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种马男遇见种田女(男女同穿)第24部分阅读
当种马男遇见种田女(男女同穿)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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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尚谦正奋笔疾书,绿晴在一旁磨着墨,见三爷总是温言软语的,而那些丫鬟却将她说得那般不堪,想着想着,便不禁掉下一大滴泪来,那泪落在砚台上,便稀释了墨,绿晴忙擦去眼泪,再磨。却已被尚谦见到,尚谦见绿晴两眼红肿,犹如三月被春雨浸润过的梨花,我见犹怜,早已不是当初初见她时那一副黄毛丫头的长相了,而出落成一个相貌极佳的少女。绿晴能识文断字,跟先生读书的丫鬟里数她学得好,学得勤奋,因此气质里也带着诗书韵味,若不说,别人定以为是哪个官家的小姐,而不是一个丫鬟了。
尚谦想到这,便不禁叹了口气,只觉各人命运不同,若是出身在好人家,凭绿晴这样的好样貌好气质定是个当家主母的料。他只当她是想家了才落泪,便道:“你可是想家了?想你娘了?便回去看看。”
“三爷,您可莫赶我走,离了这,绿晴便无家可归了。”绿晴的眼泪这下便落得更急。
“傻孩子,我只是让你回家看看,又没说赶你走。听槿娘说你也是大名府人士,好赖都在大名府,再远也远不到哪去,若你自己往回走有困难,我便让人派辆马车送你回去便是。你住个一两天,再回来便好。”
绿晴又摇了摇头,道:“三爷,绿晴签的是死契,这般不合规矩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秀秀出嫁了以后,便是你一直跟在三奶奶身边,你的细心妥帖三奶奶同我说过很多次,如今她是顾不上,让你回去走走,她定会同意的。”尚谦见她至多也不过十四五岁,却已远离家人,独自一人出来侍奉,难得的是从未听过这孩子有过半句怨言,一直是韶槿身边最默默的一个。但李先生也曾经说过,属绿晴悟性最高,又肯用功,极是难得,尚谦不免又多了些爱才之心,便像老师喜欢出色的学生一般。
可他的这份关爱却让绿晴有些会错了意,听尚谦让她回家看娘,她便想三爷是否要改变她的身份了,但她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便嗫喏道:“三爷,这……这……开了先例,是不是有些不好,以后府里的人便个个都吵着要回家,让三爷和三奶奶难做。”
尚谦便停下笔,朝绿晴一笑道:“难得你这般识大体。无妨,我会同人说派你替我出去买上等宣纸的,这样,你早晨去,到傍晚归来便可。我叫那谨慎的,送你回去。”
绿晴见暮光映在尚谦的脸上,极是俊美,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原本便未见过什么男子,待进了徐府又进了尚府,见过的男子里自数尚谦最是俊美,且他又不如传闻中那般霸道,而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她以前一是年龄尚小不太懂人事,二是尚谦和韶槿感情很好,绿晴也不太敢想。
可这回,她在院子里也听过那些丫鬟私下里商议,说三奶奶怀有身孕,三爷一个男子,如何耐得住寂寞,总会需要人伺候,当时她虽听得脸红到了耳根,但却有一颗种子渐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而如今,三爷又待她这般温柔款款,只一笑,便让绿晴这个懵懂少女的心萌动了起来。
但饶是绿晴再面红耳赤,眼含春水,尚谦却已是看不到了,他说完那话,便继续埋头写文,心思便转到如何将这文的起承转合写好上了
但过了几日,尚谦果是让人送绿晴出府回家,听说她家中长辈只有一个寡母,便又送她一些布料,让她回去给母亲做些衣裳。绿晴紧紧抱着那两叠布料,心情也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上下下。
回了家,见母亲何氏正和弟弟做着手工,见她来了,都是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见眼前这个高了也胖了的果是自家女儿,这才一家人搂在一块哭哭笑笑。
绿晴见弟弟也在做手工,便惊道:“娘,阿弟怎的不去上学堂,也在这扎纸花。”
何氏那张蜡黄的脸上便又添了分哀色,道:“都怪娘不好,又生了一场病,之前你卖身契的钱便都拿去请了大夫。我这般贱命,却为何还要留下来,拖累你们。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哭,绿晴的弟弟便也跟着哭喊:“娘你别死,不去学堂也没关系,我跟着娘扎纸花,总有一天会帮娘治好病。”
绿晴的眼泪也跟着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而回来时,绿晴手上空了,觉得自己心也空了,姚金娘当初如何还历历在目,三奶奶待她恩重如山她也不是不知,采梅采兰两个姐姐和她说过的话她也记得,但她仍是下了那个决心……
正文 少女怀春
绿晴偷偷从后门溜回尚府,谁知吴老太君房里的丫鬟采芝便如预先知道绿晴会从那回来一般,站在后门的门侧,道:“绿晴姑娘,老太君说,你一回来便先去老太君房里一趟。”
绿晴应是偷回家,生怕老太君怪罪,因此心里忐忑,便偷眼瞧采芝,却见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要怪责,便小声问道:“采芝姐姐,老太君找我,有何事?”
