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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第22部分阅读

      论太子妃的倒掉 作者:rouwenwu

    女。不为旁的,只因他喜欢的姑娘开口请求了。

    阿狸会喜欢太子喜欢到不远让其他任何女人碰他,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左佳思扬起满脸泥灰的脸来,对司马煜说,“我们见过的。在好几年之前,我被山贼劫持了。我阿姊去救我,你就跟她一起的的。”

    司马煜依旧十分迷茫,“什么山贼?你阿姊谁啊,我怎么不记得?”

    “我阿姊就是太子妃啊。”

    司马煜终于隐约想起些什么来,“哦,那回去救的是你啊……”

    他怎么记得是卫琅呢?

    随即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来,“太子妃去哪了?”

    问明白了阿狸的去向,司马煜跑出去好远,又想起些什么,随手招来一个宫女,指了指左佳思,道:“去厨房给她弄几道菜,赏她的。”

    左佳思还在水榭里烤鱼。

    这一次她又觉出身后有人,照旧故作无防备的起身——虽然上一次被推下去差点没命,但她还是希望能再被推下去一次——这一次她一定要看清楚凶手,也不枉她守株待兔这么久。

    肩膀被碰到的时候,左佳思敏捷的反手转身,就将人胳膊拧住了。

    “好疼!”

    左佳思愣了一下——被押住的是她的侍女桂香。

    双宿双栖(四)

    司马煜在皇后宫里总算找着了阿狸。

    两个人又一道去给太后请过安,便一起上了马车回东宫去。

    外面阴雨不断,车厢避上都凝了雾气,靠不一会儿衣服就返潮,衬在身上很难受。阿狸就往司马煜身上去靠。

    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司马煜道:“被阿爹留下训了会儿话。身上又淋了,就回去换了身衣服。”

    阿狸立刻就从他身上起来。司马煜见她被雷击中了一般面色剧变,那镇定明显是装出来的,便拉住她的手,用干燥的手指揉了揉她的手心,问道:“怎么了?”

    阿狸不动声色,只反问,“真的只回去换了身衣服?”

    “嗯……还去院子里找你来着。结果身上都淋透了还没找着,才想到你也许在阿娘哪里。”

    阿狸抿了抿唇,细细凝视着他的眼睛。

    司马煜竟被她看得心虚。

    他心底深处一种十分躁动的直觉,那直觉让他烦乱不安,毫无缘由的就将遇见左佳思的事给瞒了下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何以在这件事上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没什么不能坦白的。

    “或者你还希望我回去做什么?”司马煜笑问道。

    阿狸摇了摇头,掀起车帘。外间雨水细密的侵进来,她闭了眼睛,似是叹息。

    “没,什么都没有。”她说。

    司马煜心底的燥乱就这么翻浮上来了。

    ——又是这样的态度。总觉得她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屑于于他讨论似的。仿佛他就这么无知、不懂事,只能令她疲倦的、无奈的、全盘皆收的包容似的。

    这种感觉很讨厌,就好像有什么事对你非常重要,你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却都串通起来瞒着你似的。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忍不住就质问出来。

    阿狸不明所以。

    然而有了先前的铺垫,她此刻的无辜反而更令人不甘心了。

    司马煜用力将她拖过来,一前倾就啃上了她的嘴唇,愤恨的咬了两口,还是没忍心咬疼了她。又含住了,轻柔的辗转着。仿佛这样就能从她嘴上啃出什么答案似的。

    阿狸想笑,结果又被他责怪似的咬了一口。他闭上了眼睛,回家似的理所当然,门都不敲就探了舌头进来。不徐不躁,深情温柔。

    阿狸的手松开了车帘,雨声便被挡在了外面。

    马车驶过小桥,两侧黑瓦白墙,雨水落入了流水。江南烟雨濛濛如画。马蹄的的踏在青石板上,临街的窗口开了一千遍,她家的浪子终成归客。

    他手臂圈住了她,阿狸也抱住了他。终于将一个逼供的吻变成了小别胜新婚的缠绵。

    下车时司马煜抱着阿狸,阿狸圈着他的脖子。

    屋外的桂花和雨飘落,阿狸就把头埋进他怀里去躲雨。

    司马煜轻声道:“我们差不多该开始考虑孩子的问题了吧,你不是急着求子吗?”

    阿狸想,如果能生她就不着急了,这才是高中生的年纪好不好。

    干脆就不说话。

    司马煜就尾音上勾着,在她耳边,“嗯?”

