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 作者:小模小样

    舟有些尴尬，他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以及手机笔记本，不知道按照这里人的习惯是不是他其实应该把被褥都背来，他在火车看过民工是这样旅行的。“其他东西我会让我朋友邮寄过来的。”他告诉南富贵。

    南富贵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示，推来了辆摩托车，小舟放了点心，至少不是牛车。但是要他上个陌生人的摩托车后座，他还是不大舒服，城市生活早已习惯礼貌的社交距离。让他选他宁愿抱着夏末的腰，而不是个身烟油臭味的陌生人。

    可是也没别的选择，小舟勉勉强强上了摩托车，手抚在侧面。没有任何征兆，那个看起来忧郁瘦弱又贫穷的可怜男人，猛地加速启动，小舟差点被甩下去。

    车驶出了八里陀立刻头扎进了群山之中，摩托车开出去半个小时以后小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是摩托车来接他，而不是让他自己寻巴士车进山。这里的山路崎岖盘绕，糟糕的是根本就不是柏油路。真正意义上的路，过了八里陀之后就没了。小舟路上只偶尔看到几辆长城越野车，如同非洲叛军般在山路上狂飙突进，车上挂着某某工程部的标识，看来国家在这带开始钻山修路了，旦交通发达，也许就不会闭塞的连老师都找不到。

    但是现在，小舟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时不时甩个90度角的山路，这个南富贵老师以至少80公里的时速狂奔，几乎是那破摩托的极限速度。每次转弯，小舟都要压制住惨叫的本能，盘山路的另侧就是万丈悬崖，甩下悬崖就会摔成肉饼。

    他在猎猎的山风里，手臂抽搐地紧紧抓着摩托车座，回想起夏末说的话，有那么阵子极度怀疑自己的确就是中二病患者，根本没自己以为的那么明智。

    个小时以后他看到了个地势平坦的山谷，植被茂密，条小河宛若银链般从山上倾泻而下，在谷底汇入条大河。美丽的让人无法呼吸，小舟在山坡上的村口了会，隐约的似曾相识。

    “你住我家，我媳妇直在北京打工，我明天也要去了，家里再没人了。对了，我家就是学校。”南富贵说。他带着小舟进村，村子不大，路过的人都在打量小舟，几个顽童跑来跑去。

    小舟看南富贵的年纪，觉得他应该有孩子，但看他的样子也不大好问。这个村子很少有男人，路过的都是女人，偶尔有几个男人都是年纪很大的老人。

    “男人都在外头打工挣大钱。”南富贵阴郁地说。小舟看了他眼，大概明白他的潜台词，他家是媳妇在外头打工“挣大钱”，他自认是个没出息的男人。

    “学校共五个班，小学到初中都有。学生有本村的，也有附近几个村的。”南富贵给他简单介绍了下，把他带到个破院子里，小舟看出来南富贵的房子在村子里算得上是下等了。“乡政府曾经把孩子都收到中心校去，但是这里太远了，校车出过次事，后来很人家就不送孩子去念书了，才又有了这里。”

    “家里米面都有，隔壁王婶做菜会带出来你的，这是事先说好的，你的伙食费上个月我已经领回来了。”南富贵打开门，“这是附近几个路远的孩子睡午觉的床，今晚你就睡这。”

    小舟走进门去，屋里采光不好，有股湿润的霉味，在明亮的地方久了刚进去眼睛不太适应，只觉得昏暗团。

    “条件不好，你们城里人可能适应不了。”南富贵大概是看小舟在屋子中间着不动，所以说了句。

    “没事，没有什么适应不了的。”小舟说，回头看身后人都没影了。

    小舟无可奈何地把包放在张靠窗的床上，回头打量着屋里，靠墙放着四张小床，另有张不大的木头桌子，只粗打的木头脸盆架子，上面放着只塑料盆。地上铺的是红砖，小舟好奇地踱了踱脚，脚下的砖头微微动了动，砖缝之间填充的竟然就是泥土。有些砖块已经碎了，用了的泥土把空隙填满。小舟从来不知道室内还有铺红砖的，他时兴起真想抠出块来看看。纯粹学术目的，想知道这些砖就是铺上的呢，还是砖底下粘了类似混凝土的东西。

    正在犹豫之间，突然墙角爬出只手掌长的蜈蚣，小舟哆嗦了下，往后退了步，给蜈蚣让开路。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里，阿姨跟他说看见蜈蚣就要闭嘴，不然被蜈蚣爬进嗓子里，就要变哑巴。他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是童年故事的威力总能深入人心，演练成本能。

    这么着山村的第夜，即使小舟车马劳顿，可还是睡不着觉。首先的问题就是他比床长，睡觉必须略微蜷缩着，他躺得很不舒服。再说他翻开床铺发觉床上铺的第层是草垫子，或许是芦苇编的，他很担心草垫里有虫子窝。草垫上只铺了条薄薄的褥子，大概是学生的东西，褥子看起来都有点不干净。他仔细挑了张清洁点的床，但还是根本不敢脱衣服，酷热的盛夏里只能穿长衣长裤睡觉。不过穿着衣服睡觉还好，晚上围着他脑袋飞的蚊子把他烦得简直要疯了。

    第二天早上去厕所的时候，小舟又见识了村庄的简易厕所，就建在处山坡边缘……详细的情形小舟连想都不想去想，总之他觉得自己只要个不小心就会从茅坑里跌落到山脚下。他想起老马丁在冰火里描述的月门，但是没想到方水土方人，这地方的人竟然用月门撒尿。

    好在适应了几次以后他的神经终于被磨粗了，他实事求是地考量了下，那厕所修的其实很结实。而且迎风撒尿，尿三千丈，也挺威风的。

    小舟第二天开始就没吃少东西，原因说出来都丢人，从他第天在盘子里发现只苍蝇他就开始咽不下饭。他知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他虽然跟着南富贵喊做饭的叫王婶，但王婶看起来好像都快七十岁了，虽然身体硬朗，连烧火都不肯用小舟帮忙，比小舟手脚都麻利，但是她眼神儿不是太好，还有点拿东忘西，菜里经常放两遍盐。

    唯的欣慰就是小孩子们第二天就来上学了，虽然各个顽皮，但是也都很可爱，他下课带着这几十个懵懂的孩子玩的时候，偶尔恍神，想到当年夏末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对着小屁孩的自己，他会想些什么。夏末定有无尽的善意和耐心，要是他跟夏末易地而处，也许他都做不到夏末那么好。

    他最不应该的就是跟夏末吵架，虽然不能完全算是吵架，但他也不应该说那些刺激人的话，话说出口，难受的可能只有他自己。他应该有好的解决办法，话能说的聪明些，当时为什么要那么烦躁呢？除了夏末，还有谁会追着他发脾气，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