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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67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挖好。“没有,没有,这几日商大哥去城里,我们几个都认真读书呢。就是表妹,非说咱们读书人得知农耕稼穑,春日里该挖些泥种点儿树……”

    他这话一出口,商陆二人皆一震,文箐说得有道理啊。于是两人都开始挽衣袖,陆础从旁边扯了一把草就绑在鞋上,又递给商辂一把。商辂谢过,一边将鞋缚上草,一边道:“四小姐是真知灼见……”

    华庭见他们要帮自己,心里高兴,小声揭起表妹的短来:“唉,商大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说来说去,其实是我表妹自己当年不识五谷,连麦苗与韭菜也不分,然后被众人取笑了一回,于是发誓一定要让认清这些……昨日被表弟说出来,恼了,就……”

    他虽说小声,却也被一众男孩听得。陆础惊讶地抬头看看文简,文简微微地点了个头,但他是个狡猾头,背着姐姐承认此事后,又故意大声替姐姐辩解道:“二表哥故意造谣,明明是我姐姐说,要想家业不败,田地不能长稗;若要富,多种树……”见得从暖棚里捧着一盆兰花走出来的沈颛,立时拉盟友,道,“大表哥,是也不是?”

    沈颛将兰花放在阳光地下,伸直了腰,红着脸,笑一笑,说:“表妹说的甚是有理。”偷偷瞧了一眼表妹,发现好不曾羞恼,可也没接自己的话,便不好意思起来,转身又返回暖棚,继续搬兰花。

    华庭笑道:“大哥这人是老好人,谁说的话到他耳里都是一个:好。更何况还是表妹说的话呢,那可字字是金科玉律”

    华嫣听到了,正好浇完地,走出泥地里,佯骂道:“你不学大哥这般温润谦恭不要紧,只是莫笑话箐妹,仔细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文箐也走出地里,歪着脑袋,斜视华庭道:“华庭表哥,可有何不满?”

    华庭吐了吐舌头,道:“没说甚么,夸大哥与表妹,我可是名名是好话,未曾说得表妹如何……”

    商辂生怕文箐女孩子面皮薄,便赶紧扯了一句闲话,道:“怎不见颐弟与昭弟?”

    沈周将土从坑里刨出来,开玩笑道:“哦,同黑漆他们回家去了,偷懒呢。”然后在坑里跳了两下,对文箐喊道:“监工,来检查一下,这下面土太硬了,得范一他爹来挖。”范一就是范家大小子,范弯图省事,就将儿子按序直接叫范一范四一串数字儿。

    陆础有些力气,捡起沈周扔在旁边的锄头就帮文简开挖,文简给他加油,道:“陆二哥,快点,趁我姐没看到。要是我与华庭表哥输了,我们今日吃不到糯米藕了……”今日挖树坑的奖励就是糯米藕。

    陆础听文简似乎流着口水说出来的话,一笑,连连挖几下,将土往外刨的时候,洒出去时发现土落到了裙子边——文箐。

    文箐将脚上的草鞋跺净了泥,解下来,起身,瞧到文简正一脸享受状,点点头,对弟弟道:“你这是作弊啊,罚你再多挖两个……”

    文简苦着脸哀求道:“陆二哥不过是帮我多挖了三下,哦,四下,真的,就四下,加倍罚,也不过是我多挖八下就成。姐,你这罚的我不认帐……”

    文箐双手按住他两肩道:“累了?那我给你摩两摩,如何?”

    文简“啊”一声叫过后,大声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姐,莫使你的分筋错骨招儿,不累,不累了……”苦着脸对陆础道:“陆二哥,别帮我了……”然后四下里偷偷瞧,看哪个能帮自己解困。

    文箐轻轻笑一笑,也不训他,却找嘉禾要帕子。

    商辂搬了几棵小树苗过来,觉得文箐有些严厉了,对华嫣道:“已经挖了三个坑了,再挖,文简只怕受不了吧?手要磨破皮了,就写不得字了。”

    华嫣没提防,他会主动与自己说话,微微一走神,脸红了一下,点头道:“先生说得有道理。”

    商辂对她道:“华庭叫我大哥呢……”

    华嫣脸上更红,装作没听见,走到文箐旁边道:“文简最小,你让他挖那么多,仔细手伤着了,你又心疼了……要不,留待明日再罚?”

