齐福倒是与他一起起来的,然后陪着齐宝儿念了半天书,便回自家去了。
到了午后,又有三家人家来,都被文氏以齐长人不在打发了回去。
到了傍晚,居然连苏里长也带着苏睿来了,这让齐敏儿也感到十分意外——苏睿应该是有自己的先生的,怎么会也赶这个时髦。
因为齐长春不在,苏睿也就不用拘束地待在主屋里,而是来了齐敏儿的房间——这个时候,齐敏儿正在刺绣,齐宝儿正坐在边上看着。
这是文氏上午才教的新花样,齐敏儿和刘宝儿一个绣一个看,各得其所。苏睿倒是一边跟齐敏儿说话,一边觉得烦闷,就道:“你现在天天都绣这玩意儿么?”
齐敏儿也不抬头,就点了一下:“嗯,我娘说这东西早一点学也好,熟能生巧的玩意儿,多练几年就会比别人更好一点。”
苏睿道:“那以后你给我绣块帕子吧。”
齐敏儿笑道:“你又不是女孩儿家,要什么帕子。要不等中秋,我给你绣个香馕吧。”
苏睿笑道:“也好,你绣的,我一定要的。”
齐宝儿在旁边说:“我也要我也要。”
齐敏儿笑道:“你的让娘绣吧,娘一定绣得比我好。”
齐宝儿一指齐敏儿,说:“你偏心。”
齐敏儿好笑道:“我哪里偏心了?让你得个好的,还不成么?”
齐宝儿嘟嚷道:“娘做得有什么稀罕……”
齐敏儿拍手叫道:“好啊,你编排娘的不是,我告诉娘去!”
齐宝儿忙道:“没有,我是说,娘要照顾升儿芸儿,哪有空来给我做这个。”
齐敏儿听了只是笑——你也变得机灵了嘛,马上就能找到借口。
苏睿这时在一边道:“敏儿你为什么不读书?”
齐敏儿看着他,笑道:“女孩儿家的,读书做什么,又不能科考,难道还作学问么?”
苏睿听了,不由得一时语塞。
齐宝儿道:“女孩儿家为什么不能考试?若是我做了官,就上书给皇帝,让他许女子科考。”
齐敏儿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看他。苏睿在一旁嗤之以鼻:“你还知道上书么?”
齐宝儿点了点头:“前两天我爹还给我说了缇萦上书的事。”
苏睿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齐宝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你不懂吧,我来告诉你。”
不说齐宝儿在这边又跟苏睿在显摆,那边齐敏儿却想到——现在皇帝如果是个现代的穿越者,说不定真的以后会做出让女人上朝堂的事来。不过齐宝儿有这种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倒是苏睿,居然连缇萦上书也不知道,看来果然现在念书的人,只读四书五经了么。
不过看来齐长春不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人,居然还知道看看《史记》什么的——看着齐宝儿摇头晃脑地在给他背史记,齐敏儿如是想。
苏睿道:“这是《史记》么?”
齐宝儿道:“是呀,你没看过啊?”
齐敏儿见苏睿脸涨得通红,便去打圆场:“官哥儿,你不是有先生的么,如何还要来我家?”
苏睿听了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刘润和张标都来的话,我也要来,大家凑在一起也挺有趣的。”
齐敏儿听了笑笑——的确是这样,大家在一起也有个互相促进的作用,只是不知会不会顽皮打闹罢了。
这时苏睿又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天天看到你了啊。”
齐敏儿奇道:“看我做什么?”
苏睿笑道:“跟你一起玩儿嘛,我前两天学了吹笛子,你要不要听?”
齐敏儿笑道:“怎么不念书,倒学这个?”
苏睿道:“你不知,县学里分设礼、乐、射、御、书、数六科的,月考和年考都是分科的,六门都好的才能做廪生。”
齐敏儿点了点头——古人也一样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啊!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里长的声音:“官儿,我们走吧。”
苏睿应了一声,然后对齐敏儿道:“我先走了啊——我听说村西的那个草屋暂时不动呢,咱们几家人要出钱,在你家后面造一个学堂,说是离你家近,才能丫到福气。这次福哥儿院试没中,就是因为过年时没在你家住呢!”
齐敏儿听得一愣,苏睿却已经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齐敏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这都是什么理论啊!那要这样说,齐宝儿从出生就住在这里,岂不是能考中状元了么!
齐宝儿这时对齐敏儿道:“这两日你都自己睡了,如今爹又走了,你要睡过来么?”
齐敏儿想了想,道:“不必了,我一个人睡,也挺惯的。”
齐宝儿笑道:“你不怕么?”
齐敏儿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睡。”
其实齐敏儿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会怕黑,所以才会这样回答他。但是很快齐敏儿就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早——不怕黑,但是不代表不怕别的东西。
比如,老鼠!
有了汤婆子,睡得还是挺香的,但是晚上也仍是要起夜,哪怕是睡前减少喝水,但不能保证没有尿意。
于是在一次起夜时,听到了悉悉娑娑的声音。
齐敏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贼,吓得动也不敢动——但很快知道不是,因为听到了磨东西的声间。
四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