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他只是高了点，壮了点，肩膀也比庆朝男人宽了点。他披着袭羊皮披风，虬劲散乱的发散在肩上，脚步不疾不徐，却自有派草原年轻霸主的气势隐藏其中。在他身后，是十名狄族勇士，日后，就是这十名勇士及无数狄族男儿助他完成了统草原的霸业。

    我缓缓松开握着短刃的手，从台阶上缓步而下，迎了上去。

    刚刚离得远，看不清楚，如今越走越近，我渐渐看清哈丹的长相。他有着浓黑而放肆的眉毛，英俊而高挺的鼻梁，两只眼睛很大，眼帘很宽，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他的眼珠竟是浅褐色的。我本以为他悍名在外，长相应该极为凶恶才是，没想到他非但不凶恶，瞧着，竟然还挺好看。

    而且他真高。刚刚在台阶顶上瞧不出来，这会儿在面前才瞧真切。打我出生，卫明已经是我见过身材最高的人了，他竟比卫明还高。在他面前，我得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令人发指的是，他还比卫明壮，跟他比，我像个瘦弱的小鸡子。

    可我是帝王，帝王从来不讲身材，是讲帝王气度的。所以没他高又怎么样，我照样抬头挺胸，拿出十二万分的威严气度，用藐视渺渺苍生的眼神，施恩般淡淡地瞥了他眼。

    礼部侍郎高声道：“狄族哈丹觐见皇帝陛下！”

    人高马大的哈丹后退步，撩羊皮披风，单腿下跪，竟然会说汉话：“哈丹拜见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

    我：“阿嚏！”

    哈丹跪到半，愣了。

    礼部侍郎瞠目结舌，愣了。

    我也愣了。

    我碰不得切带毛的东西，否则要打喷嚏。

    章枣知道这事，凡我所到之处，他打理得丁点毛发都没有，以至于日子久了，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有这么个毛病。

    但是哈丹不知道——他披了条羊毛披风。

    哈丹在上风处，我在下风，他不撩披风还好，撩，那些细碎得眼睛瞧不见的毛毛顺着风飘到我的鼻子里，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鼻子痒，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我窘极了，章枣递帕子上来，我低着头，擦鼻涕，边擦，边偷眼观察哈丹的反应。哈丹维持着半跪的动作，想笑不敢笑地瞧着我，我们的目光在半空里对上，结结实实打了个死结。

    后来哈丹跟我说，当时我眼泪汪汪地盯着他，黑眼珠盈盈地泡在汪水里，勾人极了，他当时就对我动了心。

    他问我，你呢？你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还能有什么感觉？我心里想，你要是再盯着朕看，朕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这只是个小曲折，在场众人都很有默契地当我那个喷嚏没发生过。哈丹假模假样地继续行礼，三呼万岁，我也假模假样地扶他起来，褒奖几句，以示欢迎。外面太冷，客套完了，我把哈丹往殿里迎。我们并肩往台阶上走，哈丹很有礼貌地落后我半步，走着走着，忽然低声道：“皇帝陛下带了刀？”

    我身子凛，猛地转头瞪他。

    他的嘴唇殷红而厚实，声音里没少情绪：“我瞧见了，刚刚你擦鼻涕的时候。”

    我下意识探了探怀里的短刃，心里骤然涌起阵不安。

    他这是什么眼神，我藏在怀里，他怎么能瞧见？而且他提这个干嘛？要向我发难，问我怎么接见他，怀里还带把刀？我又该怎么回答？说这是见面礼，知道草原人尚武，想送他的，好不好？

    “皇帝陛下喜欢刀吗？”可能见我半天没回应，哈丹继续道，“我也有把，虽然没你的好看，可是锋利无比，改天拿给你看看，你要是喜欢，送你如何？其实那把刀平时我都贴身放的，今天要觐见，才没带在身上。”

    “……”我吞了口口水，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咚”的声落了地。

    好半天，我扯出抹皮笑肉不笑：“那就谢狼王好意了。”

    说完还没等哈丹有所反应，我加快脚步，恨不得步两个台阶地走入前殿。

    以前我总听人说，草原上的蛮夷天生神力，体格强壮。有些人有三条手臂，马儿跑起来，三条手臂颠颠；有些人的胳膊能垂到地上，打仗不用刀不用剑，用只大铁锤，带倒刺那种，挥舞起来，扫大片。他们厉害得不像凡人，每次打仗，个人能挑我们三个。

    那为什么我们我们跟蛮夷打仗，总是胜负少呢？

    少时我就搞不懂这个问题。我拿这个问题问教我功夫的将军，将军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半天，答“他们脑子不灵光”；后来我又问卫明，卫明从敌我角度分析半天，又引用种种兵法，讲得我云里雾里。最后我不问了，反正蛮夷再能打，还不是被我们用离间计搞定？

    可未解的谜题它永远是个结，打在心里，挥之不去。

    今儿我的结解开了，我看着比我高出个头还要，却满口胡言乱语脑子里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的哈丹，觉得过往的那些问题都有了答案。

    说千道万，是因为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枉我抬举哈丹，把他想得三头六臂，见了真人才发现他傻成这样。我觉得他根本不足为惧，于是放心大胆把七宝短刃塞回枕头下面，枕着我这把漂亮的小刀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

    睡醒之后快到傍晚，礼部打着我的名义在宫中揽凤台设宴，宴请哈丹行，我得去。我没睡醒，坐在龙辇上打瞌睡，睡出脑门子汗，到了揽凤台，下龙辇，冷风吹，坏了事。

    酒过三巡，正是晚宴高潮，朝臣们或真或假敬酒，对我歌功颂德，对哈丹极尽欢迎，我坐在上座，单手撑着额头，浑身阵阵发冷，打哆嗦，头疼。

    我发热了。

    台下众人觥筹交错，我却丁点没了作陪的兴致，浑身难受。抬手摸摸额头，烫得惊人，以连日来的经验，只怕又要高热宿。章枣离我最近，看了出来，俯身问我：“陛下是否身体不适？”

    我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走，便听不远处道：“皇帝陛下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转过头，离我最近的位置坐着哈丹，那个傻蛋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问我。

    我点点头，不爱说话，“嗯”了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哈丹道：“来的路上，哈丹就听说皇帝陛下最近身体不适，连日高热。十分凑巧，草原风吹日晒，狄族人也常发高热之症，所以狄族自有良药，可缓解此症。”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牛皮包，扯开盖子，往手心里倒出粒拇指指甲大的黑药丸，“就是这个。本次狄族进贡的名单上也有此物，叫做黑丸，共二十颗。这颗是哈丹随身带的，本想备不时之需，既然皇帝陛下不舒服，就给皇帝陛下吧。”

    我看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