    阿狸五指掐进司马煜衣服里,低声抱怨,“进屋再说——”

    ——他抱着人聊天就不觉得沉?

    司马煜得意的笑起来,心想,总算还有诚实的时候。便把她往上托了托,穿过一出有一出的门墙,抱进卧室里去。

    司马煜连着赶了小一个月的路,身上乏倦。虽然想折腾一遭,但精力不足。回去跟阿狸闹了不一会儿就打起哈欠。

    阿狸坐着,他就枕在阿狸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偏还不老实,手指头往人衣服里探。但也没什么杀伤力,把阿狸弄痒了,阿狸就揪他耳朵,笑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嘿嘿的笑了笑,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睡着了。却又半梦半醒的叫了一声,“阿狸。”

    阿狸就低声说:“我在呢。”

    他摸了两把,抓到了阿狸的手,握紧了,声音懒懒软软的,“你哪里都别去。”

    “嗯。”

    “……总觉得你是在敷衍我。”他咕哝着抱怨了一声,这回终于真的睡过去了。

    他这一觉睡下去就跟猪似的,雷劈都劈不醒,晚饭也没起来吃。

    阿狸自己用时,珠翠问是不是该叫醒他,阿狸就笑着摇了摇头,道:“让他睡吧,还不知道怎么车马劳顿呢。”

    把他丢在一旁,只把他身边伺候的侍从叫来问话。自然也知道,他果然又遇着左佳思了。

    阿狸一个人枯坐了半宿,看司马煜睡得香,毫无负担的模样,就愤恨的去捏他鼻子,看他憋得脸都红了,张嘴大喘气,却还是不醒,才笑着松开他。

    抱怨道:“再犯糊涂,就不要你了……”

    半夜的时候司马煜开始睡不安稳,困顿的挣扎着,偏又被束缚住了一般,手脚挣不开,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阿狸被他吵醒了,只以为是寻常的噩梦,迷迷糊糊的伸手去安抚他。摸了满手的汗水,才觉出不对,忙推他,唤道:“阿尨,阿尨?”

    司马煜探手出来,用力的捞了几次。像是努力的想抓住什么,阿狸赶紧握住他的手。他攥实了,骤然便平静下来。只将阿狸的手拉在胸前。阿狸俯身去亲他,他眼睛里倏然便有泪水滚落下来。

    外面雨还在下,风不时一紧,雨声便骤然稠密。透窗而过,连屋里烛火也跃动起来。

    他脸颊上便有两道明亮的水痕。

    那确实是眼泪。

    阿狸忽然间便不知所措。

    司马煜睡得像死去了一样安稳,连鼻息也听不见。长长的睫毛映着烛火,像是染了一层荧光。不再有所求,终于可以瞑目了的模样。

    阿狸心里便有不可言状的恐慌,她自己也觉得搞笑,但她确实偷偷的去试他的鼻息,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在确定他真的只是睡安稳了时,才耗光了力气一般,软在他的身上。

    寂静的夜里,她耳朵里是撞击一般的心跳声。他还攥着她一只手。

    “阿尨。”她又叫了一声。

    片刻后,司马煜困倦懒散的回应,“嗯……”他摸到阿狸毛茸茸的头,打着哈欠问,“怎么了……天还没亮啊。”

    “是你先把我吵醒的。”

    “……”司马煜无语的蹂躏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阿狸又问。

    “记不清了,好像不是什么噩梦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梦到自己打了打胜仗。好像还是在江边,把北秦打的丢盔卸甲,芦苇花都染红了,。”

    ——那你哭什么啊摔!

    这次无语的是阿狸。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吧。”

    司马煜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早养好了精神,被阿狸叫起来,又回忆了一个热血沸腾的梦,哪里还睡得着?精神百倍的开始折腾阿狸。

    阿狸推了他两把没推开,干脆放任他为所欲为,百折不挠的睡自己的。

    司马煜啃了半天,人毫无反应,渐渐竟鼻息沉稳的睡着了,就有些愤愤的。又摆弄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样没意思,便不再马蚤扰她。也学阿狸的样子,靠在她胸口上听心跳。

