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第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rouwenwu
齐敏儿本想说我不去,但看到齐宝儿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
齐长春想了想,再看看儿子的样子,心中也是一软,便叹道:“大哥既然这样说了,那便劳烦大哥了。”
文氏这时出来,对齐永春道:“嫂子也去么?”
齐永春摇了摇头:“她不去,家里的事还有得她忙呢。”
齐长春对文氏道:“你且去替宝儿敏儿两个换件衣服。”
文氏应了一声,便带了两个孩子进了里屋,那边齐福却是一直窝在屋里不出来,只是大声念书,齐永春见儿子正在苦读,便也不去打扰他。
只是齐敏儿心中奇怪,便问齐宝儿:“怎么福哥儿不出来?”
齐宝儿看了一眼母亲,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待得出门后,看文氏去与齐永春说话,这才告诉齐敏儿,原来是齐福双臂疼痛,动也不能动,怕出来被父亲看见,惹出事来。
齐敏儿奇道:“那咱爹知道了么?”
齐宝儿点了点头:“爹知道了,不过他答应不告诉娘。”
齐敏儿心中暗笑——这种话也只好骗骗你们这些孩子,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瞒的,反正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是关照一下她不要骂我们罢了。
那边文氏也已经拜托了齐永春照顾两个孩子,便与齐长春过来,一人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放到门外的马车上。
这马车外面看起来不大,进去后却也觉得挺宽敞,里面有一个随侍的丫环,还有着小凳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些小点心和干果——看来齐永春也是很会享受的人。
齐宝儿也不客气,抓着便吃,齐永春也不以为忤,反而摸着他的小脑袋直笑,让他慢点吃。然后又来劝齐敏儿吃几个干果,齐敏儿吃了几颗瓜子,又吃了块糖——古代的麦芽糖,味道比现代可是差远了。
按说明代砂糖已经有了,只是大多是红砂糖,白砂糖还是很少,提炼的工艺也还不在熟,杂质很多,所以普通人家还是以吃麦芽糖为主。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齐敏儿下了车一看,这村北的小云山,也不甚高,只是树木茂盛,看上去郁郁葱葱,不像是秋末凋落的样子。
山脚下停有七、八辆马车,看来白河村的富人不少。齐永春让随行的车夫在山下看着马车,然后与那丫环随侍轮流抱着齐敏儿,空闲的另一人则牵着齐宝儿的手,不多时便登上了山顶。
齐敏儿看着远处隐绰绰还有一座似是更大的山,便指着那里问道:“那是什么山?”
齐永春见了,便道:“哦,那是大云山。”
齐敏儿汗了一个——大云山小云山,果然这里是盱眙么!
因为盱眙的大云山曾经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土过秦汉时期古东阳城的遗迹,齐敏儿曾在图书馆查找资料时看到过,所以一听这两个名字,就确定了白河村果然便是在盱眙这里。
这盱眙可是隶属于凤阳府的啊,而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俗称龙兴之地,看来这里应该在政策上很受优待才是!怪不得富人这么多。
至于那什么“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之类的歌,其实并不属实。
这时山上的人挺多的,不过分成了好几处,齐永春带着齐敏儿兄妹来到了其中一处,这处只有三个老者带着十来个人站在那里摆香案之类的东西——原来其他几处人,都是邻村的,而山下的那几辆马车,也不全是白河村的人的。
齐永春上前与三个老者打了招呼——原来这三人便是这白河村的老人,那花白胡子的姓张,头顶头发掉得精光的姓孙,还有个白胡子白眉毛的,姓刘。
齐敏儿正被齐永春抱在手里,便也向三个老人打了招呼,三个老人见齐敏儿乖巧,便也都笑着赞她漂亮聪明。齐宝儿手里抓着一把糖果,还在吃着,也不嫌甜腻闹心,更不考虑蛀牙什么的。
在那之后,上山的人陆陆续续也多了起来,结果那里长来得最晚,几个老人反而都在等他,而且都没有什么怨言——可见这个里长还是很得人心,或者说很有势力的。
待得里长到时,几位老人和甲首们(包括齐永春)便都上前致意,齐敏儿见那里长身边,却正跟着苏睿和他的表妹“星儿”。
苏睿见到齐敏儿和齐宝儿,也是与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父亲身边跑了过来,对齐敏儿道:“我正想着你会不会来呢,却可巧你真的到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塞进齐敏儿的手里:“这是我家的糖,你先吃着,若是觉着好吃,过几天我再拿些来。”
他父亲与那三个老人在说话,见儿子过去,也只当是儿子见到了齐宝儿这个同龄人,去说话了,也并不在意。
这边齐敏儿笑着接了,然后递给齐宝儿,齐宝儿还算争气,没有当场打开就吃,给了齐敏儿三分薄面,说:“小心别掉了,我替你收着。回家再给你吃。”
齐敏儿心中好笑,心想你也会为了面子而撒谎啊!只怕等不了到家,路上就被你吃光了!
