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叛乱开始，从双生子夜之间身份互换开始，从方孝和铤而走险举家逃亡开始。

    从顾远在血泊中呱呱落地，嚎啕大哭开始。

    所有罪恶与仇恨就隐藏在时光中，等待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等待着所有人被清算的那天。

    “你这么恨我吗？……”顾名宗开口，血就顺着嘴角不断涌出来，但他的语气却让人有种很奇异的感觉：“有恨我，嗯？阿谨？”

    方谨沉默良久，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顾总，那种阴影太深刻了，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仇恨来形容……但我知道必须要除掉你，你是所有这切悲剧的源头。如果你不死，所有愤怒、强制、怨恨和分离都会持续下去，甚至在未来的历史中代代重演……”

    “我不是因为这种仇恨才想杀你的，”方谨顿了顿，声音沙哑得难以卒听，但却没有任何的彷徨和迟疑：“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这是唯的……解决方法。”

    顾名宗笑着点了点头。

    他伤口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染透了从胸口往下所有的衣服，刀锋在那满眼猩红中反射出刺目的光。

    方谨伸出颤抖冰凉的手，握住了刀柄。

    “你还记得最后次我们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方谨手顿。

    顾名宗恍若不见，他那因为失血过而泛出青灰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丝怀念的神情，断断续续道：“从别人手里劫走的小鹰，早已在这么年时光中，模仿原主的言行，将本能浸透于灵魂深处……”

    方谨嘶哑厉声道：“——住口！”

    “……变成了和原主样的人……”

    “完全不样！”方谨声音几乎称得上尖锐，那失态出现在他身上简直是罕见的：“我永远不是你的鹰犬爪牙，我是独立的，跟你完全不样的人！”

    ——他眼珠发红耳鸣作响，无数枪弹、硝烟、血腥和火光从脑海深处掠过，如同漩涡张开狰狞巨口，将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心志都彻底吞没。

    顾名宗却眨不眨地看着他，胸口在最后的倒气中剧烈起伏，喉咙发出拉风箱般破败撕裂的声响，许久才仿佛带着某种深意般，喘息着笑道：“……阿谨……你流血了……”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拭去方谨鼻腔中涌出的鲜血；然而就在此时，方谨握着刀柄的手猝然用力！

    那破釜沉舟的刺甚至让刀尖彻底穿过腹腔，重重钉在了地上！

    噗呲声血肉脆响，顾名宗嘴里瞬间喷涌出大股血沫，紧接着头无力地向后仰。

    他的手顿时摔在地上，发出扑通声重重的、久久回荡的声响。

    ——他死了。

    这个顶着别人的名字、别人的身份足足过了二十年的男人，这个阴影般横贯在所有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男人，终于在阴灰穹宇、海面之上，永远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方谨全身大幅度战栗，他似乎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因为剧烈抽气而咯咯作响。那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阿肯甚至以为他下刻有可能会虚脱，然而刚冲过来就只见方谨抬起手，阻止了他，紧接着踉跄了起来。

    他满是猩红的手上抓着那把刀，鲜血顺着刀锋，啪嗒落在了地上。

    “……你错了，顾总。”

    “我会成为和你不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任何金钱、权势、地位或生死能改变这点……”

    方谨剧烈颤抖喘息，抬手用力抹去鼻腔下的血，然而那通红的眼角没有滴泪。

    ——连滴泪水都没有，干涩得可怕。

    “即使很快就要死，我也会以和你完全不同的身份，带着与你毫无类似的灵魂，独自人走向那个世界……”

    “……我会对自己证明到生命的终点。”

    直升机掠过海面，在阴沉的天空下飞向大陆。

    远处g市高楼耸立，车流如龙，正如深渊般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切。

    第42章 恭请光临，订婚大喜

    两个月后，g市。

    方谨坐在花园里，翻开张港岛报纸，头条便是醒目的黑体大字：“柯家继承再起风波，高层拥立外姓孙辈。前狼后虎环伺，柯荣将如何应对？”

    新闻本身倒没什么新鲜内容，就是最近几天炒得纷纷扬扬的豪门继承狗血大戏。柯文龙在大海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受重伤的柯荣却被保镖拼死救回了香港；正迫不及待要继承万贯家产，柯家众支系长辈却纷纷出面，支持柯文龙的外孙顾远改换姓氏，掌权财团产业，继承柯家香火。

    柯荣与顾远已近水火不容，这下这如何能肯？立刻便联合各方势力展开了全面反击。

    这几天柯家高层纷纷队，股价波动不止，报纸上大料小料个个炸弹般爆出，半个港岛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件事上。

    在这篇报道中港媒进步指出，身为大陆南方豪门财阀继承人的顾远，竟然沦落到需要改名换姓继承外家，原因乃是和亲生父亲争权失败，以至于被迫出走。这个观点得到了希望顾远回来承继香火的柯家老人的刻意默认，然而柯荣却在媒体面前表示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顾远到底是外姓人，长辈们支持顾远等于将柯氏家业拱手送予顾家，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方谨的目光从文字上掠而过，继而落在大幅配图上。

    这张照片其实很模糊，隐约可见是深夜医院门口的大街上，群记者争相围攻，几个保镖却护着中间肩膀上吊着绷带的年轻人，正大步走向路边停着的黑色雪佛兰。

    从照片的角度很难看清年轻人的脸，但灯影和人群的包围中，那冷峻挺拔的侧影，却像在脑海中反复描画过千遍样清晰可见。

    方谨合拢报纸，轻轻闭上了眼睛。

    “顾远到香港之后，立刻通过顾洋联系迟家，然后就被送去了医院。您事先吩咐我们在离港口最近的那家医院准备血袋，但顾远的出血量太大，最后还差点不够用，幸亏是挺过来了。”

    阿肯顿了顿，偷眼瞥向方谨。

    已近深秋季节，花园里喷泉淙淙，落叶金黄。碎金般暖洋洋的日光洒在方谨身上，他的脸却像白纸般冰冷毫无血色，仿佛被层真空隔膜包裹着，在这风和日丽的景色中与世隔绝。

    “……柯荣那边的都有哪些人？”

    阿肯想了想，根据这段时间从香港打探回来的情报，报出了几家公司和财团的名字。

    这几家里倒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