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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59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向自己求情,他为难。偷偷地瞧一眼文箐,发现她已瞧见了文简的小动作,于是连文箐的神色都没看清,赶紧低下头去,对文简道:“要不,我让颐弟陪你去?”

    文箐还是听到了,对文简道:“你若养‘厚道’是一时兴起,那我以后就宰了它。反正也快饿死了,早死晚死都一个样,何必让它产奶饿死?”

    文签早在一旁对文箐说自己去,华庭便道一起。

    文箐却道:“两个哥哥力气大,要不帮着他打几桶水。这喂牛的事儿,文简每次归家了,他是必做的。今次又没有旁的理由,自是不能让他偷懒了。说出口的事儿,就要做到。一旦今日放过一次,就必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日后养成了习惯,可是了不得。”

    事实上,打水自可以让范郭氏做,只是这屋子人多,文箐要赶走众兄弟,不得不找理由打发了。

    文签却由此发现四妹对简弟要求还挺严的,虽然平时宠爱有加,可要求做到的事,也必须完成,这也可以称得让赏罚分明了。他便不插手文箐管教弟弟的事,自己带头出去打水了。

    文简苦着脸走出来,文筜推了一把哥哥,道:“过一会儿四姐要炸鲜奶,你不是爱吃这个吗?你都很少来四姐这,下一回地,抱些青菜回来喂牛也是应该的。”

    文笈方才听到文箐的话,本来就不好意思了,此时摸了摸头,嫌妹妹说话不给自己面子,便故意对文筜道:“吃的也有你的一份。算了,你是我妹,穿着绣花鞋下不了地,我去吧。文筹,一道去”

    文筠也推了一下文筹,小声道了句:“快去吧,要不然大家吃好的,你也不好意思多吃。”

    文筹喜欢沈颐,冲他道:“我去打完了草,回头来你可要教会了我。”

    他还要废话,文笈搡着他穿得厚厚的胳膊道:“咱们几个都没有偷学,一道去,甚是公平,你还罗里叭嗦作甚?”

    华嫣将弟弟拉到一旁道:“你学业上有不懂的,待会儿还不赶紧向周家二哥讨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庙了。”她将弟弟的学业看得极紧。

    华庭苦着脸点点头。

    文箐很少问华庭学业的事,不过让文签与他之间交流交流也好。只是瞧得华庭痛苦不堪的样子,也替他觉得累,于是对表姐道:“就当给他们放个假吧。读书久了,也累。”

    华嫣摇了摇头,道:“箐妹,你是不晓得,他是贪玩得很。时常一没注意,就与沈周一起逃到外面去看山山水水。三弟可是不求举业,学了二伯寄情山水,自是随意……”

    各人有各人的苦恼,文箐也不好多劝。沈周再过若干年,就是一代画家。而华庭,默默无闻,若不好好读书,又没学好经营,只怕真个一事无成。

    打发了一众男孩后,屋里清静了许多,文箐瞧得文筜很用心地盯着沈颛在上漆,便也没再多说,另外也怕文筜缠上自己,她现下真没功夫来应付文筜,拉了华嫣道:“昨日配的牙粉,你与表哥他们用得可合适?”

    华嫣道:“甚好,你这牙粉比我们家的可是好多了。”说到这个事,又提醒道,“箐妹,你夜里莫做太多好吃的。这几个,夜饭吃过,再吃宵夜,人一多肯定是抱着被子只顾着聊天嬉闹的,哪还有心思去漱口洁牙,劝也劝不动的,吃着聊着,就困了……”

    文箐笑道:“难得大家聚一起,少刷一次倒也不太要紧。不过,习惯还是得养成,文简在这事上,倒是很好,去岁这会儿他正掉牙呢,但凡我们说有甚么对他牙不好的,立时吃完就想着漱口。以前偷吃糖,被逮住了一回,吓了一跳,又诓了他一下,记住教训了。”

    华嫣笑道:“我倒是认为你有法子。方才屋里闹得很,你一来,几个人都听你的。一下子又清静了。”

    文箐有点歉意道:“本来是好事,只是这次赶时间,人偶上漆耽误不得。他们要是毁了一个,又得重做……唉,下次再约个时间,两家孩子聚一起,尽情玩一次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太姨娘昨日一高兴,在院里吹了风着了凉,这会儿闹风痛,我得另给做些牙粉来。表妹若有意,我且与你谈一下铺子里事。”

    华嫣笑道:“你就是会得多,事儿也多。只一个牙粉,愣是分出好多来种来。”