    文箐瞧瞧几个小男孩挖的树坑,不过一尺半深罢了,这上面可是松土,平日里挖一畦菜地,几个人一起动手,也比这个树坑要费体力得多,她对文简还有所了解的,知道他不过是仗着人多,借此撒娇罢了。接了嘉禾递过来的帕子,对着弟弟道:“我瞧瞧你鼻上汗都无,还叫苦?来,给你擦把脸……”终究是心疼。

    文简以前老叫着要习武,可真正的学上了,有时难免就有些惫懒,想蒙混过去。文箐既想让弟弟识得劳作之苦,以期能珍惜所得;另一则是希望他真正明白什么是“耕读人家”,若是来日学业上不能有所成,至少家中田里打理起来有经验,能做到教育下一代也照样丰衣足食。

    “文简,昨师傅可是教过你甚么叫令行禁止?你做得如何?如果是好,糯米藕照样有……”文箐一说完,扫一眼幕后主谋华庭,华庭嘿嘿一笑,装傻,不再支使文简偷懒,认命地带着表弟挖起坑来。

    商辂目瞪口呆,转向暖棚,发现沈颛含笑瞧着表妹,心中有所动。

    陆础心思单纯,认为自己帮人不成,反害了文简,过意不去,满脸愧疚。他来到周宅,发现文箐早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含泪哭泣的小女童,却已是家中顶梁柱,胜自己妹妹千万倍了。只陆婉临走时,还记挂当年洗澡时身上青青紫紫说着话儿就掉眼泪的的小女孩。于是,他不敢上前去求情,只拿起锄头,继续挖坑。

    文箐对商辂道:“商先生陆二哥,我家二哥今日没一同来?他原先说要陪你们练习骑马的呢。”

    华庭脸上一阵高兴,立时就跺了两下脚,抖掉了鞋上的泥,兴奋得想扔下锄头,不防瞧到姐姐盯着自己,便又赶紧将要倒掉的锄头扶好,慢慢举起,轻轻落下,等着陆础他们同意。

    哪想到陆础背着他三尺远撅着屁股挖得一身是劲,根本没接受到他的电波,他就使劲咳了一声,“陆二哥,我表妹问你们呢。”

    陆础愣头愣脑地放下锄头,开口就是:“要不先挖了坑植好树再……”

    华庭翻了一下白眼,陆础果真是个石头啊。

    商辂想说自己一道与他们植树好了,方要开口,就听到沈周在身后小声道:“商大哥,快应允。之前表妹许了表弟,我们挖了树坑就去骑马……”

    商辂见得一众男孩都盯着自己,方才已瞧见文箐既责弟弟偷懒又心疼弟弟,终究是多了个心眼,忙道:“好啊,陆兄,不如现下一起去。文简也挖累了,先歇息歇息,下午再挖?”说完,他又不好意思,毕竟在这里吃住都是文箐掌管,自己这般发话,虽是替文简解围,却不合宾主身份。

    陆础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商辂,又挖了两锄头,有了个树坑的模样。

    文箐听了他这话,点了点头,对弟弟道:“算了,商先生开口求情了,只是……”

    范弯抱了一捆树苗过来,道:“这些我来挖就好了。小姐,陈妈让我来说,少爷不能待客不周……”

    又一个求情的。文箐瞧瞧弟弟正偷笑完赶紧又绷住的脸,那还时一片稚气呢,也知道自己这些天是忧虑太重操之过急了。于是笑道:“好吧,骑完马玩过后歇息好了,明日继续植树……”

    华庭与沈周欢呼着,文简高兴过后,赶紧讨好地道:“好啊好啊,下午我来给树苗浇水。姐,这样可好?”

    陆础茫茫然放下锄头,他一直不好意思在周家吃白饭,总想寻些事来做,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自己擅长的事可以帮得上忙,哪想到又说不用了。商辂被文简与华庭还有沈周簇拥着往山上走,却见文箐叫住了陆础:“陆二哥,一道上山吧,我正好有事想向你请教呢。”

    陆础一听她说话,吓了一跳,不过文箐说有事问自己,又有点高兴与期盼。

    文箐拉着华嫣道:“今日表姐莫绣花了,且玩一日,让眼睛也歇歇。山上杜鹃开了,他们骑马,咱们赏花去。”华嫣虽然想推却,可心里也想去热闹热闹,今年能在家中与众兄妹欢聚一堂,谁晓得明年到哪处?转头瞧到沈颛还在暖棚那边晒兰花,便对文箐指了一指。

    文箐这才发现漏了一人,她再不想跟沈颛绑到一块,可是当着众人面,自然发现这样一来,忽视了沈颛,多少会令他难堪。

    想想最近沈颛帮了自己许多忙,虽然自己还记恨他失信暗告状一事,但多少对他又有了些好感。“大表哥,一道上山去吧。”

    沈颛看看暖棚里的花没搬完,又瞧瞧表妹,没见得她对自己有十分的乐意,便犹豫着。华嫣却冲他挤挤眼,道:“我与表妹在前头走,你可跟上哦。”

