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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5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点小银饰表示,反正这几年都没法戴,请三婶和姐姐们别嫌弃。不知其他叔伯家有几位姐姐,只好下次补上。内中又说下次来,就向三叔请教如何种雪耳。对于陆三叔来说,两斤雪耳可能是一年或两年的收获,而对于周家来说,却也只是一两个月的药费,所以至于那点钱财务必收下,就当开馆请先生用。内中千言,无以表述,云云。

    陆三叔在一旁听了,晚上夫妻夜话完,便对陆三婶道:“周小姐不是凡人,我看。咱家的孩子虽不如她,但也需得多识些字懂些礼,也能说清一二事才行。免得日后相见,一个是高山云,一个塘底泥,这云不在乎,泥却会自己在意。”

    三婶想了想道:“我省得。你们走了后,我想想这小娘子确不同凡人,看她说得好象容易,其实一定不轻松。就说她挑人,一堆人怎么就找准了我,人家的眼光会看人。大郎多读书,是不是也会象她那样?有她十之一二我也知足了。”

    陆三叔没接话。有些事,学不来,有些事,求不得。至少他们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周家,眼下……

    第四十七章 丧事(一)

    文箐慢慢了解到,周家先是丢失独子幼女,再马上接着是周大人这一去世,已经引起了归衙门不小的震动。后续关于丧事的操办,衙门里倒是派了不少人来帮忙操办。知州大人被人搀扶着亲自来道歉,他腿已经不行了,医士说治好了也是有跛疾,再也不能为官了,想来继任官员也要到了。

    文箐听到这里,记在心里,事后便好奇地问周夫人:“为什么摔了腿便不能为官了?”

    周夫人幽幽地道了一句:“律法规定,残疾者不能为朝廷命官。”

    文箐闻言大愕。看来在古代一定要全手全脚,全须全尾才是,要不然又是哪条规定便把一切“劳动成果”给剥夺了。

    关于丧事,文箐此前二十四年来,对于她来说,她爸妈两头的老人都在,年纪都有80多了,故未曾亲身经历过,更何况是按老风俗的。

    昨日晕头晕脑磕了头后,换了孝衣。所谓“披麻戴孝”,那衣裙便是粗麻制的,并不是纯白的,而是发一点黄。孝衣孝帽,草鞋着脚。文箐也没心情再问这孝服上的名堂,只见文简是头上麻布还需得戴个孝冠,而自己则是麻绳结发。

    本来还想能好好在家再睡一次。没想次日到天微微亮,便听陈嫂在院里似乎和陈管事说话,道是夫人病势昨儿半夜里加重了好多,如今高热不退,需得快快去请了医士过来才是。

    文箐听到院里动静,便立马一翻身起来,穿好孝服,想着姨娘既然住在周老爷那间,自己便和文简住到了一起,不知周夫人到底如何了,可千万别……

    这一想,心就狂跳不已,匆匆洗漱完,便要进到周夫人房间里去看看,却被周夫人吩咐让陈嫂给拦在门外,道:不许进去,免得过了病气。

    她虽然着急,但是又怕自己这一进去反而让周夫人担心真过了病,也只得在门口处请了安。

    周夫人身在病床上仍然惦记着她,在里头哑着嗓子道:“阿素,小姐和少爷就交于你看顾,可一定要盯紧了他们的吃食,万勿少吃或不吃。”

    阿素道一定人照看好小姐和少爷。文箐听得周夫人这般殷殷交待,只觉得心堵得慌,这样一个心地良善的人,为何老天爷就让她得了这般难治的病呢?

    陈管事忙带了姐弟两去寺里,让父子(女)见一面,以便封棺。要是正常情况来说,早就是入敛了。原因便是周夫人一直坚信儿女会回来,说花再多钱,也要让见见父亲的面。也许人的信念就是这么奇怪,不着逻辑,却是料得很准。

    在灵堂西侧,四周用纱帘搭起来,也不知道这叫什么,也许叫灵床?文箐当时只奇怪怎么便到这里来,点的香火气格外的浓郁。

    旁边有个山洞,在这盛夏里,倒是很荫凉,也显得暗森森。一具棺柩停那,周大人四周用冰给镇着,燃了极重的浓香,走拢去,已有异味。原来是借这洞里的阴凉,加上冰雪,还有药物来处理停尸,以便尸体保存得久些。

    虽然经过一些内部防腐处理,周大人的脸也不象原来模样,也不知古代是不是也有殡仪美容师,给脸上美了容,反正现在看,浮肿,却是惨白或者说是硬白。

    文箐看过,心里哀伤,周大人爱子如命,其情可歌可泣。进来有点儿久了,忍住恐惧和呕吐感,轻声对陈管事道:“文简胆子特小……”

