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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宽看出他的疑惑,摇头道:“实情便是如此。我已查清,两名暗杀者是廖国晏妃的死士。”

    、第四回 严言情场如战场· 乔悟情债难偿还

    严宽见他仍是一派恍惚的样子,叹息道:“振宇今日想必是见了我父皇了,若我没有猜错,他已不能容你留下。原本我以为,振宇与我相遇总是缘分使然,我甚至以为,廖国皇帝对振宇不屑一顾的,既然没人珍惜振宇,那我俘了振宇,振宇便是我的……然而情场终究不是战场。强弱胜负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他缓缓起身,行走时竟然扶着桌沿,显得力不从心。

    “振宇,虽然……我不能替振宇做选择,但如今情势下,振宇恐怕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这是一天之内,第二次有人说要自己做选择。这父子二人还真是像!乔振宇苦笑地摇头。

    严宽伸手解了他的哑穴,缓缓道:“第一条路,是杀出重围。”他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言屹是我多年心腹,绝对可以信任。三日后,秋风渡口,你取这封密信给他,他手上有一万廖国战俘可助你复国。”此言一出,乔振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只知道燕国这次是以少胜多,因此得胜即退,几乎没有俘获战俘。若不是自己急于求成,最后一战中了埋伏,其实也根本不至于被俘。对了,就说这最后一战吧,数万廖国军队当日便四散奔逃,哪里来的一万战俘?!

    然而严宽没有必要骗自己。若真的有一万战俘,至少自己不必束手就擒,至少自己还能放手一搏。

    他细细想了,眼中逐渐焕发赌徒般的神采。严宽见了,觉得心中痛楚突然加深,仿佛有人捏住了他的心脏。他可能比乔振宇还了解乔振宇,这条路,已经确定是他的选择了。

    然而,自己也早已料到了,不是么?他的振宇怎么可能不选择能振翅翱翔九天的道路?

    于是他压下情绪,接着道:“廖使中虽说有死士混入,但也是有自己人的。”眼睛看向刚才出去的廖使的方向,“趁着议和期间,国内想必仍是对振宇的太子之位没有定议;一旦国内大事已定,振宇不但死无葬身之地,就连母族也难以幸免。振宇若是坐以待毙,便辜负了许多人。但是,咳咳,若是想要报仇复国,咳咳,此时正是绝好机会。”他胸中本就血气上涌,一想到乔振宇若是复国成功,便要登基为帝,那时两人便是真正再无相见之际。到底没有忍住,咳了一口污血出来。

    乔振宇正在浮想联翩,见他咯血,楞了片刻道:“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振宇既不是神医,更不懂毒性,留下于我何益?”严宽面露不耐神色:“再说,照现在情形下去,廖国杀手再次杀上门来,我少不得再替你挡上一挡,剩下这半条命怕是也要搭上。”

    乔振宇垂头道:“我竟累你至此么?”

    严宽狠心道:“是!”

    乔振宇沉吟道:“……那,第二条路呢?”他因为上午平帝的一席话,其实隐隐猜到是什么,却不敢正视这个猜想。

    严宽顿了顿,突然笑得轻薄无比:“第二条路,自然是留在燕国做本王的侧妃”,他原本想说妻子,出口时却硬生生改为侧妃。“只要振宇做了本王的侧妃,便是入了燕国皇籍之人,我父皇自然不会再对廖国暗杀之事坐视不理。廖国皇室将你除名后,三皇子等人只要不是痴傻之辈,断不会自找麻烦再来找你晦气。本王亦能抱得美人归,呵呵,岂不是皆大欢喜?”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给出的两条路其实根本还是一条路有没有?然而乔振宇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愤怒。反倒是生出隐约的担忧。

    他想问“你为何要替我考虑这么多”,又想问:“若我真的走了,你会不会担心难过?”却感思绪烦乱,难以出口。因为这些问题其实他自己早已知道答案,却不敢去想清楚问明白。

    对他的深情装糊涂,避免自己受到伤害,是他自被俘以来便在做的事情。然而此次一别,无论胜败于否,都是天各一方,永无相见之际了。他便是再善于伪装掩饰,此刻心中也感到疼痛与不舍。转瞬又自嘲地想:他是世上第一个对你如此好的人,你不过是留恋他的温情罢了,既然根本无法回报给他,倒不如远远避开才是真正对的选择!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乔振宇此刻有了生别的觉悟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在乎的一些世俗礼法似乎变得极为可笑。当时竹林里的两人,连姓名都互不知晓,照样可以将对方视为知己,而此时的严宽和乔振宇,为何不能抛开世俗身份,便是一日也好!