    文筠默不吭声地跟在她俩后面,一言不发,回头瞧了眼屋里沈颛兄弟几个。发现若是四姐没功夫搭理自己,那么就没人与自己玩到一处了,弟弟文筹是个玩性大的,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玩。她觉得此来似乎来错了。听着华嫣与文箐讲起了杭州铺子的事,她也听不懂,而且四姐似乎不象以前格外体帖关心自己,很是灰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去看人偶如何上漆。

    文筜一脸佩服地看着沈颛给人偶描眼线,发觉这一上漆,人偶是越发生动了,跟活了一般。一见四姐离开,众兄弟们都不在了,于是胆儿也肥了,得了这个机会,立时就央着求着沈家大表哥手把手地教自己。

    沈颛同她有几分熟,可是现下没时间教,婉拒不得,为难地看一下弟弟。

    沈颐嫌文筜嘴多,想装作没看见,默默地调色。

    沈颛推了一下弟弟,沈颐叹口气道:“我可是为了哥哥你讨好未来嫂子,这次且……”

    沈颛脸一红,小声道:“承你情。”

    文筜知沈家大表哥最害羞,她这回倒是收敛了,没插话,装作没听见,转而盯着案桌上颜料。四姐说,沈颐画人差了些,她还是想让沈颛来教自己,于是又偷偷瞄了一眼沈颐。

    沈周瞧了他们兄弟一眼,又瞧了一下文筜,见她仍盯着大哥根本没看自己这处,便也没吭声。

    沈颐被逼无奈,只得帮哥哥这个忙,对文筜道:“若不然,我教你如何画美人?”

    他这一开口,文筜高兴坏了,她瞧见沈颛画的人极好看,可是四姐教的自己那些却是没法在沈家哥儿几个面前献丑。现下听得沈颐乐于教自己,立马恭恭敬敬起来,道:“真的?”

    沈周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颐弟画的可不及大哥,要学的话还是得与大哥学。”

    文筜立时星星眼又眨向了沈颛,沈颛瞪了眼堂弟,这是捣乱呢。“周家五妹,我这一身都是生漆味,靠近不得,仔细沾到你身上发病。”

    他这一吓,文筜自己不敢靠近了,躲得远远地,感觉室内漆味确实很浓厚,道:“那,我,我……现下闻着漆味,会不会象黑漆儿那般……听说很痒的。”

    “何止痒啊,还烂肉呢。”沈颐吓唬她道,冲黑漆道,“是不是,黑漆?”黑漆配合地点了个头。

    文筜抖抖索索,可是看了看旁边的黑漆,早就没有疤了,又来了胆,道:“四姐说,也不是人人都会得的。反正我在这里也久了,要得的话也逃不过了。”

    沈颐不耐烦地道:“你还想不想学了?方才不是嫌我不好,那算了。三哥,她不怕,我来教。”

    沈周看了看文筜,不忍推拒。“只学画人?”

    文筜点头。沈周说:“我画人不如大哥好,你将就着。”

    文筠返回门口时,就听到屋内沈颐在说:“不对,不对,这处需用肉红,乃以粉为主,同胭脂相配,调色即得。三哥,你怎么教的?还夸她好呢。”

    文筜在屋内噘着嘴撒着娇道:“三位哥哥,我这不是也淡红吗?差不多啊,你瞧,这明明没有区别。”

    沈颐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气得差点儿扔了笔,指着她道:“我就晓得,教你实在费劲。错了还不承认,嘴硬,那你既然坚持自己对,我懒得教你了。”

    明明方才他不教了,只是又觉得沈周那儿教得简单,于是又凑过来看文筜画得如何,结果文筜才画了一半,又被她奚落,说让她先学会调好画彩的颜料再说。

    文筜也奇怪,家中其他几个男孩若是这般说她,她定然反驳了,而沈家孩子善画,她也就真个受着这些奚落,卯着劲儿要学好,并不曾被言语吓跑。

    沈颐毫不留情的批驳,文筜也晓得,他们沈家人,不是周家人,她耍不得脾气,只能受着,可是她也不是一味地傻,却晓得装委屈地看向沈颛。

    沈颐却立时道:“看甚么看我哥是你四姐的你老跟在后面算怎么回事?我哥忙得一夜没合眼,哪有功夫来教你?”

