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60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不如你外祖母的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表姐只怕不是因为守制或者债务的原因,唉……此事得郑家奶奶牵头作冰人,如今倒是让她下不来台。但愿她莫怪罪才好。明年,过了丧期,我就应了华庭与她家女儿的亲事吧……”
郑氏她不得不拉拢,两家合伙挖煤,终究是利益相关,不得不权衡。相对而言,娶进来儿媳,大不了儿媳门户高一些,自己作家姑的小意一些,总比女儿在旁人家看他人脸色要强。作为母亲,沈吴氏宁愿委屈自己,不想让女儿为难。
文箐当了这回说客,其实自己心里亦难受得很。华嫣羡慕自己与沈颛,焉知自己嫉妒她有母亲在世可大力庇护?
文箐一返自适居,发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妥当,一应食材都由褚群与周德全置办完毕,误不了开业吉日。这时,她想到了周腾以前说过但凡有要关照的地方,记得说话。于是,她又匆忙赶回自适居,与三婶那儿小意了一下,同周腾谈到了开业之事。
周腾那边倒是说只管让她放心,到时他定去帮忙张罗。南门口属于吴县管辖范畴,正好李氏的兄弟有同僚,虽是捕快,可是这些事儿自是用得着,着其打点四下人员,又写了几张帖子,派余春投于相应关系人员。又当着褚群的面,说了一些关于开业之日的细事。
文箐听得这些杂事,暗叹自己来对了。她这时,也从这个三叔身上体会到了一家人的感觉:真正在你困难的时候,家人毕竟还是家人,多少会拉你一把,落井下石的还是少。
周腾打发走褚群,仔细看了一下侄女儿,叹口气道:“这回帮你也不知对与不对。沈家不喜你开食肆,你可知晓?如今既是他家许可了,可得费心经营才是,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文箐直点头,道:“多谢三叔三婶提点。”
周腾一直没胖起来,反倒是比前一年还似消瘦些,他与周同比起来,缺少了很多笑容,没事时也眉间微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亲近不得。文箐与他打了好几次交道,一直认为他心眼儿颇多,四叔相对而言,则好似一个缺心眼的人,对着孩子们就没心没肺的总是挂着笑。
她这正比较着两人呢,就听到周腾又开始使心眼了:“那食肆你开在褚群名下?虽是不惹人说闲话,可是,钱账一事,必要看牢了,终究是外人。”
“三叔说得甚是,原想着开在李诚名下,只他外出有事,现下不在,人也不如褚群活泛,好些事儿总是不能当机立断,拿不定主意,作为掌柜的,肯定有欠周全。”文箐约略解释道。
“你多个心眼便是了,吃次亏可得学乖,前两月不是说缺厨子才没开成吗?受制于人,不是好事。用人事上,万不可轻忽。”
“三叔所言字字珠矶,箐儿谨记。”文箐说这话时,确实是心底里有几分真切的恭敬,以前自己总是想脱离周宅,于是容易做为一个刺猬,一碰到外力就团成个刺儿球,伤了人,别人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心思,也会反过来伤她。在这些摩擦中,谁伤得他人多一些,已经没法计较了。
文箐方要告退,可周腾却说了一句让她心惊地话来:“江家已是知晓了褚群在暗里帮你打点绒衣一事了……你也多注意些。”
并不等文箐再说话,周腾又道:“好了,你信得过三叔,今次来与三叔细说开食肆的事,三叔也就多嘴说了这么多,自是为你好。食肆你开着也罢,只是,你小小年纪,凡事见好就收。三叔这处可不会拿你弟弟的钱财替你往食肆里填钱,这是你弟弟的家业,你父母不在,我得替你弟弟守好了。”
他说话不中听,若是以前,文箐必然又嫌他管事太多。可是出得门来,仔细琢磨着他的这些话,文箐突然好象也能理解他了。尽管他与李氏一直算计钱财,可是在对待外姓人氏,周腾分得十分清楚,是个绝不把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文箐寻思着自己也要写几个帖子,是不是也请一些往常有关系的人,在开业的几日来捧个人场?