    文简在前头,兴奋地与商辂道:“商大哥,你一定没见过怎么上马掌吧?今日正好李老爹来了,给小恶霸重新换掌呢。”说着说着,便说上马蹄铁的话题,最后却扯到姐姐给了讲的“马蹄铁效应”。

    华庭却计较起来:“表弟,你说的这故事到底那将军姓甚名谁啊?哪本史书上的?我怎么不晓得……”最近他开始读史书,对各典故也十分好奇。

    文简为难地道:“这个,这个,我还真没问我姐……”

    华庭转向商辂,商辂哪知这个。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不免就思考起来,只觉得周家四小姐说故事总是蕴含深意,不象旁的人家长辈哄孩子随口而言。“四小姐博览群书,见多识广,想来有出处的。不过,这故事倒真正是有意思。”说完,他转回头去寻文箐。

    文箐挽着华嫣的手,身后是嘉禾与铃铛各提了一个大食盒,陆础与沈颛二人洗了手落在后面。陆础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却让女子提重物,过意不去,就要去帮嘉禾,嘉禾说自己力气不差,自己也能挖十个树坑。

    陆础羞赧,讪讪地收回手,沈颛小声道:“陆兄有所不知,她们自不会同意。表妹身边的人,各行其事,各尽其责。”

    陆础就认为自己再次多管闲事,帮倒忙了,忐忑不安。

    铃铛羡慕地瞟了嘉禾一眼,故意挤兑她道:“你有力气,我可是手疼啊,要不,你帮我一起提了?”

    嘉禾见她半真半假开自己的玩笑,方要回嘴,却听得小姐在叫陆础:“陆二哥,种木耳可有决窍?那年刚到阳澄湖时,我也让周管家砍了树,按书上说的,放那儿晾着,结果一年也没有长出个木耳来,倒有几个白的小菇,却也吃不得……”

    陆础瞧了瞧这小山坡,这才明白文箐问自己有一事请教乃为何事。“这个,这山太矮了些……”

    文箐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认真地道:“哦,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山高方使得昼夜温差大,林密便是水份足……是也不是这个道理?”

    陆础说不得她错,但也不能说她对,最终敌不过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方要再说话,却听得文箐又道:“我说呢,难怪左近人家不会种银耳木耳,原来如此。唉,种不得便不种了。”

    陆础想起他爹说过,昔日送周小姐归家一路水程中,周小姐不时打听如何种植木耳。一时,心里有了主意,或许自己也能帮得上忙了。只是这山,确实是不适合种木耳,就是种木耳的青冈木,也未见得……因为这个话题,陆础便与文箐聊了起来,倒是冷落了华嫣与沈颛。沈颛认真听着,待他们说完,才谨慎地开口道:“表妹,说到山高木林密,则往西南而去,灵岩寺那边……”

    文箐笑一笑道:“我也就是好奇怎么种出来的,倒是不一定真要自己种。真要种它,可是忙不过来,也没人打理这些啊,还是知足点儿反正在家有吃有喝地……”她终究是介怀沈家不支持自己经商一事,此时故意说了这番话来。

    这边说着说着,就到了马场。陆础见得商辂骑起马来,飒爽风姿,他本长得伟岸,在马上略一奔驰,人也渐放开来,没了先前的拘束,于是更显风流,得了众人喝彩。

    铃铛瞧得目不转睛,与嘉禾道:“商先生好是风……那个风……”风流倜傥终是不会说。

    嘉禾明白她要说甚么,却故意不替她说出来,这时也报方才的一箭之仇,道:“你这话可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呢”见她要打过来,忙又威胁道,“要不,我将这话说与小姐表小姐听,不知表小姐听得你这般说男子,会如何?”

    铃铛吓得赶紧缩回了手,瞧瞧华嫣,发现她正与文箐坐那里,二人正说着新出生未满月的小马驹的事,眼睛却是瞟向马场:

    场中各少年诸般动静,皆一一入眼。

    陆础更是从未骑过马,很是害怕,过了会儿,被文简拉到小恶霸身边。可恨的是小恶霸真正是名符其实,是匹欺生的马,见他是个生人,就打了个响鼻,陆础正要上蹬呢,吓了一跳,推辞,遂向沈颛求助。“沈兄,你先……”

    沈颛不如商辂身高挺拔,也不如陆础长得结实,在三人中,仅身形来看,更象一个文弱书生,只是面貌上远胜其他两人。他从陆础手中接过缰绳,道:“陆兄平日里读书累了,便多来瞅瞅小恶霸,多给它挠挠痒,熟悉了,它就自然待你十分客气了。”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小恶霸的下巴,小恶霸气死陆础,当着他的面伸长了脖子亲腻地在沈颛手上蹭了又蹭,小小地迈了一下蹄子,催着沈颛上来。