    陈管事明白,也没让文简去看正面,只让文简看了一眼周大人在高台上似躺着的样子,算是看过了,然后又让姐弟俩磕头。领了到禅室里,由小绿帮忙带着,自己便走出去叫人,找小绿和专门的婆子来进行最后的一次大敛——按正常的话如果儿女在家,早就大敛完毕盖了棺柩,如今只能拖到现在。然后准备下午封棺事宜。

    这时候栓子和豆子都怯怯地走过来,他们因为那日里自己没看好,让小姐和少爷遭了罪,老爷去了,自己两人都是罪人。又经过他们爹娘的几次打骂,心里更是添了一份罪孽。昨日见得小姐和少爷完好无损地回来,心里可真是狂喜。这会子几个小人终于可以一说别情了,豆子也懂得多了。

    文箐听他们口气里的自我谴责感,忙安慰说不是他们二人的事。

    小绿在旁边见此,便在一边低声道:“听说陈管事和李诚在那晚把栓子和豆子暴打了一顿,最后还是夫人给拦了下来,要不也得躺几天。小姐如今不怪他们,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这本不关他们的事,都是那起恶人没好心,我自己也没看顾到,栓子他们都小,我要怪也该怪自己。”文箐心想:这始作俑者便是自己,要是自己不出门偷看一眼花轿,哪里会遇到翠娘他们,又哪里能让他们临时起了歹意?此时被小绿提起来,心中只觉得万分愧疚,周大人便是自己间接地害死了。

    小绿这时又不停在一边抱怨自己:“要是我不出嫁,那天家中便会有人看着少爷与小姐,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老爷肯定也好了,一家人都可能回苏州了,老爷可能去京城也说不定,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真是该死啊,奴婢……”

    未说完,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文箐看她额头原来就一直红肿破了皮,想来之前也一定磕过好多次了,这样深的愧疚感,可能会伴随着她许久时光。便立马制止她这样,费劲拦了她。

    阿素这时也过来,忙制止道:“你又抽疯了?!夫人都说多少回了不是你的事,你这样让小姐如何办?快起来,免得外人误会是小姐在责罚你,休得干这失体统的事来!”

    文箐待她起来,沉声道:“你要这般追究下去,那还是怨我爹和母亲自己了,是我们想要冲喜才这样急着办的事。可能这样想吗?事情既发生了,怪自己也没用,更何况和你也无关系,你日后别在我母亲面前这般再提及,只会伤了她。”

    小绿那边直点头,拭着眼泪。阿素正给她拍尘土,听得这般话,没想到小姐这一趟回来,人变得说话比原来厉害了,以前不怎说话,如今却是一套又一套的。更相信陆三叔说的小姐在公堂说那番话是真的了。看来小姐在自己面前是深藏不露。

    待得小绿她夫婿郭三郎进来道封棺事宜,才停住。

    按说这“停七”,原来是女婿来主持的。文箐小,而且当时也没在,最后小绿说当时夫人就把自己当嫁女一样,所以郭三郎也应承这些礼仪由郭家来表示,周夫人却不过,用郭家这个婿名头,费用全部周家来负担。

    阿素后来在旁边偷偷说与文箐听,原来因为周大人在人家新婚那日就离世,周夫人担心小绿在郭家以后难过日子,忙给郭家道歉,又补了点儿礼。郭家人面子上倒是不错,对于小绿夫妻来出力倒也没说甚。

    周夫人看着两个儿女越来越瘦,想着“哀发于食”,这哪里能谈什么“居丧头三天粒米不进,三天后喝粥”,文简一直没吃好,可是成问题了。便对陈嫂吩咐道:“老爷定不乐意看到箐儿简儿受饿,再说已经都过‘三七’了,便不用再按那一套来。”

    陈嫂想想故去的人,守孝是对的,但是少爷毕竟是重要的。也便依言准备饮食。到了六月二十一这天,陈嫂又建议,“少爷今日过小生日,离老爷……正是一月之期,孝子得茹素,可是少爷这身体要紧,这天给他吃顿荤的吧。”周夫人道:“守孝,古来也是‘毁瘠为病,君子弗为也。毁而死,君子谓之无子。’”

    事后,又问医士能不能给文简用人参之类的补一补。

    文简在作“肉票”的日子里饥一顿饿几顿的,吃的都不是好东西,加上本来体质不如文箐,肠胃确实有些不好。这几天下来,又伤神的,身子是越发的弱了,要真是一直吃素的话,哪里还能挺下去?