首当其冲的,想到了在周忱手下的裘定初。这个人,不得不请啊。
她踌躇满志,鞭炮一响,十一月初八,苏州南门的食肆开张了。
上一章为彩画古代配色的内容,非一文钱杜撰,古人笔记中提取,嘿嘿。
这一章的牙膏,古代早就有了,但大多是盐水简单了事,宋代已有鬃毛做的牙刷了,所以洁牙,早而有之,非瞎说哦。明代医书上又有专门治牙篇,牙粉已涉及到不同功用进行分类的:虚火,伤寒,防龋齿等,不一而足。这个,在这一章略写出来,分享给大家,古人的真实卫生知识,有些虽然落后,有些早就很先进了。
嘻嘻~~
正文324 红火:别出心裁广告
食肆开业前文箐令杜家提前两日宰了五十来只鸭,到开业前一天,只让厨师耿带着叶子一起做“香酥鸭”,进行正儿八经地试营业。同是令郭董氏与关氏做了好些点心,在七日开始了煲汤。
文箐认为郭董氏的菜可能做得不是最好,但去了一趟长沙,发现她煲的汤确实技巧有很大提高,襄王府好美食尤嗜汤,故而南来北往之汤品,不一而足。文箐前些日子也了解到郭董氏的厨艺就苏州菜品而言,有些可能还不及程氏,但是其点心实是精巧。遂决定,让郭董氏专门负责食肆里的点心与汤品,但凡有钱的商人进门,大可以让小二推销郭董氏的汤点。
而先前走掉的那个厨师有两项绝艺,可惜没留住,如今雇的耿厨师就厨技而言,与三婶手下的程氏不相上下,不说很好,也只是过得去,大抵是苏州的一些平常菜式还能顶上。这样的话,对于一些钱少的主顾或许用得上,至少做些酱鸭,盐水鸭,板鸭,以及香酥鸭则做为最大的倾销对象,这些菜,盐多味重香浓,很适合那些专门觅下酒菜的人。
先且不说旁的鸡猪牛羊肉及各样蔬菜,这些大抵做出来也是寻常食肆或者酒楼的花样,文箐并不太在意,她着重让伙计推销的是鸭与鹅,以便在这个冬季,销出去最多的鸭与鹅,自己就能得到更多的绒,卖得更多的绒衣。
郭董氏很高兴,自己到了四小姐这食肆里,就有单独的厨房,五个小灶头一字儿排开可以煲汤,再一个灶头可以蒸面点,一个灶头专门做点心。单独是自己的厨房,而没与耿厨子挤做一堆,这说明四小姐尤其是看重自己。尤其是听到四小姐说得这么一句话:“你的汤品与点心手艺,还是莫让外人窥得。这是吃饭的本事呢。”这话暖乎乎的,更感觉四小姐窝心得很,以前邓氏说叶子要偷师,那时她还有些顾忌不敢全教,如今觉得四小姐可是真心实意为了自己,于是对文箐这边可是全无保留。
文箐将两个厨房分开,一内一外。郭董氏那个所谓内厨房,而外头的临街近一些,专门炸香酥鸭与炒菜为主,加上蒸米饭,做些汤面等,油烟大,于是安了一大一小两个简易油烟机。到得试营业那天,所有人的才终于明白这个的用途。
七日那天专门做香酥鸭,文箐又拿了一个两尺见方的风扇加了一根管子,放在灶台上,一待屋里炸得五六只鸭后,满室飘香时,着耿厨师左手摇动上面的油烟机手柄,右手大力摇着灶台上的这个风扇。
褚群说:“四小姐,这下面这个是不是太占地方了,毕竟这是厨房,厨子忙个不停,搁这么一个东西放在这里,误事儿……”
地方有限,厨房小,操作台面本来拥挤,搁个小风扇在锅边,很是碍事。
文箐道:“是,只是今天先试一下,明天只吹两下,下面这个风扇用不着一直立在这儿。褚管事,莫急,稍安片刻,且看有否效果。”
褚群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虽然名义上这店是他开的,他做了掌柜,可真正是东家是文箐,她既这么说,他自然只能遵从。
耿厨师也是嫌碍事,只是还没开业,自己的手艺平平,挑不是东家的错,东家说什么,就怎么做,只是憋着劲儿,上下两手用动摇手柄。
于是,只见下面的这个风扇一阵风吹起,将油锅上的油烟与香气吹起,上面的那个风扇转动,立进将油香与香味全卷进了通向于屋外高高矗立的烟囱中,等 于一吹一吸,这屋中的香味全由烟囱排放了出去,飘得周围人家全都闻到了香味。
文箐冲褚群眨了一下眼,道:“这会儿正好有风,掌柜不如派个人出去,香味传到哪了?”
褚群这下算是明白四小姐当日的用意了,向来一脸谨小慎微的面上也露出了笑容,嘴角歪咧着,冲一个伙计道:“去,到街去上,闻闻咱们的香味传多远了。”吩咐完,转过头来对文箐道:“四小姐,这主意太妙了,真正是别出心裁。褚某实在是短见识,佩服,佩服。”
他说完,又抽了两下鼻子闻了闻香味,一脸陶醉地道:“哪家酒楼也不会想到这个主意,着实是妙招啊这下,四下里饿着肚子的人闻着味儿还不更饿了?哈哈,耿厨子,你说呢?”