    文简在一旁骂小恶霸没良心,见到大表哥不要自己了,华庭也眼红,道:“大哥也不知使的甚么暗招儿,明明是我经常给小恶霸打草,结果小恶霸愣是亲他不亲我……”

    沈颛上了马,慢慢地让马加速,很快就奔弛如飞,马上的他似乎再没有往日温吞的性格,也展露了其张扬的一面,神情格外生动。

    文箐看着旁边的吊床,想着这么好的阳光,要是能睡个懒觉晒个太阳多好啊,可惜了这么一堆少年在,做不得如此豪放姿势,只能继续端着女儿姿态。这么一想,她也就觉得劳作过后有些乏力,便将身子半支在秋千架一侧。想起了一首诗:“草长茑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华嫣笑着对表妹道:“箐妹:栏杆倚红颜,马上少年郎。试问卿何家?人道沈家颛……”

    正文340恼春风先人到

    文箐笑一笑,对于兄弟姐妹私下里这些打趣的话,她也听习惯了,半点不脸红,浑不在意。“嫣姐只管笑话我,我却不奉陪了。嘉禾,去看看那边杜鹃花可含苞了?我与表姐去溪边,多采些连翘,过些日子就没了……”

    她说完这句话,发现时光过得很快,连翘花要开败了,杜鹃花将满山桃梨花也将绽,春景意欲浓。

    华嫣恋恋不舍地离开马场,偷偷地瞟一眼正在联诗对句的少年们,文箐瞧得她眼光所落之处,心中亦是一惊,免不得心中又有些想法,暗里叹气。“表姐,溪边多乱石,你且在这里瞧着文简他们莫惹出乱子来。”

    华嫣边走边道:“一同去。”见嘉禾朝另一侧去察看杜鹃花了,就小声道:“嘉禾伯母那边如何打发了?”

    文箐叹气,道:“说是来给嘉禾过小生日的,陈妈三言两语打发了。我是烦这个的,今日出来,也是为了与她说说,她话少嘴紧,有时我都撬不开她嘴来。”

    这话当然不全是真,但凡文箐一旦非常严肃地问嘉禾,嘉禾自是半点儿不敢说假话的,不过涉及到私事,文箐总是带着前世的观念,认为这些事自己不能干涉过多,尤其是婚姻一事:嘉禾总认为文箐对她有极大的恩惠,文箐若指配她与谁,只怕也不会有多的话反对。这就令文箐为难了,生怕自己指错了姻缘,误了嘉禾一生。再说,以她的眼光,认为寻常的目不识丁的男子皆配不上嘉禾,而且她也认识不来更多的男子,哪里能寻得到一个好一点儿的?

    同华嫣说这些,也算不得牢马蚤,只是略有些忧虑。华嫣一笑,道:“那年她及笄,陈妈不是在她伯母面前说,婚事让她莫操心,一切有你在。你这事不管也不行啊……”

    嘉禾前两年及笄,文箐送了她一钗一簪。十七岁的少女,身条抽高了,原来是敦敦实实的一块木头样,如今却是腰身明显,从后一瞧便是健壮丰腴少女风姿,再不似四年前的那个傻粗丑丫头了,谈吐也足见大户人家的丫环姿态: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晰,苏州话常熟话杭州话官话皆是说得十分溜。文箐带出去,虽不长身份,却是半点不逊人,最主要是嘉禾十分知文箐心思,但见文箐一颦一笑便晓其意。原来的一张黑脸,如今白净了好些,文箐想方设法给她寻了好些方子,使得她脸上雀斑日渐变淡,施以薄粉便能遮盖。

    文箐道:“也不能全凭我作主,最主要是她得看上眼。她要嫁出去了,若是有个狠解色的姑舅,我这就纯粹是给她为难……”

    华嫣只道表妹心慈得很,劝道:“这四年来,你没少给好工钱。春节时,不是听她说,除却去岁的工钱,其他三年的工钱全都买了地,这么一大份嫁妆,夫家岂不重视的?哪里会亏待她。再加上也要看你周家的颜面,就更不敢了。你也是太担心了,不敢放手罢。”

    文箐摇了摇头,道:“以前阿素姐出嫁时,我倒是高兴,虽然天隔地远的,如今一年也只能通上一两封信,不过祈家姐夫那是相当不错,我是半点儿不担心。可嘉禾,又哪能为她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门户高了她被人看不起我会难过,阂户太低了她要受穷,我又舍不得……若她不能快活,还不如跟在我身边呢。”

    文箐说着这些话,没想到嘉禾已经看完杜鹃回来,听得小姐与表小姐操心自己的事,只觉得眼眶发潮,鼻水欲流,免不得抹完睛睛后,轻轻地抽了下鼻子。见人人都瞧着自己,便道:“被,被风呛,呛住了。”

