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实不乏才艺出众又出淤泥不染之辈，但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清高赚不来银子，偏偏还有猪样的同行不遗余力地败坏名声。

    印象这个东西真是毁人，想到煤球就觉得黑，想到茅厕就觉得臭，代代轻浮好上手的名声积攒下来，也难怪很人见到伶人就觉得下九流。

    陈宅之外的巷子前行几步，已经再不闻陈家那白事儿中的哀婉之声。

    此处也错落地驻着些在贵胄子弟见口耳相传的“好去处”，深宅远巷之中不时传来些许引人遐想的西窗笑语之音。

    权贵之中好男色的不少，李明远虽然从前不算沉迷，但是也没有免俗。

    此时李明远跟在秦风身边走着，夜风云断，星斗脉脉，杨柳风，鼻尖偶然嗅到他身上不时传来幽幽股不知名的暗香，耳里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嬉笑软语，本正经的想着那由来已久的伶人传说，觉眼前人那抹幽白的身影恰如满楼明月照梨花，实在让人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秦风语气轻缓而漠漠：“世子爷大义，还来送陈老板程，他若地下有知，也会感念世子爷。”

    李明远听这事儿就激动，瞬间觉得上火，心说这他娘的又不是本世子乐意，本世子也是被逼出来的！你以为老子愿意来招这个晦气吗！？老子堂堂个亲王世子要给伶人送葬老子觉得好他妈丢脸啊！

    可是当着秦风的面儿，他又动着别的心思，即使真那么觉得，直接骂伶人轻贱又不太合适。

    世子爷刚要发作，侧过脸见秦老板那无暇的侧脸，饶是天大的火气也都随着那缕白月光散尽了晚风里。

    “这事儿……是个意外。”李明远“啧”了声，换了个策略，苦着脸说，“肃亲王府御下不严是本世子的缺失，不过孙决已经伏法，听说已经判了秋后问斩……至于陈、易两家，本世子理当来上柱香。”

    甭管他是虚情假意还是被逼无奈，即使满京城都知道，这种仗势欺人之事分明如三尺之冰——并非日之寒，根本不是句简简单单的御下不言能说过去的，肃亲王府对此的责任不可推却。

    但是身为皇亲国戚，自然有不屑于市井的自视甚高，如今能让李明远堂堂个亲王世子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

    秦风自然不会以下犯上地去指责亲王世子，微微笑。

    “世子有心了。”

    李明远看了看秦风的脸，眯了眯眼睛，又加了句：“我肃亲王府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不会因为此事胡乱迁怒的。”

    秦风唇角勾：“晚之自然信得过世子人品。”

    秦风这话说的可有可无，但是话里的意思说的李明远听的还算顺耳，于是干脆的挥手：“行了，本世子向说到做到，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怕得罪我……不过，是你说，要同本世子聊聊天？”

    秦风点点头：“咱们这行当，向不得旁人青眼，就像陈老板这桩祸事，如非萧公子肯为他说上两句，又兼世子深明大义，怕是要永远沉冤了……”他说话轻轻柔柔地点到即止，微微顿，绷着那点儿心照不宣的意思，旋即笑的坦然而从容，“世子爷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正巧碰上，想厚着脸皮讨个亲近。”

    李明远自然知道这些风月之所都是什么德行，听此语，顿觉有门儿，苦着的脸随即换了个舒畅的表情，话里的本正经的语气也随之去了，带了那么点儿世家子弟玩世不恭的意思：“秦老板这话说的太疏远了，你是大名远扬啊，连我这不大进戏园子的人都听过别人说过你色艺双绝……从前我那群狐朋狗友都嘲笑我不爱听戏是个损失，我向来也没当过回事儿。”他眼神向着秦风转，“今日见秦老板真容，方知道从前错过的那些场子戏，真是损失。”

    秦风眼神儿勾，明明话头是他挑的，此时却像是没听懂李明远话里那不大正经的意思；又像是听懂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背灯和月，月色下的身影素白修长，在地上拖出道长长的丽影，眉眼低垂，笑意婉约：“有人爱热闹，有人爱清静，晚之得公子们错爱，别无所有，只能陪场热闹罢了……”说及此，他悄然抬头，看着身侧的李明远，“不过场热闹，世子爷说损失不损失，可是言重了……”

    不愧是红透京城的名伶，朦胧月，醉雕栏，他在这般月色之下，那颦笑、言语之间，都是桃醉春风、满月紫箫的婉转风情。他桃花眼中暗笑的眼神、语调之中回旋的轻音似乎都带着勾儿，时不时伸出来挠挠，平白勾的人心里发痒。

    李明远挑眉，视线和他对，勾起嘴角别有用心地笑：“那……本世子从现在开始起凑这场热闹，算不算迟？”

    秦风脚下轻顿，淡淡回首，修长的手指缠绵绕过长发尾梢儿，悄然笑：“世子行事……从来是不迟的。”

    这笑简直摄人心魂。

    李明远呼吸紧，刚要出声儿，就听身后气喘吁吁之声，回头看，巷子尽头匆匆跑来两个肃亲王府的小厮。

    缠绵暧昧的气氛被这煞风景的声音搅，荡然无存。

    李明远简直七窍生烟。

    “世子爷！世子爷……”小厮原本声音不小，吵吵嚷嚷咋咋唬唬地跑过来，见到李明远身边含笑而立的秦风，咬舌头自觉压低了声音，“王爷请您回府……出事儿了。”

    肃亲王世子李明远当家这些年，最不爱听这几个字儿。

    奈何有个惹事儿的爹，还有个闯祸的弟弟，这几个字儿像是有了意识样阴魂不散的常年贴着他，时不时的就要跳出来给李明远添点儿堵心。

    美人儿在前，风月正好，到手的场*旎旖，眼看就被这几个字弹飞了。

    李明远眼睛瞪，口气儿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被秦风勾出来的那点儿意思，让这些日子以来的晦气和即将到来的麻烦顶，重新化成了飞冲天的炮仗。

    ☆、第8章

    “又怎么了！”李明远的怒吼饱含了“天要亡我”般的末路之感，那声音何止个悲愤，简直堪称控诉，“啊？又他娘的怎么了！”

    小厮险些被他“控诉”了个跟头，被世子爷盛怒之下的怒吼天女散花儿般的喷了脸的唾沫星子，连伸手抹匀都没胆儿，只敢边儿拿眼神偷摸瞧着秦风，边儿避重就轻地说：“爷，您别问了……快回去吧，老王爷……在府里等着呢。”

    李明远肚子火，眼里直冒火星子，气的不分东南西北，喘气儿都不顺当。

    小厮眼神儿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