耿厨子虽然憨,先前不明白这些,可是经褚群再一解释,自然明白这是东家“招客”的伎俩。“那我们赶紧多炸些?”
文箐笑道:“这个风扇先放下来吧,屋里气烟大了,赶紧抽两下,今天这个多抽几下,让众邻里与过往船只先闻个味儿打个招呼,明日开业时,且再抽两下,让围观的人都想进来吃,那才起了用。”
褚群笑呵呵地道:“小姐,这何止是围观人,只怕是隔街闻到味儿的都会寻过来。”
文箐朝耿厨子道:“这个厨房就交给你了,闲杂人等莫进。今日鸭炸一部分,你再按咱们先时说的,专门将香料包油炸了,香味越浓郁,飘出去的越香,越招人……”
叶子小心地帮着耿厨子打下手,认真听得小姐的话,眼里也含着笑。食肆开业了,小姐说让她跟在这里学厨,过几年,厨房就有她一席之地,她也领郭董氏的工钱。这让她有了目标,干得更为卖力。
耿厨子对这个小女孩先也是不满,认为洗个碗或拣个菜而已,现下手底的这个学徒不象学徒,他也不象个师傅,谁也不说身份,掌柜的说是四小姐派过来帮厨的,他反对不对。哪想到,最后香酥鸭还是她教的。东家小姐年龄小,却是见多识广,花样百出,招招新鲜不已,让他收了小觑之心。
这正说着呢,就听到伙计在外头喊话:“耿师傅,快做啊,已掉两只了叶子,快切盐水鸭”
褚群赶紧跑了出去,叫道:“别收多了钱,今天前十个客人免费送一份盐水鸭买得酥鸭只收一半钱。别忘了让他们在开业五天内过来,咱们有优惠”扔下文箐,只顾着忙生意去了。
文箐从厨房转了出来,留下嘉禾去帮叶子的忙,在食肆里转了一下,看了看墙上赵木匠给雕的四联荷花挂匾,这个食肆还是走不了特别高雅路线,先还是大众化一点吧,毕竟不是酒楼规模。
她想了想,叹一口气:可惜古人识字的不多,就算请人写满了广告词,上街发促销广告,只怕人家贪图这纸转手就做了草纸呢。可惜自己白学了广告,在古代,没用武之地。
只是试营业这一日,三十只鸭,到时下午全部卖光,后来赠送的盐水鸭脖,鸭肫,鸭掌,一应俱空,都不够送了,过路之人皆说要买,连脚夫都想买两只鸭脖下酒。
褚群着了范家大儿赶紧去支会杜家,今晚需得再多宰上五十只鸭,明早送过来。他忙得脚不沾地,喜不自胜,先前以前准备很充分,如今一旦开始运营,才发现还是忙不过来,只得请周大管家来主持后厨房的事务,自己则在食肆中周转,褚家娘子满脸是笑,带着孩子忙着洗菜。
待到正式开业那天,文箐与李氏呆在家中,只有周德全带了文简与周腾余春去了食肆。
申时,斜阳侧挂,文箐与文筜还有文筠三姐妹在廊下晒着阳光缝着衣,聊着食肆里的美食,三个小女孩都有些心不在焉。
文筠侧首对文箐道,“四姐,你帮我画个花样子,要荷花的,五姐的是红的,我要绣白莲。”
文筜觉得文筠老跟自己抢四姐,自己做一个甚么,她也跟在后面凑热闹。“我那个花样子,可是自己画的。你眼红甚么?要绣,自己画。”
文筠不服气地道:“你会画了不起啊?还不是四姐在一旁教你画的,你自己画的还毁了呢。”
文箐觉得这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总是免不了就斗嘴,她可没心情管甚么绣花,只一心挂念食肆的事。“待食肆开业稳定后,你要几个绣样,我都给你画好不好?现下四姐真没心情,怕画得不好。”
文筜瞟一眼文筠,认为她不识时机,道:“四姐,你是不是也担心?”瞥了眼姆妈在阳光下给弟弟的新袍子上缝制一圈鼠皮,小声道,“今天咱们溜不出去了,她看得紧呢。”
文箐知她除了是好奇以外,更是替自己关心食肆的开张是否顺利。虽然她认为不会亏,但到底能不能赚,还真不好说。会不会真的宾客如云,那也得且看往后。
文筠道:“四姐,文笈哥哥中午不是偷溜出去了吗?兴许过一会儿就来了消息。咱们还是不要出去了。”
文筜眼红地道:“我哥?他是打着四姐的名号,在爹面前说了一通好话,甚么兄妹手足情义的,跟在爹后头,是想去四姐那食肆里大吃呢,谁晓得他甚么时候能吃得肯停下嘴来回家?昨儿个,他就空着肚子了……”
文筠听得她形容文笈竟做出这么失体的事来,便有几分瞧不起,觉得三婶一家子人都好占便宜。“还饿上一天啊?四姐食肆里的每样菜式,不都在家中吃过吗?有什么稀奇的。”
文筜不乐意了,她自己说哥哥那样实是开玩笑想替文箐捧场,虽然半真半假半是实情,可是文筠说哥哥贪吃,那就不一样了。“是不稀奇。可是咱们家中一顿不过两三样菜式,谁家寻常能一顿做出四姐食肆里那么多好吃的菜来?莫说我哥,你弟还不一样眼馋得很……”
文箐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便道:“先莫吵,等过了开来这几日,我到时请全家都到食肆里好好吃上一顿。谁想吃哪样,谁就点。好不好?”