    沈颛一听他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将弟弟骂了两句,赶紧向文筜赔了个礼,“我弟他不会说话,你莫在意。三弟最会教人,而且他最是善画,莫说画人,画山画水皆比我们画得好。”

    沈周颇为有耐心,说话会绕着弯子,不象堂弟沈颐那般直来直去,与文筜道:“你调的倒也没错,两者看来都是淡红,却也分银朱与肉红。你且拿笔在纸上一试,就能瞧出二者有所差别。”

    沈周教人不训人,方法得当,更直观些。

    文筜依言,发现在盘子里颜色好似相差全无,只是一落到纸上,却是差别甚大,当下红了脸,对沈周道了声谢,瞧向沈颐。

    沈颐方才也盯着她,见她不松口向自己道歉,便轻轻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去倒漆。

    文筜便抿紧了唇。

    沈周自己画了一个人,又让文筜接着画。文筜在画上并不象沈颐所说不开窍,才画了半张人面,就已经开了些窍,开始不时的提问。比如:“那人不是有面相讨喜的,又有一见就让人憎恶者,脸上没疤却让人畏惧者……这些皆怎么画出来的?”有些明明以前文箐也略提过一些,现下她却装作不太懂,问出来时,倒是很合适。

    这漆脸上细部之处,着实需要集中精神,沈颐他年龄小,最易受旁边的声音干扰,嫌她聒噪得很,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哎哟,真看不出来,你倒是还懂得挺多的。只是还没开始学画人呢,就想东想西,真是没学会爬就想跑了……”

    文筜含恨盯着他。可惜这不是家里,而且沈颐是客,发作不得。

    沈颛斥弟弟:“颐弟,好生无礼。快赔礼认个错。”见沈颐梗着脖子不动晃,便又道,“你要不做活,你便出去。想偷懒莫在这里胡言乱语。”

    沈颐见大哥似是真生气了,立时怕了,冲文筜略一曲身,马虎一个礼,话也不说,窝着火,也不教语言筜。想着祖父说心不静画不得画,就在一旁也生起闷气来。

    沈周瞥见文筠立在门口,便赶紧道:“大哥,书楼那处全是空屋子,今早我见得嘉禾收拿干净的,要不我带周家五妹与六妹到那边去。”

    沈颛还没开口,沈颐已叫道:“快去,快去。你们去了,这里清静了,我与哥哥可算是能好好地漆人偶了。”

    文筜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心里难过。“是我耽误了你们漆人偶,要不,改天吧。”

    沈颛笑道:“不耽误不耽误,我弟弟这人说话冲,你莫放在心上。”又冲弟弟皱了一下眉,让他闭嘴。沈颐巴不得她离开,便也不再吭声了。

    文筜想着自己来自适居,最多只能呆天天,得这个机会可不容易,不想就此错过了拜师学艺的机会。终于还是决定这次好好地向沈周学画。可是毕竟沈颐的那些话确实不中听,而文筠却立在门口听到了,文筜觉得很没面子。

    文筠没去处,听到沈周邀请自己,就勤快地去案上帮着收拾笔墨纸张与颜料。文筜不喜文筠,看到自己画了一半的画被文筠盯着,立时脸红,画得很差,只怕过后她必然要笑话自己,赶紧将她往旁边推了一下。因过于着急,这力气稍大了点儿,文筠没提防,倒向了沈颛放颜料的案桌,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扶对面那个案桌。

    沈周情急之下,赶紧去拉。人是拉过来了,可是文筠另一只手的手指还是磕在了案桌角上,只听一声响,文筠疼得小声“啊”了一句。

    沈周赶紧放手,一脸做错事的表情,不安地问道:“没,没事吧?无错。”

    文筠手指疼了一下,当时没有多大痛感,又生怕没人与自己玩了,便摇了摇头,嘴角挤了点儿笑,道:“没事,不疼的,三表哥。”

    她说话可不象文筜爆豆子,而是学着文箐一般轻轻柔柔的。文筜恼恨地瞧一眼六妹:“真娇气。这些有我们来收,你就莫管了。”本来还想说文筜几句,只是当着沈家兄弟们的面,便忍了。

    文筠不吭声,跟在沈周与文筜后面。文筜见沈周走在前头,便回过来来警告文筠:“你又不会画,你来凑甚么热闹?过一会儿可莫捣乱,我难得见到沈家表哥们,正好向他们请教呢。”

    她这么说,反而挑起文筠的反抗。当沈周将各物事放好,摊开画纸再次教的时候,文筠问道:“那眼眶也有深有浅,鼻子有大有小,正面与侧面又怎么画?”

    文筜见她不听话,立时也抢话问,忙得沈周不得不施展了全部技巧,为其一一解疑。

    讨论到肌肤时,文筜问:“人之肌肤本不相同,四姐以前同我提过,说面白面黑面紫,那到底有多少种啊?这色怎么调呢?”