“这个呀,我可不知道了,老太君让我等你回来了便唤你过去呢。”采芝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又细细打量起绿晴,见她腰若水葱,杏眼桃腮,但眉眼之间又有一股知书达礼的气质,和老太君当年房里的第一得意人儿采兰有些相似,却又比采兰更貌美几分。难怪老太君能看得上她,采芝心里暗暗想到,只面上却一丝也不表露,依旧挂着那若有若无的微笑。
绿晴将事先准备好的宣纸紧紧抱在怀里,便跟着采芝到了吴太君房里。
吴老太君正拿着一串佛珠把玩,两眼似闭似睁,仍是那般威严神态。绿晴心里又更不安了几分,但她向来比同龄人镇静成熟一些,不露声色地向吴太君请了个安,道:“绿晴来得迟了,还请老太君莫怪罪。不知老太君找绿晴……”
“你好大胆子……”吴太君把那佛珠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不等绿晴把话说完,便先威喝道。
绿晴被吓了一大跳,忙是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结结巴巴道:“不知……绿晴犯了何错,惹老太君生气了,还还望老太君明示。但一定是绿晴哪里做得不对,老太君您莫生气,绿晴一定……一定改。”
“你此番出去是做什么了?走了一天?”
果是因为这事,绿晴见老太君并没有直接拿她出去打板子,恐怕只是听到了风声,并无确凿证据,最关键的是不能牵累三爷,让老太君生三爷的气,便定了定心神,道:“回老太君,绿晴今日是去给三爷买澄心堂纸了,因近来徽州一带发大水,因此寻了好几家都未寻到,后来在城西的六阳斋里才寻到,因此回来得迟了。”
吴太君眯起眼凝视着绿晴,见她眼里分明有些担忧神色,但那话却说得很是流畅。吴太君冷笑一声,道:“我可从不知六阳斋会开到了城西铁匠巷里。”
绿晴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的家不就是住在铁匠巷么,看来老太君是什么都知道了,才故意那般问她,绿晴跪在地上便猛地磕头,道:“老太君,都是绿晴的错,绿晴家中只剩娘和弟弟,我娘向来身体不好,我这才哭着求三爷让我回家看看。三爷宅心仁厚,经不住我苦苦哀求,这才让我回去。都是绿晴的错,请老太君别怪罪三爷,莫生三爷的气,三爷是太过仁善,是绿晴不守本分……”绿晴这下是真的慌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哪有方才的理智,她只一心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怕老太君觉得三爷管家无方。
可老太君脸上仍是凝着层霜,任凭绿晴在地上又哭又是磕头,冷冷道:“你可知侯府里有多少签了死契的人,若都如你这般没规矩,今日出门,明日回家,那侯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你可知若依侯府家规,你该打几个板子?”
豆大的泪水从绿晴眼眶里滚落,她只喃喃道:“都是绿晴的错,绿晴再也不敢了,请老太君责罚。”
这时却见一人急匆匆而来,喊道:“祖母,手下留情。”说话的人星眉剑目,不是尚谦又是谁,他头上的纶巾还扎地歪歪的,显是匆忙赶来的。
尚谦见绿晴已是哭倒在地,吴太君又摆出一副要打板子的架势,便嘻嘻笑道:“祖母你莫怪绿晴,要生气便生孙儿的气。是孙儿那日读诗经正好读到了‘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又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在,便觉得签了死契,便不让人回去看望父母,确有些严苛了。又见绿晴也极是挂念家里,便让她回去看看,这事孙儿本就想来回禀祖母。若祖母觉得可行,不如以后每年给签死契的人也放上三天假,让他们回去看看。祖母您看如何?”