文筜眼都笑眯了:“四姐,就你最好。”然后冲走近的李氏嚷道:“姆妈,你听到了吗?四姐说过些日子请我们到食肆里大吃一顿。”
李氏还没接话,邓氏手里捏着个绣了大半的鞋垫走过来,酸溜溜地道:“箐儿若真有心,不如今日喜庆,就在家中开上一席。”
李氏与她八字不合一般,立时道了句:“家中开席也行,只是谁来下厨做得那些花样来?程氏要有那本事,早就被文箐看中了,我也在家晒着太阳等着分钱了。”
邓氏又被她揭短,恼羞成怒,道:“你没有这样的人手还说什么风凉话?分家是占的便宜还不够吗?箐儿乐意给我,你眼红甚么?”
“嗬好意思说,你真的只想过一成便可?你……”
眼见李氏就要揪出邓氏当日要挟文箐的老底来,文箐赶紧拉住李氏道:“三婶,四婶,今日是食肆开张之日,和气生财。两位婶子莫为了我闹上气了。三婶四婶定个日子,食肆也行,家中也行,大不了让郭娘子与耿厨子全到家中来,又有程娘子鲍婆婆帮着一起,那做起来更快了。如何?”
彭氏由文箮陪着,也慢慢地走了过来,道:“这天气多好啊。怎么,文箐要宴客?”
文筜立时道:“二伯母,你来了上好。四姐好心好意,说改日请我们去食肆好好吃一顿,四婶非让四姐将厨子全喊回来做,姆妈说这耽误了四姐的生意……”
邓氏气恨恨地盯着文筜,“没教养”三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文筠见姆妈生气了,她皱着眉头看一下五姐,然后起身拉了拉邓氏。
李氏却欣喜地任由女儿抖露出此事来。
邓氏见彭氏出首,慑于长房的面子,这会儿也只好圆场。“二嫂你可莫听文筜误传,我可没让文箐非叫厨师来家中,是她自个儿在姐妹面前张口许诺引起的。”
彭氏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食肆今日才刚开业,箐儿,你手头上就有闲钱了?摆阔气了?不如学学你三婶,咱们当家持业,哪个几时会这般大手大脚?”
文箐赶紧恭谨地道:“二伯母说得甚是。箐儿原是想表点心意,没想到犯了奢,那这便戒了。”
李氏讪笑道:“二嫂说得甚是,持家当节俭,食肆上的菜,咱们家哪样没吃过。”
邓氏气得咬牙,却不能指责彭氏半名,没处发泄,最后还是绕到了文箐身上:“也是,这食肆才刚开了个头,若是红火那是最好不过,作为婶子我也能沾点光;可要是亏了,你若连郭董氏的工钱都花不出,那我可就倒霉了。”食肆亏了,开不下去了,她当然欢喜,那能让自己尽情笑话文箐;可是若亏得厉害,郭董氏的工钱支不出来,这可不是好事。她着紧的是自己的钱袋子。
文箐才不怕她呢,得了钱还卖乖,最反感这个了。“啊?四婶原来还想过帮我付郭娘子的工钱?箐儿这厢可是感激四婶这么照顾了。”
李氏侧过头去,乐得嘴角直抽抽。平日里自己在文箐面前都讨不到太多便宜,邓氏,这回,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算计,再次给抖露了出来。
女人们这边刚扯完,文笈回来了,一脸欢喜地道:“姆妈,您今天没去看啊,四妹那食肆今日人可多极了,比咱们茶楼开业还要火呢饿死我了……”
文筜高兴地道:“哥,你真是个饭桶,你吃了这么久,还没吃饱?”