    文箐与文简相处这么久,确实生了一份护犊之情,很心疼这个弟弟,她自己吃素倒没觉得。只是周夫人这一番话,自然四个孩子便无需按守制这般严格地要求来了,连姨娘也是,偶尔总得要改善一下生活。周夫人自己却坚持,陈嫂却暗地里只能尽量做精致一些。

    因此,文箐便迫不及待地向阿素了解一些关于服丧守孝的礼仪规矩。

    原来在孝期,除了周夫人所说的那个以外,三月后可吃粗食,一年方可进菜果,二十五月丧期之内不能饮酒食肉,这是哀发于饮食。此外不得听喜乐嬉戏游玩,不得大声说笑,子女在一年内不得剃头理发和化妆,时常要面带戚容以思故亲,更不得戴首饰,发上便一直以白布条绑束便罢,这便叫“哀戚毁容”。家中3年内过年不得贴春联,不得出外远行等等。后面又听得到墓葬后,孝子需得单独结草庐于墓地边,以草为床,以木为枕,旦夕祭拜,三年方可,这是哀发于居处。夫妻不得同房共枕行敦伦之礼,至于说及丧期内嫁娶,那更是不行,除了“荒亲”以外。

    第四十八章 服丧(二)

    文箐听得头痛。想想,要是一年不吃瓜果,这也太折磨人了。此外不得大声说笑,斩衰之节“唯而不对”,真正是麻烦问题。便反问了一句:“那难道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陈嫂在旁听到,急急地道:“唉呀,我的小姐,咱们家如今可顾不了这个,小的小,病的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转过头去,骂了阿素,“你这脑瓜子便只记得这些么?枉夫人辛苦教你识字读书这么多年,可不是让你拿来如此刻薄小姐的,休得将那书上的乱七八糟拿来卖 弄。”

    文箐见阿素同自己讲解这些,反而挨一顿排头,心里过意不去,忙劝解道:“陈妈,不是那么回事。阿素姐姐在同我讲解这些,也没说让我一定要这么办才是。只是我终归要长大,晚些时候知道不如现在便识得这些必要的礼仪。她是一番好心,再说是我央了她,她才与讲得这些。你这样训了她,日后姐姐哪敢再教我?”

    陈嫂忙解释道:“小姐,你和少爷都小,哪里受得了那样。要是老爷知道了,定是不允的。老爷没了,咱们还不是得靠着夫人小姐过日子,要真按礼仪去办,这夫人与少爷,还有姨娘哪里坚持得住。小姐要是想知,也只需问了,记在心里,但千万不要想着按那个去办,在外人眼里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在家里自然是关起门来,心里想着老爷便是了。阿素,你也知道那句什么来着,居丧之礼,头……”陈嫂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表达了。

    阿素只是硬着头皮在旁补充道:“便是‘居丧之礼,头有创则沐,身有病则浴,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

    “正是。小姐要不明白,你便只需按这个解释与她便行,需要小姐必须亲自参与的,你说得一些便动,其他的,休得再多话。”陈嫂忙得很,交待完了便要走。

    文箐点点头:“我晓得了。正是陈妈说得这般,才好。”

    阿素一脸惭愧,低头不语。等她娘一走,方道:“小姐,下回咱们还是偷偷地说吧,可别让我娘晓得了。你既问‘停七’的事,我也简单与你说一说。”

    通过一番讲解,文箐倒也知道了什么是“七七四十九路道场”。古代人信仰,人生有六道流转,在一个人死此生彼之间,有一个“中阴身”阶段,如童子形,在阴间寻求生缘,以七日为一期;若七日终,仍未寻到生缘,则可以更续七日,到第七个七日终,必生一处。所以生者需得每日为死者诵读佛经,晨昏祭拜。

    总之,丧事比喜事的杂事还多,千头百绪。而周大人客死他乡,却在异地停灵百日,待周夫人病情好些,方才没有下葬,省了后续好些事宜。

    说到这里,头七很重要,明代一般都要做这个,至少也要停三日以免死者返生了,却被入葬,过得三日无再生,则可安葬入土。朱元璋的时候,要求人们都节约,所以不强调丧葬铺张,却对其中的礼节格外重视,除了官员有“丁忧”一项,对民间有利的一条规定就是“丧葬所需的物件全部免税”。而周夫人觉得周大人死得实在冤,加上为官,怎么也不能太过于节省了,虽不铺张,可也一丝不苟,在用度上把钱都交由了陈管事夫妻俩来把持。用的什么东西都要这里最好的,虽有归州衙门帮着操办,但周家花的钱是不少。定制的纸车纸人等停七要用的物件全部一个不落。