吴太君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只那指尖在他额前一点,道:“你最近倒是长了些学问,只是这做法太荒唐,不可取,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还有,你也莫诳我,什么叫本就想来向我回禀,若你真想来回禀,会特意拿些澄心堂的纸让绿晴备上么?你这小皮猴,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
尚谦尴尬地嘿嘿一笑,道:“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的法眼,若说孙儿是那皮猴儿,再厉害也不过就是那齐天大圣,哪能翻得出祖母您这如来佛的掌心呢?只是此事是孙儿一力主张,当时绿晴还劝孙儿,说这般会乱了规矩,所以还望祖母您莫责怪她。”
“哦?是你一力主张?她方才可是说都是她的错,你怎生又说她还劝你了?若你说得对,那她方才便是撒谎,是欺上瞒下,这般刁奴,自然该打。”老太君话虽这般说,但脸上已是一番似笑非笑的神情,显是不打算打绿晴了。
尚谦见了,便乘机说道:“祖母,绿晴那也是忠心护主,怕您责怪我,您平日里不是说忠仆最是难求么?”
吴太君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却总是说不过你,你还说我是如来佛?”
尚谦便忙向绿晴使眼色,道:“还不快谢老太君不打之恩?”
绿晴见老太君并没表示反对,便立即又磕了三个响头。
吴太君朝她摆摆手,道:“罢了,所幸这件事只有我的人知晓,你先下去。擦擦眼泪,免得让别人看出什么来。你家三爷都这般替你说好话了,我还作难你作何?”
“是,谢老太君,谢三爷。”绿晴起身,见尚谦正朝着她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甜蜜,忙掏出绢帕拭去泪痕,便也微微一笑,如同没发生过此事一般走了出去。
吴太君淡淡道:“倒确是个美人胚子,做事也有分寸,也算是个忠心的,听说她还识字?”
“绿晴病逝的爹爹原先是个秀才,绿晴不但识字,还能吟上几句诗,做丫鬟,实有点可惜了。”尚谦感喟道。
吴太君便接着说道:“是可惜了,便冲她方才最后一笑那气度,就不像个做丫鬟的。你寻个吉日,给她开脸。”
这下是尚谦吃了好大一惊,半晌才讷讷道:“祖……祖母,您这是何意?”
“怎么,你现在倒和我拿乔了?还是你太过欢喜,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么?槿娘现在怀有身孕,你也该寻个体己人照顾伺候你,这事你娘也提过了,你也看到了,如今你院子里的人是越来越多,还不是都盯着这个位置?你若寻个自己身边的人自然最好,我特意拿这事观察了下那个绿晴,倒是个沉着的,相貌也好,况且她是槿娘的陪嫁丫鬟,想来槿娘也不会有意见。而且我看你们俩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你让她回家看望,她也忠心护主,倒是个不错的。”
尚谦总算是了解了吴太君的意思,忙摆摆手,道:“祖母,孙儿并无此意,我准绿晴回家不过是起了同情之心。祖母,孙儿同您说过,此生此世只槿娘一人,不会再纳妾。”
吴太君皱了皱眉,似有些迷惑,道:“你真对绿晴无心?那方才你还急急忙忙赶过来,分明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还是因为槿娘怀有身孕,你担心气着了她?她是女子,她也应早有这样的准备,要以夫为天,要大度仁慈。你待她好,如今全侯府的人都看得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满?”