苏睿对齐敏儿道:“这个味道很好的,是白色的哦。”
齐敏儿微微一愣——刚才还在想白砂糖和红砂糖的事,没想到这里苏睿就给了自己一块白砂糖来。
说实话,前一世的齐敏儿对于吃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唯有对冰糖情有独钟,嘴里时常含着一块。
本来还以为到了明朝,吃不到冰糖了,也就死了这心——毕竟对于冰糖还没有到痴狂的地步,不吃也就不吃了——但是现在听到苏睿这样说,心里不禁就有些痒了起来。
这时齐永春上前,对苏睿道:“怎么,阿官认得我家的敏儿么?”
原来苏睿的||乳|名叫做阿官——看来他父亲是铁了心要他做官的,连||乳|名都起得这么有目的性。不过齐敏儿只有三岁,平时几乎是不出门的,所以齐永春见苏睿过来与他们说话,这才上前相询。
第廿二章 文氏有喜
还好总算是没有看见苏睿给了一包糖,不然解释起来就更烦了,所以苏睿如今只是道:“哦,只是第一次见到,觉得妹妹很漂亮,所以来问一下。原来是永春叔家的孩子么?”
苏睿也很机灵,知道不能承认自己已经认识了齐敏儿,但是也不否认,所以就这么模棱两可地说着。
齐永春笑道:“是我弟弟的女儿,叫敏儿,那是她哥哥,叫宝儿。”
苏睿笑道:“宝儿我是常见的,时常跟在福哥身后去采果子的。”
齐永春的脸色变了变:“采果子?映日果么?”
苏睿道:“便是了,不过现在低处的果子都采完了,也就不去采了,太高了,福哥说危险呢。”
齐永春的脸色这才转好,道:“原该如此,那树太高,小孩子家的不要爬高,当心出事,却教父母伤心。”
苏睿应了一声,那边里长等人又叫齐永春过去,齐永春便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了过去,苏睿也回到了自己父亲的身旁。
齐敏儿见那供桌上插好了香炉,由里长先上了香,然后三个老人也上了,再之后才是各个甲首,都把那边上摆着落茱萸和菊花等物拿了起来,把那茱萸插在供桌边上的香炉内,又把那菊花簪在自己头上。
待得到了时辰,里长走到前面,挥手让众人安静一下,然后大声念了一篇祷祠,大意是求这白河村的各位村民先人,以及山神土地之类的保佑所有村民的在远方的亲人之类的,然后又着人搬上酒来,敬了天地,又亲自插了一遍茱萸,然后与众人分了小菊,各自簪在鬓角。齐永春也替齐敏儿和齐宝儿拿了一朵,让他们自己戴上,算是祈福延寿了。
这插茱萸祝亲友平安的习俗,自古有之,但是簪菊以祈寿的习俗,却是由宋元之后才慢慢盛行,代替了原先在身上也佩带茱萸以辟邪的习俗。可能经过宋元时期的战乱,人们觉得还是长寿平安最重要,鬼神什么的,都随它去吧!