    秋夜里很容易便生出空旷的感觉来。

    司马煜听着阿狸的心跳,渐渐的梦中清醒竟又浮现在梦境里。

    苇花如雪,战鼓轰鸣。漫山遍野的溃退和砍杀,像是席卷而过的风沙。他金盔金甲跨坐在战马上,即将登船渡水。

    他无意间回望。天矮江阔,流云涌动。

    倏然便有莫名的悲伤江水一般滔滔的灌入胸口,瞬间便令人溺亡。

    苇花从眼前飞过,点点泛红,便如东君忽至,杏花飘落在春雨里。鼻端泛起清香时,有少女踮脚去折梢头那一枝新杏儿。司马煜木愣愣的站在后面望着。

    看她艰辛的攀上攀下,终于将那杏花摘在手里,欢喜满足的跑开了。

    就像潮水自胸口退去了一般,那不堪负担的重量终于消失了。

    双宿双栖(五)

    卫琅在襄阳御敌,谢涟在京口练兵。

    而司马煜从京口一路走到襄阳,再从襄阳折回建邺之后,更是加倍的忙碌起来。

    十天半月不进院子是常有的事,偶尔回来了,也只在阿狸这里蹭吃蹭喝蹭床铺,还经常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

    荆州一代已经战火蔓延,想来等西边襄阳的攻防战有了结果,东边大规模的战事也就要逼近了。

    司马煜的精力全投入在这里面。

    这不是个皇帝点狼烟,天下诸侯就纷纷率兵勤王的时代。也不是个皇帝伸伸手,四面八方就赶紧出人给钱的时代。唯一确定的南边的土地不可能拱手让给胡人,打是一定要打的。但该怎么打,那就是各家自己说了算了。皇帝可以给意见,人听不听则是另一回事。反正谁都知道,“政在世家,祭在司马”。

    京官固然多为忠君之辈,但在大多数封疆大吏眼里,皇帝只需乖乖当摆设就够了。不想当就换人,反正都一样。

    这现状在孝贞皇后一朝改观过,那时有桓步青在,孝贞皇后可凭强权和武力统御天下。皇后余威所及,甚至可以一力扶持她的女儿继位。但自公主神隐,桓步青叛乱之后,皇权的威严就一直没有恢复。

    皇帝努力了多少年,才稍稍改善几分——至少目下司马煜有什么举措,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抗令。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阿狸才会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太子妃的命。

    ——如今江南十五州,有六州的军政都握在王家人手里,且大都不是有民无土的侨州。如果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大概长江流域整个儿都在王姓刺史或都督军事的管辖下。只在江北淮河附近的徐州和兖州,分别由庾林和谢冰治理。庾家暂且不说,谢家三代人都是太子党。王家根繁叶茂,各宗互成犄角,也各有立场,没有嫡系力压旁支一说。然而王坦也是有手段和威望,可以统御全宗的。

    阿狸只是嫁给司马煜,就给他省了多少事啊——虽然给她阿爹平添不少麻烦。

    但就算这样,司马家也还是有人要给她下绊子。

    经秋入冬,天气寒冷起来的时候,各宫各院里也开始分发御寒的衣物。

    阿狸也不是太公正的人,司马煜六个挂名的姬妾,她只跟左佳思有交情,又知道她是落水中过凉的,给她的分量便特别足。

    就这样,也还觉得她未必够用——这姑娘看着花儿一般娇弱,却是个大胃王。不定时再抽风一下,惹出什么麻烦,只怕就更不够了。

    阿狸只是奇怪,这一年深秋连着两个月她似乎都没什么动静。秋鱼最肥的时候,阿狸还以为院里管花木水草的女官又得到她这边来告左佳思的状,结果也没有。

    这一日分完衣物,闲下来了,干脆就悄悄的去她殿里串门儿。

    “最近吃用都很足。”问起来的时候,左佳思就说,“上下都很照顾我。”

    她才说完,果然就有小丫头端了点心和茶水进来。又仔细问了左佳思还有什么吩咐。

    “已经没有了,你们都下去吧。”左佳思就说,听语气,似乎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丫鬟退下去了。

    阿狸就笑道:“怎么,看着不高兴?”

    左佳思就点了点头,低头拨拉着茶盏,“看她们假笑,心里怪烦的……明明背过身去就要冷下脸来说三道四,干嘛还要装着很喜欢我?”