    刚开始文箐被陈嫂告诫了很多,结果也不明白,就问来问去,最后彻底搞晕自己。还是周夫人道文箐年龄小,只随自己拜祭就行,带着儿女回礼。

    从他们回来,姨娘也有意识到儿女没死,被找回来了,可是精神大多数时候还是不清醒。

    此间,又逢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是“五七”,也是最为热闹,要请来众多道士做“五七”道场。亲朋好友都到齐,办“五七”饭。周大人客死归州,于是衙门里的人派了些人过来主持,又有邻里因为文箐被拐却顺利逃生返家一事,闹得街里四邻尽知,于是一时来祭拜的人都相当多,这些颇为费人手。又有长川帮林帮主同李船主一道,来祭拜。

    船家带来的消息却不太好,说此前江南大水,不少地方发生了瘟疫,已经开始死人了。李诚返苏州报丧,至今无音讯。陈管事听到这个消息,半声不吭,脸色却异常沉重。一干女人都心情沉闷,阿静心里不停祈祷:李诚不要被时疫所传染才是。

    按苏州风俗,“四七”结束的这一天的五更时分,也就是“五七”的前一夜或叫凌晨,文箐和文简打开大门向西连续大喊三声:“爹爹回来吧”,小绿毕竟不是正式的女儿,只好同阿素一起称“老爷”。然后在灵前痛哭,同时端上事先准备好的酒菜,设奠祭祀,叫做"五更夜饭",这个仪式就是"喊五更"。天亮之后,周家就请店事先用花纸扎一座住宅,门窗、厅堂、庭栏、井灶等十分齐全,给人观赏之后,用火烧尽,据说这样可以使死者在阴间有房可住,这叫做"化库"。

    这一天的法事也很多,反正花钱不少。作为丧家,其中劳累过程,不赘言。反正文箐是瘫了,周夫人坚持到最后,到了晚上终是躺在床上,姨娘也晕过去几回。陈嫂他们也是咬牙挺着,里外大多是陈管事一手操持,他就象一个永不能停下来的陀螺,转着,转着……

    终于到了四十九天,便要做“断七”了。一般来说,亲朋好友都会参加“断七”之祭。“断七”这一天,请道士和尚来做道场,美其名曰“保太平”。因为这一次则是为活人祈祷。

    文箐见一家上下都着的生麻布制成的孝服,也才知种左右衣旁和下边都不缝线,断处外露挂着须须,未经修饰的,便叫服“斩榱”。想想这样至少还得穿三个月不止,看着姨娘那细嫩的皮肤虽然憔悴了些,水分也流失了些,但听阿静说皮肤都磨起了一片红紫,也对这个生母万分同情。

    古代便是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在室内女为父母、媳妇对舅姑、承重孙对祖父母、妻对夫等,都要穿斩榱三年。而如果是正妻死,作为丈夫的则只需为妻服丧一年,还不是斩榱服,叫“齐衰杖期”,同样的是,在明朝,又规定了嫡子为庶母也需得服此丧。

    显然,男女平等与否问题,在这个上面就十分明显体现出来了。

    文箐便偷偷地问阿素道:“难道咱们真要穿这个三年不成?”

    阿素道:“古来礼教如此。只是这个,也是高祖时,便不需如此了。”文箐便继续追问,原来这里便是一个人引发了两个小典故,还是真实事例。

    该典故便是成穆贵妃死后,朱元璋令他的第五个儿子周五王朱橚给她服丧,行慈母孝,服三年,东宫太子、诸王皆服丧。于是,庶子为生母服三年,众子为庶母期,自成穆贵妃始。

    文箐听完后,这不就是崔老头说的,那个涉及到朱棣生母之历史研究问题吗?因为又有历史里记载朱棣和朱橚同母,且朱橚不是马皇后生,而是妃子所生,所以后来研究者们这么一推论,朱棣的生母就成了一个问题。疑为其登基后的当时记载。

    想来,天子之家,一言便定了天下礼制。周王朱橚最后也只是服了一年多丧,便废了此规矩,所以后来民间见,便服丧也乱了章法。

    文箐全部听完,道:“这思念一个人难道就一定要这样吗?”