齐宝儿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朵菊花,然后又替齐敏儿簪,插了两回,却插不进去,便道:“你这头发好紧,好难插。”
齐敏儿扎着两条朝天辫,的确挺紧,她正要说自己来,苏睿过来,把自己手上的菊花往齐敏儿头上一插,对齐宝儿道:“你那根茎太软,插不进去,我这根硬一些。”
齐宝儿见齐敏儿头上簪得了花,便把自己手上的花递给了苏睿,让苏睿佩戴。苏睿顺手接过,往鬓边一戴,然后对齐敏儿看看,然后笑道:“可惜了这菊花,竟扎在朝天辫子上,一点也不好看。”
齐宝儿侧过头来看看,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嘛。”
苏睿把自己的表妹拉过来,对齐宝儿道:“你懂个什么,看星儿,早就不梳朝天辫了。”
齐敏儿懒得理睬两个孩子没营养的对话,只是看着那边大人们的举动。
只见齐永春与众人又跟着里长遥祝了一番,之后与旁人客套了几句,便回过身来领着齐敏儿一起上前在一个小炉内也插了茱萸,顺便替齐长春也一起遥祝在远方的齐连春平安。
最后才是一些普通的村民,陆陆续续地上去插茱萸和簪菊花。苏睿也找着机会过来,又与齐敏儿说话。齐敏儿也不在意,只是他问什么便顺着他的意说一些罢了——反正自己只有三岁,最多推说不知道也就是了,何必多谈。
更有一些孩子也跟着父母来了,也有那本与齐宝儿相识的,但见他与苏睿在一起说话,却都不敢上前与他攀谈了——看来苏睿算是这村里的太子爷,没人敢惹。
待得祝祷仪式结束,齐永春便带着两个个孩回家。下得山来,看到山下的马车少了不和——看来邻村的人先结束了仪式,已经有富人乘着各自的马车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齐永春又拿出几个小馕,馕里装的都是干的小菊花和茱萸,先替齐敏儿兄妹各佩了一个在身上,然后把剩下的三个让他们带回家,说是给齐长春夫妇和齐福的。
齐宝儿接了过来,对齐永春道了谢,然后下车,再抱着齐敏儿下去,然后再回身去叫门。不多时文氏出来,见到齐永春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便也向他道了谢。
此时已经早过了午时,文氏便邀齐永春到家里来吃饭,齐永春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便跳下车来,让车夫自己先赶车回去。
文氏先让两个孩子去洗手,她先引着齐永春进里屋——齐家也总算曾是大户人家,虽然齐长春分家后不如他哥哥,但总比一些世代务农的普通人家要好,文氏还是很注意卫生问题的。
有些人家里,别说是药澡,便是皂角也不必一个,有清水洗洗就不错了。
齐宝儿从怀里掏出几粒糖来——赫然便是齐永春马车上的——然后对齐敏儿道:“看,我在大伯的车上拿的,你收着吧,别让爹娘知道。”
齐敏儿白了他一眼——你个没皮没脸没出息的,怎么会去偷拿人家的糖来!
不过也没法说他——自己才三岁,搞得太正义凛然了也不像啊,还是做个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人才比较低调啊!
齐宝儿好像也看出齐敏儿的眼中满是鄙视,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大伯对我好着呢,是他给我的。”
齐敏儿撇了撇嘴——的确,那么小的车厢,以齐宝儿的机灵程度,想要瞒过齐永春藏私,可能性也不大。估计他也是当着齐永春的面放到口袋里的,而齐永春也是默许的。不然一个讨,一个给,也太生分了点,毕竟是大伯和幼侄。
只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也太容易让人诟病——看来齐长春夫妇以后对齐宝儿的教育,还是任重道远啊。
收下这几颗糖,然后一起回到屋里,齐福还在那屋里念书写字,齐长春便听说大哥来了,便也带着他过来,与齐永春说话。
那边齐宝儿也坐在一边不懂装懂地听大人们说话,而齐敏儿却随着文氏又去了厨下——天冷,刚才冷水洗了手,她体质又是寒性的,所以借着文氏要再炒两个菜的功夫,坐在炉边焐一焐手。
平日里乡下人家做菜大我是用煮的,很少起油锅,如今齐永春来作客,自然要再炒两个菜的。
油锅一起,文氏便把准备好的的肉类倒了下去——看来她也是早有准备的,一早便去沽了肉来。
齐敏儿一边在炉边添着麦秸烧火,一边焐着手,却见文氏拿出高氏送来的高汤,浇在炒的菜里。
高氏送来的高汤,乃是清汤,用鸡鸭鱼肉,再辅以香料菌类熬制而成的,的确比文氏用鸡鸭猪骨所炖出来的高汤要鲜美不少。不过比之很多人家里根本不做高汤的来说,齐长春家里已经算得不错,齐敏儿也秀知足了。
炒了一个菜,文氏又把旁边锅里一直炖着的一碗腊肉拿了出来,端了进屋,然后再回来炒一个素菜。
家里来了客人,不比寻常,素菜里也需放些萦油再炒,结果这次油锅一起,文氏却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不管油锅里刚放进去的菜了。
齐敏儿吓了一跳,又不敢去动那锅,便跑去喊齐长春。
齐长春正在屋里为齐永春倒酒,听齐敏儿说文氏在呕吐,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忙赶了出来,却见文氏已经收拾干净了吐出来的秽物,又来炒菜了。
齐长春上前问了两句,文氏却红了脸,只管推他出来。齐长春却不担心,呵呵笑着回到屋里,齐敏儿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也猜出了八成——估计是文氏又有喜了吧!