    四年前,嘉禾是想都没法想自己能这般快乐,打从跟在小姐身边,不仅仅是不挨骂活儿轻,而且工钱多多,还被少爷教会了读书识字,更被小姐精心装饰美容,文箐对她的诸多好处,她受用不尽。如今在四小姐面前的日子再舒坦不过了。若不是多事的伯母隔一年来一趟打秋风,借着说操心自己的婚事为由,就不会让小姐现下这般烦恼了。春节她伯母想来给小姐拜年,被她给推了,那时小姐正烦心食肆的事呢,没想到才过得一月,伯母跑过来来巴结讨好四小姐。陈妈正好在,生生地顶了回去:“嘉禾啊,别说我是越看喜欢,连我家小姐也离不得她左右。她这婚事啊,我家小姐早就帮她踅摸着,不知伯母你意下如何?可有看中哪家好后生郎?若有呢,不如领来让他见见我家小姐,再如何?”

    嘉禾的伯母,嫌贫爱富,先前因嘉禾被钱家遣了回家,于是认为她吃得多挣不得钱,一气之下赶了她出门。哪想到,嘉禾命好,遇着了文箐,如今也算是处是咸鱼翻身。周家与她家女儿有个大人情,一直欠到如今也没还了。要不是周家插手,只怕她家女儿便嫁到那破落户门下。此时,周家小姐发话要替嘉禾主婚,又不要她出半文钱,她自然只能称谢,却是半点儿不敢说“不妥”。只是去年这番话,今年还是这番话,她不敢牵来一个汉子说自己作主给嘉禾寻了夫家,就盼着文箐决定,说自家二女儿得等嘉禾出嫁了,也好出门。这就是催促上了。

    文箐没好气地道:“嘉禾要嫁也好,先年嘉禾姐弟的房子虽说不值钱,好歹也能卖个两三百贯钞不止,她又是伯母,怎么也得备些嫁妆,五六百贯不多不少字让她备齐了嫁妆,我这就送嘉禾出门去。”

    气话说完,她又怕这话落到其伯母耳里,会让嘉禾以后回家要看脸色,就让陈妈带了句话与其伯母:“若是嘉禾堂妹出嫁,嘉禾还在我这里,看嘉禾的面子,我要是一高兴,送个两匹布几斤棉花的薄礼不成问题。”

    嘉禾伯母一听这话,立时高兴了,只赶紧张罗自家二女儿的婚事去了。

    嘉禾见小姐替自己出头,争得了婚事自主权,感激得涕泪而下。“小姐,我不想嫁人……”这是她例来说的一句话。

    文箐认为这是她太自卑了,缺乏自信。说实话,嘉禾有一定的主意,会干活,相当勤快,话又少,是个十分妥当的助手,与文箐相处两年来,文箐眼一抬一瞥,她自是会意该如何。象这种人,文箐用得是越发得心应手,真要嫁了她,确实舍不得。“我也不是让你现下出嫁,你怕甚么?女人,还是要嫁人的,找个知冷知的人疼自己……”文箐是情不自禁地说这番话的,这,还是前世妈妈对自己说的。说着,说着,她不免掉泪。而嘉禾以为小姐为自己的事伤神,哭道:“我听小姐的话便是了。”

    陈妈也郑重提醒文箐:趁嘉禾青春,好生寻一户人家,莫再耽误了。

    如今不仅是陈妈,就是自适居里的各人都知晓嘉禾到了当嫁的年龄,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总得定下来才是。这不仅让嘉禾忧心,也让文箐烦恼。现下华嫣又提这事,真正是春天了,就如猫儿一立春早就开始叫春一般。

    铃铛在一旁对嘉禾道:“表小姐定然为你寻一门好亲,你哭甚?”

    华嫣瞟铃铛一眼,道:“嘉禾,你莫老在你小姐面前说不嫁不嫁的,让你小姐也心生愧疚。该嫁就嫁。你瞧铃铛,当年也说不嫁不嫁,如今还不是拉着你帮她一起缝嫁衣?”