    阿素看看四下无人,便道:“这些礼教,便是那些所谓的‘圣人名儒’所宣扬,总打着这个旗号,来搏一下好名声罢了。”

    文箐听得,心里一震,不禁仔细打量起阿素来,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如花女子平日里少爷寡语的,没想到内里思想却不庸腐,连自己都不敢说这些,怕人误会,她倒是敢与自己讲这般话。

    阿素见小姐那双漂亮的眼睛骨碌碌直朝自己打转,心里有点发毛,觉得刚才言语有所失当,微红了脸道:“这也是夫人当时讲的一个笑话时的原话,非是我故意歪传。”

    文箐又追着问她是何笑话,阿素道:“也不是笑话,倒是以孝治天下的汉代的一真事。”见文箐躺在床上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于是顿了一顿,继续道,“史载东汉时的赵宣,宣扬的是他为父母守孝三年后,又以墓道为家,住了二十多年,孝意之诚,名闻一时。后来当地新上任的刺史陈蕃慕名拜访,却发现他已有五个十岁上下的亲生儿女,恼怒不已。”

    “天啦!真还有这种沽名钓誉之辈,依父母去世这种大事来扬自己的名,这可真正是……畜生不如了。”文箐惊叹道。便是她这个现代人,也知这真是不孝之大逆了、

    “是啊。最后他也没个好下场,不光丢掉各种荣誉,还锒铛入狱,遗笑天下。”阿素接口道。看着小姐渐渐不想那些烦心事,被自己讲的几个小故事吸引了,心里也觉得安慰了。终于不负夫人与母亲所托,能将小姐的心宽一宽,同时也讲了规矩。

    可是,此时文箐除了想的是这些规矩之外,也想着周夫人居然能将阿素给培养得如此出色,看来以前在周家没少读书,便是让她写几个字,当自己的古代老师,也是不差的。不知将来又会有哪个好儿郎能配得上她?

    这时,李船家捎人带了个消息来,道是给找了一家船户,可能要买那条船,目前正在筹钱中,过段时日便将来归州。

    这多少让陈管事安定些,夫人看病用药不少,家里没有一点进项。此前,周大人的遗体原来一直用冰,大夏天的冰,费用很高,后来左近都用没了,从蜀地那边花钱买了些,好在归州衙门帮了忙。

    其实,大家最盼望的还是希望李诚能尽快赶回来,还是知道苏州那边瘟疫是如何情形,周家府里各人是否安好等等。

    李诚在“六七”要结束时,已经是7月了,匆匆赶了回来,看他脸色,很不好。苏州周家及周夫人娘家各派了一个小管事来祭拜,周大姑奶奶家倒是派了一个族里的子侄作为代表来拜祭。

    陈管事把李诚叫到一旁,仔细问了缘由,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却抹了一把泪道:老天不会这样对待周老太爷,老爷和夫人!要这样,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

    周夫人见到一干人等,却一眼看出问题了。白天祭拜过后,招呼了来人,问了话,吩咐下去好生照顾。到得晚间,还是叫了陈管事与李诚到前厅,这次没让文箐去。

    不过文箐却好奇,不听吩咐,趁阿素去厨房清洗,偷偷地溜到隔间门那儿窃听。因为总觉得发生大事了,而且是极不好的消息。

    第四十九章 苏州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周老太爷去了京城,奔波了一回,原来的熟交大多都致仕了,或者已离京,但好歹是说清了周大人的病症,加上归州驿站这边传去的信佐证了,花了好些钱财,打通了关节,吏部也同意休养好再回京,算是同意周大人致仕了,其他的事也先放一放。

    老太爷才松一口气,想着自己毕竟以后要在苏州养老,所以京城的产业干脆一并处理了,就留一套宅子没卖 。然后想想自己这张老脸,也无颜再在北京继续久停,办完事就返回了。

    只是老太爷年岁毕竟大了,加上原来忧虑过重,一路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赶路,身子骨已是耗尽体力,回程时见事情有所缓解,精神一松懈,终于在回程船上病了。李诚到苏州的第二天,老太爷也病到苏州了,一府人都紧张得不成,谁也不敢说。

    原来老太爷只是小病,但是回程时候,带去的一个小管事因为犯事,被老太爷一顿责骂,怕回了苏州会被处置,便卷了大部分钱财跑了。变卖 北京资产后,除去老太爷打点京城花费了十万来贯,还有六万来贯便被卷走了近四万贯钞,待到次日才发现人走了。这一下子急火攻心,立马就喘不上气了,另一个小管事也吓得没了主张,急急地就往家赶。好不容易到家了,请大夫来瞧了。