于是不去厨下焐手,走进里屋,果然看见齐永春在恭喜齐长春,齐长春却道:“只是那东西迟来了些日子,明日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齐永春道:“定是喜脉!我看弟妹便是个多子多福的相,果然如此!”
齐长春只是笑,却不多话。
齐永春见齐敏儿也进了屋,便让她也坐上了桌——齐长春父母疼爱孩子,再加上来客是自己兄长,便也没有让孩子回避,不然留客吃饭,孩子是不能上饭桌的。之前与齐连春一起吃饭时,齐长春就想让两个孩子到厨下去吃,自己与三弟好好谈谈,结果被齐连春阻止了,说是也没见过两个侄儿侄女,便让他们一起吃了,而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当然了,齐福和齐宝儿也一样在桌上相陪,待到文氏把菜都做得了端上来,齐氏兄弟已经酒过三巡了。
吃饭间齐永春问了儿子读书的细节,在得知儿子自觉有些长进后,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不由得更是多喝了几杯,脸上红得很,便借着酒意问道:“三弟前次来家,我也没有与他细谈,只看他憔悴了不少,你可与他说了会子么?”
第廿三章 兄弟相谈
原来齐永春一直心中记挂着三弟,只是碍于妻子的面子,并不提起,如今喝得多了,借着酒劲,便不顾脸面地问了起来。
齐长春听大哥问起三弟,知道大哥毕竟还顾着兄弟情义,心中也是感动,便把那日的情形又向他说了一遍。齐永春听了,也是瞪着眼睛默然不语,半晌才道:“经商,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我看如今朝廷举措,事事都新,也许那些做生意的,也有翻身的日子。”
齐长春听了,也道:“希望如此吧,这几年年景好了,城里乡下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虽然都是偷着瞒着的,但听说也着实得了些银子。”
文氏这时插嘴道:“就怕官府到时盘剥得厉害。”
齐永春道:“可也是!唉,还是读书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呀!咱兄弟三个,就你爱读书。我是没你这样好的性子,只想守着份家业,也就罢了!三弟嘛,唉!”
文氏又道:“这次恩科,若是中了秀才,也是告慰了咱爹在天之灵了。”
齐永春道:“正是,这次二弟你带着福儿前去,也不要只顾着照顾福儿,若你能中了秀才,我和你也能更亲近亲近。”
齐永春真是喝多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说若是齐长春中了秀才,那高氏也会赞同齐永春和这个有“功名”在身的弟弟来往了。
齐长春与文氏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苦笑来,齐福更是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齐长春便道:“大哥,你喝得多了,且住吧。”然后又对文氏道,“你带孩子们去午睡吧,顺便做些醒酒汤来。”
文氏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齐永春却道:“线娘,你且歇着吧,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让你做饭我就很过意不去了。我酒吃得也不多,这就回家去了。”然后对齐长春道,“二弟,哥哥平日里照拂你得少,这次若是你得以高中,哥哥便多包一份红包给你!”
齐长春见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忙不迭地让文氏把三个孩子带走,齐福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捂着脸走。
文氏却道:“光吃了酒,还没吃饭呢,大哥如何便去了。待我盛了饭来,且吃了饭去。”
齐永春道:“哪里劳动你了,我回去自吃些罢了。”
齐长春笑道:“她就算是有了,也不是甚么事都不能做的,大哥且安坐,待我去盛饭来便是。”
齐永春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嗝儿,颤巍巍站起身来,挥手甩开兄弟来相扶的手,向门外走去,口中兀自道:“自家兄弟,客气甚么。我自回家去……回家去……”说着又打了个酒嗝,回过头来对齐福道,“你在二叔家里,好生念书,得空替你婶娘干些活,不要懒。”
齐福忙应了,齐永春那边见儿子答应,便点了点头,踉跄着回家去了。齐长春恐他摔跤,跟在后面出了门,直到见他敲开了自家的大门,里面的下人扶他进去了,这才转身回家,却见文氏已经在厨房里了。
齐长春上前问道:“孩子呢?”