“与槿娘无干,只是孙儿自己一力不愿再纳妾。不说别的,单说纳妾以后便有嫡庶之争,妻妾之间多少也有些矛盾,若吵闹得家宅不宁反倒不美。”
吴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这几年你娘伤了你,你一个人有这万般苦衷,有这些感慨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们男子又有谁没个三妻四妾呢,我是看绿晴是个细心周到的,才允的,只怕你被你院子里如今那些莺莺燕燕给勾了魂,那可真是家宅不宁了。”
尚谦见吴太君叹气,忙给她递上一盏香茶,道:“祖母,以前是孙儿太过浪荡,让祖母操心了。如今孙儿只想一心一意地跟着槿娘过日子,生儿育女,此生也再无他求了。”
“你能这般想,自然也是好的,只怕世事不由人。你看你院子里的人可都是起了心思”
“她们起她们的,我不理会便是,这种事一个巴掌怎能拍得响?”尚谦笑道。
“你如今正刻苦用功,以后你若没个妾,只怕你被人笑话。”吴太君仍是坚持己见。
尚谦便说道:“祖母,他们笑话也是背后笑话,反正我也听不见,由他们说去。况且,您看,欢喜侯并没有纳妾,远居江南的平安侯听说也只一个发妻。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中状元之后,许多大人都想给他送妾,却都被他婉拒了,他只说只愿得一心人白头偕老。您看,也没见人笑话他,反倒成了一桩美谈。”
“由你,由你。”吴太君无奈地摇摇头,见这孙儿比自己刚来时懂事成熟许多,也不无欣慰。
尚谦见说服了吴太君,又陪她话了会儿家常,吴太君对那新科状元的趣闻很有些兴趣,尚谦便将从先生那听来的拣了几件同吴太君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告辞。
吴太君这才忽的想起方才绿晴跪在地上的神情,便道:“只你对绿晴无心,可兴许她对你有意,若你不愿纳她,便把她配了下人,不然留在身边,终是落人话柄。”
尚谦想了想绿晴不过十四五岁,就转身笑道:“祖母,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能对我有什么意。”尚谦想到今天的那帖字还没写完,明天便要交,怕被先生骂,急急就往回走,至于吴太君说的那句话,他直觉便是不大可能,压根连想也没想。
到了书房,绿晴已是为他磨好墨,还为他铺好的宣纸,见他来了,便柔婉一笑,道:“三爷,都为您准备妥帖了。暑气正热,您是想品菊花茶呢还是喝一碗绿豆汤”
“来一壶凉茶,绿豆汤还要熬,莫让董妈妈费事了。”
尚谦从吴太君那赶来,大汗淋漓,又赶着写字,汗珠便从额角滴了下来。
绿晴掏出汗巾,正犹豫要不要给三爷擦汗,听见窗棂外边突地一响,见有珠翠从眼前一晃而过,想及自己在马车上下的决心,又想起方才从吴太君房里出来时,采芝只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妹妹过不了几日便不做丫鬟了,便俯□子,细细为尚谦擦汗。
尚谦见绿晴为她擦汗,忙一边道谢,一边去拿那汗巾,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只是他是一边盯着纸面,一边伸手去拿那汗巾,正好碰到了绿晴的手。
绿晴忙一缩手,红着脸道:“三爷,还是我来。”
“无妨。”尚谦这才抬起头,见绿晴羞得满面通红,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又见她两眼里似含着无限柔情,猛地想起吴太君方才说的话,这才赫然反应过来在古代女子十四五本就是到了待嫁年龄,绿晴终日里几乎只接触他一个男子,对他有意似也说得过去。尚谦便隐隐有些头疼,准备待会儿写完字同韶槿商量一番,把这些小丫头配的配,嫁的嫁,寻几个婆子来使唤即可。尚谦便道:“我在这边写字,你也下去喝一碗凉茶,等有事了我再唤你。”
尚谦醒悟以后,只觉看绿晴在一旁有些尴尬,忙让她先下去。绿晴却觉他温柔体贴,便红着脸低低应了声是,又抬头见窗外那方才闪过的珠翠,已没了踪影,这才慢慢走了出去。一边走又一边回想方才肌肤相碰的时刻,不知三爷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的,她只觉如今手上那片肌肤滚烫无比,如同她的心一般……
正文 韶槿知情
因韶槿这些日子里因身体不舒服脾气是渐大,尚谦也怕她心情烦恼,便未把绿晴的事同她说,只是不大让绿晴做事,刻意地疏远了绿晴,以为一段时间对她不闻不问,这小姑娘的“初恋”火苗也许便可以掐灭。可尚谦终日只关在书房里读书,又怎知府里下人间早已将这事传开。
韶槿看着眼前摆的各种美食,从鸡汤到她最爱的饭后小点,竟一点食欲也没有,但为了肚里的孩子,又只得勉强吃上一点。这几日她只觉终日难受得不行,每日刚睡醒没多久,便又想躺下再睡了。她正坐在榻上,闲闲地翻一本画册,想寻些插花的灵感,却见二奶奶高氏来了。
如今韶槿和四奶奶同时有了身孕,这每日来看望的人是络绎不绝,只侯府里的人原本就吵吵囔囔着要分家,现在自然都分别向两位奶奶来献殷勤了。只一般人在三奶奶这边转过一圈之后便去四奶奶那,独二奶奶一个是颇有些脾性的,终日只往韶槿这边跑,四奶奶那,除了一开始派了贴身丫鬟送了点东西以外,便再没去过。
韶槿正好闲得无聊,二奶奶又是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便说些外边的趣闻给韶槿听,两人偶尔聊聊张家长李家短的,倒让韶槿心情舒畅了许多。
只是最近这十余日,二奶奶却不怎么来了,今日一来二奶奶便是眉头紧皱,和韶槿说话时便有些心不在焉。韶槿当她又和二爷闹脾气了,这才好几日不来又神情不豫,便道:“你是不是又生二爷的气了?莫气莫气,不要气坏了自己。男人嘛,总是那般。”
韶槿原意是男人总是有些臭脾气,但高氏却误会成另一种意思,只咬咬唇,道:“是啊,男人总是那般。只是……”
韶槿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不妨同我说说,我们呀私下里也说说他们男人的坏话,便消气了。”
谁知高氏却又转了话题,问道:“你最近身子可舒坦了些?”