李氏横了女儿一眼,骂道:“好好地骂你哥作甚?笈儿,你怎么还饿着了,那可是你四妹的食肆,谁个不让你吃了?”
她问的话,也是文箐不解的,邓氏哼一声。
文笈冲妹妹恼道:“甚么饭桶我都没吃上饭,人太多了,爹就打发我回来,后来周管家就让我到后厨房,给我端了两样吃的,那也不够啊,我吃完,见哪都是人,便帮着他们看着后厨房,那些鸭骨头鹅骨头倒出来的太多了,引来了好多野狗与野猫,都抢上,跟人一样打起架来了。我怕野猫来叼走了鸭肉,就到处赶猫儿。只是那里太香了,闻着味儿就觉得更饿了……”
彭氏惊讶道:“这么多人?”
李氏道:“那你爹总不至于没吃吧?他也没顾上你?”
文笈道:“爹?爹就是嫌人多,就打发我回家,我好不容易去的,自然要帮四妹看看场面的四妹,你不晓得,你厨房里的香味,南护城河水都快熏得香香的了,中午南门口的人都闻着味儿来呢。”
文箐却关心“打起架来”这事,紧张地道:“食肆里没有甚么是非吧?可有人闹事?”
李氏道:“有你三叔与二伯在,怕甚么?再说,我家弟弟都与那边巡街的都说好了。想惹事的也得看清是谁开的……”
文筜问道:“哥,护城河的水都香了?那得多少只鸭与鹅啊?你没骗我们吧。”她还没清楚文箐的风扇功用。
邓氏也不信文笈所言,问道:“有那么香吗?那些菜董氏也都在家做过,可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文笈你读书人,可不能夸夸其谈。小心人家笑话,咱们一家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得很。”她认为文笈是夸大其词了。
文笈被四婶质疑,不服,一脸认真地道:“四婶,你没去自是不晓得家里的厨房和食肆那厨房没得比的。我说了你不信,大可去问文筹舅舅。就是他带了人去,还与人抢一道菜,差点儿闹僵。还是我爹与二伯出面,四妹的那个褚管事后来作主,文筹舅舅与那桌客人都免费呢,这才作罢。”
文箐听得心惊,李氏已冲邓氏道:“四弟妹,你弟弟倒是会捧人场,早知让我家弟弟也去啊,带着一帮衙役,看哪个还敢捣乱。”
彭氏问道:“你二伯回来了没?”
文笈道:“回来了,现下食肆没客人了,二伯与我一道回来的。”彭氏便赶紧与女儿回自家院里去。
李氏道:“那你爹也回来了?”她想问问余春,是不是真象文笈说的那般门庭若市。
“我爹留在那里,说帮四姐看看今日食肆里进帐与花销,和周管家算着帐呢。姆妈,我饿了,我得去找点吃的。”文笈捂着肚子,揉了一下,厚着脸皮解释道,“我今天在那里口水都吞光了,我也不好意思找郭家娘子讨要汤,那是给客人备的。”
李氏笑道:“你倒是机警,还知道替你四妹看着后厨房,没被人混水摸鱼,也算是功劳一件。走,姆妈吩咐程氏给你做吃的。”
文箐对文笈道:“今日多谢四哥了。三婶,周管家他们回来,可能得在这儿吃饭,今晚由我这边来……”
李氏回头道:“行了,这是好事,你食肆红火了,保不齐日后咱们跟着吃香的甜的,今次还是我这边来忙乎吧。日后记得你三叔三婶的好就是了。”说完,又瞧一眼邓氏,道:“四弟妹,今晚一起?文箐生意好,你不用担心郭董氏的工钱了。”说完,笑哈哈地走了。
邓氏一甩手上鞋垫,道:“不用,我自家有饭吃”结果鞋势直的针甩了出去,因线牵着,又弹了回来,正好扎在她手上,“嗷”地一声后,气恼地冲女儿道:“还不回去?太阳都落山了,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文筜见文筠走后,凑到四姐耳边道:“四婶生气了。生意不好也气,生意她也气,她怎生这么多气啊。也不说一声恭喜的话。”
文箐心里高兴,尤其是听到文笈说那香味的事,虽然前一天早就知晓香味经风扇那么一吹一吸甚是有用,可是没想到,今天厨房里忙成那样,耿厨子还依言去办了。这说明先前的辛苦没有白做功夫。但是,开业这天,是赚是赔,还真不好说。今天人多,或许是因为赔得多,人人贪利,又或者是图个新鲜,才来得多。过了几天,只怕就少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没底,既兴奋又不安。直到点灯时分,周德全一脸喜色地回来,连声道:“小姐,恭喜,恭喜”,文箐这才终于真心地露了笑容。
周腾也是当着众人的面,甚是高兴地道:“箐儿,不错。你那主意妙得很。先时我还想着今日开业人少,就让茶楼伙计帮着你引些客人过去,如今看来,不用了。只是那食肆太小了些。你那些菜式,价格高一些,食肆打理得雅致些,有钱人自会去的。”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家人的面夸赞文箐,能得到周腾的认可,文箐觉得自己以后会越来越顺利,至少周腾放心了,就会让自己的经营少些干预。
李氏却着急地问周腾道:“那今日又卖又送的,到底是赚还是赔?”
