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远行(短篇) 作者:李氏四娘

    ，但是这种感觉十分晦涩。

    就像是失去了某样东西。

    失去的是什么呢？

    胡思乱想间，公子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手。手掌在我额头前停顿了下，自然的改换轨道，落在我的肩上。

    公子欣慰地说:“眨眼，小狼孩就长成了个大人了，都快比我高了。”

    我莫名地觉得沉重。

    我抓起肩上的手，低下高傲的头颅，将他的手放在并不怎么柔软的发顶。但是，公子仅仅是轻触了下便抽回手，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说:“快走吧，暴风雪要来了。”

    沉默地跟在公子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前行。

    排蜿蜒的足迹消失在骤然刮起的暴风雪中。

    2＃

    请与君齐，乃吾之夙愿。

    3#

    汉室倾覆，群雄操戈，战火点燃九州，杀气直冲云霄。

    褪下军甲，我身布衣混进洛阳王宫。沿途尽是断垣残壁，汉王宫是堆败坏的废墟。木炭间仍有未熄灭的火星，它的高温扭曲了洛阳的上空。城中几乎没有活人。

    我拉下兜帽，滑进阴影中躲起来。

    从外头嘈杂的状况可以听出有盟君进驻到这里，似乎还发生了件大事。

    “……玉玺……”

    我了然。这年头谁不想占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兵吞下这江山。不过，这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和民心。而民心这种东西，失去容易得来难。

    人心难测，胜鬼神。

    这盟军，怕是不久就得分崩离析。

    我抿抿唇轻笑，刷够了声望也该退场了。几日后我辞别袁绍离开了洛阳，辗转几州，最终在兖州落脚。正值曹操在广招贤士，我便毛遂自荐，做了个小将。

    日，我如往常般操练军士，突然感觉有人窥视，回头就撞上位青衣文士意味深长的笑眼，顿时寒毛耸立。

    果然，第二日曹公便召我去议事。

    待诸人散去后，我大胆拦住了曹操，直接了当地说:“末将志在沙场征战，愚钝非常，犹不善智谋，还请曹公不要厚待末将。”

    曹操大笑三声，道:“郎将军的脾气倒是点没变。”

    “曹公何出此言？”

    “郎将军在袁本初麾下时，可认识位谋士名为郭嘉？若非他的举荐，某差点就要要让宝珠蒙尘了。”

    公子称赞的鬼才郭嘉？我回想了下恍然大悟:“若是那位先生举荐，那末将就不再推辞了，主公。”

    “恭喜主公又获员大将。”青衣文士自屏风后转出，“郎将军，好久不见。”

    我顿首回礼。

    “奉孝来得正好！也随吾去畅饮番！”曹公大喜。

    “那嘉便是却之不恭了。郎将军，请。”

    “请。”

    4#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摐金伐鼓展旌旗，气场凝滞声息止。

    战鼓震天天欲裂，马蹄撼地地崩尘。

    伏尸万里祭冥狱，血涌成河落黄泉。

    制式长剑砍得卷了刃，可怜的被淹没在尸体下。□□饱饮鲜血，滑不可握。红缨黏在枪身上，与血缠绵。断箭斜插在土地上、尸体上，密密麻麻聚成排荆棘丛林。

    我在徐州城墙上，看着惨不忍睹的战场，露出抹嗜血的邪笑。

    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然后抹了把脸，换上谦和的表情，惋惜地摇摇头。

    “子还可是觉得吾做的不妥？”曹操带着亲卫登楼巡视，正巧撞见我叹息摇头。

    “末将并未觉得不妥。”我把头盔摘下，行了半礼，“只是觉得可惜。”

    “有何可惜？”曹操觉得有趣，问道。

    “若有冒犯，还望主公恕罪。”

    “说，吾恕你无罪。”

    “其，徐州无人，万事俱废，耗费人力。其二，人才不济，财力短缺 ，军备空虚。其三，屠城事，失却民心，后期建名，事倍功半 。”说完，不再看曹操脸色，恭敬地退下了。

    晚间，郭嘉提着壶酒大摇大摆地跨进我的营帐，占据了我的床榻，醉醺醺地对着我的脸问道:“你今天早上还没说完……”

    我皱眉，嫌恶地推开他的脸，打断他的话:“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曹操自此只能当个枭雄。”

    郭嘉猛灌了口酒，眼神意外清明地看着我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我夺了他的酒壶，冷声道:“在切结束之前，我不会离开的，你不用威胁我。”

    咳嗽声戛然而止。

    沙哑的男声如锯木，刺耳至极。

    “也好。”

    这场以天下为食的盛宴，持续了二十年。

    郭嘉死了，荀彧死了，荀攸死了，毛玠死了，陈琳死了，夏侯德死了，夏侯渊死了，夏侯敦死了，曹□□了……

    整个曹营，能活着看见曹丕称帝的没几个。我毫无兴致地看完登基大典，也不参加晚宴，留书封，便不告而别，回了昆仑。

    5#

    回到久违的昆仑山颠，我格外怀念这岁月中不曾改变的飞雪。伸手接触片绒雪，静静的看着它在我手中融成水。

    雪……血？！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掌上仅仅因为接住了片雪花而崩开血肉。摇了摇头再看去，手心却是片光洁，完好无损。

    错觉？不，不是错觉。

    真糟糕，又要欺骗公子了。

    我眯起眼，揉了揉太阳穴，整顿好衣裳，神色正常地踏进洞府。

    【六】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第七章 孽缘纠缠

    1#

    公子在书桌后，沾着星沙飞快的书写着，听见动静，也只是淡淡地问候了句。

    我吐出口浊气，随意地坐在旁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张脸，我看了四百年，熟悉到每分每毫都能闭着眼勾勒出来。但是它却同样出现在我身上。

    很奇怪，不是吗？

    明明不是个人，却仿佛同个人。

    这种变化是在我与公子坠崖后开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像的不仅是容貌，还有性格。直到现在，我与公子就像镜里镜外的人，除去名字，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我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公子。而他的确没有发现任何谬端，这让我着实松了口气。

    所有的计划都顺利进行着。

    公子挥散灵力聚成的毛笔，退出了玄之又玄的“无我境界”，卷起竹简，放回书架。我这才发现架子上装满了书，似乎都是个系列的。

    “我能看吗？”我正要捡出卷，却被只修长的手覆盖了。

    公子微笑着摇摇头:“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