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斯坦利先生的证词 作者:Valerian

    惧怕哮喘发作，丹尼·马瑟尔会独自待在宿舍里。斯坦利带着他的书，复数，以便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享受抛弃这本去读另本的自由。他独自穿过仍然荒芜的草地，向树林走去，按住帽子，免得它被风吹跑。四月的晴天极具欺骗性，阳光和煦，却并不暖和，而风仍然凛冽，足以刺透制服外套和衬衫。斯坦利找寻着个适宜独处的小角落，最好既能挡风，又不至于远离人群。加斯帕是个安静的男孩，入学面试那天父亲这么告诉校长，听着像是在道歉，仿佛安静是应该和腮腺炎归类在起的，是人们童年时期个难受然而必须经历的阶段。父亲希望他去巴克莱银行工作，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么热切地和科尔曼家来往。斯坦利对此毫无兴趣，但从来没有声张过。

    他在株前年冬天被雷电劈倒的栗树旁边坐下，发出新芽的灌木丛能挡住从河边刮来的冷风，如果他伸长脖子，还能看见在斜坡下面玩耍的学生们，都脱掉了制服外套，袖子卷到手肘。舍监点燃了烟斗，它像个老式燃煤蒸汽机那样吐出团团灰色烟雾。斯坦利把外套铺在落叶上，翻开了其中本书，某种历险记，里面有条狗和只木筏。很可能是杰森推荐给他的，听起来就像是他会喜欢的故事：个孩子向自然宣战。斯坦利倾向于看《威洛比山庄的狼群》和《黑色棉花田》那样的故事，向成年人宣战比对付野兽险恶得，也加有趣。

    然后才是1985年的夏天。这年斯坦利长高了惊人的4英寸，快要赶上了杰森的进度了，但这没有任何用处。旅店老板的双胞胎女儿和杰森样大，15岁，他们三人似乎抢先踏进了个秘密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大门却在斯坦利面前重重关上，他只能心灰意冷地隔着窗户听听里面的喧哗。这注定是个令人手足无措的假期，他们都已经足够大，不再觉得踢球和捉迷藏有趣；但也不足以参与成人世界和那个世界所提供的娱乐。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杰森提议到灯塔去的时候，他们都同意了。

    从爱尔兰人的旅馆去灯塔有两条路，都需要离开石墙围绕的内城，条穿过森林，另条凿在陡峭的海崖上，没有围栏，到处都钉着褪色的警告牌，提醒人们注意落石。他们选了崖边的小路，侧是光秃秃的岩石，不到两米开外的另侧就是垂直的崖壁，海浪撞击石壁的声音犹如雷鸣。突出的岩石上筑着海鸥的巢，杰森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寻找雏鸟叫声的来源。斯坦利四下张望，生怕海鸥会突然返回，啄出他们的眼睛。巢里只有孤零零的只幼鸟，“别碰它。”双胞胎姐妹里的其中个说，杰森耸耸肩，把它留在原处，爬了下来。

    “看。”他说，把两个鸟蛋放进斯坦利手里。

    它们比鸡蛋稍大，灰色，布满黑色斑点，比斯坦利的掌心略微凉些。双胞胎姐妹回忆起了第次敲开海鸥蛋，里面却滑出只雏鸟的事来，它滑溜溜的，团灰黑色的、死去的肉，眼睛、爪子和喙都已经成型。“有趣。”斯坦利评论道，把鸟蛋推回杰森手里。

    “你认为里面会有雏鸟吗？”杰森举起只海鸥蛋，以为阳光能照透蛋壳，然而蛋像块化石样，拒绝泄露关于内容物的任何讯息。

    “我希望没有。”

    层低垂的雨云短暂地在远处出现，迅速向北面滚动，很快就消失了，应该赶得上在入夜之前祸害上诺曼底地区。小路变得陡峭，领着他们攀过个突起的岩脊，消失在平坦高地的片乱石里。

    灯塔战时被炮弹击中过，四十年来直没有得到修缮，就这么痛苦地歪在崖边，外墙垮塌了部分，露出涂过焦油的木梁，仿佛从腐坏的伤口里刺出来的断骨。灯塔周围的砂石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些盐碱植物，但在塔楼里面，破损的屋顶尚能遮盖的地方，野草深及大腿。那里面有蛇，至少他们是这么听说的，但此刻这个念头只是让四个年轻的冒险家兴奋而已。从厨房偷来的食物裹在报纸里，每个人都饥肠辘辘，来不及介意火腿片上印着当天头条。海风和缓，斯坦利靠墙坐着，听着杰森和双胞胎里的姐姐闲聊——至少刚开始是在闲聊，他们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窃笑，变成了亲吻。斯坦利移开视线，株瘦弱的野草在他双脚之间的石缝里左右摇晃。

    “你就是安静的那个，对吗。”

    斯坦利侧过头，妹妹正看着他，现在他很确定这是妹妹了，她的发带是白色的，雀斑在阳光下非常明显，群褐色的鲱鱼。他们说过几次话，数是在晚餐的时候，她并不显得对斯坦利特别有兴趣。

    “是的，”他回答，不敢肯定她说的这个安静是不是带有贬义，“我猜我是的。”

    “好，”她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起来，“我不喜欢话太的。”

    他们绕到灯塔背面，仰头打量着墙上的巨大豁口，姑娘仍然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了进去，斯坦利驯服地跟着，因为惊讶和紧张，根本想不起来问她想干什么。野草沙沙作响，几束苍白的阳光透过狭长的窗孔和砖墙上的缺口漏进来。这里闻起来就像潮湿的青苔，通往二楼平台的楼梯勉强保留着原先的轮廓，但木头脆弱得像纸张，轻易就能掰下褐色的碎块。姑娘握起了斯坦利的另只手，把他的双手叠在起，像在玩某种猜谜游戏，“那么？”她问。

    斯坦利茫然地看着她。

    “你总不会以为杰森把我们都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他欣赏这里的海景吧？”

    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斯坦利张开嘴准备作答，但姑娘的嘴唇覆盖住了他的。她闻起来像覆盆子和蜂蜡，斯坦利僵硬地在那里，试图记起如何呼吸。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懂得要怎么让它持续。姑娘松开了他的手，拨开落到他眼前的缕棕色头发。

    “不是安静，”她说，“胆小。”

    她走开了，爬出豁口，回到外面刺眼的阳光里。

    ——

    “接下来我就没怎么见过杰森，你可以想象，他总是和双胞胎在起，夏天结束之后，我们的联系就彻底断绝了——谢谢。”斯坦利接过探员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我父母那年年底分居，我在自己的卧室里过了大部分的暑假，父亲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喜欢度假的人。”

    “这切都非常有趣，”探员说，语气清楚表明她觉得这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斯坦利先生，我需要你集中精神，告诉我个星期前发生的事，你和杰森·科尔曼到达圣马洛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带着笔记吗？”

    病房门打开了，他们都抬起头来，看着不速之客走进来。“我希望我及时打断了两位的谈话，”来客挪开床头柜上空荡荡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