    铃铛脸上绯红一片。“小姐……”

    文箐借机笑道:“杜大郎倒是长得身高臂长,老实憨厚,杜家娘子也好相处,是个快人快语的,与铃铛性性相似。若不是铃铛抢先一步,说不定我会将嘉禾许与他呢,这会儿你可是偷着乐吧。嘉禾,你这夫婿让了出去,人家可不领你的情……”

    其实,要说,嘉禾有没有稍微看上眼的人,倒有一个,就是李氏的外甥。李家在衙门领差,不说贵与富,但至少有点儿小势好办事,人也不敢欺上门来,家中有地有房子,算是小康之家。但文箐顾虑的是:李氏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李家也不会同意;只有李家大郎暗中传信寄情。

    文箐认为这婚事不可取,私下里劝嘉禾道:“若此事真成了,只怕你嫁了过去会受气。再加上,李家人要看上你,还是你会做活,到时说不定就家里家外的事全是你忙乎,侍候一家人,累死累活还要看人脸色,不值当。”

    对于别人的婚事,文箐倒是看得准,对于她自己的未来,却是一筹莫展,想寻沈颛的茬,那也只是鸡蛋里挑骨头,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没理;沈颛这边除了那次失信告状的事,旁的文箐也真找不出来,只好在沈家人身上做文章,沈家不想她经商,她想着若是做大了,是不是对方嫌弃自己,到时就反婚事取消了?当然这也是她的一点梦,大体上也不可能。越是这种不可能,越使得她不甘心为婚约所束,决意要寻自己的幸福。

    且不说文箐如何筹划她自己的婚事,毕竟在那时她心里有点小心思,却还没有具体对象。只说嘉禾婚事,陈妈也说寻一小户人家,可是,要按文箐说的:姑舅好说话,家中有地有房子,兄弟两个足矣,小姑子没有最好,关键是对方品性要好,要有一手本领,能自己挣钱不要仰仗家中,还要识字识数,有力气却不打骂娘子……这些条件说来,陈妈哑口无言,方氏叹气,道:“咱们给嘉禾寻夫家,也不过是派人去看一眼,哪里会晓得他来日打不打婆娘的?认字识数,那就是读书人,读书人看得上嘉禾的……”

    这门槛太高,陈妈如此道。文箐说:可是,这是最低的要求了……陈妈语重心长地道:“小姐,过日子是处着处着才能摸清夫妻的品性的,哪里能一眼见底的?夫妻之间,总得你让我,我容你,床头打架床尾和,大抵如此。”

    文箐前世也只谈过恋爱,毕竟未曾与未婚夫成日朝夕面对,哪知婚姻生活与恋爱有很大差距,她认为婚姻是恋爱的深化与继续,却不晓得柴米油盐之下的锅碗瓢盆的碰撞中,有烟有火,才叫过日子与生活。

    华嫣见表妹为嘉禾的婚事为难,安慰道:“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月。你家小姑姑不也没出阁吗?”

    最后一句不过是她经常拿来安慰自己的话,周珑没出嫁在宫中应差,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却因为债务而拖到至今,沈吴氏已是急不可耐了,甚么贵人不贵人一说,也顶不住沈老太太的压力,这一年只怕是婚事要定了下来。华嫣自己才是最急的那一个,比嘉禾,比起其他人来说更急,当然,与文箮略有些同病相怜。但文箮出身官绅家,有势不缺钱,自然比华嫣又好找人家。彭氏不放女儿出去,也不过是想寻一个更好的罢了。华嫣是越发瘦削,为此事也辗转反侧,既忧心,又不甘。文箐为一个丫环嘉禾尚费如此大力,挑来择去的,可想而知,华嫣一对比,不仅是貌上,在学识上,在家业上都胜嘉禾不少,随了文箐这几年的熏陶,也是对婚姻有自己的谋算。

    嘉禾那边感小姐恩德,下山后认认真真地拿连翘洗脸制膏敷面养颜。而华嫣则回屋,灯下独坐,叹气不已。铃铛一边缝着衣,一边小心地看一眼华嫣,心中的话儿转了几圈,最后觉得有一句可能不会让小姐生气,轻声道:“今日两位少先生都换了新衣新鞋过来呢……”

    华嫣侧着看她。

    铃铛道:“表小姐送少先生的衣衫过了季节快要换了,小姐,咱们还给他们再做一双单鞋吗?”。

    华嫣皱眉,道:“你还能拨出时间来给旁人做?我让李管事从杭州带过来的布很多,你不给杜家人多做几件衫子?”将话堵了铃铛的口,自己则起身去翻箱笼,寻得青布,又去找鞋底坯料是否足,再觅得鞋样,搁到一处,合上箱笼,叹口气。转身从架上拿起未绣完的帕子,慢慢地一针一线开始缝起来。

    岁月上眉梢,其人却未到。暗恨春风刮得早,好生令人着恼。

    文箐烦,嘉禾愁,文箮恼,华嫣急。春景甚好,奈何观花人哀春不适其会,竟先人一步早到,诸多闺梦未了闺愁尽添。

    正文341商辂存疑生好奇

    男孩们玩得很尽兴,文简让出小恶霸,使得众哥哥们尽了兴。可是他一想到明天还要挖树坑,就开始耍起小心思来。傍晚,见得陆础,就上前拉东说西,最后关心地道:“陆二哥,改日我教你骑马吧。听说中了进士,不论外放还是入了翰林,都得骑马到衙门呢……”

    陆础谢了他的好意。文简要走时,一脸歉意地道:“那,我不打扰陆二哥读书了,咱说好了,过几日啊……”他手扶门槛出门时,小小地呼了声痛。

    陆础见他脸个藏不住痛苦神色地甩了甩手,忙问道:“怎么了?”