    阿狸忍不住就笑起来,“你管她们背后干什么,不是找心烦吗?看人看脸,又不是看屁股的。”

    左佳思落落寡欢,“阿姊你不懂啦……”

    “那就说来听听呗。”

    左佳思便加倍心烦起来,沉默了很久,才对阿狸说:“她们教我自保,教我富贵之道。”

    阿狸便沉寂下来。

    ——其实在一周目里,她就应该发现这些的。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那个契机就是左佳思遇到了司马煜。因为这姑娘有足够的美貌,不会有男人不对那美貌恍神。

    庾秀忌讳这份美貌,她可以把左佳思送入东宫。阿狸若忌讳这份美貌,就必然要与左佳思为敌。

    那么此刻左佳思该如何自保?

    无非两样:讨好司马煜和太后,防备阿狸。而讨好司马煜,便也是她的富贵之道。

    左佳思自己不爱想这些,她是被迫入东宫的,心态一向都比较消极。但是当她遇到了司马煜,那些曾经费尽心机也无法让司马煜多看她们一眼的女人,就会立刻明白左佳思的价值所在。就算左佳思自己不想,只怕她们也会半挟持的诱导她走上这条路。在很多事上,她们甚至会主动为左佳思牵桥搭线。

    如果她们只是思量着怎么勾搭司马煜到左佳思这里来,倒也罢了。阿狸只怕她们还在旁的事上自作聪明了。

    “别人教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恼火起来?”她便问,“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

    “嗯。”左佳思积压了几个月的烦闷,终于在阿狸跟前发泄出来,“她们要我防备阿姊。”

    这一条是必然会有的,阿狸只笑听着。反正她跟左佳思就是大傻遇上了二傻,但凡里面有一个动了坏心思,另一个绝对会死得很惨——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她的心性和左佳思的敏锐,真有人存了坏心,两人也不会互相吸引,不设防备就是了。

    “还说,会稽王府上送我进来,便是我的靠山,我就该常交往着,互通有无。”

    阿狸一口茶就喷出来——她这也太诚实了。

    左佳思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埋怨,闭了嘴不说话。

    阿狸欲盖弥彰,“这……这话其实也不能算害你。”

    “是啊,不害我。”左佳思咬了嘴唇,简直要把阿狸推出门去再不往来一般,“不过就是教我吃里爬外,认贼作父,恩将仇报。我再蠢,总也知道谁对我好,谁害了我还想利用我。”

    阿狸笑道:“你倒是恩怨分明。”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我很小的时候我阿娘就跟我说过一句话,叫‘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意思就是,别人咬你,你就咬回去,咬到出气未止。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对别人好,好到问心无愧为止。不过我遇到的人,都是有怨又有德,所以我既不能咬到尽兴,也不能好到交心。只有阿姊对我只有德,只有那个会稽王跟我只有怨。阿姊你说,她们偏要我反过来,是什么居心?”

    “会有什么居心啊……”阿狸就有些难过的揉乱左佳思的头发,“人跟人不止有怨跟德,还有利与弊。她们是算计着利弊活的人,要害谁、厌恶谁未必就因为谁跟她有仇,可能只是人妨碍到她了。对谁好、喜欢谁也未必就因为谁是好人,可能只是人给她好处了。”

    算计着利弊活的人,往往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本心而活的,却常常进退失据,顾此失彼。

    因为世间德怨本没那么分明,利益却是无处不在的。懂不懂感恩报怨不妨碍人的生存,只要善于权衡利弊,就不会行有差池,危及自身。

    纯粹的感情却常常容不下算计。到最后往往是因爱故生恨,求全而有毁。

    一周目里左佳思对她,大约就是这种情形吧。

    “阿姊就不会这样。”左佳思又说。

    “难说哦,”阿狸笑道,“如果你敢抢我的丈夫,我就咬你咬到死。”

    左佳思想了想,说:“那是我先辜负了阿姊,阿姊恨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阿狸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就算你先辜负了我,大概我也不忍心真咬死你。估计只会恨得牙痒痒,把你远远的打发到天边去,一辈子都不想见你了吧。”

    左佳思也笑起来,“我也觉得阿姊是这样的人,阿姊太呆了。就跟乌龟似的,戳一下就闷声缩回去,都不会叫出来。”又悄悄的,“不过我不会欺负你的。”

    “嗯……”阿狸就有些苦涩的笑起来。

    若真只是想帮左佳思勾搭司马煜,没道理会劝左佳思跟会稽王牵连不清。

    阿狸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只怕是真有其事了。便又叮咛左佳思:“眼瞧着就是太后寿辰了,会稽王也要上京。这人送你进来绝对不存什么好心,你要多留个心眼。”

    “嗯。”

    阿狸其实觉得这句叮嘱挺没用的——左佳思对会稽王可能有防备,但会稽王用得着亲自出马吗?而左佳思对自己的兄嫂,又怎么可能有防备?