文氏道:“福哥儿和宝儿已经回房啦,左右不是看书便是午睡,敏儿也去睡啦,你自己盛碗饭吧。”
齐长春应了一声,揭开锅盛了碗饭,却又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晚上不要抱着敏儿睡了吧。万一踢到什么,岂不坏了事。”
文氏一边把那淘米水倒入桶中洗碗,一边道:“敏儿睡相极好的,不怎么动,不碍事。”
齐长春道:“左右是小心些好。我记得家里还有个汤婆子,且拿了出来,给敏儿用。”
文氏道:“那铜的东西,她嫩手嫩脚的,别烫了她。”
齐长春道:“哪就这么娇嫩了,若怕烫,兑些凉水进去,也就罢了。”
文氏想了一下,终于点头道:“也好,便如此吧。”
齐长春心中高兴,端了饭进屋,三口两口吃了,觉得酒劲有些发作,便了没有回屋,只是进去卧室自己睡了。
齐敏儿日间倒是睡在小床上的,只是此时还没有睡着,齐长春喝了酒,气味刺鼻,又酣声震天,齐敏儿辗转了许久才睡着,一觉醒来时,已经快要申时了,齐长春也早已起身,与两个孩子一起念书去了。
齐敏儿起来,看文氏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齐长春心里高兴,便又带着两个孩子出来到大屋里,一家人就着剩菜吃了晚饭。
齐宝儿却趁此机会,得空向妹妹要糖吃。
齐敏儿把那包糖递给了他,道:“以后你再随便拿人东西,我非告诉咱爹不可。”
齐宝儿挠了挠头,笑道:“是大伯的,我才拿的。旁人家的,我才不会呢!”
齐敏儿道:“那也不行,爹说过的,不告而取谓之偷,这不是正经人该做的。”
齐宝儿也是个傻孩子,也没想想三岁的孩子怎么记性这么好,反而被齐敏儿说得直点头:“嗯,你说得对,以后再也不敢了!”
齐敏儿见自己说的话齐宝儿听从了,心中也甚是欣喜,便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告诉了爹爹,可仔细你的皮。”
齐宝儿拿过糖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么。原本看到那几颗糖,是想拿了来给你的,你却不领情,我都吃了就是了。”
说着往怀里一塞,扭头便走了。
齐敏儿听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是为了自己么?
于是便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算是小孩子天真的报答心理么?没有给自己弄到无花果吃,便处处要给自己补偿啊。
又想了一回,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妹妹,所以齐宝儿自然便想着要照顾自己吧,反而是自己,因为灵魂是个成年人,没有身为妹妹的自觉呢!
于是一边想一边笑,回到了房里。
那边文氏已经在齐敏儿的被子里塞了汤婆子,便对齐敏儿道:“敏儿可洗了脚么,娘替你洗了脚再睡。”
齐敏儿应了一声,便让文氏替自己洗了脚,文氏又用手探了探,觉得被子热了,便把汤婆子拿了出来,让齐敏儿上去睡,道:“敏儿乖,今日且睡这边吧,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啦,不好再抱着你睡了。”
齐敏儿点了点头,也不去问她有关于小弟弟的话题,只是脱了衣钻进被窝,倒让准备了一大套说辞的文氏感到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处”了。
文氏想了一回,觉得齐敏儿是个乖孩子,不会来跟自己多做纠缠,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出去把滚烫的汤婆子里兑了些凉水,再塞到齐敏儿被窝里,让齐敏儿抱着睡。
齐敏儿见这汤婆子足有脸盆大小,比寻常的要大上许多,只是扁得很,上面的花纹雕刻复杂,亭台楼阁花鸟鱼虫样样俱全,心想这八成又是齐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了,便抱着这汤婆子睡了。
古代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热毯,有汤婆子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冬天生炭取暖什么的,那是有钱人才做的事。
文氏还怕齐敏儿不舒服,等到齐敏儿睡熟了,又去她被子里摸了,见她抱着汤婆子手脚都热着,便才放了心,上床睡去。
第二天齐长春一早就出了门,过了半个多时辰,请来了一个郎中,替文氏把了脉,果然是喜脉。齐长春高兴,多给了郎中一串钱,然后抱着文氏笑得合不拢嘴。
文氏笑道:“甚么事,值得你如此了,又不是高中了。”
齐长春笑道:“这次再有了孩子,方才去了我心头一块病啊。”