    周家众人问得另一个小管事,才知原来那人将老太爷着他送的一份装有重要证据的信函无意丢落,当时谎称信已送递到贵人手上,后来到船上,无意中道了出来。这才有了卷款逃跑事件。那个偷钱的小管事据说是去北京之前欠了大债,又说是因为怨恨太姨娘不给假,结果他浑家难产死了,便怀恨在心。其他具体的,李诚也打探不出来了。

    老太爷既然如此重病,李诚这边便也一直不敢去见,当然,周三爷也不会让他轻易见到老太爷,周府上下将周大人去世之事对老太爷捂得死紧。

    只是有一日,老太爷的一些朋友过来探病,也不知说了什么,因为听起来这些话就是客套话,可是老太爷明面里没反应,心里却有点小疑惑。过几日里道身体好些,非让下人每日里把自己搬到花园廊下晒太阳。结果有个丫环在角门边说起文简小少爷被拐走了,不见了,老太爷当时一听到就风瘫了。请了好几位大夫过来,终于让老太爷能扁着嘴说一两个字。

    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说是老太爷这病静养,千万不能再受打击,于是三爷四爷怕万一有事,一个都不敢离家远行,都在病床前侍奉呢,怕来了归州的话,万一老太爷问及某些事,或者万一老太爷突然就……三太姨娘那儿就一个小姑奶奶,更是不方便来看望,更何况也要侍疾。

    李诚那边断断续续地讲着,周夫人只是越听越茫然,中间咳嗽不停,好半晌,一声长长地叹息,极其悲哀地道:“老天真不开眼啊!待我周家如此薄情……”

    文箐这是第一次听得周夫人埋怨老天爷,想来是悲伤愤恨到了极点。她虽不知老太爷为人到底如何,但一个老头为了自己儿子拼死拼活不顾老脸四处求情奔波千里,最后落一个病重如此的境地,临了还是孙儿被拐卖 ,何其凄惨?万幸还不知儿子已亡,要是知晓此事,只怕……

    周夫人擦了擦泪道:“老太爷现如今可好些?”

    李诚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可是他向来是个粗汉子,比不得陈大福会遮掩说话也会绕个弯儿,他是向来直来直去,不懂掩饰。

    矛盾过后,觉得对主子应当“忠”字为要,便道:“老太爷清醒时,嘴里能吐字,就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怎么老二家的还没回来?病应该好了啊?快去让人问问’。把我又叫过去,我也只得说是老爷打发回去看老太爷的,说少爷好得很,在家呢,没丢,只是夫人身体不便,平日里不敢打让少爷出门。因为这流民乱的,怕少爷被拐了,而不是说被拐了,是担心罢了,一定有人误听误传了。老太爷不放心,于是派的人也是老太爷亲自指过来的。这日子只能拖,也不知道能瞒多久。此外,太姨娘说家里遭灾,钱财也因备货给舅老爷下西洋拿不出,现在手头有点,可要给老太爷准备着看病,尤其是万一……到时肯定需要很多钱。”

    文箐听得这句,便想起了五月份时,三叔来的那些事,心里也只是一声叹息:有其子必有其母。

    周夫人摇摇头,嘴角带了些鄙视:“我已不指望着他们了。且别说她,其他人又如何?”

    至于几位舅老爷家,据说这次大灾首先是地里没收成,加上原来的积蓄全部给三舅老爷买货去西洋,铺子里还欠着外债呢。钱也有限,灾来了,他们庄子里被人抢了一空,闹到他们家里,还有人瘟疫死在他们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反正现在一方面怕传给了别人。另一方面好象家里族伯叔祖母亡故了,需得缌麻守孝三月,也过不来。三舅夫人要带着表少爷过来,李诚没同意。

    “周大姑奶奶又怀孕了,这次怀得不稳,是坐不得船来,而且也担心老太爷,所以更是离不开。便要拿出万贯钞来交于我带过来。”

    周夫人又叹口气,心里略有担忧:“大姑奶奶同你老爷毕竟是手足情深,难为她这片心意,待回苏州后再回礼于她罢。”

    李诚点头应是,接着道:“我本来想按夫人交待的,卖 了那三十亩地,因为闹水患也脱不了手。三位舅老爷家凑了六千贯钞,最后我便将那地契与了三位舅老爷家,便当是咱们卖 了的。毕竟咱们那田地受水患少,损失较小。”

    李诚见周夫人点点头,显然是同意了自己的处置,方又接着道:“还有,三太姨娘的我没接,因为太姨娘管家,她日子过得艰难。”

    周夫人问了一句:“她是个难的。小姑奶奶如今可还算好?”