    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不可能帮左佳思兄嫂安排后路——一来人在会稽过得不差,未必愿意另投他人,二来,阿狸真心想知道,那边会做些什么。

    71双宿双栖(六)

    自怀疑桂香与会稽王有勾结,太后那边赏的东西,阿狸就不敢再随意吃了。

    但其实阿狸觉得太后不是那么糊涂的人。当今皇帝和司马煜好歹是她亲手带大的,司马煜待她真跟亲祖母似的,待静安公主也跟亲姑姑似的。太后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不会连这点真心都看不出来。那个会稽王纵然是庾秀的丈夫,但跟她就真能比司马煜还亲?毕竟庾秀已经是太后侄孙女儿一辈,会稽王又不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不过养恩究竟有多大也不好说。太后已经没了丈夫儿子,也许她心里想的就是放手一搏,帮娘家夺回昔日的权势呢?

    虽然没有证据,阿狸还是没瞒着司马煜。

    毕竟这两个人若真动手,要害的肯定首先是司马煜。阿狸只是个顺便的。

    司马煜听了却不放在心上,只说,“我让人留意着。”

    “你别不当一回事啊……”

    “没不当一回事。”司马煜说,“最近忙,腾不出手来。那个会稽王就是个花架子,看着怎么贤能君子,实际上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你让他折腾,翻不起风浪来。”

    “就怕他用些宵小手段……”

    司马煜笑得就有些无奈,“你眼里我就是这么空门大开的人?”

    阿狸心想,你还真就是。你不但空门大开,还开门揖盗!

    当然,一周目里她这个守门的也表现不佳就是了……

    司马煜见她面色几变,忍不住笑着把她揽过来亲了两口,“要不然你帮我教训他?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咱们来个欲擒故纵,将计就计?那个什么香是谁屋里的人来着?要不要我假装被她迷住了,看看那个会稽王下一步什么计划?”

    阿狸反手就捏住司马煜的鼻子,“你敢。”

    “呃……我就是假装一下。”

    “假装也不行!要不要我也假装一下,你身边男人可比我身边女人多多了!”

    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妥,然而也不能再掩饰了,干脆丢开司马煜,赌气进屋锁门。

    司马煜揉着鼻子追过去,就吃了个闭门羹,在外面推了两下没推开,心里十分委屈,“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啊……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阿狸倚在门上,身体渐渐就滑下来,她抱着膝盖坐着,微微觉得有些累。

    司马煜还在外面好言劝慰着,阿狸不答话。

    她想,大概司马煜想破脑袋都不会明白,他是怎么触到阿狸的禁区的。那就好像是他的原罪,虽然他从没做过,却要为此受罚。想想也挺不公平的。

    外面渐渐也没了声响。

    阿狸就想,司马煜其实也挺累的,他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烦心,他的人际比她只会更复杂曲折,令他不胜其扰。能耐着性子在门外哄她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两个人各自睡一觉或者想清楚,等明天平复下来了再聊也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窗子吱的一声响了。冬天的寒风带着水汽卷进来,瞬间就冰的阿狸有些头痛。

    司马煜敏捷的从窗外爬进来,就站在桌子上关窗,还呵了呵手取暖。

    “窗子谁封上的?害我撬了半天。”

    阿狸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他这么举重若轻,难免就会更加的负气。

    起身便又要往里面去,司马煜忙从桌子上跳下来追上。他拉住了阿狸的胳膊,阿狸便卷了一旁垂落及地的帷帐把自己裹起来,像只茧子似的,紧紧的。

    司马煜解了好几次没解开,就把茧子整个的抱住,“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居然这么大。”

    因为那个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阿狸想。

    “我认错了,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娘子就再饶我一回吧。”司马煜又笑道。

    阿狸在里面叹了一口气。依旧不答话。

    就听见“撕拉”一声响,司马煜居然把那么厚的帐子撕开了。外面光线射进来,他扒拉开布料,令阿狸露出脸来,先是嘿嘿的对她笑。忽然又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微微的沉下来。笑容里也有了些旁的意味。

    “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吗?”

    阿狸不理他,转身要避开。

    他就轻轻的拽了下手里的布头。阿狸就被他带得一倒,连张开手维持下平衡都不能,头就已经磕在他肩膀上。

    司马煜就笑道:“你接着躲啊?”