“有你日日来陪我说话,自是舒坦了许多,只是仍旧吃不下饭。常常一顿饭便吃上一个时辰,弄得还耽误了三爷的功课。”
“过了这段时间也便好了,如今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便好,别的事一概莫管。”高氏这话说得极是真切,韶槿便笑着点点头,但见高氏眼里略带一点隐忧,她心思玲珑,见高氏旋即转到别的话题,不再谈那事,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便问道:“莫不是……我家三爷……?”
高氏凤目流转,便握住她的手道:“无妨无妨。那不过是外间传的风声。我看你家三爷日日陪你用膳,极是难得的。但男人嘛,总归是男人,如今你身子不便,他要做些什么也算是正常的。”高氏原本不欲将此事告诉韶槿,只是如今尚谦要纳绿晴老太君也看上绿晴的事儿已是在尚府传的是满院风雨,高氏只怕此时不说,韶槿到最后才知道反是更加生气,但她又觉韶槿原本如此信任尚谦,怕她伤心,便将此事在心头反复了许久,甚至好几日都不来见韶槿,故而面上表情便格外凝重。
韶槿便是再信任尚谦,见如今高氏这般神情,心里自也是微微颤了一下,她蹙了蹙眉,又道:“二婶婶可是暗指他会纳妾,我只觉应当不大可能。”
高氏见她这般,不禁摇摇头,道:“我本来也是不大信的,但后来,我却有些信了。我那日细看那丫头,眉眼之间隐隐有些你的模样,便是神情气质,都有些相似。如今的三爷,若说他会看上别人,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只是她的话,也许三爷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你的影子了。”
韶槿想到自己和尚谦同是来自另一个时代,便又松了口气,道:“我对他,应是独一无二的。”
高氏看她那神情,还是相信尚谦,怕她将来伤心,便咬牙道:“你却不知,那丫头如今是事事都在模仿你,你喜欢插花,她便也跟着做。你笑时喜欢微微眯眼,她便也这般。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你了。”
“她是……?”
“便是你带来的那个绿晴!”
这话却比方才高氏说尚谦会纳妾的消息更让韶槿感到吃惊,其实这些日子她也隐隐觉得绿晴有些奇怪,原本一个极安静的小姑娘,也不与府里其他人往来,如今却老有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来寻她。韶槿却不知,是因绿晴要升做姨娘的事,在尚府传开了,别的丫鬟便悄悄都来巴结绿晴,送点礼或来说些“体己”话。这些异样,韶槿不是没察觉,只是她如今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自顾不暇,只当绿晴是长大了,但从未想过绿晴会起这般心思。
高氏见韶槿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便将尚谦私放绿晴回家,老太君见了绿晴不但不怪罪,还看上绿晴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二婶婶这些都是从哪里听到的?”韶槿见她说的那般细致,知她并非虚言,心里不禁也有些忧虑。
高氏低声道:“不妨同你实,在侯府里谁不是互相放一两个自己人在别人院子里的,只你是个实心眼的。你也知道,老太君是一心想给你家三爷纳个妾的,那日绿晴被私放回家,老太君不但不责罚她,还同人说三爷身边,她是最出色的了。”
“放绿晴回家这事,三爷同我商量过,我那时也是同意的。”韶槿深吸了口气,又道:“若说老太君对绿晴有意我相信,绿晴中意三爷,我也觉得有些可能。只是我还是信他,万不会这般的。”
“唉。”高氏又叹了口气,道:“我那日,因我父亲寿辰,着人在三爷的花坊里买了许多鲜花,因是直接让管家从店里取的,所以那日便特让我的丫鬟路儿将包好的银两送去书房给三爷。谁知路儿回来却同我说了一事,让我如鲠在喉,你这般信他,既替你惋惜,又有些伤感,兴许世间男子都是这般。”
原是那日路儿来寻三爷,只是看门的两个小书童说三爷不让除了绿晴以外的丫鬟进去的,路儿便说是来替二奶奶送银钱的,但那二人年岁小又是憨直,便不让进,路儿自有些生气,但见那窗子是开着的,便想去窗那喊下三爷,却看见绿晴替他擦汗,他又摸了下绿晴的手。路儿在二奶奶身边这些年,心思自也是极为灵巧,料想难怪三爷不让别人进入。她留了个心眼,便悄悄离开,回去即把那日场景同二奶奶说了一遍。