正文325树欲静风不止
李氏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望向周腾。
“慢慢来吧,别想一口气吃个胖子,至少今天客人很多,且看明日来吃白食的多不多……”周腾皱了一下眉,用手指抚触了一下,道:“今天有些累,快开饭吧。”
李氏正在给他倒酒,手下一顿,酒差点儿洒出来些,问道:“这是说,今天没赚反赔?那不就是赚个热闹,空欢喜一场?”
文箐正和文筜在摆碗筷,心里突突地直跳,难道就是吆喝赚个人气满场?亏得多了?不会吧?她朝周德全看去:“周管家……”
文简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姐姐,方才还笑着呢,这会儿绷着脸。文笈偷偷地问他:“简弟,生意不是很红火嘛,怎么会赔呢?”
文简看了文笈一眼,然后对文箐道:“三叔说那些鸭脖鸭肫的送了太可惜了,有人好这一口的。全送了,就不挣钱了。”
文箐没想到真个赔得多,按她原来算计的,怎么也不会亏太多啊。难道吃白食的太多?
李氏待要开口说文箐甚么,一旁周德全却笑了,道:“三爷是与大家开个玩笑呢。三奶奶,四小姐,放心吧,赔是没赔,只不过是赚得少些而已。”
千年冰人也开玩笑?只是这玩笑开得……文箐瞧一眼周腾,发现他这时嘴角在抽抽,显然是绷不住笑了。周腾这是第一回与大家开玩笑,足可见他心里的欢喜,只是,也太吓人了。
文箐只能冲弟弟瞪眼:你也骗人
文简无辜地道:“三叔说不能太得意了……”
李氏嗔怪周腾道:“这正经事,你吓我们妇道人家作甚?方才妾身可是吓了一跳,生怕文箐这是亏了往里搭钱。”
“那个风扇,有时间让木匠过来,给咱们家厨房也安一个。”周腾显然仍是喜欢这个风扇的主意。
“爹,四姐的那个风扇我一看到,就与四姐说了,要给咱们家也弄一个。”文筜扔下筷子,欢喜地道:“我就说嘛,四姐开张红火得很,怎么会赔呢。要赔了,四婶那边还不……”
李氏拽了女儿一下,朝周腾道:“就晓得今日开业大吉,来,妾身这厢都倒好了酒。今日一家都不分桌坐了,一起吃,一起吃。”
众人开始依次坐下来,周德全恭身退下去,文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可这是三叔的厅堂,自己没有话语权。“今日多劳三叔帮忙打点,侄女儿感激不尽。”
周腾这时面上露了点笑容,道:“你还小,就算有外人帮,但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我与你二伯父没有不帮着你看着食肆的道理。好了,好了,今日算是红火,明日可莫再免费送那么多,再加上想趁机吃白食的。人是来得多挤得水泄不通,若付钱的少,则不是个好事。今日门庭热闹,来日冷清,对比悬殊……真赚钱的从来不张扬,需记得这个道理才是。”
文箐直点头,匆匆吃了饭,赶紧去找周德全。“今日劳累周管家了,箐儿却连杯薄酒也没备,真是对不住您了。”
周德全却是满脸高兴地看着她,道:“小姐,今日德全与余管事也喝了两杯酒,高兴啊……三爷在食肆里还是夸了小姐好些话的。如今小姐若能与三爷三奶奶相处得好,三爷多多襄助,小姐那食肆交给褚群,也无需往返惦记,甚好啊。”
文箐瞧得他比去年白发又增多了不少,这都是因为替自己操持的缘故。便道:“食肆差不多一半是管家的。”
周德全直摆手道:“小姐,莫说这个,莫说这个。我的这些,自然还是留给少爷的。”
文箐道:“曾家小四不是挺好吗?。”
曾家早说要将小四认周德全为爷爷,过继于他。只是按照律法,收养子要小于五岁,除非周德全收小七小八,可周德全却是看中了小四。周德全只道手里有钱也没有用,所以不买田地不置房子,免得最后老去还被官差收去,不如现下早早地给了文简。文箐以前一直推拒,让其直接给曾家就好了。