    李诚一愣,想了想,方道:“小的未见着,不过听下人道,尚好,毕竟老爷在,二太姨娘也不好太苛刻于她们。”说完,发现学有好些事情,自己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实在左右为难。

    周夫人见得,便道:“观你这般情形,莫非还有别的事项,不管好与坏,你且说来。”

    李诚一听,方缓慢开口道:“小的要讲的,也不知该不该说。说了怕是在主子间传话,不利于家和。不说,又对不起夫人与老爷……”

    “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妈了。有事便说,如今,再坏的事还能坏到哪里去?!”周夫人恼道。

    李诚便吞吞吐吐地道:“夫人曾提及产业的事项,小的也去找老管家问过。至于店铺,原来公中的和在老爷名下的,太姨娘都收起来了。理由一个是老太爷卖 的北京铺子不管损失不损失,都是为了老爷这事花出去的,另一个是当时小少爷丢了这事我还没说,他们便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少爷已经回来了。于是三爷说为了防止大房绝户,官府收了大部分钱财去,不如老爷名下财产先转到老太爷名下,到时也好说。小的争不过三老爷,又没法去抢,就是想进老爷夫人原来住的东院,也被太姨娘支使下手人给拦住了,说万一夫人回去发现少了东西,到时她没法负责。小的实在无能,也没法闯进去。”

    “没想到他倒是早知这事了。咳……这不怨你,人家薄情,原来他念及兄弟,也只是因为有老爷这当官,咳,咳……他好用这个。老爷一直没如他意,他记恨可久了,而今给他这个空子,咳……他必然钻得得心应手。你切勿责怪自己。你来回奔波,好生辛劳,幸亏未曾染疫,便是大幸。好生歇……咳……咳……咳……”

    然后就听到李诚和陈嫂地惊呼:“夫人!!”

    李诚马上就冲出去,边叫:“我这就去找医士来!”

    文箐从旁边急急走过去,看到周夫人倒在椅子上,陈嫂扶着头,擦着血:“夫人,你醒醒啊……”

    看到文箐过来了,忙叫道:“小姐来得正好,快去找阿静与阿素来,我们三个先把夫人抬进去。”

    文箐慌里慌张地去叫了阿素,又去姨娘那边叫来阿静。

    阿静背了周夫人,其他两人在一侧扶着,文箐赶快提了马灯,穿过后院,进到周夫人房里,费了很大劲,放下来。

    陈嫂给除了鞋,又吩咐阿素快去准备好茶水,洗漱手,重新拿几个新帕了过来。阿静还想帮忙,陈嫂劝她看好姨娘,别让她情绪跟着变化,要不整个院子要闹将起来了。阿静不放心地离开了。

    文箐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起,看陈嫂流着泪一样一样地侍候了周夫人。待陈嫂回过神来,看到小姐也在默默流泪,忙让过来的阿素找一条不是夫人的帕子去给文箐擦,又说:“小姐,没事的,夫人一定没事的,都好几次了,我能应付得过来,夫人也会挺过来的。还有,小姐以后别来夫人这房里,夫人可是怕传给了其他人,尤其是小姐和少爷。你们要是哪里有个病痛了,夫人整夜都不睡觉,就在这抄经书,劝也不听地。你好,少爷好,夫人就会好。小姐,听话,去睡吧,一会儿医士来了,阿素会告诉你的。”

    医士在近半个时辰后深一脚浅一脚赶了过来。开始把脉,针灸,然后又重新开了方子。

    夫人悠悠醒转一会儿,道:“我没事,你们别忙了。”想起身,终是力不支,又软了下去。

    郭医士出来和阿素说让马上煎一道安神的药,点安神的香,让夫人好好睡上一觉。

    夫人这一睡,却是到次日上半晌才醒过来,只是这次躺在病床上,却是一直到“断七”前两天,才下了床,去了寺里,又进了“断七”的仪式。因为想要运棺回乡,需停灵三月再起棺,所以和寺里进行了停棺仪式,又交了钱给寺里,另又给了长明灯的费用。

    也是因为这样,让文箐了解到:看病吃药费钱,可是作法事也是一项极费钱的事。到处角角落落里都要钱,虽然好些看来是小钱,可是花的地方多,便是一笔不小数目。花钱如流水,这还不是大办。明器开始着手准备,也还没准备几件呢。船被抢时,好多钱财都被抢了,就是一些画啊,上发的砚墨等,也被抢了,或者捞船时,遗失了。反正当时值钱的没多少,所以要给置葬准备的明器还是到处凑。

