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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斯坦利先生的证词 作者:Valerian
母亲说“约翰”的方式,仿佛那是句诅咒。斯坦利穿着雨靴的脚下下地踢着床沿。
“我们能在船上看日出,”父亲最终说道,仿佛这就是切问题的解决方法,他戴上了新帽子,从两边支棱出来的耳朵显得特别滑稽,“加斯帕,别制造噪音。”
他了起来,地板吱嘎抗议,走向门口。斯坦利家鱼贯离开客房,加斯帕·斯坦利走在最后,盯着母亲的深蓝色发带。雨衣阻碍了他的动作,男孩笨拙地摇晃着,像只企鹅。
科尔曼夫妇和他们的儿子等在前厅里,装着渔具的帆布袋放在脚边。杰森同样套着儿童雨衣,假如说这件塑料制品让斯坦利看起来像只企鹅的话,那杰森穿着它就像个旧灯罩。孩子们交换了个目光,杰森冲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斯坦利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颔首,仿佛在签订某种双边协议,令他们在成年人的愚行中成为沉默的搭档。
特雷先生的渔船在笼罩码头的雾气中浮现,通往驾驶室的舱门边挂着个□□的灯泡,光线稀释在浓雾里。“非常早,非常早,”作为招呼,这个穿着脏兮兮衬衫的布列塔尼渔民说,拧着手里的帽子,他的英语犹如间歇泉,每次涌出股四处飞溅的词组,“今天往西,鱼。”
“我希望今天的风浪不会很大。”斯坦利太太说。
“不大。”特雷先生打了个手势,为他身后的大西洋辩护,“海很温柔。”
男孩们绕着甲板跑了圈,雨靴敲在甲板上,砰砰作响,最后溜到船尾,俯身去看黑漆漆的水面,栏杆顶着他们的腹部。引擎发动的时候整艘船都震颤起来,轻微摇晃着,头扎进雾气里。
往西。
冰冷的水雾沾在他们脸上,在渔船加速之后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浪花,浇进塑胶靴子里,打在雨衣兜帽上,把杰森的头发变成团纠缠不清的黑色细钢丝。“离日出还有二十分钟。”年长的男孩说,那么笃定,仿佛太阳是按照他的意志运行的,假如真的是这样,斯坦利也不会惊讶。杰森是颗g型恒星,要是这个世界不肯绕着他转的话,他恐怕是会亲自动手把它的轨道扭正的。
晨雾消散得那么快,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现在他们从哪个方向都看不见海岸了,只有深绿色的海水,浸没在海平面以下的太阳仿佛颗用力搏动的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每分钟都把海水染得红。甲板在他们脚下震动,有那么几秒钟,船仿佛随时能脱离水面起飞。随后太阳彻底摆脱了海水,个刺眼的天体,魔法消失了,斯坦利垂下视线,金色的光点随着浪头晃动。
特雷先生说了实话,海面平静温和,风似乎比岸上还要暖和些。男孩们看着渔夫熟练地绑鱼饵,甩出吊钩,卷着钓线的滚轮飞速旋转着,发出轻细的咝咝声。父亲们在谈论银行和赛马,杰森又在谈论他的基地——这整个夏天他都在说这个——圣诞节前后科尔曼先生把后院工具棚的钥匙给他了,杰森把这个旧棚子改造成了工作室,假如说把木工套件和工具箱放进去能叫“改造”的话。他在修理辆坏掉的单车,点点地磨光链条,拧紧踏板,校正轮子。斯坦利并没有在听,父亲在收线,钓竿弯出个那么危险的角度,斯坦利觉得它随时都会和钓线起绷断。条海鲈被拽出水面,银光闪闪,水花四溅。
这条鲈鱼当晚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仔细地切成漂亮的块状,用加了鼠尾草碎的黄油略煮,再炸得金黄。杰森从无人看管的冷餐台上偷了半瓶苹果酒,拉着斯坦利溜出了旅馆。某种节日还在进行,沙滩上燃起篝火,但夏日的白昼是如此漫长,火光和久久不落的太阳比起来那么苍白,像个做工不良的摆设。男孩们爬到礁石上,远远地看着火堆和周围的人影。酒瓶在他们手中来回传递,杰森喝掉了最后点已经没有了气泡的酒,随手把玻璃瓶□□岩石之间的凹陷处。
风转了方向,卷来了篝火边的喧哗和微弱的风琴声。
“我们可能该回去了。”杰森说。
“对。”
他们继续坐在原处,直到星星出现。火堆熊熊燃烧着,个缩微的太阳,把跳舞的人群映成单薄的影子。
那是1982年6月21日,离斯坦利的十岁生日正好还有周。
☆、2
2.
他们般在八月中旬启程返回,这个时候的圣马洛从内城到码头都被种末日来临前的忙乱气氛笼罩着,旅店前厅垒着黄铜包边的手提箱。两个临时雇来记账的布列塔尼姑娘挤在木制柜台后面,收回钥匙,递出账单。餐厅里的格纹桌布都被收起来了,光秃秃的圆桌被推到墙边。地毯卷起,露出凹凸不平的地板。空无人的客房门窗大开,被子堆在地上,窗帘在略带寒意的海风里翻飞。科尔曼家般会和斯坦利家搭上同班渡轮,这意味着男孩们还有最后几个小时可以玩耍,夏天结尾的结尾。
和斯坦利相反,杰森对返校这件事非常热切,无疑是急着回到围着着他公转的几十颗形态各异的行星之中去。从今年开始他终于能当上板球队的替补队员了,也许在圣诞节前就能捞到个正式上场的机会。这切在斯坦利听来如此陌生,杰森还不如向他讲解亚速尔群岛的植被分布。斯坦利并不特别讨厌学校,但也不特别喜欢,只有戴眼镜的丹尼·马瑟尔勉强能算作他的朋友。大家都叫他“猪崽”,因为马瑟尔非但近视,还患有哮喘,跟《蝇王》里的那个猪崽模样。也许是因为斯坦利是唯个叫他丹尼的人,猪崽直粘着他,紧紧抓着这点善意,把他当成社交恐惧海洋里的小根稻草。斯坦利被迫成为了他的拉尔夫,个不情愿的好人,个自顾不暇的保护者。猪崽和拉尔夫,他们就差个好用的号角了。
两个夏天之间的时间是部循环播放的乏味电影:寄宿学校的灰石墙和迅速缩短的白昼共同组成了圣诞节前最忧愁的三个月。九月的钟声,十月的雨夹雪,还有十月的永恒夜晚。男孩们都穿着黑色制服,下午最后堂课和晚祷之间短暂的十来分钟,当他们无所事事地在狭小昏暗的内院里或或坐地闲聊时,看上去就像群折起翅膀的巨型飞蛾。厨房提供成不变的马铃薯泥和洋葱汤,配个泛青的苹果或者干瘪的橘子。清早的弥撒冗长空洞,小礼拜堂里散发着种矿物和腐烂木头的潮湿气味。猪崽在斯坦利旁边打瞌睡,眼镜歪到额头上,发出如假包换的鼾声。
复活节过后天气会有所改善,如果气温回升得足够快,他们会在个晴朗的周末得到允许,戴上平顶草帽,在舍监秃鹰般的监视下列队步行到河边的草地上。这是斯坦利唯能摆脱猪崽的时候,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