原来齐氏夫妇终究惦记着失踪了的“齐敏儿”,如今再有了一胎,心中都好像觉得这是上天的补偿,心中其实都很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长春虽然仍埋头苦读,但是烧菜的锅里的油腻就更少了,以免文氏嗅到油腥味反胃。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齐敏儿再也没有出过门,倒是苏睿来过一次,说是要找齐宝儿玩耍。
不过齐宝儿要读书,是不可能跟着出去了,倒是齐敏儿,又被他塞到手心里一袋糖,被他弄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揉了揉胸口,让人家这样一次次地过来,既无必要也不够存道。
于是就说:“不必啦,我其实不太爱吃这些的,上次你送的那些,也都被宝儿吃了。”
苏睿倒是浑不在意:“不要紧,送了你的就是你的,你爱给谁吃都行。嗯,那你喜欢什么?我替你弄来。”
齐敏儿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结果苏睿反而倒有点失望的样子:“这样啊……”
文氏在一旁看了,这才知道苏睿曾经送糖给自家孩子吃过,便上前夸他乖巧,知道和朋友分享好东西,然后又谢了他。
苏睿笑着摆了摆手:“这没什么的,上次我跌了一跤,还是敏儿替我顺了气呢。”
第廿四章 参加县试
文氏一愣,便问道:“什么顺气?”
苏睿道:“我跌了一跤,摔岔了气,是敏儿替我揉了胸口,把胸口郁结的那团气给散去的。”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儿,不由得疑惑道:“你小小年纪,倒也恁地聪明。”
齐敏儿心中一跳,忙道:“我平时摔了跤,娘亲也是这样揉我的呀。”
文氏一想也是,又知道齐福平日里也时常与苏睿在一起玩耍的,这才去了疑惑,过来亲了亲齐敏儿,笑道:“敏儿真是聪明。”
齐敏儿见文氏没有起疑,这才放下心来。那边苏睿也不知自己显些给齐敏儿惹了祸,还舌嘻嘻地与文氏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去。
文氏因着他是里长的孙子,对他也甚是客气,待他走了,还对齐敏儿道:“官哥儿是个好孩子,你和宝儿都多与他亲近些,也是不错的。”
齐敏儿只是点头,却不说话。
不过苏睿大概也知道没什么借口再过来找齐宝儿和齐福玩了——人家要念书备考的——所以一直到恩科开了,也不见他再上门来了。
眼看着到了十月,忽地又来了圣旨,把全国原先的行政区域改变,把全国重新划分成了二十六个布政使司,把之前基本继承元朝旧制十一个行省的行政划分完全改变。
这一次的划分,也是基本按照齐敏儿所熟知的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行政单位来划分的,只是把北京和天津并给了河北,重庆仍然归四川管,台湾由福建派人管理,海南岛与安南并作一处,改称交趾,然后黑龙江省改称奴儿干都司,管理东北到库页岛间的广大地区,而南京自然是自成一省的,再加上朱元璋的家乡凤阳府,一共二十六个省份,原有的少数民族地区的都司和卫都不变——看来这又是那个穿越同行觉得古代地名不爽,才作了这样的改变。
而这样一来,各地参加考试的生员在参加乡试时要跑的省城也不同了,还好齐长春所在的盱眙仍然归凤阳府管,若是通过了县试,还是去凤阳县考试,不必跑来跑去。
盱眙这个地方本是是泗州的首县,洪武元年属临濠府,之后又曾直属中书省,直到洪武四年,才划归了凤阳府,也算是看得起这个地方吧,让它沾一点龙兴之气,享受一些优待。
其实这一项划分行政区的举措对于老百姓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对于官场的影响不少。新设的布政使职位,让很多等着做官的人得了实缺,更让在平叛中立了功的人得到了升赏。所以当官的一致叫好,想升官的和想考举人做官员候补的人都无比拥护,所以这位穿越同行的统治也得到了巩固。
然后到了十月下旬,快要开始县试的时候,许久不来的齐长春的两个朋友,也是他曾经的两个同学,马福奎和张永宁来了——两个人也是要参加这期恩科的,先前也不来,只是在自己家里温书,现在快要开始考试了,便赶来齐长春家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齐长春把自己要和侄子一起去的事告诉了他们,张永宁道:“我家里地方大,齐兄到我家去住吧,到时也方便互相照应。”
看来张永宁倒还是个热情的人,因为进了考场,就没有什么互相照应的事。
不过按张永宁的说法,齐长春要去县里考试,吃饭是个难题。与其带那么多干粮,不如住在他家里,让他家里给他往考场里送热饭菜时,顺便给他也捎一份。
齐长春道:“你们又花了多少银子,才能让人送饭进去。”
马福奎笑道:“咱们还算是好的,刘举人的侄子,这次也参加县试,听说安排的是天香楼的厨子在考场外设了摊子,现做了送进去。”
齐长春笑道:“这般做法,若去了乡试怎么办?”