高氏一听顷刻便勃然大怒,想到韶槿之前还总是万般幸福,本欲立即冲来同韶槿说,但又想到韶槿怀着身子,底子又虚,便忍了几日,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便让路儿把那日所见同韶槿说了一遍。
韶槿听了,指尖微微一抖,先是缓缓坐了下来,便看向身旁的采兰和采梅。采兰和采梅这几日自也是听到了风声,可她们哪敢告诉韶槿,但如今见二奶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便面有难色地冲韶槿微微点了点头。
高氏见韶槿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忙劝慰道:“三婶婶,你也切莫太过难过,男人不都是这般。你现在又怀有身孕,我当初怀孕时,我家那人还接连纳了两个妾,我虽不满又能如何,只要生个儿子,以后的地位便更稳固了。妾不就是个端茶倒水喊我们奶奶的,况你家那个绿晴,我看也是个好拿捏的。”
韶槿的薄唇微微一颤,缓缓道:“二婶婶,你不懂,我和三爷……我和三爷……”她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个不停。韶槿忍不住用手侧扶住脑袋,但却碰到了那根温润的白玉牡丹簪,想到他当日的款款笑意,便觉头脑清醒了许多,道:“二婶婶,这件事可是府里人都知道了?这事……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府里的人都各有门路将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说三叔不让别的丫鬟进院子是为了和绿晴在书房里幽会哩,还有人说绿晴也已有了身孕,好像还是从和绿晴相好的丫鬟那传出来的。但你家三爷近来确实不让绿晴做事了,三叔这般,别人自然更不敢让绿晴做活,都只当她立马要当姨娘了哩。”
“二婶婶,多谢你直言相告,不然我恐怕还被人蒙在鼓里了。这件事,我会和三爷好好说说。”韶槿现在已是镇定了许多,方才是太过吃惊,她转过弯来,便又思考了许多。
高氏见她还笑得出来,不禁叹了口气,道:“三婶婶,如今你有身子,也莫和他太过怄气。你也说了,男人嘛,都是那般。”
“嗯,我知晓了。”韶槿点点头。
高氏看她微微有些倦了,便告辞离去。采兰便道:“三奶奶,我们虽然之前也听到些传言,但我们都觉得三爷不是那种人,绿晴恐怕也不是姚金娘那样的女子,要不要我现在去请三爷来。”
韶槿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继续低头看那画册,道:“不必了,他正在用功呢,待天黑了,吃完饭了再说。”
采兰和采梅对看一眼,都觉得三奶奶是不是气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们此时也有些怪应当初自己去照顾三爷,而不是让未嫁的绿晴去,只是当时韶槿坏了孕,老夫人说采兰和采梅年纪长些,做事妥帖,便把她们一同分拨给韶槿,和绿雪一起陪着韶槿。可她们谁也没料到,看过去安安静静的绿晴竟也生了这样的事。
待天黑了,尚谦果仍如常一般来陪韶槿吃饭,韶槿见尚谦眼里并无半分异样,便又安了一点心。用了晚膳,采兰和采梅便悄然退下,尚谦觉得有些奇怪便笑道:“嘻嘻,看来这两个丫头终于学乖了,知道让你我过二人世界了。以往唤她们走,还总是说要留下做这做那。小槿,来,靠过来,让我听听宝宝的声音。”
韶槿却将头扭向另一边,哼了一声。
“娘子,你怎么又生我的气了?”尚谦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摆了个奇怪的表情。
以往韶槿看他这张俊脸扭成那样,总会笑出来,如今却仍虎着一张脸,尚谦知道这回恐怕是个大事了,便又软言劝了几句。
韶槿这才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今日细细想了一个下午,才觉得也许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恐怕你又做了些让人误会的事。”
尚谦一听竟是这类事情,更是哭笑不得,道:“娘子,你不是不懂我,这几个月,四奶奶送来的那些丫鬟我可是一个都不敢让她们近身,便是别院来的丫鬟也统统拦着不见,我心里只一个你,你怎能这般怀疑我?”