    沈周尚不知这两个姐妹是卯足了劲在一较高下,只觉得此时文筜学画很是认真,不象自己的表弟妹纯粹是玩,说向没两句立时就没了兴致,于是十分乐意教她们姐妹,越发上心,释疑时也是力求无遗。“有肤白细腻如膏者,不能用燕支,只且三朱胭脂;面色发红者,则需少加土朱;至于那紫堂脸者,粉檀子老青加少量胭脂;面带饥黄者,粉土黄加少些土朱,面色发青黑的,粉色中需加入檀子、土黄、老青……”

    文筜一边听,一边学,或许她在色彩上真有天赋,又或者是大胆,敢配,一发现某种颜料下得多了,便赶紧加另一种颜料也下多一些。而文筠则小心意意,可越是这般,总是一会儿脂胭多了,一会儿粉色加多了,总是不如意。

    正是文筜大胆,不计成本,调出来的倒是与沈周的十分相近,把她得意坏了。笑道:“三表哥,这个没错吧,没错吧。我也会了。”

    沈周一边将几个人调的各色颜料倒到一个装废漆的小木碗里,一边夸她学得快,调得好。

    文筠有些难过,发现自己居然连文筜都不如。于是不吭声地帮着沈周收拾这些调了却没用的色料,想拿出去扔了。可是这一出门,风一吹,手指上有些颜料粉被吹了起来,迷了眼睛,脚下一磕,差点儿摔倒,急忙去扶廊柱,碗就掉了下来,碗里稀稀的颜料摔了一地。她左手撑到墙上时,再次痛了一下,这才发现手指痛得厉害,可惜一只眼睛迷住了,用腕子揉了两下,生怕眼肿或者得疮,又赶赶紧放下手来,急着回屋去清洗。想想真倒霉,今天真不顺,于是将那个木碗“哐”地往后踢了一下。

    文筜则是得意地要去向四姐请功。

    沈周本是好笑地看着她那副张狂样,只觉得很好玩,谁知文筜蹦跳着出门,回头冲他招手道:“三表哥,你先调好了色,我过一会儿来向你学画四美人。”

    话没落音,因没看路,立进被文筠踢过来的那只碗给绊了个正着,碰在踝骨上,她一趔趄,身形不稳,又向前迈了两步,一脚就踩着了倒在地上的颜料,滑了出去,四肢朝上,幸好是屁股先着地,只是痛了一下,没伤到哪里,可是身上衣衫全被颜料给污了。她慌乱地爬起来,骂道:“文筠,你出来”

    文筠根本没想到自己摔一跤,就能让文筜跟着也倒霉,闭着一只眼,努力睁大另一只眼,只瞧得文筠衣上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开了染坊,这可是摔得比自己更有“颜色”,更难看。她在前面听到文筜的怒吼,只觉得,又解气。于是毫不愧疚地躲了起来。

    文筜本来好不容易在沈周面前得意一回,哪想到最后摔成这样,一下子只觉得头抬不起来,十分狼狈。十来岁的小女孩,早知羞耻,对于男女情事,或许还不太有明显的表现,可是这样不堪的形象被一个少年瞧见,想当然,她觉得太伤自尊了。气得只好骂文筠。

    沈周待要去扶她时,只听得院里周家男孩们笑笑闹闹地往这边来了。

    因人多力量大,孩子们干活那更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文简几个从地里拔了青菜,就急急地赶了回来,文简叫道:“三表哥,大表哥说你在这儿教五姐六姐,我们也来学……咦……”

    文筹喊了句:“啊沈家三表哥这是欺负了五姐”

    沈周脸一红,转过身来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转而向文筜,希望她说话表明自己清白。

    文笈走在后头,听了文筹的话,却道:“我才不信呢,除了我姆妈能欺负得我妹,谁个还敢欺负到她头上去,不被她欺负就是好的……”话没落音,瞧到了自家妹妹的狼狈样——

    文笈只当是妹妹自己摔的,笑得前俯后仰,平日里总被妹妹告状,这时觉得有些解气,很没良心地道:“五妹,你不是嫉妒人偶吧?竟也往自己身上抹颜料了……哈哈哈……”

    文简生怕她摔伤了,很紧张地问道:“三表哥,五姐姐是自个摔的?怎么摔成这样了?要不要紧?我去叫姐姐来……”

    文笈拉住他,不让他去,道:“一点小事,你姐忙着呢。她换身衣衫就好了。”

    文筜恼怒地骂哥哥道:“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我都摔死了,你还乐灾乐祸”然后从地上抓了一把颜料,就奔向哥哥。她屁股摔痛了,走路不太自然,当然也追不上猴儿皮的文笈。气死了她。

    瞧见文筹也在发笑,便没好气地道:“都怪你姐你姐不拿碗踢我,我怎会摔倒?你们都没良心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气死人了……”

