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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5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嗯。”李渐鸿漫不经心道,“很好很好的人,除了三番五次,差点将你爹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之外,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段岭:“……”

    “你这生除了他,还会认识很人。”李渐鸿说,“要学会如何分辨,别人对你之意是发自真心,抑或是曲意奉承。”

    段岭答道:“我不懂,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看个人他的眼睛。”李渐鸿答道,“与你真心结交之人,对你说话时常不经思考,他们在你面前显露的总是本性,毫无城府。”

    “认识个人,不能只看当下。”李渐鸿说,“他有过往,有身世。”

    段岭说:“可夫子说,家世决定不了什么。”

    李渐鸿道:“不是家世,英雄不论出身,家世无妨,是身世。你的朋友个怎么样的人,其中身世占了半。”

    段岭被李渐鸿这么说,突然也想起来了,郎俊侠从前是怎么样的个人,从未告诉过他。段岭常常问他,郎俊侠却守口如瓶,从不提及。

    “但郎俊侠待我很好很好。”段岭最后说,“他的身世应当也不坏,他是个……嗯,对我来说,是个好人。”

    虽然离开了郎俊侠很难过,他却很快地习惯了李渐鸿的到来。从前郎俊侠只让他读书,照料他的起居饮食,却从未教授他人情世故,李渐鸿说的话反而了太。晚饭时,他朝段岭说嘴里咀嚼食物的时候不要开口说话,咽下去再说;朝段岭问他任何问题,他都会耐心地回答,且从头想起,从头说起,不会用句“不要问,以后你就懂了”来堵住他的问题。

    饭后李渐鸿代替了郎俊侠的位置,坐在井边打水洗碗,还给段岭洗衣服,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段岭休息了会儿,给李渐鸿沏好茶,突然想到他也许需要洗澡,便取了皂荚等物,翻出郎俊侠未曾穿过的新袍子,等着李渐鸿起往澡堂去。

    上京澡堂中彻夜灯火,冬天时洗澡不便,郎俊侠就常带段岭来这儿,有干果吃,还有甜醪糟喝,楼下还有说书听。段岭轻车熟路,牵着李渐鸿的手往澡堂里走,踮着脚尖在柜台前数了银两,吩咐搓澡工,李渐鸿只是在后头看,眼里带着笑意。

    李渐鸿抬头看着灯火辉煌的厅堂,说:“爹不搓澡,不必吩咐人进来。”

    段岭心想兴许是李渐鸿不惯让人伺候,便要自己动手给他搓澡。李渐鸿宽衣解带,现出赤裸雄躯之时,段岭不禁吓了跳。

    他的身上满是伤痕,刀疤箭创,健硕分明的腹肌上有道横着的剑痕,胸膛上又有箭疤,宽厚的背部又有片不大的烧伤痕迹。

    李渐鸿吁出口气,躺在温水池中,池里只有他们两人,段岭拿着粗布巾,时不知如何下手,李渐鸿却说:“爹常常与人打架,是以身上带伤,我儿不必害怕。”

    “这是……怎么得的?”段岭问。

    段岭的手放在李渐鸿肋下,李渐鸿说:“这刀是被那延陀行刺留下的。”

    “那延陀是谁?”段岭问。

    “传说是西域第剑客,不过现在只是个死人。”李渐鸿漫不经心地说,“刀换剑,他捅我肋下,我捅他喉咙,很公平。”

    段岭问:“那这里呢?”

    李渐鸿侧过身,说:“爹在玉璧关下与元人短兵相接,哲别箭射穿我铠甲,留下此疤。”

    “哲别呢?”段岭又问。

    “逃了,还活着。”李渐鸿答道,“但活不了久了,背后是被火油烧的,你可尽力下手搓,不怕破皮。”

    段岭边给李渐鸿搓洗身体,边沉默地数着他身上的大小伤痕,李渐鸿赤裸的身体上犹如打了不少补丁,却丝毫没有令他觉得恐惧,仿佛每处伤痕配合着他矫健而充满男儿魅力的裸体,都有种别样的力量美感。

    “我儿看到这处了么?”李渐鸿侧过脸,让段岭看他的眼角。李渐鸿鼻梁高挺,鼻子非常漂亮,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眼角处却有道不太明显的疤,仿佛被撞过。

    段岭摸了摸李渐鸿的眼角,问:“这是怎么来的?”

    “你娘干的好事。”李渐鸿笑着说,顺手从浴池旁放着的茶盘中拣了块酥酪,喂到段岭嘴里,手搂着他,额头抵着,使劲摩挲了几下。

    段岭觉得很舒服,李渐鸿便将他搂在身前,二人泡在水里,肌肤彼此贴着。

    “为啥?”段岭问。

    “爹让她走,她不愿意。”李渐鸿说,“那夜她用匈奴王克尔苏帐里的花瓶敲在爹脸上,当真心狠手辣。你和你娘是不是有点像?平日里人畜无害,惹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段岭:“……”

    “后来呢?”段岭追问道,“你还手了吗?”

    “当然没有。”李渐鸿说,“怎么舍得?”

    李渐鸿叹了口气,搂着段岭,仿佛将他的整个世界抱在怀里。

    “我儿见过她吗?”李渐鸿问。

    “没有。”段岭侧过身,枕在李渐鸿的胸膛上。

    洗过澡后,李渐鸿身青袍,郎俊侠的新衣穿在他身上仍显得略小了,父子二人便沿着小巷,在春风里回家去。李渐鸿背着儿子,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地走。上京在这明媚的、迟到的春天里犹如苏醒的少女,慵懒地舒展开来。

    梨花纷扬,在月色下穿梭,落在空寂的小道上。

    “爹。”段岭有些困了,趴在李渐鸿的背上。

    “嗯。”李渐鸿似乎在思考。

    今天是段岭见到李渐鸿并认识他的第天,但段岭却奇怪地发现,他们仿佛早已相识,那是种不必任何寒暄便产生的,细水长流的熟悉感,默契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彼此的灵魂里,无须自我介绍,也无须互相发问,仿佛李渐鸿在过去的十余年里直在段岭身边,早上起床没见着,只是出门买了个菜,晚上又回来了。

    所有的烦恼都离他远去,只因眼下的安全感——那是种知道只要他找到了自己,便永远不会离去的情绪,就像在这茫茫世上,段岭从生下来,便要跟着他,活在他的世界里的。

    “爹,你几岁?”段岭随口问。

    “二十九岁。”李渐鸿说,“认识你娘那年,爹比你大不了少,刚满十六。”

    “我娘美吗?”段岭问。

    李渐鸿悠然答道:“自然是很美的,她笑起来,终年冻土上的白雪也会融化;荒茫广漠里无处不是江南。那年在泣血泉下,爹第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否则怎么会有了你?”

    “那……”

    “嗯?”

    段岭没再追问下去,他感觉到自己不该再问了,父亲也许会难过。

    “在汝南时,段家恶待了你不曾?”李渐鸿问道。

    段岭沉默片刻,而后撒了个谎,说:“没有,他们知道你要来,