“那绿晴呢?”韶槿听他这般说,心里便又更信了他几分。
“那事我也同你说过不是,你当时也说绿晴身世可怜,让她回去看看她娘也好。不过老太君知道以后,产生了些误会,但我也将事情同祖母说清了,还跟祖母说我这辈子是绝不会纳妾的,祖母也说由我就是了。”
“那绿晴近来可是有些异样?”
尚谦的脸微微红了下,道:“祖母也这般说,恐怕我对她无心,兴许她对我有意,那日在书房,我看她那神色,似也有些像……像我们当初中学女生对大学男生的那种样子,最近便也不敢再让她在我身旁转悠,只让她去做些别的事。小槿,你难道是在生这个气,我就是怕你想多了,才不敢告诉你的。一是怕你误会我,二是我知道你向来都把她们当做妹妹看,上回秀秀那事,你还伤心了那么久,怕你也因为绿晴的事伤心。而且我是个男人,去说个小姑娘,也总有些不妥。小槿……你怎么,你怎么哭了?”
尚谦忙替她擦泪,韶槿却自己用手胡乱抹了一把,喃喃道:“果然你还是没有变,你还是你,还是我了解的那个你……”
“小槿,我一直是我呀,你胡说什么呢?莫哭莫哭,哭了对孩子不好。”尚谦将韶槿搂进怀里,但韶槿却像是极度需要安抚的小宠物般,将脸埋起来,道:“我最近压力很大,你便让我哭这一回,好不好,只在你面前。”
“嗯。”尚谦将她的发髻解下,轻轻抚摩她的长发,道:“不哭不哭,乖。”
正文 黯然心碎
韶槿哭了一小会儿,才觉得心里舒坦一点,她相信尚谦,但毕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身边的人都将纳妾作为习以为常的事,不纳才是稀罕,况且这种事便是到了现代,法律明确规定一夫一妻制,也仍是有人想寻情人。再如何,她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尚谦想了一想,道:“小槿,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韶槿便将之前二奶奶说的事同尚谦说了一遍,又嗔怪地望了尚谦一眼。
尚谦大腿一拍,道:“近来先生功课逼得紧了,说我这般来年定中不了举,我这才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想到府里已经传出这样的消息。路儿说什么我摸绿晴的手,我仔细回想,至多不过是我接汗巾时,两眼看书,轻轻碰了她手一下。”
“轻轻碰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不比现代,男女大防看得极重要,你那般对绿晴,她自是起了心思。况且你不让她再做事,别人都只当你确是对她有意。”
“这我可就更冤枉了,我就是那日之后,觉得绿晴对我有些异样,才不敢唤她做事,怕她若一直在我身边转悠,会越想越多,只让她去院子里去寻些事做。可没有说什么也不让她做。”
“你是这般想,可院里的妈妈们恐怕事先便听说了老太君对绿晴青眼有加的事儿,哪敢让她做活,这传闻便越传越真了。你看看现在如今如何收场?”韶槿赌气地将头扭到一旁。
尚谦在屋里踱来踱去,急道:“小槿,你可要相信我,况且这件事,只要一直没动静,过一段风声也便下去了。你若不信,我去寻绿晴说清楚好了。”
韶槿轻轻叹了口气:“你再和她说什么,若被有心人看见,恐怕又要大加渲染了,绿晴其实是个好姑娘,我先探清情况。其实这事本来也怪我,没多想一层。也许你说得对,等过一段时间,也便好了。只可惜了绿晴这孩子,恐怕名声是毁了。”
韶槿只觉这件事只要尚谦站在她这边,她便不怕,她以为此事是因院子里女人太多,闲言碎语太多引起,便唤了心细的采兰去细细探访绿晴要做姨娘甚至绿晴已有身孕这样的消息是从谁那传出的,这般毁绿晴名声,需好好惩戒一下。可结果却大出韶槿意料,只得唤绿晴来。
这几日绿晴也微微察觉出来三爷不让她做事似乎是躲着她,而三爷和三奶奶依旧是恩爱有加,甚至比以往更加如胶似漆,这让院子里的嬷嬷丫鬟们又起了别的心思,同绿晴说话有意无意便带着刺,背地里便笑她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也有人传说三奶奶太过厉害,恐怕以后就算抬了姨娘,绿晴也有得受。绿晴虽懊恼,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一天天等着时间过去。她揽镜自照,看自己细细的眉,小巧的鼻,越看越和三奶奶的神韵相似,但这时来寻她的采芹见了,便嗤笑道:“你再照,也不是奶奶,男人不都是那般,玩过了便算了。你这算啥,我当时和二爷那是比亲夫妻还夫妻,到头来,还不是一拍两散,如今连见我都不敢见。我看你和三爷哪,也不过是露水姻缘。”
绿晴咬咬牙,也不知自己是在反驳什么,道:“三爷不是那样的人。”
采芹用手帕掩嘴,扑哧便笑出了声,道:“傻丫头,你这般肯定,该不会真的是有了……?”