    她又羞,又气,又恨,好生难堪,又不能真让哥哥去为自己出口气,又不能把颜料往文筹身上摔,最后只是自己手上粘乎乎的,恶心死了。想用衣衫捂个脸都不成,到处脏成一片,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女孩儿,在兄弟们面前出丑了,瞧到旁边沈周张大的嘴,便慌慌张张地跑了。

    文笈见妹妹哭哭啼啼地羞恼而去,收了笑,这会儿一本正经起来,推文筹一下,道:“去问你姐,为什么要欺负我妹?我妹可是她姐,好好地怎么这样了?”他也傻,放着一个当事人沈周不问。

    文筹一皱眉,退开一步,道:“谁晓得,她俩在一块老吵,我才不去四哥,咱们打架,她们也不管,她们女人闹脾气,咱们管那么多作甚?”

    文笈瞧了一下沈周,方才道:“算了,女人们的事本来就多,我爹说了,莫管女人们发疯。走,向沈家表兄们还上漆去。”

    沈周来回瞧他们两兄弟,明明一会儿斗嘴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又没事人似的,对姐妹,好似没心没肺的。方才他还紧张地担心两个人闹起来呢,这会儿轮到他不解了,小声问表弟:“他们没事吧?无错。”

    “就这样,没事。”文简习以为常,道:“五姐与六姐的事,管不得,一管四婶与五婶就要闹起来了,我们几个都脱不了身。”

    沈周不了解内情,约略点了点头,拾了那个木碗,看了一眼,内里斑斑驳驳的。

    正文323 食肆开张

    当文筠与文筜那边不和之时,文箐正在做牙粉呢。

    嘉禾称好薄荷叶、硝石、没食子、青盐各12钱倒入药臼中,问道:“小姐,冰片可是四厘,玄明粉五厘,再有是甚么?”

    “硼砂6钱即可。”文箐从箧子里找出方子来,提醒道。

    华嫣瞧了一下那方子,好奇地道:“表妹,这个又有甚么用?怎的同我们平日用的不一般?”

    文箐心想可惜你没见过几百年后的牙膏,那个名类繁多,各种概念炒作,那才叫不知用哪个呢。“但凡招了风寒牙痛便用这个。相反,若是上火,则需白芷6厘配朱砂3厘,研为末,加蜜调制为丸,别太大了,只黄豆粒大即可,用来擦拭牙齿,虚火渐消。”

    华嫣很是佩服地道:“也真难为你。既忙着制绒衣,又要忙着张罗食肆,还想着做人偶,做那个甚么风扇,怎么还有时间看书习得这个来?”

    “哪里有表姐说的那般夸张。这些个都是以前偶尔翻书得的,一时觉得稀奇,就抄了下来,总不能待遇到了病痛才临阵磨枪呀。”文箐笑道。

    华嫣叹口气道:“我弟也看书,可是就不如表妹你这般博闻强识。”

    文箐道:“话可不是这般说。华庭表哥看书是作学问,需得咬文嚼字,一天且看懂一行字,再引经据典写出个所以然来。我一介女子,看书又不求科举,又不需钻研经书,见得有意思的便多瞧一眼,不喜欢的就直接翻过去,一本书看完,可能什么也不记得。”

    华嫣感慨道:“读书贵在持之以恒,表妹一番谦言,只这方子,足见表妹亦用功了。我弟若能专心倒是好了。”

    文箐安慰道:“表哥现下已是用功了,只是习举业,可不能象我这般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他那是厚积薄发。只是如表姐所言,不积畦步难以千里。若偶有用的,就记下来,又不废心思去想是为什么。待得遇到事儿时,翻出来便是了。我现在一则是见识太少,二则是看的书还是少,那个风扇车若不是表哥提点,怕是想不起来,终究是闭门造车而已。”

    华嫣道:“你说得倒也是。男人与女人看的书自是不同。我以前看书,就是为了识字……如今,才晓得错了。”

    文箐想自己前世也是为读书而读书,真的学到有用的到古代了能用上的极少,早知以前就学机械,或者学农,哪怕学个兽医也行啊……可惜不知晓自己要穿越,后悔莫及,只能翻前人的笔记了,偷学几招,现学现卖。

    “不过箐妹这般勤快,倒是我省了事。我只需拿箐妹的读书笔记翻看,能记个二三,就了不得。”华嫣向文箐取经。

    文箐一惊:自己记下来的那些纸张里,可有好多是旁人不能看的。不敢马上答应,道:“好说,好说,待日后我整理了,我再好好誉写一遍,一定送于表姐。”

    正说着呢,就听到阿静来说:“小姐,豆子说,方才五小姐与六小姐在书楼那边打架了呢……”