    陈管事这样操持下来,好象老了好几岁不止,就是府里陈嫂和其他人,全都一个个憔悴不堪。

    第五十章 何去何从——献策

    自从文箐返家,除了忙着做七的事项,守孝之余,便是陪着周夫人说说话。每都谈及被拐卖 的那段日子,文箐还记得重聚那日众人围着她,一点一点地细细盘问她其中细节的情形。

    她将当初在陆家所说的内容,经过了大堂一次复述,如今再讲,便是比较流畅。只是听得一屋子人都感慨不已。说到被药晕装袋时,柱子他娘与陈嫂阿静都直骂赖二他们不是人;讲到被困在屋里吃喝拉撒时,除了周夫人,所有人都骂起来。

    周夫人只问:“他们可有打过你?”文箐想想,那点小打也不算事,现在身上也看不出来,说了他们又要担心,便摇摇头道“没有”。

    最后说到三人相互残杀时,所有的人都呆了。周家人想想自家小姐胆子着实大,上次遇难在船上时,陈管事与李诚都只忙着保护大人与小孩,就是小姐敢拿了武器上去打。只是那时毕竟有家人在身边,却没料到小姐居然还能遇到更血腥的事,便是个大人都害怕得不行了。周夫人只是摸着文箐的小脑袋,一遍又一遍。

    后来就讲到了陆家人收留,陆家村帮忙打官司伸援手。陆三叔便把周家小姐在堂上的言语又复述了一遍于众人。这一下真正再次强烈地震惊了周家人,觉得平日里小姐并不这般说话,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总能显出她与众不同来,看来自家小姐真是不简单。

    周夫人当时听得心里既心痛又欣慰,觉得自家女儿能有此言行,当是弥补了自己一生遣憾。私下里,又详细问了一次为何那三个能内斗,文箐那时正因为宋辊的死而心里矛盾,觉得自己阴险歹毒,于是也把自己挑拨离间地事说了些出来。

    周夫人当时听得目瞪口呆,重新上下打量女儿,劝解她那不是阴毒,而是自救,无需放在心上。最后很是感慨地道一声:“母亲很是欣慰,如今箐儿已经长大了,此事便是母亲在场,也不定能如你。如今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日后,家中事项,你便陪在我身边,看陈嫂如何打点,我只怕……”

    那言下之意,便是一旦过世,就是担心这一家上下了。文箐听了,只得找话题安慰了事。

    可是,周夫人自李诚回来那日吐血晕厥后,病又重了。想来是内心里觉得极其负疚。因为儿女走丢,周大人去世了;如今老太爷大病,作为嫡媳,不能床前尽孝。还有如果自己也去了,这幼子幼女将会如何难过,日子将会如何煎熬?娘家最亲的兄弟在西洋,远水解不了近渴。这种愁困,悲伤,无望全部袭击过来,一浪高过一浪。

    文箐真害怕周夫人此时即将是油尽灯枯,怕哪里再落下一根稻草。时时提心吊胆,有点风吹草动,就警觉地盯紧了。

    “过七”后,从苏州来吊唁的三位管事并下人来辞行,陈管事来请示周夫人。

    周夫人经过这两日折腾,已是病体不堪,由陈嫂半抱半搀扶着到了厅里坐下,咳完,喘顺气,对陈管事道:“你带少爷回苏州一趟吧。见见老太爷,老太爷还没看过少爷呢。当年到了四川任上,老太爷说要来成都府看看,咳……那一年却没来。如今既然老太爷这样了,快让他去看看。我总怕万一……这次同他们一道先回去吧。待看过,马上回来扶柩回乡。”

    陈管事听了,想了一会儿,心中不忍,可是主母意志又不能违抗,但作为这么多年的管事,自己不能不劝:“小少爷回去了必然会被老太爷留下来而不会再放回来,因为到时老太爷必然会说:你家二爷回来了就一家团圆了。再说老太爷何等精明,世事洞察,时日稍长,必然会觉察到这件事。便是小少爷也不是个会撒谎的,常在老太爷跟前的话,只需几句问话,倒有可能露了馅,反而惹了大麻烦。”

    周夫人本来就精神不好,这下子听得只觉没什么好办法能全了,恍然无语。

    陈管事想想,该说清的得说清,夫人向来坚强得紧,便是这事,只要说开了,到时老太爷便是去世,对夫人的打击也小些。当下便又接着分析道:“夫人,此事甚为重要。回去,是对老太爷孝,可于老爷便是不孝之举。另外,太姨娘那边的想法,夫人不能看轻了。因为这回去,要是没事还算好,就是夫人自己过得一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