张永宁道:“哪里就能去得了呢!俗语道穷文富武,像他这样被骄纵坏了的人,若能考上,必是作了弊的,前程也堪忧,更不用说去考举人了。”
要知道明代的童子试的成绩也是分等级的,首先在考试时分做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连续通过三试的人才能做生员,也就是秀才,不是说最后通过院试的秀才,都能去接着参加乡试,而是以成绩优劣分做六个等级——不像清朝,只分三个等级,第三等的人都有机会去参加乡试。而明朝则更严格,六个等级里,只有前两级的秀才,才能得到县令的保举去参加应届的乡试。前三级和第四级里成绩好的人不能直接去参加乡试,而要参加下一届乡试前的补考,叫做录科,只有通过的才可以得到生员的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才能去参加乡试。
明初的科举还算是严格,吏制也算清廉,底下的人也不敢把次一等的人都送上前去,以免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张永宁这才会讥笑那位刘举人的侄子没有真本事,就是得了秀才的名号,也去不了乡试。
齐长春却道:“便是中了秀才,也是好的。”
张永宁闻言嗤笑道:“老兄你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种田种得久了,雄心壮志都没了?”
需知秀才可以免役,有一定的特权,但是不能做官,所以在一些志在作官的读书人看来,这种只以免役为目标的小富即安的思想,是不可取的。在古代,想当官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治国平天下乃是王道正途,是应该提倡的。
马福奎见齐长春有点尴尬,便打圆场笑道:“钱能通神,你我都是没有中过秀才的人,安知乡试与县试又有多少不同了?”
齐长春道:“总要严苛些的吧。”
张永宁道:“我们在这里瞎猜瞎说有什么用,都去考了便知分晓。”
于是便催着齐长春上路,到他家去住。齐长春一是当不得他的热情,二来也想着如此也好,文氏有孕在身,何必让她累着,一下子要做几天的干粮饭食,便也就应了。
然后先带着齐福去了隔壁大哥齐永春的家里,对他说先领着齐福去县里的朋友家暂住了,等考完了再回来。
高氏心疼孩子,这段时间也来看过儿子几次,这次见儿子真要去县里了,便塞给了齐长春五两银子,让他多多照看儿子。
齐长春推却不过,便自收了,齐永春夫妇和文氏娘儿仨一直送他们到村口,这才回转——马张二人是雇着马车来的,也没必要再多送下去,还是坐车舒坦省力。
回家的路上,齐永春问文氏道:“弟妹,这段时间家里也忙些,没有过来,你身子可是有喜么?”
文氏对他福了一福,道:“总是咱爹的英灵庇佑,我又有了身孕了。”
齐永春笑道:“那真是恭喜了。若是长春中了秀才,可是双喜临门了。”
文氏笑道:“那就承大哥吉言了。”
齐永春见文氏还抱着齐敏儿走路,便对她道:“你有了身子,不要抱孩子了,且让我丫环替你抱吧,别摔坏了。”
齐敏儿本就不想让文氏抱自己,但是文氏心疼她人小,走到村口的路又远,便仍抱了她。如今齐永春既然这么说了,文氏也没再坚持,便把齐敏儿交到了跟着来的高氏的一个丫环手上。
回去的路上,正走着,忽地前面转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却是里长父子。
里长对齐永春笑道:“怎么,你们一大家子,这是去了哪儿?”
高氏抢在丈夫前答道:“我家福儿去县里参加县试去了,我们送了他一程。”
里长啧啧叹道:“我原说福哥儿是顶聪明的,这才念了多久的书,便去参加县试了。”
高氏笑道:“官哥儿才是聪明的呢,这次怎么不去参加县试?”