    文箐吓一跳。赶紧出去找人,过了会儿才知是虚惊一场,只是文筜那衫子是真给染上了色,难洗了。而文筠左手中指青肿一截,想来伤了关节或者韧带,肿了起来。这个时候没有冰,文箐也无计可施,只得找了药油,给文筠抹上。

    她了解完事情原委,原来并不是真打架,更不是文筠有意为之,便又替她们二人说和。只那二人的恩怨却是越积越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面上答允不计较,可是终究是马上转过脸去,谁也不理谁。

    文箐拿两个在气头上的小女孩没辙,寻思着三婶与四婶可莫要最后将气归在自己头上。

    思来想去,还是赶紧将一干人人等送回城里。如意料中,李氏与邓氏自是闹了一场。

    李氏心疼钱,文筜那身衣衫毁了;邓氏心疼女儿受伤,骂女儿何必巴巴地到那边去讨没趣,最后讨个伤回来,从周腾害周同摔折腿,骂到文箐文筜害自己女儿手指受伤。骂完后,又担心再有个残疾,紧着去找了医生来瞧,人家说无事,她还骂不休,言及此事断无就此罢休的道理。

    上回,文箐将邓氏要合伙与自己开食肆的事在周宅中正式说了出来,堵了邓氏的退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原先想与外人合伙开酒楼,分二成的利的算盘现下也尽数落了空,很是气愤。

    眼见得文箐的食肆这几日可能就要开张了,她又叫来弟弟邓知弦,埋怨道:“姐姐我将一切都托付于你,你给我办的事到底如何了?不是说让她开不成食肆吗?怎生没个动静了?”

    邓知弦也一脸不情愿,埋怨姐姐:“你最初斗那口气作甚?我也没闲着,这不是一直帮你找路子吗?姐姐又不曾给我钱打点,全凭我这口才与广结人缘。我那朋友先时还埋怨我,他一片好心,同意接郭董氏做厨子分你我二成利,你还嫌少,哪晓得你侄女儿将这路砍断,如今郭董氏既是不能去他那边,让我也得罪人了。”

    邓氏便越发觉得是文箐断了自己的财路,只想给她个狠点的教训才行。“她既对我这个婶子不仁,莫怪我对她不义”

    “就是。姐姐能这帮想,那最好不过了。我就怕姐姐到头来,又顾忌婶侄情份,舍不得下狠手,便是有好法子也不敢说出来。”邓知弦说得很是情深意重。

    “甚么法子?尽早尽早。以前你让我抓住郭董氏不放,想甚么时候不给她人就不给,只现下她当着周宅众人挑明了,她食肆一开起来,我再不能将郭董氏撤出来。你的放风筝的事,只怕这个线也不在咱们手头上了……”邓氏有几分急切。

    邓知弦道:“姐姐既这般说,小弟这就说来……只是,一则需得姐姐点得不许反悔才是,二则且需再费点时日,这事也莫走漏了口风。”

    邓氏立时瞧向他,邓知弦小声与她说了自己的主意,邓氏惊得下巴要掉地上,然后直晃脑袋道:“不行,不行,你姐夫要晓得我这般,那还了得我可不敢……”

    邓知弦却翻着白眼对姐姐连连叹气道:“姐,不是我说你,实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就是胆小。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他见姐姐仍是优柔寡断,于是趁热打铁道:“你怕姐夫作甚?这明摆着挣钱的行当,你挣了钱,姐夫还能说你甚么?姐,你有了钱,想如何便如何,想归家看爹娘也不用伸手向人要钱,想吃哪样只消一句话下去厨娘自会做哪样,何至于连这个都要看人脸色?”

    这些话都说到邓氏心坎里去了。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活得太憋屈了,太窝囊了。可是再想想若是没挣来钱……她又犹犹豫豫起来。

    “姐,难道咱俩姐弟就是穷人命?我就不信这个邪”邓知弦只想着姐姐若开了食肆,自己便能做得掌柜,能分姐姐一半的利钱,再不用象现在这般需到周家来讨好,反被人奚落了。

    邓自己也是十分不甘心经济大权旁落,凭什么一分家,另两家连小孩都有大把的零花钱,自己又识字又会算数,难道开一个食肆还不会?