    阿狸恨恨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也不生气,就把阿狸打横抱起来,整个儿丢到床上去,笑道:“先绑着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其实阿狸想说的已经都说完了,剩下的不过是小夫妻间的私房话。但她现在不想跟他说。

    她不开口,司马煜就自己乱猜。

    “你生这么大气,是因为那个丫头比别人漂亮吧?也确实挺漂亮的。”

    阿狸就有些心灰。任是谁,听老公在一旁夸别的女人好看,都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床吧。

    “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漂亮。”司马煜又说。

    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阿狸暴躁的腹诽。

    “……比你差远了。”司马煜很诚恳的说。

    骗鬼啊!阿狸想,有眼的都知道左佳思更好看。

    “真的,我就是这么觉得。”他似乎在回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看极了。怎么说,就好像全身都在闪光一样,令人不看都不行。

    阿狸终于忍不住回嘴了,“殿下的拒婚才是轰轰烈烈,令人不哭都不行。”

    司马煜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的道,“那个时候小嘛,总是要闹点别扭。你不会这么记仇吧,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他声音低下去,嘀咕着,“何况你也知道我不靠谱啊,之前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姑娘,我怎么知道那是喜欢……谁都会抗拒吧,那么陌生的感觉……”

    阿狸说:“正常人都不会。”

    司马煜就信誓旦旦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女的,所以不知道。男的都这样,越喜欢就越要欺负,越装作不在乎。阿胡小时候还捉蚂蚱吓过桓娘,阿琰也揪过谢娘的辫子。”

    阿狸果断驳回,“阿琰才没。”

    “绝对揪过,你没看见罢了。”司马煜也果断举证,“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阿狸:欺负她没当过男的吗!何况这是一个性质吗!再说谢涟怎么可能抓蚂蚱吓唬小姑娘啊!

    对上司马煜弯弯的笑眼,看到里面荡漾的笑意,阿狸才明白自己又被他糊弄了。

    就果断闭上眼睛,蚕豆似的翻了个身,不去理他。

    司马煜只笑着给阿狸去解身上缠住的布,“挪一下,压住了。让我给你解开,不然气血不畅,一会儿要发麻。”

    阿狸拽了被子来蒙头,闷声道:“要你管。”

    然而司马煜居然真就不管她了。他久久没有动静,阿狸一个人蒙着被子,莫名其妙就想哭,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半晌之后才将被子一丢,露出头来透气。

    司马煜手搭在她的腰上,鼻息均匀,已经睡着了。

    阿狸愤恨的去捏他的鼻子,他半梦半醒着挥了挥手,咕哝着,“别闹,最近都没好好的睡过……”

    “不好好睡,做什么去了?”

    而司马煜也就乖乖的招供了,“梦,乱七八糟的……都睡不好……”阿狸还要说话,司马煜捞了两把,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嘘……睡觉。”

    太后寿辰在腊月里,因江北局势紧张,也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庆贺。只海陵王、会稽王几个太后孙辈儿的诸侯进建邺城来祝寿,在徽音殿里摆了酒席。

    年后海陵王就藩,会稽王却忙着在建邺城置办产业。他打的是庾秀的旗号。而庾秀父兄也确实在京城任职,又有太后那边眷顾,倒也没什么好质问的。

    何况朝中的眼睛都盯在北朝。

    北秦皇帝接连调兵遣将,重兵压境之下,襄阳城破似乎不可避免。荆州兵仍在坚守,但损失惨重,刺史王骞有意放弃襄阳,暂避锋芒,被卫琅劝住。襄阳独控汉水,贯通南北,丢了襄阳就等于丢了大半个荆州,丢了荆州,江南便不能独擅长江。一旦北秦军沿长江舳舻而下,建邺城和兖州军就要承受五倍、十倍的压力。

    卫琅是个能一力担当的。如此恶劣的境况下,不但令王骞固守襄阳,还能出奇兵接连取胜。虽没有扭转战局,却也令襄阳守军士气鼓舞起来。王坦在朝中一面帮他筹集援军,倾力相助,一面就想,等这次战事过后,说什么也要嫁个闺女给他,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让这样的少年成了旁人的东床,那就太可惜了。