    刹那间,两人默契地同时沉默了,对视片刻后,似乎有条无形的引线诱使两条身影重叠,又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任是皇权王威,或是天崩地裂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夜已深,却连一丝月光也无。大床帐内的两人激情过后,餍足的严宽伸手抚摸乔振宇的的青丝,刚才异常主动的乔振宇却略略侧向一边,逃过他的大手,坐起身来。哑声道:“武英王替在下挡暗器是救命之恩,又赠在下军队是恩同再造,如今振宇身无长物,什么也无法回馈王爷……情债难偿,但振宇自问算是还了。至于其他的恩情,他日振宇必定加倍补偿。”他因刚才的主动羞愧难当。现在清醒过来想想,还是无法搞清楚自己为何会凑上前去,竟然与一个男子行了周公之礼……是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个有恩必报的男儿汉,这是在报恩!报恩!

    黑暗中的严宽轻咳一声,声音微微颤抖:“是么?原来在振宇心中我只是个债主么?”

    乔振宇微微转了身,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却觉得他似乎是面带笑容。心道这人其实十分狡诈,说不得又是在装样。只道:“不,是恩人。”

    两人均是沉默良久,乔振宇听到严宽一声长叹。

    乔振宇心中一抖,咬牙道:“无论此去如何,从此乔振宇与严宽再不相见!”

    话音未落,却被那人从身后扑了上来,死死用力抱住,严宽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爽朗淡泊,而是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自己也说情债难偿!好,与其做你的便宜恩人,还不如做难缠债主罢!”

    说着便是一阵啃噬,乔振宇虽被他弄得浑身酥麻,却硬着头皮推开。这下彻底触怒了严宽,硬是抱住乔振宇的双臂不放。两人虽然俱是武功高强之辈,因为是在床上,又因为气急败坏,竟然没有施展任何武功,只是如同野兽一般扭打开来。你咬了我的肩膀,我便回敬你一口手臂。大战三百回合后(字面意思),廖国与燕国的两位尊贵人物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无法动弹。

    严宽喘匀了气,面向帐顶,赌气道:“喂,你要牢牢记着,你还欠我这个债主一万士兵,一名守将。我算算,一个兵就算一次,折算成夫妻之礼,嗯,至少要两万次才还得清!”

    乔振宇瞥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呸了一声。突然问道:“那个言屹能值一万士兵?”

    严宽倒是呆住,他没想到振宇纠结的居然是个算数问题。沉默盯着乔振宇半晌,只道:“……你用用看便知道值不值了。”

    次日午时,廖国使节正在燕国朝堂舌战群儒之时,廖国太子已经由小路潜至秋风渡。言屹其人正如严宽所谓,是个值得信赖之人。秋风渡一得了密信,言屹便立刻与乔振宇行船至边境处的落日峡谷。此处山谷纵横,地势险峻可供藏身,又有森林湖泊,薄田千亩可供万余人耕作得食。是一个极好的藏兵之处。言屹此人亦有奇才,虽然下属寥寥,却能看守廖国战俘近万人,远远望去,这些人或是田中劳作,或是山上伐木,虽说是新近才做了战俘,均被管治的纪律齐整。

    乔振宇站在峡谷的悬崖边望向藏兵的所在,不禁心神激荡。

    这一万人,便是他最后一搏的本钱。

    想到自小受到的打击与折磨,想到大志无法得伸的委屈,想到险象环生中挣扎求生的困顿,如今的他恨不得肋生两翼,马上跳下山崖,骑上战马,与晏妃和三皇子,不,是与此生之中所有与自己作对之人,与他们决一死战!