    文简赶紧将手藏到背后,道:“没事,没事。我也去歇着了,明日吃过早饭我还得挖坑植树呢。陆二哥也早点歇息。”见到商辂提着一桶热水过来,亦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文简走到自己屋里,华庭赶紧迎上来,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文简歪着脑袋道:“明日吃早饭前,咱们得扛着锄头出门,莫被我姐看着了。唉……”

    陆础一脸关心地送他出门,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文简早不是五六年前的那个小孩了,身子长高了,人机灵了,不怕事了,更会说话了。周四小姐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向自己偷偷打听宝钞的小女孩了,早就是张罗一家生计当家作主的人,自己一家人原来对她姐弟的恩慧,小小的似乎不值一提,如今,倒成了人家同情自己了。

    他叹口气,想到文箐姐弟那年在陆家村,孤苦无助让人见了无不可怜叹惜,再后来自己去了岳州见到他们,却是他们丧母之后,与姨娘哀哀戚戚的,那时已箐已经开始把持家中生计,可叹自己去时还想着要如何教她哄她逗她开心。那时自己总觉得对方可怜得很,早早丧父丧母,自己理当多照顾她,同时他亦有某种施舍的满足感。只是没想到,再四年未见,却发现对方不仅是人已亭亭玉立,自己与她的身份地位再次掉了个,竟成了她施舍于自己了。谁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变。

    商辂见他站在门口发呆,便唤了声:“陆兄,屋外寒气重,还是进屋吧。”

    商辂对陆础的了解也就是近日与之同宿同吃,时而谈论学业,由得文签口中,才知陆家是文箐姐弟的救命恩人。如今既有当事人在,一时好奇心又起,免不得就绕着弯子问起当年之事。“那赖家三人死时,周家姐弟皆在场?”

    陆础一愣,摇一摇头:“四小姐那日所言,只说那三人打起来了,她带着弟弟就赶紧溜出去了……”

    商辂叹道:“那也是胆大啊,临危不乱,这般胆略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若是你我现下这年纪,见得有人拿刀奔来,也是心中紧张,面上难掩惧色,何况那时周家四小姐才几岁光景,真正是让我辈自愧不如……”夸是这么夸,终究琢磨着想象着那件事的发生。三个孩子被关起来,打在院中,怎么能逃得开那三人的眼?

    陆础直点头道:“四小姐是真个好胆略,遇大事亦是可外机敏。那时,在县衙我家大伯都不敢抬头瞧大人,倒是她,据理力争,将整家婆子好一顿斥责,大快人心。裘先生事后一再夸赞呢。”

    商辂见过裘定初,并不陌生,尤其是他如今在周巡抚门下当差,连文筵对裘定初也是恭敬几分,尽管当初这差使还是周家暗里托关系办下来的。听着陆础对文箐满口称赞,以及发自内腑的佩服与尊敬,商辂发觉:周家四小姐这人,一个非常明显的特质:承恩必报。一度别人是她的贵人,可不久之后,她亦是对方的贵人。如此仁义,胜过世间伟男子。

    但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有让人害怕的一面。想当初,她给自己一干同窗设下的那个陷阱,差点儿连自己都踩下去了,小小年纪,不可谓机心不深,手段毒辣得很,幸好她还是心怀仁慈,在最后关键时刻,又缩回了手。那日茶楼诗会,不仅是乌先生吓怕了,日后很久,商辂亦是想起来就后怕。旁人看到的是文箐或许足智多谋,而商辂那时敏感地察觉:文箐实质上是藏鞘的剑,当拔剑呛啷之声过后,就是寒光闪现,或此时对手不及时闪避,那么可能就血溅三尺。比如刘进取。

    华庭前日里与商辂提到:“商大哥,我家的仇人又少了一个。”

    商辂还奇怪是谁,华庭和盘托出,并说出了当日在杭州设计让刘进取进监其实是文箐所为,商辂大惊,他一直以为刘进取偷沈家那玉观音是真有其事,哪想到是文箐故意为之。如此手段,他问自己:我能做到吗?