    邓知弦左劝右劝邓氏:“姐,我还会害你不成?再说,弟弟我现下也真是不再象以前那般犯浑了,如今我是想正正经经地寻个营生,安生过日子,赚些钱财,让爹娘也享福。弟弟现下就这个心愿了……”

    邓氏被弟弟说得凄凄楚楚的,心中发酸,痛得紧,最后终于动摇了。“那你可替我看好了,姐也只能靠你了。旁的你多替我长个心眼,莫让人占了姐姐的便宜去……”

    邓知弦直拍胸脯打保票道:“姐,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你那侄女不给你面子,我且替你寻回来,让姐姐消回气,也让你上头那个老婆子与姐夫还有周家一干人等,莫再小瞧咱姐弟”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是在某一时刻,那就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一旦得罪了小人,那便是:买卖不成,仁义全无。

    文箐那边此时正好去了杭州,杨婆子一见她的面,迎了进去,立时就说起正事来:“表小姐,如今杭州城里也有一两家开始卖绒衣了。价格只怕咱们也要随着降价了。”

    文箐点了个头,道:“我这次来,是给婆婆带个好玩意儿来瞧瞧,不知能否给店里添点热闹,且试上一试。”

    说话间,车上卸下来的两个人偶都搬进了铺子,杨婆子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见嘉禾将几套绒衣给人偶套上时,连连惊呼:“这?这是哪里来的娇娘子?好看得紧呢……”她立时就想到这人偶一摆到店里,那得多吸引人来围观。

    嘉禾笑道:“这是古代四美人中的二美,王昭君与西施呢。我家小姐想着年底了,铺里生意好,赶紧送人偶过来。您瞧以前的绒衣需得摆在柜上,客人也瞧不出样儿来,如今这美人一穿上,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杨婆子忘了方才说的话题,围着人偶转了一圈又一圈,“表小姐,这个真放我店里头了?那,那春天新绸一上货,我这就赶紧做几套,天天让这美人儿换着穿……”

    店里的伙计也稀奇得直想到人偶面前瞧个瞧切,被杨婆子手一挥,道:“急甚么?马上就有你们看的,且好生待客,这是小姐送来的王昭君,就是那个去和番的那个,是吧?四小姐,老婆子没说错吧。”

    文箐含笑点了个头,杨婆子的这表情,真讨她喜欢,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莫放店里头,小姐说到时只管放门口,让路人瞧煞眼去……”嘉禾西施装扮妥当后,赶紧将另一套绒衣取出来,准备往王昭君身上套。

    “好主意,好主意,四小姐就是有妙招,老婆子是开了眼见,这可是以前都没想到过啊……”杨婆子忙招呼店伙计,赶紧搬了西施到外头去。“这是西施吧?我以前在画册上见过的。”

    西湖比作西子,江蠡泛舟的事还常常在老百姓口头流传,人人皆知,这放到门口,极好。

    文箐笑了笑,将杨婆子拉到身边,指着王昭君道:“这套绒衣有些不一般,婆婆看好了。”

    杨婆子一瞧,我的娘啊这何止是绒衣,还是狐狸皮裘呢这可是大手笔了,正在感叹,又见嘉禾再拿出一件大大的斗篷,套上,可真正是出塞的王昭君再现了。

    “表小姐,这一身,得,得多少钱了?”杨婆子瞧了一下手,干净得很,摸着狐狸皮,仍是有几分小心谨慎的样儿。

    文箐笑道:“你只管大胆摸就是了,这又不是纸糊的,碎不了。”

    杨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这个,不是老婆子少见多怪,实在是,怕手上出汗,那个……”

    文箐道:“这个,暂且不卖,只当样式放这儿。但凡来店里的人,贵客可以看可以瞧,只是仔细莫弄脏了。菲是脏了,也有法子,你再将那布料再做一件,与那皮裘一扣就好了。”

    嘉禾听着小姐所说,赶紧给杨婆子展示关键所在。

    原来,外衣则是用扣子与皮裘相连,两面可穿,等于买一件就是两件。再有,那绒衣全部用一个里衬做好了,可以轻易拆卸,嘉禾道:“小姐说了,这个是活里活面,既可做夹皮袍,又可做绒衣皮裘。两面穿,等于四件衣赏呢。”

    杨婆子道:“真是……婆子实在是想不出来,表小姐这真正是太……”她平日舌灿莲花,现下惊喜连连,夸赞的词儿只觉得贫乏,无一可以表达的。

    文箐笑道:“好了,婆婆莫激动。这词儿,你只管想法,待会儿一搬出去,这客人就要围观来,婆婆还得与客人好生介绍呢。”

    杨婆子这才明白小姐为何刚才说不卖了,这么一件,谁会舍得卖啊?“那,这个斗篷也是一样的?”

