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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出去……”我停下来,喘了口气,“阖宫上下,颗脑袋都别想要了!”
“哎!哎!”章枣哭哭咧咧地应了。
其实对突然病倒这件事,我不怎么担心。医书上说过,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何况我才二十岁,正值盛年中的盛年,早上碗参汤,日常饭量不小,隔三差五还爱去校场运动运动。以前跟卫明闹得过分,在阎王殿跟前走圈,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这场小病能奈我何?我觉得区区风寒发热,不过碗汤药下去再扎几针的事,撑死了明天,我就好了。
……我整整病了五天。
太医院使出浑身解数,院首打头,精英出动,连妇科圣手都参与了,起来会诊我的小小风寒。这病魔也着实顽固,第日烧得我意识模糊,第二日瞧着像是好了,阖宫还没来得及高兴,傍晚,我又烧了起来。帝王寝宫,么至高无上,威严庄重的地方,整日药味弥漫,我吧嗒吧嗒流鼻涕,鼻子堵得像塞了两大团棉花,都闻见那股药味了。别提什么刮痧针灸,针针扎得我像个筛子似的。
就这么治了三天,除了不发高烧,别的点没见好。我还是流鼻涕,嗓子哑,精神不济,把个太医院院首愁得皱纹都了三条。我说既然这样,朕也不想折腾了,就这么着吧,风寒什么的,放着不管,没几天它自己也好了。院首说不成,陛下,臣定得给您治好,否则有何面目见黎民百官?!
我惊,至于这么严重?
再仔细寻思,懂了,因为哈丹快来了。
我是国之君,国国格所在,我康建,庆朝就蒸蒸日上,我不壮实,庆朝也势必孱弱。我要是病怏怏的,在哈丹面前失仪事小,哈丹因此轻视庆朝,传出去成为天下笑柄,这事可就大了。
怪不得听说向来最是正派的吏部尚书康大人直接搬进了院首大人家里,我以为是康大人惦记人家媳妇,闹了半天是为了我。
我说好吧,你们看着折腾吧。
哈丹来的前天下午,孟士准来看我。我刚喝了碗苦汤,里面可能加了十成十的黄连,苦得我直吐舌头,少颗蜜饯都压不下去。孟士准跟我说淮江那事,他已经派了人去查,另有机密若干,如此这般,种种道来。我听完了,觉得孟士准果然是个人才,办事极有条理,妥妥当当。我没什么可挑剔的,便夸他,夸了两句,口口水呛进喉咙,忍不住咳了个天崩地裂。
孟士准在下面,忧心忡忡道:“臣听说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没。”我喝了口水,挥挥手,叫章枣把茶碗拿开,“比前几天好了,就剩点病根,怎么都去不掉。”
“曹院首说,陛下此病,固有风邪入体之故,病根却在心中。陛下忧思过度,心思郁结,心病不除,恐难以康复。”孟士准是朝之重臣,也是我年倚仗的得力臣子,有些话别人不敢说,他却直言不讳,“恕臣大不敬之罪,陛下,您病了这几日,镇国公可曾请旨入宫探望过吗?”
我笑了笑。
“没有,卫明没来。”我说,“没来也好,朕也不想见他。”
说来奇怪,以前我个人睡,晚上做梦老是会梦到卫明。梦到片乱军中,他白马银袍赶来,单臂揽我入怀,把我死死护在胸前的样子。我真的喜欢他喜欢疯了,每次梦到,醒来就会阵激动,个人把当时回味上很久。病中这几日,我却次都没梦到过他,旁人提起他的名字,我的心也不会隐秘而激动地狂跳。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怎么想见他了,否则见了面说些什么?问他为什么你答应了陪朕用早膳,却还是把朕丢下自己走了吗?
那也太怨妇了。
哈丹正式进京这天早晨,我早早就起来了。章枣并四五个小太监服侍我换上繁复的大朝服,梳帝王发髻,戴帝王冠冕,连腰间的玉佩都丝不苟。因为我的病还没好利索,太医院会诊,为我开了副药,喝下去保证我这天不流鼻涕不咳嗽,不会发热。我很怀疑这药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然而只是换衣服这会儿功夫,我的鼻涕不流,嗓子也不哑了。
我问太医院院首:“你上次说,这药有什么副作用来着?”
“神思困顿,意驰不定,心……”老院首开始给我拽医书。
我挥手打断他:“得了得了,朕知道了,副作用就是反应慢是吧?没事,今儿该怎么办,礼部早就拟好了,朕听礼部的就是,根本不用动脑子。”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忍不住雀跃。从我出生,就知道本朝西北有劲敌,时刻威胁本朝安全,万他们杀将过来,爹的皇位,我的皇子地位,通通不保。后来草原拆为二,劲敌成了两个,虽说他们常常窝里斗,可我登上皇位以后,还是把他们视为头号威胁。如今其中支的首领要来觐见,哪怕抱着修好称臣的目的,你说,我能真把他当朋友吗?
所以神使鬼差,我竟把直藏在龙床枕头下面,那柄当世著名的铸剑大师所铸的七宝短刃藏在了怀里。
然后我整好朝服,用宽大的衣袍遮住短刃,出宫!
觐见大礼选在前殿,此时前殿气氛恢弘隆重,红旗贴着宫墙飘了周。殿前的广场上,无数宫人侍卫庄重而立,仔细看去,个顶个的姿容出众。礼部果然会搞场面,我估摸着,可能宫里长得好看的全给挑来了。再往中间看,朝中重臣,文臣武将,悉数列队立于前殿台阶之下。文臣以孟士准为首,武将以卫明为尊。
这便是庆朝的全部精英了——我迎风在长长的台阶尽头,居高临下看着我的臣子们——换了其他皇帝,定会觉得无限荣光,倍有面子,而我不仅觉得无限荣光,偷偷瞟了卫明好几眼。
卫明手中虽无实权,可镇国公是品武官,武官之首,地位是有的。他身着朝服,眉宇肃然,寒风中默然而立,我看着他,他也抬起头来,隔着这么长的台阶,看我。
这是我病了的第六日。前两日,我想,我病了,卫明兴许会来看看我。后两日,我想,他别来了,来了也没用,我都快好了。
如今,我终于见着了他,我觉着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片庄重中,我们的目光在空中打了个照面,而后,我将目光移开了。
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喊道:
“狄族哈丹——觐见!”
我肩膀紧,忍不住隔着衣料。握紧了怀里的短刃。
哈丹来了。
狼王哈丹,草原上最强悍的男人,先知曾预言他会成为草原之王,天下之王。日后,他横扫草原,并在之后的千百年里成为勇猛、坚韧的代名词,然而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
他没有三头六臂,没有虎背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