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涂 作者:御年糕

    看他，目光闪烁，晦暗不明。

    沈彬虽然落魄，但犹有读书人的风骨，负手立县衙之中，谈吐不疾不徐，如青松翠竹，本就容易令人信服。此刻他坦然自若地任蒋陵盯着，不辩解也不回头看他。

    县官注意到蒋陵的异样，问道：“蒋陵，你可有异议？”

    蒋陵收回目光，看了看蒋氏担忧的目光，垂下眼睛，低声道：“没有。”

    青玄又捅了捅我，酸溜溜地问：“你那日在青楼，他是不是就是这样？”

    “什么样？”

    “惺惺作态。你看花魁的眼神，我估计要不是在衙门，她都快扑上去了。”

    “是吗？”我侧目去看牡丹，果然如青玄所说，她身惨白黯淡的装束，只有双眸目光灼灼，眼中的爱慕如洪荒猛兽，跃然而出。她身旁的老夫人，看向沈彬的眼神里也满是慈爱和欣慰。

    ……似乎哪里不对啊。

    我用手肘回捅了下青玄的腰：“我发现件事……”

    “什么？”青玄还沉溺在才子佳人的八卦里面。

    “你有没有觉得，吴老夫人对沈彬，太过于热切了？虽说蒋陵是继子，吴老夫人避他可以理解，但她对沈彬的态度，我想不通。”

    “你这么说……”青玄支着下巴，“但是为什么呢？非亲非故的，吴老夫人凭什么这么优待他？”

    “非亲非故”四个字在我心里打了个突，来不及细想，注意力随即被堂上的变故吸引过去。

    四个人都有了证人，县官打量着剩下的蒋氏：“那天你在作什么？”

    蒋氏双手绞着粗麻孝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在房间做针线活……”

    “已是二，你怎么还不就寝？”

    “我等……等……我儿子……”

    “蒋陵跟你同住？”

    直默不作声的吴老夫人突然开口：“启禀大人，蒋陵在我们府东边有自己的厢房，蒋氏的厢房则在西边。”

    县官看了眼吴老夫人，也不怪罪她的话，继续问蒋氏：“吴吕氏所言属实吗？”

    “是、是这样，但、但是陵儿年幼，我直都带在身边照顾，跟我同住。”

    “那好，案发当晚，你有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蒋氏微微犹豫了会儿，我心中升起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点点头，小声道：“我离开过。”

    青玄倒吸口冷气：“这是要完啊！”

    蒋陵顾不得堂上肃静，伸手拉她，急声道：“娘！”

    县官拍惊堂木，蒋陵颤了下，不做声了。

    “你去干了什么？”

    蒋氏低着头拍拍蒋陵的手背，继续说道：“我见夜深陵儿还没回来，怕他晚上腹中饥饿，所以去了厨房，给他熬了碗粥，想等他回来吃。”

    “你在厨房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道来！”

    “是、是，我在厨房煮粥，恰巧老夫人的婢女燕儿在给老爷熬药，她想要出恭，就叫我帮忙照看了会儿药罐，等她回来，我盛好粥就离开了。”

    “药碗经由你和燕儿之手，如此看来，你二人嫌疑最大。来人，把燕儿带上来！”

    个衙役领命而去。吴老夫人又磕了个头，颤颤巍巍道：“大人，燕儿从小就跟着我，与我亲如母女，我儿正室之位空缺年，我儿的衣食住行向都是她在负责照料，她绝无加害我儿的理由啊大人！”

    吴老夫人这话，可算是变相指认蒋氏为凶手了。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蒋氏身上，她颤抖着嘴唇，半边身子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喃喃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蒋陵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吴老夫人，握拳扑上去大骂：“死老太婆！你血口喷人！”

    沈彬及时上前抱住了他，拖着他远离了吴老夫人，蒋陵口中犹自骂着，死命挣扎，沈彬几乎制他不住，被他踹了好几脚。

    县官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肃静！成何体统！”

    见衙役要上来动刑，沈彬急忙捂住他的嘴，衙役看了他眼，退了回去。

    燕儿被带了上来，跪在吴老夫人旁边。县官问了她同样的话，她的说法与蒋氏和老夫人并无二致。

    “蒋氏走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奴婢等药煎好，端去给老爷。老爷说现在不想喝，让我先放在姨太太房里，等会儿他去喝。”

    “所以你觉得凶手是谁？”

    “回老爷，药碗不曾经过其他人手，肯定是夫人趁我离开的时候下的毒。”

    “如此说来，蒋氏的确最有嫌疑。”县官又问吴老夫人：“按照你的说法，蒋氏有作案动机？”

    “是。”吴老夫人瑟缩着，像是被蒋陵吓怕了的样子，“自从她母子进府以来，对我处处顶撞，次逼迫我早日交出府中账本，意图掌管府中主事的大权。我儿娶妻是为了求子，蒋氏不仅不曾生下子嗣，还带了个外姓男丁进府，我儿可怜他们母女情深，同意了。如今我儿死，我又是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她欺我府中无人，便要赶走我，霸占吴府啊大人！”

    县官转向其他几人：“吴吕氏的说辞，你们可认？”

    燕儿立刻如捣蒜搬点头：“奴婢可以作证，老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牡丹用衣袖遮住脸，偷偷看了眼沈彬，沈彬眉头紧锁，手抱着蒋陵的腰，手捂住蒋陵的嘴，目光在众人身上来来去去，犹豫不决。

    牡丹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以来，蒋氏的嫌疑最大。”县官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口气变，厉声问道：“蒋氏，你可认罪？”

    他连问了两声，蒋氏都毫无反应。名县衙凑近去看，蒋氏惊吓过度，已经昏了过去。

    县官皱了皱眉，脸嫌弃：“来人啊，先把蒋氏收押大牢，等她醒了再让她签字画押。”

    两名衙役架着蒋氏拖走了她，蒋陵挣扎得厉害了，旁的衙役拿水火棍恶狠狠捅了他肚子下，蒋陵如虾米般蜷起身子，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对没什么存在感的副西皮……

    ☆、佛曰

    此判决出，吴老夫人和燕儿立即扣头高呼“青天大老爷”，牡丹跟着她朝县官盈盈拜了拜。沈彬眉头紧锁，句话都没有说。

    县官心情大好，飘飘然退了堂。吴老夫人被牡丹和燕儿左右搀扶起来，仍是装作哭丧的样子，嘴角却是压不住地上翘。围观的人群散去，衙役过来关门赶人，沈彬只得带着蒋陵走出县衙。

    沈彬把他放在衙门口的阴凉处，我拉着青玄和无拂凑过去躲在墙角，恰好听见他对蒋陵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蒋陵蜷缩着身体，痛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