    嘉禾在文箐的示意下,解下斗篷,给杨婆子身上一披。惊得她一闪,叫道:“哎呀呀,老婆子贱躯,哪里能披得了这个,使不得使不得也。”可是斗逢一落身,只觉得从背后就是厚实的暖意,待一拿开,身上衣衫的熨帖感全无,好似身上突然少了一样宝物。

    文箐道:“婆婆,这个,纯绒的袍子咱们不降价,若是要与人拼价格,咱们以绒加棉的绒衣去拼。他们降价多少,咱们便比他们多降十贯钞……”

    杨婆子先是一愣,反复回味了表小姐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小姐,你这是将绒衣分出高低等次来……”

    “正是,咱们今年秋冬收的绒,虽然用起来还是紧张,可是食肆一开,我就可以再多宰一百来只鸭不止,若是再有人拼,我索性将那三百来只全宰了,做成板鸭……”反正有食肆,板鸭在青黄不接之济,自可以在食肆卖掉。文箐是这般筹划的。

    杨婆子恍然大悟:“是哦,是哦,那些人,毕竟是今年才开始制绒衣,以为有利可图,急于降价获利,卖一件赚一件。可是咱们若直接拼价格,咱们卖得越多,亏得越多。只是若与他们拼量,他们肯定不如咱们,他们没有咱们这么绒……”

    文箐点点头,十分赞许这个婆子,果真不是个糊涂的,难怪当年香玉膏能在她手上卖得那么好,连郑二那娘子都夸赞杨婆子。“不过,这绒衣价格早晚会下降,只是今年绝不能降得太多了,否则明年就没甚么赚头了。”

    虽然说是和气生财,大家一起发财才有得好。可是这还不是明代中后期,现下商业并不太发达,奢侈之风还没形成,极大部分人还是节俭持家,有钱人家就这些,而有钱的能舍得花钱的更少,舍得买一件绒衣的那就是少之又少。一件绒衣穿是至少五六年不止,若是好些人家皆卖,必然影响价格急剧下降,然后转眼间这个市场马上就达到饱和。之后再无赚头了。

    故此,今年要么将其他竞争者打压得狠一点,否则,纵容他们得了大利,必然吃着了甜头,就会继续火拼,急速加剧这个市场的抢夺。这不是文箐所能看到的场面。思来想去,她认为该出手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利。

    杨婆子十分认可,道:“可不是。表小姐,郑家那香玉膏去岁还卖得好,今年听说不怎么行了。前些日子,遇得他们家掌柜,还向我告苦,说当年买亏了呢。”

    文箐一笑,道:“花无百日红,本是这个道理。香玉膏再怎么说,他们肯定赚了,只是如今赚得少了,不过听说那头油津子,可是卖得十分的好。”

    “是啊是啊,郑家奶奶自是算得清楚,所以没在三奶奶面前提香玉膏的事,当年表小姐可是送的这个方子与她,说来说去,她家还是赚大了。”说到以前的各关系户,杨婆子话锋一转,道:“吴员外前些日子本去了松州府,昨日捎信过来,急着要返京,问咱们那绒衣可制成了?”

    文箐道:“今日带来了泰半,过三日我让褚群将其余的送将过来。我此来也只是想问问婆婆这边的情形,如今既然说妥了,想来无事,我去看望三舅姆后,就直接返家了。食肆过几日开业,婆婆这边要能挪得开身子,不妨去捧个场。忙的话,还是铺子里生意要紧。这绒衣的生意,就托赖婆婆了。”

    杨婆子自然明白她此来为何,虽是邀请,那只是客气,表小姐这是将杭州这边的绒衣再次重托于自己罢了。李诚不在,如今她一个人忙着铺子里的布匹,又忙着文箐的绒衣,确实有些分身乏术。“表小姐,婆子得您赏识,已感激不尽了。如今这些事,又有小姐这般筹划妥当,婆子能做得的,自是不遗余力。”

    文箐见了沈吴氏,才晓得华嫣托付自己的事不太好办。沈老太太愁孙女儿年龄太大了,眼见同龄女孩都出嫁了,便急得不成,托了郑家娘子,谈了一个杭州富户。华嫣愁苦地对表妹道:“我家债一日未了,这婚姻一事我便不想提。若现下提了,大抵让人觉得我家需爷仗人家施舍,日后我进得夫家门,便是低人一等……”

    文箐将华嫣的这些话说出沈吴氏,沈吴氏直抹泪,道:“她祖母也是为她好,毕竟这么大年岁了,再拖就是老在闺房了……家中债事拖累她,我这作娘的,也是伤心得紧……”

    文箐道:“现下那边的事,三舅姆何不借口曾外祖母新丧,守制还是轻忽不得,眼前谈婚事,虽不成亲,多少也给人话柄,在室时失礼,出了嫁只怕也会招夫家人数落,凭白让人家看轻了。这道理,外祖母定也晓得。”

    沈吴氏点了点头,道:“我也说过。如今只能再这么强调了,反正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