周德全点了个头,道:“可这不是一笔小钱,给了他,他得的太容易了,只怕不会惜福,范弯那边就……”
容易得来的都不会珍惜。文箐自是懂这个道理。“那好吧,我先替您保管这笔钱,日后……”
周德全给文箐倒了一杯茶,道:“小姐,三爷说的也没错,一鸭只得一个脖两只鸭掌,直接送了人,其他客人要吃这个就没有了,难免影响客人兴致。下午时分,我与褚管事合计也没经小姐同意,便自作主张:将青果替代鸭脖鸭掌免费送于人。”
“管家,你太见外了。这事儿自是你们拿主意便好。”
周德全解释道:“咱们青果多,送青果还能让人带回家去品尝,让其家人也晓得咱们食肆所在。今日吃不完的菜,若是怕坏了,在明日倒是可以作为免费的送一些。如此一来,能多挣些钱也省食材。”
文箐脸红了一下,确实,很多事自己觉得很好,一到正式运营后,才发现有些情况在实际中可能要发生变更,幸亏周德全与褚群都是灵活善变之人,若是李诚,只怕会坚持自己的错误决策。“太好了,先前我也是太想当然了。大家能想到法子,比我的又好,我何乐而不为。如今我既让褚管事做了掌柜的,以后这些事儿自是由他决定罢。”
她来找周德全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此时便道了出来:“邓家舅舅也去捧场了?”
周德全点了点头,道:“小姐也晓得这事了?”
文箐摇了一下头,道:“只听文笈提过一句而已,道是他带去的人与客人发生了冲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德全见她满脸忧色,便道:“因为鸭信一事。”
“鹅掌鸭信”,这是吃鹅吃鸭的人最喜欢的两道。所谓鸭信,就是鸭舌头,细细的一条,要想做成一道菜,怎么也要宰上十只鸭,将将够一桌上的人夹一次。在开业之前,褚群早早地去了市场上收这些。而邓知弦带去的人,就有人十分好这一口,吃完一份,却又叫赶紧再上一份。只是这个当日卖得极好,只剩得一份,却是另一桌客人点了。邓知弦的朋友便说按先来后到,自己是先到者;而后来的客人则说对方已吃过一道才叫的最后一份,而自己则是赶在他再叫点菜前已点了好了,就该是自己的。于是双方坚持不下。褚群一见都是客人,劝其中一方放弃,然后免费补一道鹅掌。于是双方不抢鸭信了,改抢这份免费的鹅掌。
文箐听到这里,越听越皱眉,道:“这两桌客人,怎么听都觉得故意来惹事的?咱们可得罪后来的那一桌客人?他们又是甚么人?”
周德全见小姐也听出问题来了,不过怕她担心,赶紧道:“想来是贪便宜罢了。好在是咱们三爷在,后来长房二爷也来了,那两桌客人得了便利,便消停了。”
事实上,后来邓知弦朋友就臊了邓知弦一句话:“这不是令姐也是合伙有份吗?怎么邓兄竟然半句话也管不用?”正是这话又刺激了邓知弦。
这些,自然是周德全与文箐这边都不知的。周德全道:“小姐,办食肆,本来就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接洽,有长房二爷与三爷看顾,又有衙门里的差爷露了脸,便是有人想存心找茬也难。褚群也是个机灵的,小姐,大可放心。”
文箐虽然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邓知弦去了食肆,实在是让自己“受宠若惊”,可是作为亲戚带了朋友来捧场也是理所当然,说不出甚么不好来。她抬头见周德全眉间难掩倦容,便道:“嘉禾也回来了,我这便让她打来水侍候您。”
周德全推却过后,却是递了一张纸给文箐。
文箐接了,瞄了一眼:“这是今日的帐?”很欣喜地回了屋。
另外一边,邓氏也召了郭董氏到跟前问话。“听说今日人很多很是热闹得很,可知赚了多少?”
