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远行(短篇) 作者:李氏四娘

    2＃

    走遍了九州，我与公子最终登上了昆仑山，结束了长达四百年的旅途。

    昆仑巅，极寒之地。狂风呼啸，寒雪乱舞。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无人能寻的到来去，只能逐渐消亡自身的存在。

    我讨厌这里。因为他让我想起了幼时，在冰天雪地中濒死的糟糕回忆。即使现在身着厚袄，我也忘不了那彻骨的寒冷。

    狼群用残酷的爱教会了我自力生。

    稚儿在风雪中爬行数里，才找到具可以避寒保暖的羊尸——这是母狼捕猎后留下来的。待到风声停息，浑身浴血的稚儿剖开了血冰粘结的羊腹爬了出来，犹如地狱归来的厉鬼。

    也正是因为这份经历才让公子的温柔显得弥足珍贵。

    我靠着石壁静坐在洞口，对着望无际的纯白发呆，任由雪落满肩头。

    冰霜蚕食身体的热度。

    黑覆盖了白。

    公子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我的双眼，阻止了我的自戕。低沉的男声驱逐了我的恐惧与茫然，震动着空气，与我的心脏同调。

    他说:“我直都在。”

    我怔楞地看着他。

    思绪飞回到两百年前的那个时候。

    3＃

    玄服公子在高崖上静静地俯瞰着繁华的山城。狂乱的山风吹起了他的衣摆，仿佛翻滚的黑浪。身侧悬挂的玉佩与珠玉碰撞，声如雏凤清鸣，悦耳动听。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周身气场强大，睥睨天下，有好似星君下凡，遗世独立，不久将羽化登仙。

    他生来就该如此！

    我被他的气势压倒，停在离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便再也迈不开脚。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可恶！

    这种程度根本追不上！

    要是、要是能参战的话……

    我调整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而后，安静地候立在旁，直到公子收敛气场转过身来。

    “子还？”公子揉揉眉心，神情疲惫，见到我愣了下，松了口气，笑着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垂下衣袖，遮住了攥紧的双手，脸上依旧是傻兮兮的笑:“刚刚到的。公子好像很累，是有什么大事吗？”

    “没什么。”他掩饰地偏过头，没有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

    “对了，公子。汉帝命卫青征讨匈奴，我想乘此机会参军历练下！”

    “不行。”公子皱着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我失望地低下头，摩挲着粉嫩的指甲——为了不伤人而拔掉了原先的甲片，新长出来的，看上去脆弱极了——沉闷地问道:“为什么？”

    声线中尽是压抑着的狂暴。

    “……会染上因果的。”公子干巴巴地解释道。

    每次我提出上战场的事，他都是用这个理由回复我。

    呵。

    呵呵。

    “因果？我才不怕。

    “公子珩，你可以不让我害人，但你不能不让我见血啊！没有战斗的滋养，我只是个空有力量的废物！

    “公子珩，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狰狞地冲他吼道。

    看着他震惊的脸，我笑了，笑的癫狂:“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也不想放弃尊严被你圈养。我宁愿战死……”

    宁愿为您而死。

    可是我的王，您完全不需要我呢。

    我在心中苦笑声。

    公子见我周身气场翻涌，有走火入魔的迹象，顿时顾不上发怒，着急地低喝道:“子还，冷静下来！”

    我充耳不闻地拔起长剑，冲了过去，利刃直指公子咽喉。他避开我的攻击，飞快的出手卸了我的武器，将我双手反剪按在地上。

    我们相处太久，彼此的攻击方式太过熟悉。只要个小动作便能了解对方的想法。

    我震开公子的桎梏，翻身踹向他的脸。公子下意识用左手挡，右手推。我乘机顺势滚落山崖。

    公子目眦尽裂:“郎子还！！！”

    我本以为会就此结束。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公子珩他居然跳了下来！

    “你是蠢货吗？”我反手掌打过去。可是公子珩不领情，拍开我的手，将我拉进怀里。

    “到底谁是蠢货！”他的剑眉纠结到起，瞪着我怒道。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粗暴地把公子踹开，看到他摔进森林，我才闭上眼迎接撞击。

    砰——！

    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喷出口血后，我坠入了黑暗。

    后来，我醒了，而公子却白了头。

    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是我知道切因我而起，我有愧于公子！

    “……对不起。”我把头埋在公子的宽袖中。

    “别担心。”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乱了我头发，“我直在这里……”

    “等你追上来。”

    “所以子还，不要那么拼命，慢慢追上来就好。”

    “我等你。”

    4＃

    “呵，小呆子，怎么又在发呆呢？”公子好笑地赏了我个毛栗。

    我不满地瞪了他眼，刚想说话，就听见公子继续说:“你这么呆，让我如何放心你独自下山上战场。”

    战场？！

    我惊愕的看着公子，嗫嚅:“公子你知道了？”

    “自你第次偷偷下山带着身血气回来，我就知道了。都快三百年了，你还没有放弃吗？而且，身缠因果，后果严重，你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我倔强地和他对视:“不怕。”

    公子再叹:“唉！这是我的过错。你本是头孤狼，本就该血战四方傲视天下。而我给你拴上仁道的锁链，任性的将你束缚在身边，让你如家犬般，失尽尊严。”

    “你已经怨念很久了吧？”

    我在公子严厉的目光中不自在地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子还，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把我作为衡量标准……也让我看看你应有的荣光。”

    许久，我听见自己沙哑干涩的声音这样说:

    “如君所愿。”

    【五】

    自从我知道天道的存在之前，这个局就已经布下了。不管，到最后失去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我定要在切成定局之前把你拉出这个既定的结局！

    ☆、第六章 杀伐三国

    1＃

    雪坡上，我背着公子锻铸的□□，回望着公子缓步而来的身影。

    纯白之中的公子格外好看。

    他身着件朱色里衣，套件玄锦织金翻云袖的外衣，束条蟠龙金绣纹腰封，佩只尚未雕琢的白玉玦，好不风流！白发用朱绦扎起，披在肩上。凌厉的眉眼被暖人的微笑化去了几分冷意。

    我看着公子在空中飘扬的白发，心脏抽痛。抚上胸口，觉得自己哪里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