    恨意与杀意一生,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要颤抖起来。

    一旁正端详廖国太子一言一行的言屹一头白发,上半张脸覆着黑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和年纪。见乔振宇浑身颤抖,知他为心魔所困,行至乔振宇面前,以嘶哑难听的嗓音道:“太子也不必过于激动,这些兵们,嘿嘿,暂时还算不得太子可用之人”。

    乔振宇霎时冷静不少:“怎么说?”

    言屹道:“咳咳,您没见着这些俘虏们的面色太过平静么?他们中大多是战场上的逃兵,另有部分是廖国贫民,没有办法才上了战场。如今在落日峡里虽然有人看管,毫无自由,却能自食其力、苟延残喘,咳咳,与战场厮杀相比,几乎算是天堂。所以这些毫无战意的战俘,还算不得是太子可用之人。”

    乔振宇见他轻轻一语点破玄机,心中悚然,敛衽便拜:“振宇愚钝,还请先生赐教!”

    言屹慌忙扶起他笑道:“岂敢言先生二字!不瞒太子,王爷在密信中嘱咐屹以命相佐殿下,但凡殿下有命,屹无不受命。”说完便附耳说了几句话。

    乔振宇沉吟良久,喃喃道:“先生献给振宇的第一策便是谋算人心……”

    当日下午,原本平静整齐的落日峡里竟然意外地发生了骚乱。一个年轻战俘被几名高大的黑龙骑强行从山坡上带走,那年轻人一边被拉扯,一边大喊道:“打过来了!廖国的大军打过来了!!兄弟们快逃命罢!!”

    他嗓门极大,几乎大半个山坡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传遍了落日峡。休息时,又有几个百夫长模样的人偷偷摸摸在众人面前议论详情,每人一句,版本依据个人口味不同,被描述的重点不同,但全都说得绘影绘形。最后形成的版本是:燕廖两国议和,廖使突然在朝堂上指认廖国尚有一批帝陵附近俘虏的兵士,要燕国还人。却便被那武英王给否决了,说是这些人乃是廖国太子旧部,便是献俘也只能对廖国太子来献。结果引得廖使大怒,回报当今。当今亦是大怒。那昏庸无能的三皇子为了夺位更是进了谗言,说是“这些兵士俱是看守皇陵出身,知悉我大廖龙脉所在,若是落在燕人手里,便是廖国亡国的极大祸患。”当今竟听信谗言,任由三皇子率兵四处搜查这批逃兵战俘,说是抓到便要就地坑杀,绝不留半个活口。

    待传言传遍,众人中以逃兵出身的均面怀忧色,还有那精明些的已经开始留意是否有出逃的时机。其中刘三等几个兵油子当日便趁着看守不在开了小会,刘三叹气道:“今日各位都听到传言了,倒不知是真是假,兄弟几个看,咱们该如何?”

    他们中已有做到小头目的人了,但刘三因奸猾刁钻,年纪又相对大,连小头目都尊称他一声三哥。小头目到底知道的多些,轻声道:“十有八九是真的。前些日子,咱还看见峡谷关隘处增加了不少看守,怕是要有所应对。”

    话音未落,几声震天的炮声突然响起。刘三惊疑不定,那小头目急道:“三哥快走!关隘处前日还新设了几门震天响,如今响起来,必是有外敌!”

    刘三急匆匆冲了出去,其他几人奔逃出门,见不远处山坡关隘处红光漫天,狼烟四起,关隘外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攻城。好在落日峡地势奇险,倒是一时半时攻不下来。

    刘三两股战战:“走!”正要慌不择路向关隘处冲去,见亦有四处逃命的兵士,一旦冲至关前,不是被流箭射中,便是被大炮轰飞。死相俱是惨不忍睹。他情急之下,忙又向峡谷深处冲去,见大部分士兵竟刚从梦中惊醒,半丝战意也无。他虽是兵油子,也知道多一人抵抗便多一份生还的希望,大吼道:“三皇子来了!三皇子来了!快起来!快起来!”

