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青衣青衣篇 作者:连城三少

    异口同声的回了声，“是。”

    裴菱看了众人眼，心下感慨，母妃临死时说，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能留的，她也都留了。日子要过成什么样子，就看她们姐妹自己了。她直未曾明了，如今看着这几个随她追风逐浪的人，她忽然明白，母妃生前，已为她们姐妹做了太，付出了太。

    “退下吧，会儿该吃晚饭了。上官将军，我交代你的事，你别忘了。”

    “请公主放心。”

    用过晚饭几人各自回了营帐，气氛似有些莫名的紧张，上官良勋换了便装，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了。青衣帐里的烛火有些昏暗，他坐在方凳上，手里攥着书，眼睛看着别处，听到上官良勋叫门才回过神来，“进来吧上官将军。”

    上官良勋掀帘而入，“在看书，没打扰你吧？”

    青衣笑，合上书放到边，“光顾着想事情了，将军请坐。”

    上官良勋在他对面的方凳上坐下，“公主让我跟你讲讲业城的事，你好心里有底。”

    青衣点了点头，确实要跟他讲讲，他对业城几乎无所知，而作为她的“随行”道回了业城，往后的日子想必再不会清省了。

    上官良勋想了想，却是下子理不出头绪究竟该从哪里说起，大小姐的身世，真的有点复杂，又细想了片刻，决定从她的几位皇亲着手。

    她有五个哥哥，两个姐姐，个妹妹，除了妹妹，其余称不上手足的手足均在世，而且个个应当都过的不错。长兄诚王，丽妃所出，虽不是嫡子，却深得承帝欢心，在东晋朝内素有“贤王”的美名；祁王，长孙皇后所出，文韬武略都很出众，已是朝堂内外私底下默认的太子；辽王、韩王，惠妃所出，个宽厚大度、个阴险狡诈，皆不为承帝所喜；藉王，媛妃所出，五位王子中相貌最为出众，性格内向孤僻。

    长公主泰和，庆妃所出，姿容秀丽、性格乖巧；二公主昭和，长孙皇后所出，任性泼辣、娇纵蛮横……上官良勋还说到了几位大将，常琨、李断、马清远……说到承帝的时候，他停顿了好会儿，毕竟，很年不曾见过承帝了，或许，他和以前已经不太样了也说不定，于是挑了些无关痛痒的说了说。

    “名义上，你是我的门客，同清和公主，没什么关系。”

    青衣点了点头，“我知道。”

    “万……我是说万……有人威胁恐吓……甚至于动用私刑要你对公主不利，凡事往我身上推，切记！”说这话的时候，上官良勋的脸色是少有的严肃，“唯有公主无恙，我们方能无恙。”

    青衣郑重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各中利害，我懂。”

    上官良勋宽慰的叹了口气，公主看重的师兄，必不是俗人，否则也不会大动干戈亲自去接了来，又坚持要道返回业城，共谋霸业，“我离开业城十几年，府上的下人大遣散了，打算等来年开了春再雇，怕是要委屈公子段时日了。”

    “我本就是粗人，将军收留已很是感激了，谈什么委屈。”

    “谢公子体谅，如此，我先告辞了，公子歇着吧。”上官良勋起身往外走，青衣将他送至门口，目送他离去。清和公主，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他的小师妹会是东晋的公主，而且看她手底下这几个人，个个都是人物。这个师妹，真是不简单啊。

    离业城约莫五里处有个矮山坡，山坡上有座凉亭，名曰：相思。亭子的柱子上刻着首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凉亭似乎记载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但于裴菱而言，这处凉亭是十年前的断肠之处，她和妹妹被长孙皇后陷害送往丰泽为质，出城的时候，除了个人，无人前来送行。那天，天气阴沉晦暗，飘着靡靡小雨，阴冷的风，将满地的凄清吹起，直直吹进了她心里，亦吹进了骨子里。清和哭得肝肠寸断；而她，绷着脸，昂着头，滴眼泪都不曾流。

    相思亭，相思无从寄。

    相思亭，怨恨伤别离。

    她正闭目养神，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翠红掀了帘子探进半个身子，行了礼，低声道：“主子，前头山坡上有人，看身形像是辽王殿下，您可要去看看吗？”

    她懵了懵，同清和道离开的时候，唯有三哥哥来送她；如今她个人回来了，三哥哥竟来接她了。只是，这么年过去，朝堂浮沉、权势争斗、纸醉金迷，他还是那个三哥哥吗？

    “去看看。”她说。

    翠红扶着她从车驾上下去，又为她披上斗篷，“主子可要我同去吗？”

    “不了。”她看了旁的众人眼，“师兄，六爻你随身带着吗？”

    青衣愣，“带着。”

    “你随我来，其他人在这里等我。”

    青衣看了旁的高久安眼，见他毫无反应，便跟着裴菱走了。矮山坡不高，台阶也不算陡，她深脚浅脚的眼见着走的很不稳，青衣跟上去扶她，她往旁躲了躲，“谢谢师兄，我很好。”

    青衣跟在她身后，凉亭前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到了近前，她十分温婉的以东晋之仪矮身行礼，“见过辽王殿下，小妹有礼。”

    “参见辽王殿下。”青衣双手作揖，恭敬行礼。

    辽王右手拄着拐杖，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免礼。”

    她眼眉低垂，嘴角带笑，“年未见，王兄可还安好？”

    辽王抬眼看着青衣，眼神犀利，冷冷道：“你，退后十步。”

    “喏。”青衣看了她眼，快步后退。今日山坡上的风有些大，吹得心里生出诸缭乱思绪。青衣呆呆地看着辽王扔开拐杖，把拥住了她。这样的兄妹情，似乎不妥，尤其在皇家，是不妥吧。

    不远处的二人，情绪皆有些激动，辽王颤声问道：“你不在丰泽好好的当太后，跑回业城来做什么？我当初送你走的时候，是盼着你永不再回来的。”

    她想拥住他，手举起来，又迟疑地放下。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曾对天起誓，定要回来替母妃报仇，为自己和清和雪恨，叹了口气温和道：“谢王兄记挂，姐姐故去之前要我定到母妃坟前祭拜，如今太子继位，又有丞相监国，我便回来了。”

    辽王直身子，松开了她，眼神温和地端详了她半天，“你定吃了很苦，受了很委屈吧，熙和。”

    她感觉身子晃了晃，有些不稳，伸手扶住了辽王的手臂，坚强的伪装似有土崩瓦解之势。普天之下，能眼辨出她和清和的，除了母妃，就只有眼前的三哥哥，辽王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