绿晴瞪大了眼,说不话来,这时采兰已是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道:“绿晴,三奶奶传你过去下。”
“哎哟,绿晴,那我先走了,下回再寻你说话。”采芹说着便扭着屁股走了。
采兰便瞪了一眼绿晴,道:“绿晴,你怎生和她玩到一块了,你又不是不知,她不是个什么好人,当日搅得二爷和二奶奶那般。”
绿晴红了红脸,道:“是。是采芹姐姐自己来寻我说话的。”
采兰执着她的手,道:“傻丫头,定是她给你说了些鬼主意。三爷和三奶奶,待我们极好,你怎能做这般事。”
“我……”绿晴的头又更低了。
“你先同我走。”采兰拉起绿晴,便回了正屋。
韶槿是等了多时,见绿晴只低着头,眼里汪着一潭泪,便不由叹了口气,让采兰将门关上。
而绿晴却旋即跪了下来,抱住韶槿的腿道:“三奶奶,不怕您说我,我是……我是真心喜欢三爷哪,我知道您会怪我怨我,但我,我是真的想跟在您和三爷的身边。但您永远是我的小姐,我的奶奶,我此生此世是您的人,是您的奴婢,决不会背叛您,会帮着您照顾伺候三爷。三奶奶,求您成全我。”
韶槿见绿晴那张稚嫩青涩的小脸上已是充满了成|人的凄楚与世故,便也觉得哀伤,道:“绿晴,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读的是圣贤书,何必要这般自甘……自甘下贱呢。”
“三奶奶,我本来就是奴仆,也不过是一条贱妾之命罢了。秀秀姐,当初不也是这般想的么,如我们这般低等之人,读再多圣贤书不也只是这一条出路么。三奶奶,您既然当初允了秀秀姐,今日也允了我。”
绿晴一直死命抱着韶槿的腿,采兰见了便皱眉道:“绿晴,你松手,三奶奶怀着身子,若有个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
绿晴这才瑟缩了一下,松了手,眼里却已竟是哀求凄楚之意。
韶槿抚了抚额,道:“所以,你为了让我允你,才做了这许多事么,甚至连名节也不要,散播你要抬姨娘的消息也便罢了,甚至说你有了三爷的孩子。绿晴,你可知,你这般不成功便成仁,生生地毁了自己的名节,若三爷不要你,这府里的人,上上下下恐怕都不敢要你了。我原先是极中意你的,觉得三爷身边得力的人,尚春尚秋,你选一个喜欢的,便是极好。可你偏偏,你偏偏要走这么一条路……绿晴,你可知,你这是生生断了自己的路啊。”
“那是绿晴千不该万不该,当日一时得意,便说多了几句,外人便臆测开来。但绿晴也知道三奶奶,您最是仁慈,定会开恩,给绿晴一条活路。”
“那你便是承认了,这事情确是你说出去的了?”韶槿初听采兰说时,还以为是采兰打听错了,但如今她看着绿晴的眼神,心中也已了然。
绿晴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却也不再流泪,反而有些倔强地抬起头。
这时,尚谦却从里屋走了出来,道:“绿晴,你做再多,也需我答允才行。今日,我便同你说清楚,我尚谦,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纳妾。绿晴我对你也没起过那般心思,是你误会了。”
绿晴见尚谦突然出现,又说这番话,顿时颓然坐倒在地,她如何也想不通,对她那般温柔款款的三爷竟说对她毫无意思。
尚谦见状,又道:“绿晴,我已有妻室,你还这般年轻,何不寻一个人家,嫁了,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何苦要在府里说那些话,毁了自己呢”
绿晴的眼泪已如珍珠般滚落,喃喃道:“我原以为,三爷您独唤我一人为您研墨,是希望寻一人红袖添香哪。三爷您放我回家,我也以为您……”
“绿晴,我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你跟在我和三奶奶身边这许久,难道看不出来么?”
绿晴却已是伏倒在地,呜咽得说不出话。韶槿和尚谦对望了一眼,也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