    有了刘三几人的报信,众人皆知那关隘处正在鏖战,三皇子为人,廖国百姓皆有耳闻。那是个张扬跋扈说一不二的主。如今生死关头,虽然都贪生怕死,却也不敢怠慢。兵士们迅速执锐披坚,由几个百夫长安排,竟然仓促间整编出千余人的队伍。

    待他们冲到关前,大门已经洞开,廖国模样的一队人马涌入,逢人便杀,有那反应慢的,便只能引颈就戮。不多时,此处便血腥满地,不亚于修罗地狱一般。众人兔死狐悲之下,又兼要努力搏命,俱都嘶喊向前。然而多数有去无还,千余人的战俘队伍顿时退缩不前。就在此时,为首一个黑衣金甲的将军模样的人大叫道:“三皇子下令!不要活的!全都给我杀!”

    顿时哀叫声四起,刘三原本还希望有人能替自己挡上一挡,见队伍一息之间便溃散奔逃,一时来不及再逃,忙将自己脸上用血染了,直挺挺地倒下装死。

    他眼中留了一条缝,盯着关隘处,只盼有一丝生机。心中默念菩萨保佑,就在那金甲将军挥刀砍下一名战俘的时候,变故陡生。他竟然真的看见了菩萨?

    那红盔红甲的将军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不,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才对!

    身穿血色盔甲的俊美将军,手执长槊,以一敌百,明明身后不过十来骑,却个个奋勇当先,那些三皇子的士兵也不知怎的,一遇上便节节败退,原本挑头过来屠杀的,却反过来引颈就戮。片刻间,三皇子的军队便在头领的带领下丢盔弃甲,狂奔而去。

    那些原本等死的士兵,片刻失神后,纷纷大叫。又有眼神好的,喊道:“是太子殿下!救咱们的是大廖的太子殿下!”有一人带头,千余人一起跪下欢呼:“太子殿下万岁!”

    乔振宇面容肃整,举手示意众人停下。“都瞎高兴什么!方才三皇子的队伍吃了大亏,已经前去调集兵马,不日就会重新回来!”众人听了,顿时面面相觑。千余人的队伍顿时静了下来。他再次开口,特意用了内力,让即使是队伍最末的士兵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三皇子的军队攻破落日峡,黑龙骑死伤无数,已经没有人能看守咱们!想走的尽管可以走!只是本王要提醒各位,若是这么回去廖国,不是被抓便是被坑杀,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要株连家人同乡。我知道各位兄弟都是我大廖的好男儿,若是一心求死,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说完,乔振宇取了一个黄纱覆盖的卷轴高举,“廖国皇帝密旨在此,特命本王回京清君侧,诛奸臣!如今本王大军就在城内接应,各位可有愿随本王共谋大事者?事成之后,百户封千户侯!兵士赠金百两!”

    众人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只觉太子说的十分有理却大多惊愕得不知如何反应。只见几个百夫长模样的率先跪下道:“我等俱愿追随太子殿下!”不多时,众人如梦方醒,长龙般的队伍纷纷跪下,震天响的“愿追随殿下”声再次响起。

    乔振宇望着黑压压一片下跪人群,眼眶突然酸涩无比。

    待同行的士兵将余下的战俘全都聚在一起重新整编,落日峡已经是第二日凌晨。言屹进了崖顶大帐,见乔振宇双目通红,仍手执纸卷沉思,不禁摇头道:“殿下两日未曾合眼,须知欲速则不达。”

    乔振宇笑道:“不是不想睡,实在是睡不着。”请了言屹坐下,乔振宇随意问道:“若无先生计策,这些兵士岂能为振宇所用。先生大才,怎会甘心屈居人下做燕国小小一个守将?”

    言屹心道,一万兵马刚刚到手,这便要挖墙脚了么?

    想了想,笑道:“武英王对在下有再造之恩,因此在下甘心受其驱使万死不辞。况且,蒙殿下错爱,在下不过区区莽夫,并无大才。这些用兵之法,乃当年在武英王手下为将时蒙其教诲,屹只是照搬而已。”

    乔振宇心道,严宽识才用人果然眼光独特。此人虽然形迹怪异,却极为忠心,十分难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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