    答案很明显。沈家那时在杭州被逼债,他却不过是要借鲁屠户之手来吓吓债主,最多不过如此;刘进取一事,他虽听得华庭当时讲祖母求情沈家饶了他,那时他想的是沈家宅心仁厚,他也就没管这些,一心读自己的书,教华庭与沈肇的课。听说是文箐出主意给沈家解了很大债血问题,那时他心有敬意略有佩服,却也还有些怀疑,认为是文箐的管家在背后出的主意罢了。

    没想到,去岁刘进取绒衣上再制造风波,这次文箐毫不留情直接送于官府惩办,大快人心之余,也足见周家四小姐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商辂听着周家人、沈家人转述的这些事,虽不得具体细节,大体是皮毛,在这些亲朋好友中得到的结论是:她对家中下人或雇工一律厚工钱多赏赐,使得一人雇工对她感恩不尽维护有加;对生意伙计则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赚你一大笔后又白送你一笔钱,让人是既奈何不得她又要感激她;对亲戚那是倾囊而尽仗义疏财在所不惜;对朋友那是如春风拂面热情好客礼遇厚交……

    可是,在周宅书院中,那些先生或秀才嘴中,偶尔有言吐出,却是争论不一。有人暗里说周家四小姐太是个连大人也没法左右的人,耳听得她为了牛||乳|竟大肆斥责老先生,然后又是闹着搬离周宅,现下却要开食肆与自己四婶对着干,说来说去,似乎这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女孩,且有些目无尊长,不循礼教。商辂听别人说这些时,就皱眉,他认为这些人有些片面,在他印象中,文箐是知书识礼不比身边的同窗们差,谈古论今也不是闺中之人的见识,谈天说地见多识广非弗寻常守在私塾内的生员童生所能比;正是这样的人,让自己恍然醒悟山外有山,少年得志更有年少者,所以刮目相看,惺惺相惜,起了一较高下好胜之心,亦有了结交之意,哪想到,对方却是一介女童。

    他在承认文箐同时,却因为早年得志,又有些想挑文箐的短处,可是不能从诗文上比较,人家毕竟是小姐而不是读书人,文章比不得,只论处事,原以为自己少年老成,哪想到周家四小姐却胜过诸多老谋深算的生意人,与之来往的俱是商人也讨不得太多便宜去。在他想违心地不认其本事,把经商作为不值称道的事来看时,只论其品性,却又不得不说一句:

    周家小姐是有恩必报有仇必究快意恩仇?

    商辂看不明白这个周家小姐,想她若是男儿身,或许会拉着她与文筵一般促膝相谈长夜达旦;偏她是个女儿身,要勇有勇,要谋有谋,当断则断,利落之时胜过男子。关键是这么一个明明身处后宅的人,不以奔波为苦,反而越挫越勇,总能逢凶化吉,做出来的事非寻常人能想到的。一介女子有吃有喝,读书识字也罢了,偏还极擅经营,主意是层出不穷,这样的女人,在她身边的男子个个都被衬得面无颜色。

    商辂道:“彼时她要认你做义兄,令尊令堂是不是瞧出她已不是寻常庶民子女,故而未允?”

    陆础将灯拨暗,盯着如豆的灯焰,道:“我爹娘彼时还不晓得她为五品官员家小姐。只是,不过收留她姐弟住得一晚罢了,哪敢就此挟恩于人?没想到,不过一饭之情,她却谨记在心头……”陆础到得苏州,已知周家人底细,更是不安,觉得受之有愧。一贫户家小子,却安心家受人供养读书,说来很是汗颜。

    商辂想着:陆家与文箐有恩,席家亦如此,文箐回报两家,他们两家自是受之无愧。孙家对文箐有恩,时至今日,自己骑的马还是孙家所赠,听文简所言,倒不曾见文箐有报恩之举……可自己呢?自己前年在杭州沈家当先生,当时与沈吴氏说的主要供吃与住,束修之事也无关紧要,可最后沈家还是按外面的先生之资付了自己钱;然后文筵文简邀自己到苏州来,在自己看来本是朋友邀约,教导文简不过是打发闲暇,哪想到周家四小姐按周宅书院的先生一般给自己修金。

    正是这般,商辂想:亲疏有别。自己顶多也与许先生一般,或许是对方晓得自己家中清贫,兄弟众多,家业维艰,故而?

    商辂少年为生员,又得县学中补领廪生,自认为才智过人,到得苏州,与文筵相谈,亦自视颇高,正是这份骄傲迫使得他更要在人前端方守礼,文质彬彬。

    那夜梦里,商辂再次做起梦来,梦中仍是在船上,她与自己谈论《世说新语》,转而又是透过华庭文简之口你来我往谈到典故,惺惺相惜之余,面孔一变,男童成小姐,盈盈笑道:“太朴竟是商先生您,真是久仰大名,来日先生必定入卿拜相……”他方要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