    司马煜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三月里又去京口敦促备战。

    这种局面下,阿狸也不能再为些琐碎事跟他置气。只更用心的打理后院,免教出什么岔子。

    不可避免又要冷落左佳思。

    左佳思这一回却没有那么孤僻了,知道阿狸忙,便也常端着罐子来阿狸这里,什么好吃的都送。

    这孩子是黑暗料理界的,就譬如一道补汤,里面必然饱含一切她觉得好吃又补身的材料,堪称十全大补。然而揭开盖子看到里面死不瞑目的青鱼河蟹虾米肘子……对了,还有炖化的竹荪和荸荠肉,阿狸脑中就要血书一个惨字……

    味道……倒还不错。

    看到阿狸吃左佳思送来的东西,东宫后院的的姬妾、宫女,面色各异,人人都有心事。

    就这么一直到了六月里,北秦皇帝终于拿出了旷古烁今的宏伟计划——生生凑够百万大军,南下攻伐来了。据说还在洛阳为谢太傅和当今皇帝建造的官邸,拟定了官位。

    阿狸经常觉得,北秦这位光明磊落的二货皇帝也许是有收藏癖的……你看他不管灭了那个国家,俘虏了多少敌人,都不爱翦除人家的有生力量。也不管人家君主是英明还是昏聩,宰辅是贤能还是j佞,一律迁到洛阳来,给官位、赐官邸,天下归一,其乐融融。

    但这些人其实转头就能原样召集起自己的部众,反咬他一口。

    你待人以德,人未必报你以义。事实上当他兵败如山倒时,除了慕容隽,每一个被他宽恕的敌人都反咬了他一口。直到将他咬死。

    理想主义在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是行不通的。过于浪漫的英雄,最终都是悲情英雄。

    司马煜刚从京口回来,便再度接受皇命,替皇帝亲往前线督战。

    72双宿双栖(七)

    这一遭去的凶险,毕竟是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了。皇后舍不得司马煜,几度来东宫过问,每每跟阿狸说着话就暗自垂泪。

    却也没试图劝阻皇帝或是司马煜。

    实在是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司马家必要有一个人在前线,以示与国共存亡,与兵将同生死。而司马煜当仁不让。

    阿狸就尽量将司马煜身边值得安心的事告诉给皇后。比如谢涟和王琰都跟在司马煜的身边,不会令宵小有机可趁。比如这一战看着凶险,然而北秦内患重重,我军又是以逸待劳,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这场大战她不仅知道结果,还曾亲身经历过,做出保证信誓旦旦,全无压力。那份自信终于稍稍感染了皇后,令她渐渐安心下来。

    皇后那边容易劝说,毕竟做母亲的遇到儿子的事总难免要感性,要影响一个感性的人不难。但阿狸自己的阿娘,要劝说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阿爹的意思是,”阿狸娘这么一开口,阿狸就知道自己要头痛了,“太子亲临前线,胜则无功,败则有咎,并不是个好差事。”

    这话也是实话,司马煜已经是太子了,国之储贰,就算他再打胜仗,皇帝又能怎么犒赏他?总不能自己退位把皇位让给他吧?

    但他亲在前线,若还是打了败仗,只怕前线、后方两边信心都要极大的动摇,到时候大概就只有皇帝亲临才能挽回。

    真到了那种地步,也就证明司马煜没有天命,不是太子之选了。

    所以说,胜则无功,败则有咎。这话是没法反驳的。

    阿狸便说:“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阿狸娘就道,“让他装病。再派别人去就是了。”

    “也是妙计,只是阿爹怎不亲自跟太子说?”

    “你阿爹虽是太子的岳父,可先也是皇上的臣僚。这些话谋的是太子的私利,他怎么能开口说?不止他不能,这种局面下朝臣都不能。但你先是太子的妻子,你来说,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

    阿狸心道,阿娘你回去可以抽我阿爹了,他对你耍心眼了绝对耍心眼了。

    万分纠结之下,还是替他阿爹藏了用心,道:“女儿记下了,会转告太子。”看她阿娘了了一桩心事似的送了口气,又有些忍不住,“阿娘……”

    “怎么了?”

    “阿娘若心里不安,就常到女儿这里坐坐。阿琰那边若有信来,女儿替你过问着。”你就别强忍着忧虑在阿爹跟前晃荡了,看你强言欢笑、假装深明大义他也很替你担心好不好……

    阿狸娘立刻就来了精神,“阿琰有信来?”

