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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顾名宗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惊奇,半晌才感叹道:“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听话,原来如此……倒确实是你的脾气。”
“我只是按照您言传身教的那样去做而已。”
顾名宗笑起来,招招手道:“过来。”
方谨走上前,定在他面前。
“等顾远回来后,我会当面告诉他你是取代他的继承人。姓顾的家族产业和信托基金将全数交托给你,我死以后,你就是这片商业帝国的主人。”
顾名宗近距离看着方谨,目光从他湿冷青白的脸颊流连而下,仿佛在欣赏自己生最得意的,完美的作品。
“我上次就说过,方谨,顾远他不适合你——并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你跟他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当初你从德国回来跟我说想去远洋航运工作,我同意了,本意就是希望你有天能看清这点;虽然中间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最终你还是走到了我所希望的高度上。”
“我非常欣慰,”他抬手把缕潮湿的头发从方谨侧颊上掠去耳后,笑道:“就是这样,住了,别下来。”
方谨呼吸颤抖,微微闭上了眼睛。
顾名宗转向轮椅上昏迷不醒的顾远生父,似乎感觉很有意思般:“你给他打镇静剂了?”
仿佛因为还没从情绪激荡中平复过来的缘故,方谨抬手捂了捂鼻子,嘶哑道:“……他看到我就发癫,没办法……匆忙中没掌握好剂量,可能打了,着陆后才能醒。”
“唔。他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叫名字也没反应,我听柯家的人叫他季先生。”
“——季,”顾名宗忍俊不禁道。
顾远生父毫无反应,歪着头靠在轮椅上,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皱纹,嘴巴微微张着。
虽然疗养院条件优越,但寄人篱下的生活肯定不太好过。在柯文龙眼里他只是当牲畜样饲养来换取利益的交易品,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对这个精神病人并不如何照顾,从顾远生父干裂的嘴角、过早衰老的面孔和赢弱的身形便可以看出这点。
“我现在看上去,”顾名宗很有趣地问,“长得还像他吗?”
其实面部轮廓和五官形状还是很像的,但相对于年富力强的顾名宗来说,顾远生父起码要老二十岁。
方谨说:“已经点都不像了。”
这话摆明了是说谎,但肯定是个很好听的谎。顾名宗笑起来,又眯眼打量了会,说:“还是非常像的……毕竟是双生兄弟母同胞,当年为了取代他,我还特意做了不少整形手术呢。”
方谨低头道:“是。”
在低头的那瞬间,他喉结极其细微地滑动了下,硬生生将涌上喉管的口血吞了回去。
然而在剑拔弩张的机舱里,没有人注意到这隐蔽的细节。
“其实以前我经常想,这世上有个跟你长得模样的人,是件么奇妙的事。你们有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血型,从同个子宫出来,甚至连dna相似率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但自从我那么想之后,这几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告诉我,世界上有个跟你这么像的人,与其说是奇妙,倒不如说是灭顶之灾。”
顾名宗上前半步,盯着顾远生父的脑门,将手伸进外套下的后腰:“今天总算到切都结束的时候了。”
——他腰后赫然别着把枪。
方谨瞳孔骤然紧缩。
就在同时刻,顾远生父猛地睁眼,袖口弹出刀锋,闪电般深深刺进了顾名宗腹部!
呲——
鲜血喷溅而出,仿佛电影中无限拉长的慢动作,虚空中时间骤然凝固!
那千分之秒内发生的所有变故难以描述,如果用镜头来记录的话,那将是个非常混乱的画面:血流喷到半空,方谨飞身上前,从顾名宗后腰抽枪、上膛;阿肯和他两个手下飞身上前,从轮椅下放抽出数把枪支;“顾远生父”放开刀柄,方谨抓住顾名宗整个人拽到自己身前,同时枪口死死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不准动!”方谨厉声喝道:“不然我杀了他!”
机舱另头,几个保镖同时举枪冲来,紧接着结结实实僵在了那里!
不过分秒之间,情势已然立转。
顾名宗腹部被刺,整个人被迫完全挡在方谨身前,太阳穴上赫然顶着把上了膛的m9;雇佣兵和顾家保镖举枪互指,泾渭分明,狭小的机舱内顿时触即发,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下秒驾驶员悚然回头,因为过度震惊而失手错推操纵杆,直升机顿时向下猛坠!
刹那间重心变换让所有人都没稳,几乎与此同时,顾家有个保镖惊悸滑倒,手枪顿时走火——砰!
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时刻,任何异动都会直接成为引爆的导火索,何况是这么近距离的枪响。只见失了准头的子弹打到机舱后瞬间反弹,擦过阿肯手下个雇佣兵的脸,那人顿时爆发出惊呼;方谨连阻止都来不及,下刻阿肯已悍然开枪,霎时摞倒了那个走火的保镖!
砰砰砰砰,枪声响成片,方谨拽着顾名宗疾步退后,暴怒喝道:“住手!”
然而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几秒密集枪声中顾家三个保镖全部倒下,雇佣兵这边也有个越南人被子弹射中大腿,扑通踉跄跌倒;紧接着,阿肯扑上去把用枪抵住驾驶员后脑,疯狂大吼:“给我稳住!拉升!不然崩了你!”
仪表板上已经有处中弹,滋滋声响中爆发出亮蓝色的电流。驾驶员也慌了手脚,哆哆嗦嗦立刻去推操纵杆,直升机在段危险的下坠后终于勉强缓冲,随即拉升,在海面擦了个惊险至极的弧。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那个被流弹擦伤的雇佣兵捂着脸,直接屁股坐到了地上。
方谨这才感觉到手脚渐渐恢复知觉,他重重吐出口气,退后半步。
顾名宗当即立不稳撞到舱壁,然后慢慢滑下来,瘫坐在地上,嘴角再次满溢出鲜血。
那刀刺得很深,他半边身体都完全被染红了,不用看都知道绝没有能救回来的可能。方谨随手扔了枪,半跪在他身边,居高临下注视着顾名宗那沾了血迹的灰败的脸,目光如坚冰般毫不动摇:“顾总。”
顾名宗粗重喘息着,竟然慢慢浮起丝笑容:“我以为……你会再忍阵子,才动手……”
方谨说:“已经很迟了,顾总,整整迟了二十年。”
——二十年。
从顾名宗谋定后动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