郭董氏一脸为难地道:“四奶奶,今日人实在是多,我就一直在厨房忙着煲汤,热点心,作面点,连如厕都没时间……那个,前面的事儿自然是褚掌柜的在忙。”
邓氏不死心地道:“那卖了多少汤与面点,你心里总该清楚吧?。”
郭董氏累得都快站不稳了。“盛汤都是关氏在帮忙,我紧张着莫下错调料包,要吃坏了肚子,今日的买卖就砸了……”一见三奶奶变了脸,赶紧道,“三奶奶,这开张几日的买卖看着火,只是大多是来吃过场的,捧个人气的,付钱的还是少。今日做得再多,大多是送,也作不数,算不得真买卖。”
邓氏问她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恼道:“今日顾不上,那明日后日,过些日子总能顾上吧?你且给我记好了,卖了多少。她那边说分成给我,谁晓得是不是真的就一成?我又看不到帐……”
郭董氏点点头。她出来,打个哈欠,捶了捶腰,想道:“若是这般下去,四小姐那里先头许诺的赏钱也不知会有多少?”不论多少,虽是辛苦些,可是比在邓氏面前要有盼头多了。
邓氏从郭董氏嘴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想着弟弟既然去贺喜,可有甚么事?于是次日捎口信于邓知弦。
食肆开张,文箐生怕有事,也不敢离开周宅,虽然自适居那边正忙着做绒衣,而绒衣现下也开始发生价格战,本也需要她去坐镇。思来想去,绒衣降价便降价,食肆开张一事还是重大。这一停留,就到了食肆开张的第五日。
邓氏来找后帐了,说文笈当日乱说话,“明明那日多赖文筹她舅,是他居中调停,才化解了一次风波。文箐食材没备足,是他那掌柜办事不利,事后又送甚么鹅掌,这不是故意惹起争端吗?你们对我弟成见太深,一有甚么事就往他身上扯,这是故意给我难堪。如今连小的都这般鼓舌了……”
李氏护犊厉害,道:“四弟妹,文笈说甚么不好了?可没半个字说你弟不妥,是你自己想得多,可莫怨怪他人。”她矢口否认当日自己有过指桑骂槐,二人于是抬起了杠。
正争执得难分难解之际,雷氏和文签从京城回来了,并带了一贵客:席韧。
文箐虽有弟弟的提前告知,已略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席韧还真个来了;而席韧那厢,虽也晓得文箐不是周家少爷,而是周家小姐,在当初震惊过后,再次见得文箐女生打扮时,却是呆了一呆:这,这与当日在船上相见的那男童相差甚大也
眼前明明就是一娇娥,浅笑吟吟,眉间羞意流露,双目顾盼生辉,全身不着首饰不施粉黛,盈盈施礼,开口娇声问候……哪里还见当初那刻桔灯并义结金兰的兄弟?
文筵见他瞧傻了眼,小声笑道:“我家四妹与你也曾见过面,可是?”
席韧当时想的完全不是这个,先时不想来周宅,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庆兄”一事,文简央求过,过去的的事不能多与家人提,说姐姐提过有难言之隐,他也君子守信,在文筵面前也是略言,只道是曾在岳州时见过。
文箐也是后来才从文简口中知晓此事,没想到弟弟也机灵,认出了席韧后,却早早地给自己备了后路。可是还是怕席韧追根究底问起自己:当日为何在徐氏自尽时分逃离岳州?为何岳州官府说是被人拐卖?明明是他们姐弟自己想走……
文箐觑得了一空隙,一脸愧意地与席韧认错,道:“席大哥,那一年有所隐瞒,当日确有故意撒谎,其实这事,说来涉及家私恩怨,还请大哥多担待。现下大哥如若想问当日之真相,箐在此,也愿与大哥一一坦言……”
这一句家私就道尽了“家丑不可外扬”。席韧见也一口一句“大哥”,显然是顾念以前的交情,当日金兰之义,是自己心血过潮,逼着他结拜,哪想到不是兄弟之谊,而成了兄弟情份。甚么真相一事,事关周家秘事,哪敢再问。只好道:“庆,箐……四小姐既认我这个哥哥,我自然高兴得很……”
虽然早知对方不是“兄弟”了,可真开口时,还是别扭几分。文箐也听出来了,大方地道:“此事皆怨我。席家哥哥叫四小姐,显然是心中仍有怨怼,不肯认这我这个义妹呢。”
席韧堂堂男儿八尺之躯,竟被女人说成小器,脸上火热火热的,他向来大方得体,如今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等事,应对起来还是失了分寸,不知到底该拿文箐当兄弟视,还是当……这下,文箐一声“义妹”总算给他一个台阶,赶紧道:“没,没,那我就叫义妹好了。义妹也只管称我为义兄,可莫要席家二哥哥的,当年我也只有你们兄弟,不是,是姐弟面前当了一回老大。我家小妹可还惦记着你的芫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