    夜里司马煜回来,阿狸服侍他宽衣时,就将这事当笑话跟司马煜说了。

    “泰山大人做事,真是难得委婉。”司马煜笑道。

    “他在我阿娘面前,从来都直爽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我阿娘也是个再爽快不过的人。”

    司马煜心道:在老婆跟前怂呗。

    反正自从上次他一言说错,惹得阿狸一整晚没理他,他就再不敢在她跟前胡说八道了。他十分理解王坦的惧内。这世上再强大无畏的男人,到了自己喜欢得要命的女人面前,都会丧失所有自信,变得忐忑扭捏起来。太喜欢了也就搞不定了,所以先爱上的总是输掉。

    不过他跟阿狸之间明明是阿狸先喜欢他的,为什么忐忑扭捏的却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其实我阿爹说的也有道理……”阿狸还在说,“你去了前线,该万分小心。”

    司马煜就道:“我阿爹就我一个亲儿子,皇位不给我他还想给谁?若战败了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那个时候国都亡了,谁当太子有什么要紧?”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阿狸深刻觉得,她阿娘想不明白是因为她根本没必要去想。她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把女婿留在安全的地方,如果能把儿子也弄回来就更好了。在内心深处,她跟皇后其实是一样的。

    当娘的啊……

    阿狸忍不住就想,自己还没孩子也许是件好事。

    “去是一定要去的。”司马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问题不是怎么不去,而是打赢之后怎么回来吧……”

    阿狸不解的望他。

    司马煜笑着叹口气,“总之还是先想怎么打赢,以后再说以后的……”又抓起阿狸的手亲了亲,“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阿娘、阿婆那里,也劳你多费心。”

    夫妻间再如何缠绵,别离也还是近在眼前。

    七月初,司马煜再度动身去京口,前线督战。

    东宫里骤然空荡起来。阿狸便每日只往显阳殿、徽音殿里去,侍奉在皇后和太后身边。

    她和太后之间不可避免多了一层生疏。太后却也不多说什么,再有什么东西,除了偶尔一次留她用饭,也不往东宫送了。

    老太太做人做得太透彻,反倒令阿狸无地自容。司马煜跟太后如此亲密的关系,终于在她身上有了隔阂。

    “那些丫头都是我殿里出来的。”有一次太后就跟她说,“但既然给了你们,就是你们的人。有哪里不称心,只管□,不必顾忌着我。“

    阿狸心道:再有哪里不称心,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都忍了。旁的事还能告告状,但这吃里爬外,让她怎么说呢?

    太后见她尴尬,也不穷根究底,又道:“上一次你带来那丫头很讨喜,长得跟你也像。我很喜欢,多带着来玩耍。”

    阿狸道:“那丫头名叫阿青,兄长在会稽王手下任职,入东宫还是阿秀举荐的。阿婆若喜欢,我便常带她来。刚好阿秀也在建邺,有空一起聚聚?”

    太后略一怔愣,笑道:“阿秀这孩子……那个阿青,我看着你对她挺好?”

    阿狸笑道:“我跟她投缘。许是长得像的缘故,看她就像妹妹。天然就有一份亲近。”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声。

    老太太活成|人精了。她想知道什么事,谁能瞒住她?

    不几日就宣庾秀进宫,数落了一顿。

    先前挂念着庾秀的祖父在前线,没过问,这一过问才知道,会稽王竟然还没有回藩国。

    太后这么淡定的人,都恨得咬牙了,“让他快滚回去!这个节骨眼留在建邺,是想招人恨吗?太子在前线,你祖父父兄都在前线。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留在建邺。留这儿想干什么,扎根儿长叶子吗?让他滚回会稽好好呆着去!”

    其实会稽王还真有扎根长叶子的意思。因为这个朝代,诸侯王是可以兼任朝官的。而眼下大战,一大批文武兼任的官员都打仗去了,朝官大批出缺,他想趁机在建邺谋个职位——留在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赶上,还可以结交重臣,提高声望,比在会稽方便多了。

    但太后都骂这么狠了,会稽王脸皮再厚,也不敢在建邺磨蹭了。

    阿狸那边,也终于抓到了一点动静。会稽王身边有人跟桂香碰面了。

    73双宿双栖(八)

    阿狸蘸了点粉末填到口里,有点酸,有点甜,还稍微有点辣。

    她虽然是宫斗宅斗司的,毒理学卷面成绩也不错,但实验课都用来做糕点了。对本应该加在糕点里的、杀人灭口居家旅行必备的毒药,她还真不太懂。

    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想:如果阿波在这里就好了,那娃对这种东西最在行,简直都快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