里长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笑道:“他还小,我们哪里舍得让他一个人去那县试会场里熬个三五夜的。”
其实明代的县试,只考四场,不像清朝,甚至有考七场的,把考生折腾得够呛!只是里长仍然心疼儿子,不让他去,只想让他长大了再去——反正家里也有钱,养得起他。
苏睿却只是仰头看着被丫环抱在怀里的齐敏儿,一脸的骄矜,道:“你怎么不下来,脚扭伤了么?”
齐敏儿撇了撇嘴——干嘛呀,这么盛气凌人的!于是不去理他,转脸问那丫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忙道:“回小姐,我叫丰玉。”
明朝小姐身边的帖身丫环,其实称自家的小姐,都叫做姐姐,没有称小姐的,很多穿越文里都说女主穿越后对自己的丫环说“我们姐妹相称吧”,那完全是瞎掰,人家本来就是姐妹相称的!这丰玉不是齐敏儿的帖身丫环,故此也才就称齐敏儿一声“小姐”。
苏睿见齐敏儿不理自己,便对齐宝儿道:“她怎么了,生病了?”
第廿五章 县试回来
齐敏儿见丰玉称自己小姐,也知道一点明朝的规矩——毕竟是历史系的,前世也查过很多资料,所以也并不在意。她就是喜欢翻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也曾被朋友说不务正业,但她就是用这些不务正业得来的知识,往往把那些向她介绍看穿越小说的人抢白得无言以对。现在被丰玉一声“小姐”,倒也触到了几分心思,回想起前世来,倒也有挺怀念的感觉。
只是她这边在回想,那边苏睿见了,倒是又追问了两句,而齐敏儿却只顾着回想,也没理他。
齐宝儿年纪小,也不知道该对里长的儿子客气些,见齐敏儿不理他,还以为她生气了,便对苏睿道:“去去去,你才生病了呢!”
没错,苏睿这小子太不会说话了,一见面就说人家扭了腿啊,生了病啊,真丧气!还号称是个读书神童呢,结果这么不会说话。看来年龄还是决定性的因素啊,小孩子再乖巧,也有乱说话的时候。齐宝儿难得抓住苏睿的痛脚,这回可得意了,斥完他后,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一旁文氏见齐宝儿对里长的儿子说话口气有点不逊,便喝止了他,里长倒是无所谓,笑道:“都是孩子嘛,说起话来哪还有个顾忌的,长大了就好了!”
高氏也道:“就是就是,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咱们这些做大人的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不必多事。”
文氏心中讨厌高氏趋炎附势,但总不便表现出来,便只说了一句:“嫂子说的是。”就不再多言。
接着对里长又谢了一声,便牵着齐宝儿的手朝家里走去,丰玉抱着齐敏儿没有办法,也只得跟上。后面后面的高氏和齐永春还没跟上来,文氏便从丰玉手中接过了齐敏儿,然后回到家里。
这下齐长春不在家里,也没交待要齐宝儿念书,只是让他在家多帮有了身孕的母亲干点活儿。这才齐宝儿可就山中无老虎了——反正文氏有了身孕,身子也懒了,更是懒得来管他。
齐敏儿看着齐宝儿每天打扫完庭院就出去玩,心想你不过也才虚岁六岁,还真不怕拐子来把你拐走啊!
后来才知道,齐宝儿每天出去都是跟苏睿在一起,苏睿身边跟着人多,还是挺安全的。看来文氏也早就知道了,故此也没有阻拦。
只是苏睿不时地让齐宝儿带些东西来给齐敏儿,有吃的,也有玩的,不过齐敏儿又不是孩子,对这些益智类的小玩具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全便宜了齐宝儿了,吃的玩的多了不少。
时间忽忽地过去了,从十月中到十一月底,县里的县试考完了四场,齐长春就带着齐福回来了。
不过齐福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直接回了家去。文氏接着丈夫,还没等问什么,齐长春倒是揽着她的腰问长问短——主要是问她身子上的感觉如何。
文氏道:“却没什么反应,与之前生宝儿不同,倒与生敏儿时仿佛,大约又是个女娃子吧。”
齐长春笑道:“女娃子好,我就爱女儿!”
文氏嗔了一句“没正经”,然后又问道:“你这次考得如何?”
齐长春道:“我觉着是还可以,不过今年规矩可改得不少。第一场便考策论,第二场考经史,第三场考时务,最后一场才考诗词。看来朝廷对于诗词歌赋并不怎么看重,若是早知如此,我便早些去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